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次經驗,宋浩陽並不期待眼前的大鐵門會迅速打開,當他好整以暇準備長期抗戰時,門倏地開放。
一張斯文俊秀的男人面孔出現在門後。「先生,請問你找誰?」略顯低沉的男聲十分有禮。
宋浩陽錯愕,他仔細打量那名男子,發現男子應該不是上門的訪客,也就是說他是住在這,至少昨晚是住在這公寓里。
宋浩陽匆匆望了門牌一眼兒址沒錯!那……這個男人是誰?
該不會是心兒另結新歡吧?他開始胡思亂想。
「先生?」陌生男子再一次詢問。
「嗯,我找心兒,趙心雅。」宋浩陽故意使用他對趙心雅的昵稱,用來表示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他專注在男子的臉部表情。
如宋浩陽預料的,男子右頰略略抽動,抿緊雙唇,「請進,小雅還在睡覺,我去叫她。」男子亦不甘示弱。
宋浩陽走進屋子,「不用了,讓她睡吧!這陣子趕稿,她肯定是累壞了。」其實他並不清楚趙心雅到底寫完了沒有,但他就是不喜歡男子隱含在話氣中的親密意味,這令他火冒三丈。
男子仿佛也感受到宋浩陽對自己的威脅,原本和善的態度變成敵對。兩個男人愈看對方愈討厭,在客廳中各佔一方互相對峙。
此時,趙心雅的房門突然打開。
「嗯,睡得好舒服哦!」她穿著舒適的棉布睡衣,一頭亂發,邊伸懶腰邊打著呵欠。「吳大哥早,」她瞄到站在沙發旁的吳軒杰。
沒錯,方才與宋浩陽劍拔弩張的男子正是吳軒杰。
「早!」他的語氣中有絲得意,因為趙心雅首先注意到的人是他。
趙心雅搔搔頭,察覺到自己正頂著一窩鳥巢,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迅速的用手指爬梳發絲。她低著頭走到電視前,拿起茶幾上的搖控器,一坐在沙發上,正想打開電視時,赫然發現站在電視旁的人。
「你……你……」一個禮拜不見人影的人突然冒出來,嚇得趙心雅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個女人對多日不見的情人所應該有的態度嗎?」
宋浩陽有些惱怒,他雖不期待得到她熱情的擁抱和香吻,但也不要她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趙心雅聞言心火四散,「嘿,是你自己說都不說一聲,突然消失不見的那!你還想指責我!」
宋浩陽頓時心情大好,露出令人失魂的燦爛笑容,「你在想我!」百分之百的肯定句。
「鬼才想你!」她急著否認。
「你想我。」
「不相。」
「想。」宋浩陽玩起幼稚的游戲來,而且還樂在其中。
站在沙發旁的吳軒杰听著兩人的對話,不悅的雙手環胸,他大概猜得出來與趙心雅打情罵俏的男子應該是妹妹口中的強敵——宋浩陽!
吳軒杰清清喉嚨,希望引起趙心雅的注意。
趙心雅這才想到吳軒杰的存在,她紅著臉轉過身子,為兩個男人互相介紹。「嗯,你們還不認識吧?這位是吳軒杰,他是軒蕙的哥哥,軒蕙是我的室友,你還記得吧?」她看著宋浩陽補充道。
宋浩陽點頭表示記得,並沉默地等待她的介紹。
「他是宋浩陽……」她有些羞怯。
宋浩陽靜待了三秒鐘,才意識到她的介紹詞已經完畢,只得無奈的補充說道︰「也是心兒的男朋友。」這個男人最好不要再妄想心兒!他堅定的看著吳軒杰。
出乎意料之外,吳軒杰听到這聲明並不惱怒,反倒熱絡的走上前去,與來浩陽握手,不斷說︰「久仰大名,請多多指教。」
突地,他趁趙心雅不注意時,附在宋浩陽耳邊低聲道,「暫時的男朋友。」說完,他收起嘴邊不誠摯的笑容,也放開宋浩陽的手。
宋浩陽眼中迸射出一道冷光,他知道對方不會輕易放棄趙心雅,這激起了他的斗志。
兩道銳利的眼神于空中相會,擦出炫麗的火花,無言中,兩個男人的戰爭展開了!趙心雅揮然未覺空氣中一觸即發的火藥味,抬頭瞄著牆上的掛鐘,「快九點了,吳大哥,你今天不是要開會嗎?不趕快出門你會來不及哦!」她提醒吳軒杰。
吳軒杰會來台北是由于吳軒蕙的建議,他用來台北開醫學會議當借口,再加上吳軒蕙「恰巧出差」,順理成章地,他成了趙心雅的臨時室友。
大敵當前,吳軒杰怎麼會願意離去呢?如今他有些後悔,不該以開會當籍口,早知道就說是度假,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躊躇著該以何種理由讓自己不用離去。宋浩陽看出他眼中的猶豫,心中暗暗叫好。「吳先生既然有事忙,咱們就別耽誤人家了。我幫吳先生叫車。」話說得體面,其實打的是不讓吳軒杰有逃月兌機會的主意。他迅速地打電話叫了計程車。
「好好好!」趙心雅接連三聲好,「吳大哥,你快點,他幫你叫車,遲到了就不好啦。」她將吳軒杰推進吳軒蕙的房間。
「你為什麼笑得這麼詭異?」回過身的趙心雅發現宋浩陽的笑容令人發毛。
「吳先生為什麼住在這?」宋浩陽問出心中的疑惑。
「開會羅!剛好軒蕙又出差,吳大哥就住這。」理所當然的答案。
宋浩陽當然知道吳家兄妹想要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可惜當事人神經粗大,感受遲飩,只怕這計劃會落得月復死胎中的可憐下場。
「你哦!感覺遲飩!」宋浩陽輕點她的鼻頭。「哪有……」
趙心雅正想為自己辯護,吳軒杰正好出房門。
趙心雅跑到陽台,隔著陽台向下望,「車子來了喲,吳大哥,你快點。」她催促著。
吳軒杰無可奈何,只得提起空無一物的公事包假裝要去開會,離開前他橫了宋浩陽一眼。
宋浩陽寬宏大量的不予計較,畢竟他是勝利者,必須維持自己的風度。
「吃早餐?」宋浩陽半是命令半是邀請。
趙心雅眼楮倏地一亮,「你是說剛出蒸籠的包子,熱騰騰的米漿,有一點焦的燒餅配上脆脆的油條,還有蔥花蛋餅嗎?」
她一連說了好幾種中式早餐,像極了數十天未享用過一丁點食物的餓鬼。
「只要你換好衣服,我們馬上就走。」他將視線停留在她睡衣上張大嘴巴打呵欠的加菲貓。
「哦耶!」她像小孩似的,歡呼一聲沖進房間。
不到十分鐘,她一身清爽光潔地踏出房門。
「好快!你確定你刷牙洗臉了嗎?」宋浩陽不敢置信,宋映月每回總讓他等半個小時以上。
她笑咪咪地拉下他的頭,頑皮地在他瞼上呵了一口氣,「聞到牙膏的味道沒?我用的是高露潔喔!」她拿著小錢包,推著他離開,「走吧!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早餐店,包你贊不絕口。」
她口中很棒的早餐店位于趙心雅祖賃公寓的巷口,距離不超過一百公尺,致使宋浩陽名貴的法拉利跑車無用武之地,他們兩人使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十一路公車。
「趙小姐,好久沒見到你啦!」親切的老板娘綻開大大的笑容。
「是呀!最近比較忙。」她顯然是熟客。
「今天早上吃什麼?」
她興致勃勃的點了一大堆東西,拉著他隨便找張桌位坐下。
快十點了,早餐店因已過了上學和上班的尖峰時段,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幸好現在客人不會很多。」她曾經為了一份蛋餅等了二十分鐘,不是她耐性夠,實在是店里的早點堪稱一絕。
宋浩陽不自在的左顧右盼,最後看向坐在對面的她,發現她臉上有一抹驚訝的神情。
"你……你該不會第一次來這種店吧?"這種早餐店不是隨處可見嗎?
「對!」他不喜歡她眼中的某些成分,就像是听到他有兩個頭般。「我大部分的早上都在開早餐會報。」他篤信早晨是精神最好的時刻,因此規定公司的主管在早上開會,即使不開會,秘書也會為他準備早餐。
「好可憐喔!」這會兒,連憐憫都出籠了。「喏,趕快吃。」她大方的將老板送上來的第一份蛋餅往他跟前送。
他在她的催促下拿起筷子,有些害怕地夾起一塊其貌不揚的蛋餅往嘴里塞,然而入口的美味大出他意料之外,他迅速夾起另一塊蛋餅,一塊接一塊,沒三兩下,盤子已經見底。
「很棒吧。」她又送上十粒煎餃。
這次不等她催促,他自動伸出衛生筷夾取煎餃,「你稿子寫完了嗎?」在動手之際仍不忘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專注于咀嚼食物的她聞言,急忙吞下嘴巴里的東西。「稿子?早寫完了!我正在構思下一本小說哩!」正是那本有關豪門恩仇的書。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那你又開始閉關了?」語氣中是濃濃的不悅。
為什麼他們之間總有阻礙?不是他忙,就是她在寫稿,兩個人總兜不在一塊。他心里不覺得很煩。
「拜托,我才剛寫完一本,你當我是神力女超人嗎?」她把對付出版社編輯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他不像編輯那般面露不悅;相反的,他相當高興。「你是說,這陣子你很閑?」他又吞下一口蛋餅,不油不膩,充滿了蛋香,好吃!
「嘿嘿嘿,也不是非常閑啦。」聰明人在不知道他人有何陰謀時,絕不會將自己陷入沒有退路的窘狀。
敢情她將他視為敵人,小心翼翼提防著?「從今天起,我們開始約會。」雖然他沒同女人交往過,但還知道約會這名詞,尤其昨晚在他不恥下問的證詢宋映月的意見後,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什麼!?」
「你該不會忘記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吧?」
「我當然記得。」她最受不了他老是當她是有健忘癥的老人。
「這就對了,通常男女交往的第一步是約會,借著約會可以認識、了解彼此,進而知心。所以約會是必須的。」他像個老學究似的說著。
「我懂!」開玩笑,好歹她也是個寫文藝愛情小說的作者,怎麼會不了解約會的作用。「但是,你不可以突然宣布我們是男女朋友,隨後又消失,然後突然冒出來說要約會!」就算小說內容是編造出來的,她也沒寫過這麼離譜的戲碼。「告訴你,我可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可憐。」她忘記正身處公共場所,激動的站起來,展現她難得的骨氣和氣概。
「不知道一家出版社值多少錢?」相較于她的激動,他顯得相當冷靜。
「你不可以威脅我!」她忿忿不平。
「我可以!事實上我已經做過一次,而且不介意再做一次。」他完完全全掌握了她的弱點。
她暗喘,「大不了,我換一家出版社就是。」
「就不知道台灣有多少家出版社可以讓你換?」言下之意相當清楚。
「你……」她莫可奈何。
「約會?」他面無表情地再次間道。
他當然知道她在生氣,而且是生他的氣,從她惡狠狠的眼光不難得知這個事實。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相當下流,無恥。
但為了得到她全部的注意力,他不得不如此!
他不希望像吳軒杰一樣,默默守在她身邊數年,得到的只是她偶爾的問候。雖然他不確知自己想要什麼,但吳軒杰的下場絕不是他所要的。為了避免重蹈吳軒杰的覆轍,他寧願下流、無恥!
「你是在開玩笑?」沒有人會因約會不成,而浪費一大筆錢去買出版社,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宋浩陽沉默以對,表情堅定。
她終于知道眼前的男人顯然沒有大腦,「就當我是小可憐!」她頹喪地坐下。
她放棄,徹徹底底的放棄,她怎麼可能要求一個沒有大腦的人講理呢?
她一句「小可憐」擊垮了他。他試著解釋自己的不告而別,「我不是不告而別,只是時間不容許,香港的並購案突然發生問題。再說,你不是小可憐,我不是有叫人給你送飯嗎?」
她這才想起來,今天酷男沒有送早餐來,想必是得到他的通知。
「你說的並購案是怎麼一回事?」她轉移了注意力,認為這是個好題材。
他不放過這個改變話題的好機會,「典型的富不過三代的例子,父親努力打拼,兒子卻不成材,將父親的心血揮霍一空。」他簡單說明,沒有提及那敗家子的惡形惡狀。
「並購案」三個字讓她回想起曾經名噪一時的電影「麻雀變風凰」,更想起一開始李察吉爾所扮演的角色——一個沒有心,眼里只有錢的商場大亨,很自然地,她將劇情類比到現在的情況。
「那個父親一定很難過,眼見著自己辛苦一輩子的事業被人並吞,最慘的是,還被加以解體,分批出售……」她完全融入自己設定的劇情,字字句句控訴著他的作為。
「喂,誰跟你說我把它解體。出售來著!」他打斷她的話,「只是經營的人換了,管理的人換了,其他的統統沒變,就連公司的名字都沒變。」他相信頂著舊名號,可以讓顧客安心。
她懷疑的盯著他的眼楮,回想起報章雜志給他的封號——冷血。須臾,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你是個好人,真搞不懂別人于嘛叫你‘冷血’?」她相信他眼中的坦然。
這份全然的信任令他喜悅。「我可不是什麼爛好人!那個公司架構不錯,前途大有可為。」他不喜歡她說他是好人。
「我覺得你能顧慮到老先生的心情,沒有將他的公司解體,出售,反而繼續經營下去,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她稱贊道。
「我沒有。」他後悔談論這件事,因為不喜歡她為他塑造的形象——一個金光閃閃的正義之士,商場上沒有正義,只有利益。
「嗯哼。」她哼聲表示話題結束。
他放棄解釋,不願將兩人獨處的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爭論上。「算了,那些不重要。從今天起,我們要像正常的男女朋友一樣,每天約會,時時刻刻膩在一起,你不準看其他男人,最重要的是你要隨時想我。」
「第一,我們不可能隨時在一起;第二,我不是瞎子;第三,我寫小說時絕不想你,」她得意的-一駁回。
他略略沉吟,「這簡單,以後我上班,你就跟在我身邊;其他的男人最多看一眼。至于寫小說嘛……就不用想我了。」他自認相當寬大。
「不行,我寫小說需要時間。」她暗暗告訴自己不要生氣。
「那很好,我批公文,你寫小說。」
「我需要電腦。」
「我讓人準備。」他見招拆招。
「我……我需要‘安靜’。」
「我辦公室有隔音效果。」而且是一流的,就算外頭有重金屬樂團,里頭還是靜悄悄。
「我不喜歡有人在身邊。」她幾乎開始尖叫。
「那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習慣。」他聳聳肩。
爭論結束,男方獲得壓倒性勝利,女方徹底挫敗,大事底定。
「超級大沙豬!」她猶在做無意義的掙扎。
空前的勝利讓他十分滿足,他決定不理會她這個小小的污辱。他稍稍整理桌上零亂的盤子,站起身子,略略整理衣服,拉起呆坐在椅子上的她,拿出皮夾付帳,拖著她離開。
「趙小姐,下回再帶你男朋友來。」老板娘顯然听清楚了他們的每一句對話。
她臉頰漲紅,暗暗申吟,發誓絕不再來。
「一定,一定。」他溫文有禮的承諾,與對她的態度有天壤之別。
他擁著她離開了早餐店,走進巷子,經過公寓大門,過門不入,牽著她的手走到他車子旁邊,一把將她塞進車子。
「宋浩陽!你在干嘛?」她掙扎著要離開車子。
「男女交往守則第一條,千萬不可直呼對方的名字。叫我浩陽,心兒,」他輕松滑入駕駛座,熟練地發動車子。
他轉頭瞥視,發現她的臉頰緋紅,這令人炫目的紅暈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滿腔的怒火。
「別忘了剛才的約定,從今天起要確實執行。」他絕不會讓吳軒杰有機可趁。
「明天再開始,今天你辦公室里一定沒有我的座位,更別提電……」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只見他拿起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低聲交代幾句話,然後關上手機,輕輕拍著她的手臂,「你瞧,現在有了。」
她氣悶的撇過頭,注目著車窗外向後飛逝的建築物,嘟著嘴,心里埋怨著,我就知道,一定會被管死,一定會比囚犯還不如,我就知道!
就這樣,宋浩陽與趙心雅展開了他們的戀情,盡管一個橫行霸道,一個滿心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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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心雅輕輕地轉動門把,躡手躡腳的在黑暗中走過客廳,順利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順手將東西一放,松了一口氣,倒在床墊上呈大字型,她並不習慣每天早出晚歸,回家還要偷偷模模,活像個見不得人的小偷。
而宋浩陽的緊追盯人更嚇人。一早,準時接她到公司,讓她面對著電腦連敲八個小時的鍵盤,不得擅自行動,不得離開,不得……一大堆的不得!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狂了,啊,自由自在的日子多麼美好!
更別提每晚的超級豪華大餐了!說什麼約會的氣氛。情調很重要,老是去一些貴得嚇死人的餐廳。呃,她不否認有些餐點真的不錯,但是,每回用餐她都覺得自己像只動物園里的猴子,被人指指點點。甚至比猴子還不如,猴子是讓人付錢看它,自己是付錢讓別人參觀。
該死的氣氛、情調!好,他要氣氛,他要情調,她會給他,但絕不是再當一只猴子!她決定了。
她坐起身,扭開床頭燈,拿起紙和筆,準備擬定計劃。
突然,敲門聲響起。
她暗暗喊糟,該不會剛才自己太大聲,吵醒了吳大哥吧?
她迅速打開房門,果真見到穿著一身白色休閑服的吳軒杰站在房門外。「吳大哥對不起,吵醒你了。」
吳軒杰露出笑容,「我還沒睡,嗯……小雅,我想跟你談談。」
「好,我們到客廳。」
她率先走向客廳,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他則坐在另一張長沙發。
「小雅,最近很忙?」他打破沉默。
「還好。」她哪里忙了,還不是被人扣住回不來!
他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以打火機點燃。
她很訝異,記憶中的吳軒杰是不抽煙的,至少從未在她面前抽過。
他看見她驚訝的表情,「最近才開始抽的。」他的笑容澀澀的。
「吳大哥,少抽點!你自己是醫生,應該知道煙對身體不好。」她關心地勸說。
他心中流過一道暖流,至少她還關心他!「我很少抽。」
「是不是會議不順利?發生什麼事?」她問道。
沒有!什麼事也沒有!除了我守候了八年的珍寶被人奪去之外,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在心中狂喊,但臉色絲毫未變。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她不安。「吳大哥?」
他硬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別說這些了,說說你的男朋友吧。」「男朋友」三字令他咬牙切齒。
這個話題讓她羞紅了臉,她低下頭,女兒家的嬌態畢露。「他……對你好嗎?」他近乎心痛地問,期待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嗯。」直到肯定的說出口,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宋浩陽對她的好。或許有些霸道,或許摻雜威脅,但他總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對她好。
吳軒杰看著她眼中盈滿笑意,強忍著心中那股漸漸擴大的刺痛感。他不想再看到她臉上宣告他失敗的幸福笑容,他只想狂吼。只想咆哮,想沖進房間用力摔上門,但他什麼也沒做。
「你……愛他嗎?」他絕望地問。他知道,他必須讓白己的心死去,必須截斷對她的情絲,必須把她當作另一個妹妹,必須!
這個問題震撼她的心,她從未想過她會愛上宋浩陽,事實上她沒想過她會愛上仟何人!她總認為自己太過平凡,平凡到不配擁有一份愛情。一樁婚姻,她相信愛情的美好,卻不相信這美好會降臨在她身上。
那……又該如何解釋心中的悸動呢?
「我……我不知道。」她無法否定,亦不能肯定。
他以為他還有希望。但,她接下來的話,狠狠地扼殺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很特別,莫名其妙的闖入我的生活,接掌一切,剝奪我的自由,很霸道又不講理。」埋怨的語氣中有一絲歡喜。
「特別?跟我不一樣?」徹底心碎吧!
「吳大哥,你還好吧?」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回答我!」
「你和軒蕙就像我的親人,但他……」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聞言,他的心徹底死去、破碎。
曾經他以為只要靜靜守著她,默默的付出,總有一天她的心門會為他開啟。但,他錯了!
錯在他的靜靜守候,默默付出,這些含蓄的表白她從未感受過,而他就這麼與她錯身而過。
盡管他是全世界第一個發現她的珍貴,但她仍不屬于他!
另一個男人發覺她的美好,而且擁有了她。
怨誰呢?能恨誰呢?是他自己不好呀!
絕望緊緊籠罩著他,他沖動地想要向她傾訴多年來的愛意……
看著她紅紅的臉頰,他心中有數,她的心早已為他人開啟,早已容不下他!
說了又怎麼樣呢?徒增她的煩惱而已。
罷了,罷了!
「小雅,明天我要回去了。」
「這麼快?不是要開兩個禮拜的會議?」自始至終她都以為吳軒杰是為開會而來。
「會議很順利,提早結束了。夜深了,睡覺吧!我明天還得趕火車。」他站起身。
「吳大哥?」她覺得今晚的吳軒杰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但她又說不出怪在哪里。
「睡覺啦。」他催促著。她只得回房去。他看著她的背影,悄聲說再見。
八年深藏的愛意隨風而逝吧!讓時間撫平所有的傷痛,他會努力忘記這一切,忘記他珍藏的珍寶,忘記對她的愛戀。
他會學會遺忘!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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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室中,鐘競天坐在輪椅上,雙目徽閉,心中似乎有難以解決的事。
「老爺子,何老來看您了。」周祿領著一名五十多歲的先生進來。
「老爺子近來可好?」何福坤恭敬地向鐘競天問好。
「老-!連路都走不動了。」鐘競天以幽默的口吻說著,但難掩語氣中的一絲寂寥。
「老爺子老當益壯,可不是咱們這些小輩比得上。」何福坤可不是說客氣話,八十多歲的鐘竟天耳聰目明,料事如神,雖已退休,但自下集團的重要策略仍需他的運籌帷幄。
「接下來就是你們的時代了。」鐘競天不無感嘆。「怎麼,找我有事?」他突然改變話題,問起何福坤的來意。
「老爺子,這……」何福坤欲言又止。
「何老,該不是公司出什麼事吧?」周祿問道。︰「不不不!」
何福坤否認,「公司營運良好,一切都沒問題。」
「阿祿,你在胡說些什麼!」鐘競天斥責,「福坤的能力是不用懷疑的。」的確,白從他卸任以來,何福坤的表現可圈可點,令人激賞。
「老爺子,福坤不敢當。」得到老人家的贊賞,何福坤顯得極為驕傲。
「何老,對不起,你不要介意。」周祿道歉。
「周管家大多禮。」何福坤笑著回道。
「福坤,有話直說。」鐘竟天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老爺子,那……」何福坤很緊張。
「那群兔崽子又做了哪些糊涂事?」見何福坤吞吞吐吐,鐘競天心底有數。
祥大集團雖原是家族企業,但在他多年的經營下,大刀闊斧,任用專才,一改家族經營的傳統,最後發展成首屈一指的大集團,掌握台灣的經濟命脈。
然而鐘競天一方面知人善任,一方面也基于家族的聯系,為後輩安插職位,可惜的是這些人毫無才于,飽食終日,無所事事。鐘競天唯恐這些人會仗權干涉財團經營,故只讓他們擁有虛名並無實權。
何福坤見鐘競天心里有了數,也就放膽說出來,「副總他們一伙人勾結外人,竊取機密,而且對公司有所圖謀。」他一口氣說完,靜待鐘竟天的反應。
「確定嗎?」鐘競天極力控制怒火。
何福坤點點頭,「我讓安全部主管收齊了證據,」他將手中的公文袋交給鐘競天。鐘競大打開公又袋,仔細看著里面的調查報告和照片,愈著愈生氣。
「老爺子,別氣!氣壞身子不值得。」周祿苦口婆心。
鐘競天抿緊了唇,臉色十分難看。
「福坤,」啪!鐘竟天重重摔下所有的文件。「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有害公司的毛賊,不用顧慮,你盡量放手去做。」他授權何福坤全權處理。
何福坤安心了。來之前,他還擔心鐘竟大會顧念親情,爭只眼閉只眼放過副總等人,事實證明他是料錯了。「是的,我回去即刻究辦。」
「唉!」鐘競天還是有些痛心。
「嗯……」何福坤啜懦著。
「怎麼,還有事?」
「老爺子,有些話福坤不曉得該不該說,但為了公司的將來、就算是老爺子生氣,福坤還是要說。」他心里明白,以自己的能力頂多只是守成,若要開展的話,還是需要少爺的。
鐘竟天皺起眉,他已經猜到何福坤想說的話。
何福坤深吸一口氣,正氣凜然地說︰「老爺子,把少爺找回來吧!不僅公司需要他來領導,就連老爺子也需要他。」
鐘競天圓睜的眼直瞪著何福坤,然而何福坤並不退卻,挺起腰桿回視他。
許久,鐘競天的臉色稍緩,輕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二十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松懈了態度。
「是的,」何福坤充滿了笑意,躬身道︰「沒事了,福坤回去了,打擾了。」
鐘競天揮揮手,「阿祿,幫我送福坤。」
周祿點頭,領著何福坤出去,留下鐘競天一人。
該忘記二十多年前的父子決裂嗎?
該找阿哲回來嗎?
該不該呢?
鐘竟天心中起了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