麥田奪門而出的那一夜,我等候他一直等到天明。
他沒有出現,這在平常也是常有的事,我心里只有難過,沒有感到任何異狀。
接連三、四天,他都沒有回來,我心想大概又避著我不想見吧!
接到他同事的電話,我才開始慌張了起來。他說麥田前幾天約好一起討論新計劃案,但爽約了。
建築師和麥田的老板也都先後打電話來,有突發的急事找他。
「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只能這麼對他說。
「真的不知道嗎"他們都會無法相信又追問我一句。
「真的不知道。"我又重復一句。
「喔!"似乎十分不相信,既懷疑我說謊,又隱約察覺我和麥田的婚姻有危機的口氣,就這麼"喔"了一聲,掛電話。
真正覺得事太嚴重,是麥田母親打來電話以後,大概是麥田的同事打電話問她麥田的下落,她才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吵架了。"我只好這麼說。
"怎麼會這樣?放下工作和老婆跑得不見人影,真是死硬的脾氣和他父親一樣,實在太不負責任了,他回來我會教訓他的。"麥田的母親國台語夾雜著,很善良地對我說。
過了一個禮拜以後,仍沒有麥田的蹤影,連父親也打電話來,說了半小時有關夫妻相處之道,互敬互愛、相敬如賓之類的話。
麥田誰也沒有聯絡,就這麼突然消失不見了。
我有興起打電話給卓秋華的念頭,但還沒有付諸行動,她反而打電話來問我麥田的下落。
曾經夸張地聯想他們也許私奔了,如今覺得自己實在荒謬得可笑,心里卻也松了好大一口氣。
四月,麥田離去將近一個月。春天明顯的來臨,臥房里杜象的畫已經換下,我把拼好的《維納斯誕生》表框,掛在原來掛杜象的畫的地方。
發覺生活真的應驗了自己曾說過的一句話,害怕失去麥田的心比失去麥田的日子更難熬。
夜晚不再作惡夢了,而我依然想他,好像想一個正在作戰的丈夫,隨時有他不再回來的心里準備。
孩子很好,每個禮拜去看醫生時,他都笑笑地對我說。
小弟似乎從父親那里得知消息,突然有一天來找我,說是要帶我去東海兜風。
他的車里面,還是只有一卷陳升的錄音帶,別無選擇地一路上反覆听著他的歌。然而,每次听到《最後一盞燈》這首時,眼淚總是有奪眶而出的沖動。
從小弟那里探听到,父親對我的婚姻仍十分樂觀,他認為夫妻爭吵是常有的事。而小弟好像每次都和父親有相反的感想,要不然,他也不會特地帶我出來散心。
四月的東海牧場的草原,像正吹奏著韋瓦第《春》的奏鳴曲一般。
一、兩個和我心有同感的學生就坐在樹下寫生,天空藍得很高很高,我的心像雲一樣靜止。
回程的路途,我開著車窗不斷向後望,風吹亂了我的發,遠處的景色變得不可捉模,只剩下不斷流曳的線條。
"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像以前一樣快樂。"小弟最後對我說。
翻譯的書終于出版了,去出版社的時候順道找莉。
第一句話她就說:"還知道要來見我。」
我有點心虛,只是"嘿嘿"笑了兩聲,不說話。
"你和他還好吧?"她轉動她滾滾的眼楮,直盯著我瞧。
"很好呀!"我停頓了一回。"大概有一個月沒見到他了吧!」
她"喔"了一聲,然後想想這句話她自己以前也說過,遂露出關心的眼神望著我。
"真的?」
我點點頭。
"你等一下。"她一溜煙不見人影。
我坐在她辦公的位子上,翻看泰戈爾的詩集,找到以前自己最喜歡的一句詩:
葉的凋零與死都是旋風的急速轉動,它廣大的圓圈在星際間慢慢推移著。
"走吧!"莉又像一陣風地突然來到我面前,她拉我起來。
「去哪里?"我被她拉著手走出辦公室,不敢驚動其他人,我小聲地問。
"去散步、去喝咖啡,去做什麼都好。"
"你不工作了?」我站著不走,反而拉著她也停下來。
她用力搖搖頭,理所當然地說:「已經請假了。」
「今天天氣很平常,也沒有特別好,干嘛!"我笑著對她說。
"我心情不好呀!"她拉著我繼續往前走。"而我想你的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所以嘍……」
「那我們去哪里?」
"喝咖啡好了。"她拉著我走進一家我從未去過的咖啡廳,她和那位老板似乎很熟,和老板的狗也很熟。
"攀談了一陣,我們才選了一個位子坐下。
"喝什麼?"莉問我。
"檸檬汁。"我看了MENU然後說。
她狐疑地斜睨著我。"檸檬汁?」提高聲調,然後做了一個恐怖的鬼臉。
"你要喝什麼啦?」我拍她的手。
"卡布基諾。"她對著店里的小妹說,等她走了以後,莉又對我說:"你什麼時候喜歡喝酸的?」
"戒掉咖啡以後。"
"不會吧?"她震驚地說:"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她。
"你惡心喔!該不會是懷孕了吧?"她皺著眉頭,盯著我說。
"什麼惡心!"我被她的表情逗笑。
"真的懷孕了!"她瞪著大大的眼楮,拼命朝著依舊偏平的肚子瞧。"真的有寶寶跑出來?」
被她這麼一說,懷孕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嘍!
"你呢?」我轉移話題。"干嘛心情不好?」
"老虎又撿到一只黑貓,掃把狗好喜歡和它玩,都不理我,我最討厭貓了,狡詐而又多變。"她嘟著嘴巴不滿地說。
我已經習慣她說話的方式,好笑地看著她說話時表情豐富的臉。
"你討不討厭貓?"她突然這麼問我。
我看著她正經的臉,只好說︰「當然討厭嘍!"盡量不要讓自己笑出來。
她沒有因為我的答案而感到開懷,郁郁寡歡地不斷望著窗外。
"怎麼了?"我看著她姣好的側面,輕輕問她說。
她沒有回答我,仿佛是正專心听著咖啡廳放出來的大提琴獨奏曲。"是巴哈。"她只輕微地牽動嘴角。
我只好專心喝著酸極的檸檬汁,看窗外過往的人群匆匆走過。
"好難過喔!最近老是有不再年輕的感覺,莉幽幽地說。
我心有同感。"是啊!真是從沒想過我也會懷孕呢!"
"野子過年來找我,說要移民了。"她終于告訴我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
野子是莉非常要好的高中同學,一直到野子交了男朋友之前,始終形影不離。
野子在莉心中一直有無法抹滅的印象,是屬于年輕、青春的印象。
如今,似乎什麼都愈淡愈遠了,我們站在時間的洪流上,被逼得必須和過往告別。然而,記憶……
我沒有說出任何安慰她的話,仿佛心靈相通般,靜默地看著午後時光流逝,黃昏西斜的夕陽投射在玻璃窗上。
然後莉突然燦爛地笑了,原本想點起一根煙的,看了看我又作罷,發現隔壁桌的男子抽起煙來,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這里有孕婦呢!」我听到她這麼對那個人說。
那個男子回過頭望著我,我對他笑了笑,他"喔"了一聲,馬上熄掉煙。
過了一會,他對面的男子一點起煙來,他馬上對那個人說:"這里有孕婦呢!"
那個人也"喔"了一聲,馬上熄掉煙。
我和莉相視一笑。
清明節連續假期,我趕著擁擠的車潮回家,準備為母親掃墓。
清明節一直是我們全家人團聚的日子,十五年來,我們從未間斷為母親掃墓。
母親就葬在山坡上公共墓地中,我和小弟拔除了又長高的雜草,父親把平台的泥土和灰煙掃淨,用白色的布,拭淨刻著母親名字的石碑。
擺上鮮花和素果,點上了香也燃著冥錢,我們伴著母親一整天,一直到黑夜降臨才下山。
父親依然是一張嚴肅的臉,沒有露出任何哀傷。
這麼多年了……
我偷偷問著小弟:"父親還愛著母親嗎?」
他深思一下。"愛吧!至少是以他的方式愛著吧!」
我對著黑夜露出的第一個星子說——母親,我也愛你。然後坐車趕回台中時,已是深夜了。
一回到七樓的公寓,就听到電話鈴響,在寧靜的黑夜里,分外驚心。
我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對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停頓了一會又掛斷了。
接連著五天,我接到三通這樣不說一句話的電話。心里並不覺得發毛或有任何懼怕,總覺得好像是麥田打來的一樣。
第六天的時候,我整天都在期待電話響起。
電話再度響起,已經是深夜的事了。覺得電話那頭真的是他似的,知道又會一句話不說就掛斷了,拿起話筒沒有听到任何聲音時,心里感到難過,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過了大概五十秒,電話又斷了,不知道自己的啜泣有沒有被他听見。
入睡以後,不斷驚醒過來,睡得非常不安穩,突然肚子劇烈地疼了起來,我抱著身子蜷曲起來,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來。
我有不好的預感,從來沒有這麼疼痛過,感覺好像要痛暈過去。眼前見到的是一片紅色。
我無力于站起,除了疼痛以外,其它什麼也感覺不到。
听到大門開啟的聲音,我想大喊麥田,可是力不從心。一直抱著肚子,引頸望著門。
看見他出現在門口時,我甚至放松地笑了。
他旋風般的抱起我,看著我蒼白的臉,不安地迅速沖出門。
我緊緊揪住他的衣裳,頭枕在他懷里,欣慰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到醫院做了緊急急救措施,醫生說暫時沒事了,他就像「肯德基"一樣微笑著對我們說:"懷孕三個月以前,總是會出點狀況的,不過,這也是身體並不健康的警告,孩子做出抗議喔!"
他開了健康的維他命丸,提醒麥田不能讓我做劇烈的運動之外,微笑地送我們出醫院。
剛才的事,好像虛驚一場,麥田仍不放心撐著我走。天還未明,清涼的空氣襲來,我又靠得他更緊。
眼前見到的像透過濾鏡的鏡頭,泛著藍色而朦朧的景象,街道上稀疏的車影,說明這城市並未蘇醒。
我只想永遠擁著他,聞著他身上溫熱的氣息,並不想追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里。
我們坐進車內,我握住他正起動車子的手,他深深地望著我,仿佛想看進我靈魂的深處般。
「再等一下。"我不讓他啟動車子。"想看太陽升起的樣子。"我放開他的手。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他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然後他帶了熱熱的豆漿和熱熱的水煎包回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流過城市里的一條小溪,溪旁有一片高高的長堤,我們就坐在長堤上吃著早點。"這里我也來過。"我說。
太陽出來了以後,天空泛著一片白色的光彩,一只白鷺鷥低低地飛過我們的眼簾。
有水的地方就有鳥,記不得是誰說的。「吃飽了。"我很滿足地說。"而且也看到太陽升起,可以回家了。"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沿著來時的路走。
"井潔!"他在後面叫我。
我回過頭去,因為他背光的緣故,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孩子是我的。"他這麼說。
"孩子本來就是你的。"我喃喃地抱怨,逕自往前走。
我听到他追上來的腳步,不想回頭。
他拉著我的臂膀,緊緊地從後面擁住我。"我愛你。"
心里期待這句話已經好久了,我轉過身親吻他的嘴,看進他深深的黑色眸子里。
"下賤。"這句話就這樣子月兌口而去,可見我真的很孩子氣。
他反而賊賊地笑了起來。"你呢?你心里有沒有合適的對象?"故意裝作不在意地問我。
"當然有。"我神氣地說。
"誰?」
"不想告訴你。"
"那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他面容黯淡了下來。
我用食指點點他的胸。"是你啦!"
麥田一回來以後,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他,電話聲不斷。
他因為有一個月沒工作,變得格外忙碌,我反而變成專門幫他紀錄的接線生。
水仙花打過電話來,依然是用那麼討厭的口氣說話,不過他告訴了我一些我不知情的事。
他說麥田去找過他。
以下是他們談話的片斷:
麥田質問水仙花:"你和井潔的關系到底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水仙花一定是孤傲地對著麥田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只能說我曾誘惑她。"
而麥田一定非常反感地望著他。"然後呢?」
"她說她結婚了,必須保有貞潔。」真是胡說八道。
後來麥田回來了,我便拿這個逗他,告訴他水仙花有打過電話來喔!
「那又怎麼樣?」他並不以此為意。
"他說你左勾拳比有勾拳有力多了,可能是左撇子。"我取笑他道。
"告訴他,再練個十五年,才趕得上我的魄力。"他一本正經地說。
我瞪大眼楮,驚訝地問他:"你真的打了他?」無法想像水仙花被打倒的畫面。
「打得他笑不出來。"他還十分神氣地說。
每到他有空閑的時候,我便開始糾纏著他,逼問他失蹤以後去過的地方。
先到大安,然後沿著一二四號公路,一直往苗栗的深山里,去找以前的大學同學,然後也在天狗住了一段時間,他說。
就是在天狗和原住民借了電話,只是想听听我的聲音,他說,原住民都感到奇怪,以為是自已電話壞了,因為他每次一句話不說就又掛斷。
卓秋華繼水仙花之後也打電話來,是我接的,我還因此和麥田發生口角。
因為我告訴他,她曾經打電話來,也曾親自找我,暗示著應該和他分開的話。
麥田並不相信她會這麼做。
"那麼你們是什麼關系?」我居然這樣質問他,連我也認不出來這是我會問的問題。
"沒有關系,只不過她和林寅正分手需要人安慰。"他好聲好氣地說。
我依然沒有原諒他,因為他不相信我的話而賭氣,他還是如約地出門,我因而氣極了。
後來,我想我真是愈來愈小心眼了,每個人看人的標準總是不同的,企圖左右麥田,改變他對卓秋華的印象?真是小人才會做的事。
他回來了以後,問我:"還在氣嗎?"
我搖搖頭。"不氣了,對不起。"我可憐兮兮地說。
"哪!送給你。"
是一支木頭的發夾。"謝謝。"我無辜地看著他,模著光滑的木頭。"你有沒有一點點愛她?」我還是心眼狹窄地問他。
他覺得好笑地搖頭。"沒有。」
"那為什麼以前我常常看見你和她在一起?」
「都是她來找我的。」他辯解道。
"喔!她來找你,你就答應!」我又開始發神經了。
他抱著我哄。"沒這回事。起先是鬼迷心竅地听她說懷疑你和林寅正有暖昧的關系,我就信了,和她一起跟蹤你們。後來,她和林寅正在分手的邊緣,需要人安慰,所以,都是她來找我的嘛!"他耐心地對我解釋。
"那麼你是從什麼時候愛上我的?"明知道這是個很俗氣的問題,我還是想知道答案。
「幾乎是從一開始。"他老實地說。
我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說了你會笑我。"
「怎麼會?」我隨即這麼說,既而仔細想想,當初他來我住的地方找我時,確實被我取笑了一頓,然後又說:"好可憐喔!"
「你知道就好。"他緊緊擁著我。"有時候想到你並不愛我,就忍不住生氣對你殘酷起來,現在想想好心疼呢!」
"麥田!"我輕輕喚他。"我很喜歡你呢!"
"喜歡我什麼?」
"溫柔。"
"還有呢?」他輕拂我的發。
"微笑的方式。"踮起腳跟,我輕吻他閉上的眼楮。"黑色的眸子,所有的一切。"
五月。
懷孕整整四個月了,肚子微微地凸了起來,不敢再穿牛仔褲或任何粗質緊繃的褲子。
麥田把懷孕的消息告訴我們父母,三個老人都非常高興來探視我,然後對麥田失蹤留下我孤單一人這件事,都狠狠地把他罵了一頓。
父親還自我解釋一番,說麥田是太緊張了,第一次當爸爸,遂驚駭得溜走,並且一直提母親生我時,他如何如何緊張等等。
我愈來愈會對麥田耍脾氣,不知是生理或是心理的因素,常感到焦慮不安,輕易為小事煩躁或流淚。
例如:以前再怎麼討厭文章的作者,還是會耐著性子翻譯下去,現在一想起布荷東這樣一個人,好像完全失去理智一般,非常討厭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工作下去。
隨意地翻起馬格利特的畫和文章,便莫名其妙地流下感動的淚來。雖說以前就很喜歡他的,但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夸張的事。
為了已經留到腰的長發感到煩躁,覺得它整理起來好累人喔!興起了干脆剪掉它的沖動。
麥田勸我不要,我還因此和他起了口角。他為了哄我,買了各式各樣不同味道的洗發精:草莓、牛女乃、檸檬、紫羅蘭、奇怪的奇異果等種種味道。
然後,花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幫我洗頭發和吹干它。我好像一個小女孩依偎在他懷里,而他也仿佛在告訴一個小女孩洗頭發的美妙,他好像說,你看有這麼多神奇的味道……
夜晚應該入眠的時候,我又會常常吵醒麥田。有時候會模著麥田胸上被人刺一刀的傷痕,無助地哭了起來,麥田已經很識相不會再問我正在哭什麼,只會耐心地哄著我:"已經沒事了。"他說。
我真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去看醫生的時候,告訴他這樣的情形,他又像肯德基伯伯一樣和藹地笑著︰「這是很正常的。」他說。
把這樣子的狀況自我解嘲地告訴莉時,莉听了直嚷恐怖死了,而我笑著說:"你正常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莉听了沒有反駁,反而"嘿嘿"笑了兩聲。
麥田說孩子將來一定要學會一樣樂器,不斷地叫我听古典音樂,這麼和莉說的時候,莉也告訴我巴哈最好,小孩一定要學會大提琴,否則,絕不輕易寬恕他(她)。
二對一的夾攻之下,我還是會偷偷听龐BEatles、PinkFloyd和爵士樂,偶爾還听小弟寄給我的陳升的錄音帶。
說到小弟,那天父親突然打電話來,說要到台中來找小弟。每次父親這麼說時,就表示小弟又出了問題。
我打電話Call小弟時,他顯得很慌張,但不肯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父親看了小弟以後,順道過來我這里,告訴我小弟和女孩子同居的事,而且對方還是警官的妹妹;于是警官故意找他碴,硬說小弟和他的好友是騎機車亂砍人的罪犯,幸好父親認識那位警官的上司,誤會才輕易化解。
父親說小弟別的事會做錯,這種喪心病狂的事,還不至于會做,這麼說的時候還頂自豪的——第一次見他這樣。
問小弟警官的妹妹是怎麼回事時,小弟還十分保密地不告訴我實情,只說那個女孩離家出走,住在他那里是要繳房租的。
我故意問他,他房間只有一張小小的單人床,那個女孩要睡哪里?
他還很埋怨地說,都是他睡地板,嘴里嘟囔著她是麻煩之類的話。
有一次,終于見到那個女孩時,覺得小弟根本在說謊,因為女孩長得非常清秀而嬌女敕,有點不經世事和喜歡眨動大眼楮的可愛模樣。
我見到小弟偷偷害羞地笑,外表卻還故意裝著粗聲粗氣的樣子,老對著那個女孩板起面孔。
女孩不以此為意,依然對著小弟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沒有故意拿這個來取笑他,雖然心里覺得他顯露出不在意的樣子很好笑。
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個女孩見到父親不但不害怕,而且還很大方地聊起天。小弟和我在旁邊看得一楞一楞的,都呆住了,父親也很少見地開懷笑了。
發覺她真的很會哄父親,柔柔細細夸贊父親的聲音,連我听了,也感到酥麻。
這麼和小弟提起的時候,小弟說她有三個哥哥,都是很頑固的警官,她必須有這項特殊的本領,才能把他們安撫得服服貼貼。
原來如此。
問他怎麼會遇到那個女孩的,他說在颶風天的夜晚里,在便利商店的門口撿到她的。
像撿到一只貓一樣,他說。
起先騙他說是剛離開男朋友,心里難過,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了躲避三個霸道的哥哥,想過新的生活。
一切非常的戲劇性。我想,誰也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