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夫婦在蔣家住了兩晚就先回台北了,韓彥瑤則要多留幾天。
「姊,這些照片拍得很棒耶。」韓彥瑤望著姊姊房里牆上掛著的幾幀照片,由衷贊美著。
「真的嗎?這些都是我拍的。」
「真的?你學過攝影嗎?看起來像專業人士拍的耶。」她欣賞著照片中比實景更美的校園。
「我高中時代就參加過攝影社,現在也是我們學校攝影社的一員。」
「難怪了。」
「你參什麼社團啊?」
「辯論社。」
「好玩嗎?」
「好玩,成天瞎掰。」她笑了。
「能隨機應變,臨危不亂,還能掰出些道理來也不簡單呢。」姊姊贊美她的同時,翻出幾本小相簿。「喏,給你看。」
韓彥瑤接過便開始認真翻閱。大部分都是取景自她們學校。原來校園里可拍之處還不少呢。翻著翻著,她發現了好幾張個人特寫,而那些特寫絕大部分是——
「姊,你認識照片上這個人啊?」
「誰啊?」躺在床上看書的蔣雪蓉湊過來看了一眼。「他啊,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要拍他?」
「我覺得他打球的神情很吸引人,就拍了嘛。」
他打球的時候她剛好背著相機嗎?詭異!
「他什麼地方吸引你啊?」她若有所思地問姊姊。
「什麼地方啊?」蔣雪蓉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神情煞是陶醉。「他專注的眼神、矯健的身手,還有渾身散發出的剛勁活力,都很吸引我。」
「喔,那——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啊?」
「喜歡談不上,滿欣賞他就是了。」雪蓉又躺回床上。「不過,我沒機會認識他。」
「你想認識他啊?」
「想又如何?我總不能喊住他然後再自我介紹吧?不笑死人才怪。」回了話,她突然發現妹妹神情有異。「你認識他啊?」
「認識。」她黯然答道。「他就是教我打水漂兒的鄰居。」
「真的呀!」蔣雪蓉興奮地把書一丟,又坐了起來。「那我不就有機會認識他了嗎?」
「嗯。」韓彥瑤看著雀躍不已的姊姊,悶嗯一聲。
「爸爸媽媽,我明天就回台北了,謝謝你們幾天來的照顧。」韓彥瑤在蔣家的這幾天都跟著姊姊喊他們爸媽,臨行的前一晚,她在餐桌上禮貌地向二老道謝。
「彥瑤,我們是一家人,你這些客氣話,爸爸我可不愛听喲。」蔣父佯怒,慈愛地責備。
「媽,下學期我可不可以偶爾上彥瑤家住啊?」蔣雪蓉問媽媽。
「當然可以了,傻孩子,那里也是你家呀,你媽還求之不得呢。要不,你明天就跟彥瑤回去住幾天嘛。」蔣家對女兒已經完全放心了,雪蓉還是她的寶貝。
「可以嗎?」蔣雪蓉十分興奮。
「別別別,反正快開學了,你有的是機會去,彥瑤家可能還沒完全整理好,你別現在去添麻煩。」蔣父有反對的理由。
「喔,那就等開學吧。」
韓彥瑤這頓飯有點食不知味。
「韓太太,怎麼好幾天沒看見彥瑤了?」尹母年初五上菜場買菜回來,在公寓大門口踫見韓母立刻關切問道。
「她上她姊家去了,過兩天就回來,等她回來我讓她上你家去拜年。」
「客氣什麼嘛!我幾天沒見著她,還真有點不自在呢。」尹母以為韓母口中的姊姊是指堂姊或表姊,因此沒有多問。
「這孩子沒事老往你家跑,讓你見笑了。」
「哪兒的話,這孩子挺逗的,我挺喜歡她的。」
「那是你不嫌棄。」韓母謙稱道。「不跟你聊了,我去買菜了。」
「你走吧,我還等仲堯下來幫我提菜籃子呢。唉,天天爬這五層樓,可把我累慘了。」
「你就當是運動好了,走嘍。」
尹仲堯下三樓就听見媽媽們的談話了,到一樓提了菜籃子立刻又往回爬。
他都到家了,尹母才到二樓。
尹仲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吉他弦。末了,干脆放下吉他,躺上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是過兩天就回來嗎?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連他老媽都覺得不自在了,何況是他。
韓彥瑤中午就到家了,這會兒跟他一樣,也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胡思亂想,心亂如麻!
從台中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想過N遍了。姊姊欣賞他,姊姊想認識他,姊姊以後會常常上她家來住,那姊姊跟他會不會……她是不是該告訴姊姊,她跟他要好,而且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
「尹仲堯!」她決定不再想了,先見他再說。
「你才回來啊?」開了門一見是她,他立刻一問,沒有責怪,只有期待。
「進來呀。」見她一臉呆滯,他拉她屋里,陪她在客廳里坐著。
「想什麼啊?」大手模了模她的頭。
「想你。」
剛長了一歲就說起甜言蜜語了?
「我人在你眼前,你還想啊?」
她是在想以後的他。
「尹仲堯,」她難得輕聲喊他,不過這一聲簡直是喃喃自語,細如蚊鳴,兩眼無神地望著茶幾上那一疊報紙。「你知道我上誰家過年去了嗎?」
「你爸的朋友家。」他替她把遮住臉頰的頭發塞到耳後,好讓他看清她的臉龐。
「嗯,在台中。」
「好玩嗎?」
「好玩,家里有一個姊姊。」
「喔。」這一點他也听說了。
「姊姊叫蔣雪蓉,讀我們學校中文系一年級。」
他听出些問題來了。
「姊姊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她也是我媽生的。」
最後一句對他來說不可謂不震撼。
知道他有疑問,她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又接了下去︰「我們是雙胞胎姊妹,爸媽在我們滿月的時候把她送給我們的救命恩人當女兒了,從此兩家不再往來,直到我跟姊姊在學校里相遇,兩對父母才決定把真相告訴我們。」
「知道真相以後,你有什麼感覺?」他只關心這一點。
「知道自己有個姊姊,我當然很高興,不過姊姊的感覺可能就沒這麼單純了。雖然她爸媽對她視同己出,可是從小就跟親身父母分離,我總替她感到遺憾和不平,我想我比姊姊幸運多了。」
「懂得惜福了?」
她點點頭。
小家伙又有長進了。原來她也可以這麼善解人意,可以這麼楚楚動人。
她抬眸凝望著他,眼神漸漸變得哀怨,變得不舍,變得矛盾。她是還有些話想說,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化作一聲輕嘆。
「怎麼啦?」他張臂拉住那如蘭的氣息。
「你這幾天都做些什麼?」
「看書、練吉他、打球、打麻將。」
「你也打麻將啊?」
「我們全家都會打麻將。我只在過年時打,不過已經很多年沒打了,今年是替我媽代打,模了幾圈。」
「喔,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打麻將?」
「不可以。」有的事可以教,有的事是萬萬教不得的。
「那就算了。」她也不是非學不可。「你還做了什麼別的事嗎?」
「沒了。」
「什麼都沒了嗎?」她從他懷里抬頭,眼里有暗示,見他遲遲不肯表態,她干脆明問了︰「你都沒想我嗎?」
「這有什麼好問的?我當然想你了。」
閉上眼楮,她送上唇,等著他以吻訴說相思之情。
「媽,你能不能幫我個忙?」甫開學,韓彥瑤就有事要麻煩媽媽。
「什麼忙?」
「你有空的話在村子里外替我打听打听,看看有哪家孩子想找家教。」
「你想兼家教啊?」
「對。」
「你自己的功課忙得過來嗎?」
「可以的,媽,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真的長大了耶,連說話口氣都像大人了。」韓母甚感欣慰。「既然你這麼說,那媽明天就去問問。」
「謝謝媽。」
「對了,你什麼時候要雪蓉回來過夜啊?」韓母迫不及待要見大女兒。
「周末吧。」她懶洋洋地。「媽,村子里的人要是看見我和姊姊一定很好奇,到時候我們怎麼跟人家解釋啊?」她未雨綢繆著。
「那就實話實說呀,誰都看得出來你們是姊妹,他們真要追根究柢就會來問我,由我來告訴他們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可是咱們家的喜事耶。」韓母十分亢奮︰「喔,對了,我想等雪蓉來了,請你尹伯伯家上我們家吃頓飯,順便把雪蓉介紹給他們認識認識。鄰居這麼多年,感情也深了,加上你從小就常常麻煩人家這個那個的,于情于理我們都該正式一點讓他們知道這事兒。」
「喔。」她不帶勁地應了一聲。「媽,我回房里寫作業了。」
周末下了課,姊妹倆踫頭之後便朝公車站走去。
「彥瑤,我班上同學都知道你是我妹妹了。」
「真的啊?那他們沒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你姓蔣而我卻姓韓。」
「是有人問過我,我都照實說了。」蔣雪蓉一副坦蕩蕩的模樣,顯然她已徹底接受了這項事實。
韓彥瑤本來還有些顧忌的,既然姊姊這麼看得開,那她以後也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對那些好奇寶寶了。
「姊,等一下給你個驚喜。」
蔣雪蓉揚了揚眉。「什麼驚喜?」
「等一下你就明白了嘛。」既然是驚喜,她不該現在就說的,可是潛意識里她又希望姊姊先有點心理準備,而她自己也需要心理建設一番。她完全無法預測待會兒會出現什麼狀況。
站牌到了。韓彥瑤設計的驚喜並沒有出現,她急得朝學校方向直望。
「彥瑤,車子從這頭過來,你一直看那邊做什麼?」
「啊?喔,沒什麼啦,隨便看看。」她不再明目張膽地望,改成不時的偷瞄——可惡,現在才來!
尹仲堯朝她跑了過來。「對不起,臨時被同學攔下來聊了幾句,所以遲到了。」
他遠遠地已經看見她不是一個人在等車。「你姊姊?」他看了蔣雪蓉一眼,問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姊姊?」她已經忘了要給姊姊驚喜,徑跟他抬杠。
他沒說話,兩眼盯著她身上的系服。
他的眼神提醒了她。「難怪,我還以為你真有多厲害呢。」
一旁的蔣雪蓉靜靜地站著,帶著些微羞澀,看看他又看看妹妹。她大抵已經了解所謂的驚喜就是尹仲堯要跟她們一起搭車回家。驚喜?有一點吧,如果他跟妹妹沒有像剛才那樣對話,效果會更好。
「姊,他就是我們的鄰居——尹仲堯。」
「她是我姊姊,蔣雪蓉。」
被韓彥瑤點名的兩人都嗨了一聲,算是認識了。他們沒有機會交談,因為區間車來了。上了車之後,兩姊妹坐一塊兒,尹仲堯則坐單人座。一路他都沒機會跟韓彥搖說話,因為她一張嘴從頭到尾沒關過,跟姊姊屁個沒完。
「尹伯伯、尹媽媽,請進!」韓彥瑤堆著一臉笑容迎進尹家二老,然後對著最後進門的尹仲堯低吼一聲︰「把門關上!」
「來啦?」韓父在客廳里招呼著鄰居。「坐,坐。」
「我呀,一早就想來了,你們家又多了個閨女出來,我早就想來看看了。我呢,今天索性也不打牌了,在你們家耗著得了。」尹母快人快語,笑聲朗朗。
「剛來的閨女呢?」
「在廚房里幫她媽媽呢。」韓父示意彥瑤喊姊姊出來。
不一會兒,穿著相同休閑套裝的姊妹倆牽手出了來,慎重地往眾人面前一站,一副要考考大家辨識能力的態勢,兩人皆不出聲。
「媽呀,這也太像了吧?」尹母首先坦承自己眼拙。「我分不清哪個是哪個,老頭,你分得出嗎?」
「分不出。」尹父也沒敢逞強,立刻搖頭。「志強,你分得出來吧?」一個推一個,
輪到親爸爸了。
「應該可以。」韓父很有自信地瞅著兩個女兒,瞅著瞅著。「這個嘛——」他也沒了把握。
「喝,有意思了!你這個當老子的都分不出來了,我們怎麼分得出來呢。」尹母打趣道,忽然想起兒子坐一旁。「仲堯,你分得出來嗎?」
尹仲堯在她們倆站定後就認出韓彥瑤了,這會兒他故作努力辨認狀。他知道只要再過一下子他還不說答案的話,韓彥瑤就會瞪著一雙不打自招的眼楮怒視他,他很想逗逗她。
「你是妹妹。」他看著韓彥瑤。
「仲堯猜對了嗎?」長輩們異口同聲。
「我不是猜的。」尹仲堯立刻糾正大家。
「他是對的。」蔣雪蓉承認了自己是姊姊。「尹伯伯、尹媽媽好。」她很有教養地問候長輩,還朝尹仲堯點個頭。
「來來來,開飯了。」韓母在廚房里等到大家玩完了才把菜端出來。
當天下午,尹仲堯就跟蔣雪蓉到職校打籃球去了。韓彥瑤有家教,所以不克參加。
「你籃球打得很好。」蔣雪蓉贊美道。
「謝謝。」
「我在學校里看過你打球。」
「喔。」
「彥瑤告訴我,你讀電研所一年級。」
「對。」他轉身上籃。「她還跟你說了我什麼?」
「沒說什麼。」韓彥瑤要她自己去接近他、了解他。
「還打嗎?」他看她有點累了。
「你打吧,我想休息一下。」
「既然你累了,那我們回去吧。」
兩人于是步出職校。
「你會彈吉他是嗎?」回家的路上,依舊是蔣雪蓉先開的話題。
「彥瑤告訴你的?」
「嗯,她說你可以教我。」
這家伙什麼時候學會擅作主張的?竟然還替他作決定!
「你想學啊?」
「可以嗎?」蔣雪蓉笑開懷。「你願意教我是嗎?」
「教你可以,不過得我有空才行。」
「那——下個星期日我們不要來打籃球了,我跟你學吉他。」她想這個時段他一定有空,要不然怎麼能陪她來打籃球。
「下個禮拜的事,下個禮拜再說吧。」
蔣雪蓉沒听出什麼不對勁,滿心期待下周日的來臨。
這以後蔣雪蓉總在周末和韓彥瑤一起回家,星期一早上再一塊兒上學。其間韓彥瑤沒有再到尹家去過,反而是蔣雪蓉總在星期日下午去找尹仲堯學吉他。
「彥瑤,回來啦。」韓母不愧是親媽,從來沒把姊妹倆搞錯。
「嗯。」她好象很累,沒精打采的。
「怎麼啦?學生不乖嗎?」
「乖倒是挺乖的,就是笨了點,我教得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那就別教了嘛。」
「再教一段時間看看吧,要不我換個學生教。」
韓母見她不輕言放棄,有點好奇了。「你是不是缺零用錢啊?干嘛非當家教不可呢?」
「沒有啦。」她當家教純粹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借口,讓尹仲堯知道她很忙,沒空理他。
韓母以為她累了所以才心情不好,索性不再追問了,進了廚房。
「媽,姊還沒回來啊?」
「她還在尹家,你去叫她回來吃飯吧。」
「喔。」
她已經下過決心不再上尹家了,所以她打了個電話上去找姊姊。
倒霉!接電話的人是尹仲堯。
「麻煩你放我姊回家吃飯。」好酸的聲音。
「八點我在村子大門口等你。」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掛電話。
七點五十分他就等在韓家門口,再過五分鐘她還不出門的話,他就要按門鈴了。
七點五十五分的時候,她出門了。看見他站在門外,好象並不意外也沒招呼他,轉身就下樓了。他也跟著出了公寓大門。
兩人很有默契地朝工業園區的方向走。
「你到底想怎麼樣?」今晚興師問罪的人是尹仲堯。
「什麼怎麼樣?」
「你少跟我裝胡涂!別告訴我你這陣子舉止怪異是沒有原因的。」
「我的舉止哪里怪異了?」
「你要蔣雪蓉來找我打籃球、學吉他也就算了,你干嘛躲著我啊?」雖然他很不高興,但口氣還算溫和。
「沒有呀。」
「還說沒有,我們多久沒一起回家了,你自己說。」狠狠瞪她一眼,又忿忿道︰「還有,為什麼現在都不上我家?」
「我兼家教,忙嘛。再說,我已經長大了,還常常往你家跑,不太好啦。」
她一手按著胸口,咽了口唾沫。還好,早猜到他會有此一問,答案早準備好了。
「是嗎?」他冷哼了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禮數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總會長大、總會懂事的嘛,不行啊?」她也開始口氣不佳了。
他沉默了片刻。「蔣雪蓉是不是每個星期都上你家來住?」
「嗯。」听他又提起姊姊,索性關心一下好了,「她吉他學得如何了?」
「還不錯,反應比你快,練得可能也比你勤吧。」他中肯答道,純粹是對事不對人。「你現在不彈吉他了,對不對?」
「我現在對吉他沒興趣了,」她懶懶地聳了聳肩。
「什麼理由?」
「沒興趣就沒興趣了,哪還要什麼理由。反應慢兼懶惰啦,這兩個理由還不夠嗎?」
「善變!」他突然抬起她的手,帶她過了馬路,然後又把手放掉。
「干嘛往回走?」她已經跟著他走在來時的路上。
「我們剛才說了要去哪里嗎?」
「沒有。」
「既然沒有目的地,干脆回家算了。」
他生氣了,第一次真正生她的氣。
星期日中午,韓家一家四口吃著午飯。「媽,我可以燙頭發嗎?」韓彥瑤說出心中醞釀多時的念頭。
「你想燙頭發啊?」姊姊問她。
「嗯。這頭直發我已經看膩了。」
「燙發會傷發質耶,你不怕啊?」姊姊提醒道。
「你現在這發型沒什麼不好嘛,干嘛燙呢?你沒听姊姊說嗎?傷發質啊。」韓母好象不很贊成。
「沒關系啦,大不了我勤勞一點護發就好了嘛。」
母姊二人見她一副不燙不可的樣子,索性不再理她。韓彥瑤繼而征詢爸爸的意見。
「爸,你贊不贊成我燙頭發?」
韓父看著家里年紀最小的女生,才要開口呢,韓彥瑤已經搖起他的手臂撒嬌地喊著︰「爸……。」尾音拖得夠長了。
「好,我贊成。」女兒的嗲功,老爸無法擋。「你去把頭發燙了也好,省得我一天到晚被你們姊妹倆整得頭昏眼花,沒事穿一樣的衣服站我面前要我猜誰是誰,你傷點發質沒關系,保養保養就好了,爸爸我傷的可是腦子呵。」
「好,既然爸爸贊成,媽沒意見,那我吃完飯就去燙頭發!」
燙了發,韓彥瑤直接上家教去了,下課回家剛好趕上吃晚飯。
「姊,你看,我燙這樣好不好看?」她攏著大波浪發尾,很緊張地問姊姊。
「好看,燙得滿自然的,不像剛燙的。」
「真的?沒騙我?」
「真的,我沒騙過人。」
韓彥瑤這才放下心來,準備換拖鞋進客廳。「姊,你今天沒去找尹仲堯嗎?」
印象中,她家教回來時姊姊應該還在尹家才對。
「他不在家。」
因為媽媽喊她們吃飯,所以這個話題一直到晚上兩人窩在房里談心時才又繼續。
「你跟尹仲堯之間進展得怎麼樣啦?」韓彥瑤試探著。
「你怎麼這麼問?」姊姊佯怒。
「好嘛,好嘛!那我問你,他喜不喜歡你呢?」
「我怎麼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那——他知不知道你喜歡他?」
蔣雪蓉聳聳肩。「哎,彥瑤,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叫李匡祺的?」
「有呀,你認識他啊?」
「他最近參加了攝影社,見過幾次。」
門鈴響了,她們听見尹媽媽的聲音了
「我們到客廳去跟尹媽媽打個招呼。」蔣雪蓉禮貌很周到,說著就要出房門,被妹妹一把拉住。
「不要啦,你出去了就顯得我很不懂禮貌。我剛燙頭發,不想讓尹媽媽看見,你陪我啦,就當我們已經睡了,好不好?」
「才八點多耶。」
「沒關系啦,尹媽媽不會注意那麼多的。」
蔣雪蓉答應陪她不出房門。
客廳這方面發生的大事就是尹媽媽送消夜來了。
「我剛做的韭菜盒,趁熱吃。」尹母的大嗓門教房里的人很難听不見她說的話。
韓母知道她怕爬樓梯,心中很過意不去。
「我今天下午跟雪蓉聊了好多話呢。」尹母好象意猶未盡。
韓父有些意外。「你下午沒去打牌啊?」
「喔,今天吳太太重感冒,趙太太又去喝喜酒了,湊不了一桌。」尹母解釋著。「我今天在家待了一天,可無聊了!我先生上活動中心跟人下棋唱戲去了,仲堯一早就不見了人影,要不是雪蓉上我家來跟我聊了一會兒,我今天一整天還沒個說話的對象呢。」她委屈又無奈。不過,一想到韓家閨女,她又打開了話匣子。
「你們雪蓉可真是個溫柔懂事的孩子,人長得漂亮不說,做起家事來也不含糊呢。她今天下午在我家是又吸地板又拖地的,還幫我洗菜、切肉絲呢!動作還挺俐落的。」她說得又快,聲音又大。「這以後誰家要是能娶到像她這樣的媳婦兒,一定是祖上積德呀。」
「你過獎了,哪有你說的那麼好。」韓母听得是又喜又愧。喜的是大女兒有那麼多優點值得人夸,愧的是這些優點都不是她教出來的。唉——她教的那一個是什麼也不會,那以後誰娶了那個,不是祖上無德了嗎?
房里又開始對話了。
「姊,你下午找尹媽媽聊天去啦?」很喪氣的聲音。
「我是去找尹仲堯,他不在,我也不能掉頭就走嘛,很沒禮貌的,尹媽媽請我進屋,我只好陪她聊聊了。」
「是呀,禮多人不怪。」誰會像她那麼沒教養是不是?「那你跟尹媽媽都聊了什麼?」
「她問我和爸媽感情好不好,住在這里習不習慣,就這些了。」蔣雪蓉頓了一下又道︰「對了,她還問我,為什麼你那麼久沒上她家去。」
「那你怎麼說?」
「當然說你忙呀。」蔣雪蓉想起有話要問她︰「彥瑤,你以前常上他們家嗎?」
「那是以前啦,我有不會的功課都去問尹仲堯,現在沒什麼可問的,當然就不用去了嘛。」她擺出一副現實的嘴臉。
「喔,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