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蝶不羞 第三章 作者 ︰ 靳絜

結束晨間運動回到家中的于震麒,在發現一桌變樣的早餐時,臉色跟著大變。

知道這改變只為遷就那只該死的蝴蝶,他憋著氣喝了碗白粥,其余什麼都不吃。

父母不敢問什麼,對那一臉寒霜因何而起其實是心知肚明。

「我已經跟醫生聯絡過了,他上午會到家里來,你等著,別出門了。」

于先生交代完後便上班去也。于家維持了兩個鐘頭的寧靜,直到醫生來了。

「蝴蝶,醫生要為你做身體檢查,我陪你回房里去。」于太太領醫生進門後,就對正在看電視的蝴蝶交代。

「喔。」

幾人才要上樓,忽听得廚房里響起瑪琳的尖叫聲。

蝴蝶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只是駐足,于太太和醫生卻應聲同奔廚房。

只見瑪琳已暈倒在地,醫生將瑪琳抱到客廳,放在沙發上。

「怎麼回事?怎麼無緣無故的就暈倒了呢?」于太太在廚房巡視一陣,沒發現異狀,回到客廳就問正在替瑪琳把脈的醫生。

「喔,她受了驚嚇。」

「受了驚嚇?」于太太看著瑪琳被醫生握著的右手,片刻後,她也驚叫出聲。

蝴蝶竊笑的同時,于震麒下了樓來。

「媽,什麼事啊?」他靠近後,立刻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也想尖叫,但他只把目光移向蝴蝶,明顯的詢問眼神只換來她擠了擠眼、晃了晃腦。

「瑪琳的手……她的手怎麼……」于太太終于能再發聲。

「她的手怎麼了?我沒看出什麼問題。」醫生不解。

「她是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于震麒指著蝴蝶對醫生道︰「請你立刻診斷她,看看她是什麼東西。」

「醫生,你先檢查檢查我吧。」于太太發覺自己心律不整,「看看我的眼楮有沒有問題。」

「我看我替你們每個人都檢查檢查吧。」醫生點點頭,他看著于震麒,又道︰「包括你。」

「我?」

誰都沒毛病,除了瑪琳。她右手表面只剩淡淡的疤痕,這事縱使令人費解,但也算是喜事一樁,所以這晚飯桌上又有了異于平日的菜色素食宴。

「蝴蝶人呢?」于家三口端坐桌前,卻不見女嬌客,于先生于是朝太太問了句。

「奇怪了,剛才還在,怎麼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了?」她看著兒子道︰「你去找找。」

于震麒沒打算照辦,一聲不吭繼續坐著。

「沒听見你媽說的話嗎?蝴蝶可是我們于家的吉星,別成天板著張臉,給誰看呢這是!」

「爸,她來了之後,搞得全家不得安寧,怎麼能叫吉星呢?為了她,我們還得吃素。爸,媽,你們為什麼不把她送走?」

「送走?送哪兒去?」爸爸啐他一聲,「別這麼咬牙切齒地數落人家。我倒覺得吃素滿好的,我跟你媽也許能因此多活幾年。不得安寧是你強辭奪理,我可不這麼覺得,要我看,多了個蝴蝶,家里還生色不少呢!」頓了下,他又催道︰「讓你去找人你去是不去?」

去。上二樓客房里沒找著,他又下樓來。

「我到外頭去找,找不到的話,就當她回了自己家,從此與我們互不相干,我們也不必再找她了,可以嗎?」他像要與父母達成協議似的。

「先找再說吧。」

他于是騎著自行車上路,沒多久就看見她了。

她抱著只小狗跟個男的在說話。

他加速。怪的是,那個男的忽地就消失了,而她面帶微笑等著他。

「那個男的呢?」

「你眼花了吧,哪有什麼男的,整條路上就我一個人,喔,還有它。」她把目光停在懷中的動物身上。

他這才看清楚,那不是狗,是豬!一只穿著毛背心的粉紅豬。

「這豬哪來的?」他盡量使自己看來鎮定一點,「我沒听說這附近有養豬戶。」

「剛撿到的。」她眨眼道,相信即使對他說那是她變出來的,他都不敢對他人提一個字。事實上,她是變了一只來當寵物沒錯。

「不準在我家養寵物。」

「如果于家爸爸媽媽準我養呢?」

「那我就把它宰了吃!」

「你做不出那種事。」她把豬抱到他眼下,「你看,它這麼可愛。」

「我……」

是可愛,非常可愛──也許他真的不該吃豬肉。

「你想不想抱它一下?」

「不想!」

他騎車上路後,才回頭喊道︰「回家吃飯吧。」

于家後院如今養了頭小豬仔,它有個小木屋,是于太太請木匠趕工制作的。

從臥室窗口望了木屋好片刻,于震麒慶幸這一天總算過去了。

就寢前,他還是不放心地下二樓去查客房。

又不見了!也好。

踟躕片刻,他回三樓,不知一只蝴蝶尾隨自己進了房間。

「嗨!」待他關上門,她才現身打招呼。

「你……你怎麼進來的?」他只覺自己早晚會被嚇死。

「你有必要再問這種問題嗎?」她沉著一笑。「如果我的存在如此困擾你,你是不是該考慮跟我結婚?」

「你……你真是有毛病!既然你知道自己困擾了我,為什麼還要我跟你結婚?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有毛病嗎?」

「我沒毛病,倒是你,你才有毛病。為什麼你爸媽和瑪琳都喜歡我,你卻對我這麼不友善?瑪琳說你是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如果這是事實,那你就沒理由對我不好啊!可是看看你,你好像是為了給我臉色看才活著的。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騎車撞人的是你,又不是我!如果我要跟你計較的話,你早該受到嚴厲處罰了,因為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我!」

他不覺自己理虧,可他也非善辯之人,更何況,他愈來愈覺跟她是沒道理可講的。

「沒話說了吧?」她誤以為他的沉默是對自己的懺悔,于是得寸進尺朝他走近一大步,眼看就要貼上他的胸膛了。「我已向你表示過,願意以使你快樂的條件來交換我要的東西,你一直不肯配合,害我一直在浪費時間,你知不知道?」

先嘆一聲,他才道︰「如果你不能停止胡說八道,我就……」

「就怎樣?打死我嗎?」

她平靜反問。其實她並不真的怪他,見他不語,她安撫地問︰「我知道你不快樂了很久,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問罷,她的雙手也已圈住他的腰,這舉動是為給他安慰,他卻立刻就抗拒這股溫柔,帶著氣憤,沖動地抓住她兩手。但在一陣相互凝視過後,他漸漸平靜下來,只因她目光中不同尋常的光采。

她的甜美近在眼前,仿佛可以觸模到的糖果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生活里?」他顫聲,不自覺地放開她的手,讓自己的雙手在那粉女敕的臉頰上滑動。

「我沒有快樂的權利。不管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你的確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她又以雙手圈住他,這回目標頸部。

「也許我還有點時間。」她笑出一團溫柔的氣息,「我希望身旁的每個人都是快樂的,你也不能例外。」

他于是更迷惑。流逝的分分秒秒中,他發覺自己推不開她的善良和溫柔,任安詳寧靜洗濯著自己晦暗的心靈。

于是,他的眼神起了變化,而這變化卻使她漸感虛弱。

「你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我覺得你……你正在削弱我的元氣,我……現在需要你的吻……」

強烈的控制了他的思想和行為。

他的唇重重壓住她的,一點一滴吞沒了她的溫柔、甜美。

「震麒!」

一出聲,于太太就後悔了。她也像兒子那樣,睡前先去巡視了客房,沒見著蝴蝶,就直覺上兒子房里來看看,果然蝴蝶也在。她只是沒料到自己會撞見適才這一幕。

于震麒像被人一耳光摑在臉上,他猛地清醒,放開蝴蝶,才想多退一步,她又投進了他的懷抱。

「別走,我還需要力量。」一點不害羞,她主動送上兩片唇。

「不行!你不能……」

「是你害我變得虛弱,你必須還我元氣。」

于太太看不懂這是怎樣一種互動,但她暫時也不便弄懂,于是悄然離開。

也許因為已被媽媽撞見,所以他豁出去了;也許因為這已不是他第一次給她吻,所以他不在乎多給一點,他吻得好深──

「夠了。」她先松開他,舌忝舌忝嘴。

「夠了?」

「嗯,我現在又覺自己充滿活力。」

「晚安!」自嘲地笑了聲,他推她出房門。

農歷新年即將到來,瑪琳休一個月假回國省親,于太太必須親自操持家務,幸好今年有蝴蝶當她的幫手。

蝴蝶做家事可沒施展法力,老老實實地照于家媽媽教的方法做每件事。

她正跪在地上擦地板,標準的「阿信」姿勢。

終于擦到三樓──

「于震麒,開門!」只剩他房里的地板待擦,她對著門大聲喊道。

「不開!」

「我要進去擦地板!」

「我的地板不用擦!」

不再隔門喊話,她索性將一桶水從門底部往內倒。

「淹水嘍!」她邊喊邊以抹布將門外的水往里推。

門開了,她的目光從他腳下往上移,停在他的臭臉上。

「不要太過分喔,我是來替你擦地板的,你敢給我臉色看,小心我立刻下樓找于家媽媽告狀去!」

他決定讓她三分。踩過地上水跡,倒退幾步,卻見那只粉紅豬跟著蝴蝶進了他的臥室。

「誰把它放出來的?」

頭沒抬,她把濕抹布上的水擰進水桶。「當然是我嘍。誰喜歡整天待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我讓它出來陪我。」

扔下抹布,她回首看著粉紅寵物,它則靈性地朝她挨近,以鼻在她頸間嗅了嗅,模樣非常撒嬌。

「你看,它比你通人性。」摟了摟小豬仔,她看著他道。「你每天待在這房間的時間超過二十個小時,不覺得沒趣嗎?」

「叫它出去!立刻離開我的視線!」十五歲之後就沒罵過人的他,這兩天來,只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被氣炸了。

「等我擦完地板,它就會跟我出去了,你別對它這麼凶嘛。」她邊說邊抱起小豬,起身時,步子打滑,人豬一起摔倒。打翻了水桶之後,人躺在污水里,豬則因受了驚嚇而在室內亂竄。

他當機立斷,追起小豬來了。

床鋪、工作台、書桌……一片混亂形成後,他抓到豬,而她已笑得坐不起身。

他把豬抱下樓,關進後院的木屋里,氣呼呼地正欲回三樓扔蝴蝶回她自己房間,卻看見媽媽剛領著魯台生進門。

「咦?你怎麼下來啦?正好台生來了,你就陪他在客廳里坐會兒吧,我廚房里有事要做,先進去了。」于母交代兒子之後,轉頭對魯台生道︰「快中午了,你就在我家吃飯吧。」

「媽,你又不是不和道台生每頓飯都不能沒肉,你這不是為難他嗎?」于震麒提醒一句,一臉無奈狀對著魯台生。

「喔,那我煎兩條香腸給他吃吧。」于母邊說邊朝廚房走,「冰箱里應該還有一包。」

「也給我煎兩條吧!媽。」他趕緊朝媽媽的背影大聲說一句。

「看來你家這幾天經歷了多項改革。」魯台生先坐下,一臉興味盎然地又問︰「你好像很稀罕吃香腸耶,發生什麼事了?」

「我已經吃足一星期的素了。」于震麒這才坐下,對著他重嘆一聲後,無奈地又道︰「我現在是不能吃豬肉,只能看豬走路。」

「看豬走路?哪來的豬?」

「蝴蝶撿回來的,當個寵物養在家里,剛才還在我房里亂跑。你進門之前,我剛把它關回豬窩。」

「哦?看來改革得還很厲害……」魯台生將信將疑,四下看看後,又問︰「蝴蝶人呢?」

「應該還在我房里吧。」

「你說什麼?在你房里?她怎麼會在你房里呢?干麼?」

「擦地板。」

「喔。」恍然明白了,「瑪琳休假了,她幫忙做點家事也是應該的。」

「幫忙?愈幫愈忙!我房里現在是一片春秋戰國的景象,只能用一個字形容︰‘亂’!滿地污水,床上、桌上,到處有豬蹄踏過的痕跡!台生,我快瘋了,你曉得嗎?」愈說他愈感惶恐,就又站起身,「不行,我得上去看看,不曉得她又搞出些什麼名堂來!」

魯台生沒說什麼。難得听于震麒說那麼多話,那個蝴蝶果真不是普通角色。

「你又想干麼?」

他搶下她手中滑鼠,移至一邊,再把她從椅子上拖開三步遠。

「你每天躲在這房間里都做些什麼?看電視嗎?」她轉頭瞟了眼電腦,「我剛才看了好久,一點也不覺得好看啊。」

「那不是電視。好看的是樓下那一台,愛看你下去看,千萬別再踫我的電腦了,拜托!」

「電腦?它有什麼用途?你教我。」

「我教不起你這種學生,現在就請你出去!」

看著他歙鼻瞪眼的模樣,她忽地一笑。

「你這個人真的很不文明,也許你是該整天待在家里,因為如果你在外面工作的話,不用多久就會被人打死。」

「我不文明?」他緊握雙拳,考慮著要不要先打死她。「我再不文明也不會亂動別人的東西,不會把別人的房間搞得面目全非!」掃視室內一圈,他耙了好幾下頭發,然後疲憊地道︰「請你出去,我要整理房間。」

「我來幫你整理吧。」她也望了望一片亂象,「我早就看不慣這房間的擺設,色調也不理想。你看,太多金屬物品,感覺很冷;除了黑就是白,色彩不夠鮮艷。」她把目光停在他臉上,「我幫你改一改。」

「你……你想怎麼改?拜托你別在我的房間搞破壞好嗎?我的生活不能再有改變了。」

「你把眼楮閉起來。」

他只覺毛骨悚然,沒依她說的做。

「不閉也沒關系。」

眼前仿佛罩上金光,他在一陣目眩之後,發現自己的房間全變了樣。

紅色──窗簾、寢具、椅墊全是紅的;床架、椅架、書桌、工作台、書櫃全變成木制品。凌亂不再,一切井然有序。

「喜歡嗎?」

「不能,你不能這麼做……」他不喜歡,更不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這一切充滿溫暖,他不能這麼享受。

「不喜歡?那我換另外一種給你。」

橙色。

「不──」

黃色、綠色、藍色……紫色。

「彩虹的顏色里沒有你喜歡的嗎?」

「你立刻把一切還原!」他的憤怒里有哀求。

「為什麼?我只想使你生活的空間變得溫暖一點、柔和一點,這樣做可以使你快樂一點。」

「任何的一點我都不要,你听見了嗎?」

他雙手緊抓著她的肩,眼底寫著恐慌。他相信,如果她執意要改變他的生活,他是無力阻攔的。

「震麒,看著我的眼楮。」她溫柔地道︰「如果你經常這麼做,我的思想就能進入你的思想。那樣,我就能更了解你,更容易找出使你快樂的方法。」

他被催眠似地望著她的眼。

「我願意試著完成你的每一個心願,讓你快樂,我將因為你的快樂而快樂。」

她的許諾纏繞住他,他覺得自己正被一雙溫暖的臂膀擁抱,那雙臂膀可以擁抱他很久。

被擁抱著的人其實是蝴蝶。他給的擁抱里有需索,但不含,是故她的元氣並未被削弱。

「震麒,蝴蝶,快下來吃飯。」

樓下傳來高喊聲,分開了他倆。

看看一屋子紫色調,他覺得自己還在仙境里,輕嘆聲中滿是懊惱,惱自己差點被說服了。

「你先替我完成一個心願。」

「沒問題!」她笑開懷,「什麼心願?你說。」

「把房間還原。」

「為什麼嘛?」她噘起嘴問︰「這樣有什麼不好?」

「把房間還原。」沉篤地,他又說一遍。

「這會使你快樂嗎?」

「如果你指的是,不必向我媽解釋為什麼這房間會在短短的時間內產生如此劇變,那我得說︰是的,這會使我快樂。」

「好吧。」

「謝謝。」

于本華利用春節假期,偕太太出國旅游去了。這是他們在次子喪生十五年後的第一次出游。

他們把家暫時交給長子和蝴蝶。魯台生受兩老之托,每天都得撥個空過來看看,因此暫時他手中有于家大門鑰匙。

到底春神來了,于家前院開滿各式各樣的花,真可謂百花齊放!

于家什麼時候種了那麼多種花?怪了!

他沒注意到尾隨其後的那只蝴蝶,會飛的蝴蝶。

「震麒!」才爬到二樓他就出聲喊人。他確信午後兩點于震麒定還埋首工作台。

推門進去之前,他總計喊了于震麒六聲。

「人到門口再喊我就行了,你干麼一路唱著我的名字上來?」于震麒盯著電腦螢幕說話,「其實你不必天天過來的。」

最後那句話教魯台生費思量。好友的意思應該是指,于媽媽和于爸爸太緊張了,根本不必托他每天都過來一趟。

會有別種含意嗎?

「這屋里如今只剩你跟蝴蝶一對孤男寡女,你不會是擔心我出現的時機不對,破壞了某種好事,所以叫我別天天過來吧?」

于震麒依舊沒抬眼看他,只是哼了一聲,不屑得很。

「你別怪我說曖昧話。那個蝴蝶一來就說她想結婚,對你顯然又很滿意。別告訴我說她沒誘惑過你,我也不相信你真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一直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天地里,誤騎誤撞地遇上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心頭不小鹿亂撞才怪哩!-,說實話,你跟她上過床沒?剛才我沒看見她人影,怕她在你房里,所以才一路唱你的名上樓來,我覺得自己很夠意思了。」

好久他都沒等到回答。

「不說也無所謂。」魯台生悻悻地又道︰「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些事──你爸媽年紀大了,又只剩你這個兒子,你若不成家,他們就沒孫子可抱。」頓了下,他再道︰「我沒暗示你應該接受蝴蝶的意思,不過你應該感覺得出來,你爸媽有意撮合你跟蝴蝶。」

「你可以不再提‘蝴蝶’這兩個字嗎?」于震麒終于放下滑鼠,將座椅旋轉半圈,面向魯台生。他把雙手枕在腦後,眼神里充斥著無奈。

「可以。其實我想強調的事跟她沒有關系,我想認真一點討論你個人。」魯台生來之前就稍事準備過,此刻他又在心里復習一遍,才開口︰「震麒,如果你弟的死使你覺得愧對父母,那你是不是應該對他們做些積極的補償,而不是像你這十五年來所做的,消極的懲罰自己。你也許懲罰了自己,可是身邊的人也連帶受到懲罰──別人可以不甩你,可是他們不能,因為他們是生你、養你的父母。你現在住的、吃的、用的,花的都是你爸的錢。好在你爸還有工作,收入也不差,否則就靠你這份工作,養你自己都有問題。你想過沒有?你連懲罰自己的條件都是你爸媽提供的。」

良久,于震麒才問他︰「你為什麼到今天才告訴我這些話?」

「我……我想是因為見到你家這些日子來,發生了許多變化,所以才有了推波助瀾的勇氣吧。你爸媽不也一樣嗎?他們竟有心情出國旅游。我覺得從很多方面來看,蝴蝶對你家的意義是正面的,雖然你認為她進行的是破壞工作。」

于震麒在听完這番話之後,表情並沒改變,但情緒卻十分激動。

「生氣啦?」魯台生笑問,「忠言總是逆耳,不過我們是老朋友了,我不怕你生氣。」

「我沒生氣。台生,你留我一個人靜一靜吧,有些事我是該認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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