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你在學校里都學了什麼?!還有,你前幾任老板都是怎麼教你的?!祁洛勛的肢體、語言皆透露出一股盛氣凌人的不耐煩。他站直那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子,在我面前不客氣地張牙舞爪,在在強調著我差勁的工作能力。他很瞧得起我,當真要我做一些像是秘書該做的事。我不想承認是自己不爭氣。「是你非要我做這個的,我又沒求你忍受我!」「好!那就請你告訴我,你剛才在紙上都記了些什麼?!」他再次對我冷哼。「看你記得有模有樣的,叫你復誦一遍,你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難道你連自己寫的東西都認不出來了嗎?!」我只能恨恨地盯著他咄咄逼人的兩片唇,激動地吐出一大串數落我的話……我的確不是個速記高手,但我可以發誓,我絕對不是個蠢蛋!可不知為什麼,我一點也辨識不出剛才在紙上的胡亂涂鴉。「那你是不是該立刻作出個英明決定?放棄教我接受你的磨練?」我說得卑微。他坐回旋椅上,又用那種慣有的不耐煩眼神看我。「磨練——」桌上電話響了,打斷了他對我的第二波訓示。「喂,君媛啊?」他捂住話筒,示意我先離開他辦公室。我照辦,然後在門外偷听。「你先別哭……他把機票還你的時候,說了什麼沒有?」機票?這麼說,來電的是他學妹嘍?「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感覺……」什麼感覺我無從得知。「我也覺得奇怪,你為什麼不自己拿給他呢……」我猜他指的是機票。「他是愛你的。他對你表現的種種冷漠態度,不過是想掩飾自己的軟弱……」誰愛誰?他同學愛他學妹?「我了解他,他在事業上也許展現了強悍干勁的一面,但是在感情上他是脆弱的……尤其是在面對你的時候。我想他是怕傷害了你……」絕代情聖什麼時候成了愛情顧問?「他是個不容易被綁住的人……」他自己也是吧?「找個地方玩玩,散散心吧……」「學長照顧一下學妹的情緒是應該的,誰教你哥跟我是好朋友。對了!你哥……」哼!他怎麼不來照顧照顧我的情緒呢?「他喜歡動物,當獸醫是最適合他了……哦?從來沒听你這麼說過。」說什麼啊?「是嗎?我怎麼不覺得自己的眼楮溫柔?」原來人家在贊美他,瞧他樂得!「別說了,說得我都不好意思。搞不好有人覺得我有一對色迷迷的眼楮哩……」他總算有自知之明,我就是這麼認為。「還是你比較懂事……」比較懂事?跟誰比?我嗎?就知道他到現在還認定我長不大,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我對他表現的種種不理性態度都是因為——「你站在這里干嘛?!」門突然開了,我跌進祁洛勛懷里,他立刻將我扶正,仿佛怕被我傳染了什麼病。「我——」我垂首。「你什麼?!下次別偷听我講話!」他一副逮個正著的樣子。「我——我可以下班了嗎?」「早上遲到,現在又想早退?」他冷然瞅了我一眼。「急著去干嘛?」「逛街……」「你走吧!別在街上出狀況就好。」「你下班後就回家啊?」「你想干嘛?管我!」他的態度讓我生氣。「唉,別說我是你的小阿姨了,身為老板,你也不該用這種口氣對員工說話吧?再說,我也沒有管你的意思,只不過想關心你一下而已,你吼什麼呀!我看沒誠意和平共處的人是你吧?!」「我——」我盯著他久久「我」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樣子,忽覺自己佔了上風。原來他吃軟不吃硬!那好,以後我就用這招對付他,以免自己得高血壓,換他去心肌梗塞好了!「你什麼?!我走了!」一上街,我的好心情又消失了。看著每個和我擦肩而過的人,滿街卻看不到一張輕松可愛的臉孔。這麼多人蜂擁到城市里來,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每天看那有錢人的白眼?為了感激涕零地接受老板剝削?為了沒人真正在乎所謂的自由?還是為了追尋一種叫心碎的東西……為了填飽肚子——我進了家面包店。剛出爐的面包散發出幸福香甜的氣味,令我暫時忘了煩惱。我挾了塊奇異果蛋糕、一個起司三明治,另外又拿了罐鮮女乃。結了賬,我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坐下,開始享用晚餐。桌布上綠白相間的長條紋又讓我想起「韭菜墨魚絲」。隔著玻璃窗,我看見不少經過路人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雖然我很習慣這種閃爍、短暫的注視,但這些肯定我魅力的眼神並未令我滿足……有人敲了敲窗——是祁洛勛。他走進面包店,佔據了我對面的位子。「不是要逛街嗎?」「吃飽了才有力氣逛啊!」我故作唏噓。「人其實是種很容易打發的動物,對不對?你看,我才吃個半飽,但是已經覺得外面停的那一長排機車看來沒那麼礙眼了;甚至覺得它們挺逍遙、安逸的。」他好像突然不認識我了。「你看!」我又朝外頭望。「霓虹燈都亮了。它們也寂寞,卻依然閃得如此耀眼……」「你喝酒了嗎?」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鮮女乃里應該不含酒精吧?」我指了下那盒鮮女乃。「是啊!」他點頭點得很死相。「可是你怎麼會作起詩來?」我愣了兩秒後放聲大笑,店里正在挑選面包的客人齊望向我。「都是你的錯!」我低低地朝他抱怨。「引人注目一直是你的特長,我見怪不怪!」他狀甚瀟灑。「我可以再發表幾句感言嗎?」「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吧!」「大部分的人是愚蠢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其實永遠也得不到,不知道自己拼命追求的東西終不是自己所需。于是就在生活中留下一些不經意的空白,好教自己心甘情願地上當。」我靜靜地等待他的反應。我覺得他盯著我看的兩只眼楮本來是打算往上翻的,可能是我說得太感人了,所以他決定捧我的場;我還仔細檢查了其中是不是有些溫柔的成分……他一直沒眨眼,害我也不好意思眨,眼皮好酸。「你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我問了句話,好趁機讓眼楮休息一下。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本來還想做點事的,因為眼皮直跳,跳得我心神不寧,所以臨時決定到街上走走。」他一說,我就聯想到下班前他對我耳提面命的那句「別在街上出狀況就好。」「下次你眼皮亂跳時,貼張白紙在眼楮上就沒事。」我試過這方法,還滿有效的!「白跳、白跳,跳了也是白跳!」他被我逗笑了,笑得直流出眼淚。我也笑,因為開心。「唉,這是歷史鏡頭喲!」「什麼?」他不笑了。「這是我們兩個頭一次相視而笑。」這回,他笑得感慨。「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麼眼皮直跳。」我笑容一斂。「因為我現在又出現在你周遭,從前那股壓力又回到你心里,所以你才會心神不寧,老覺得我闖禍。」我停了片刻,又說︰「你大概很難忘記我高二那年火燒實驗室的事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承認。「你大一那年撞爛我車頭。還有,你總共氣跑我一打女朋友!」他瞪得我不得不低頭。「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個魔鬼?」「你一定很恨我吧?」「不,我不恨你,我怕你!」他聲音大了些。「我已經怕到連你正常的時候我都會懷疑是真是假。我不敢相信,你知道嗎?」我好難過。「我看,我還是不要在你公司上班好了,免得你每天有如驚弓之鳥。」我舉手發誓。「我保證不闖禍!這兩年我也沒氣跑你半個女朋友不是嗎?」「那是因為這兩年我剛好沒交女朋友。」他啐道。「哦?」這個我知道,但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再追女孩子,我暫時也不想問。「吃完了就走吧!」他好像累斃了。「可是你還沒吃東西啊?」我舍不得走。「我隨便買兩樣回辦公室就好。」「喔,當老板還得加班,真辛苦!」他果真拿了兩個面包去結賬,我只好一個人上街閑逛。一小時後,我跟祁洛勛又見面了——在醫院急診室。「被你說中了,我真的在街上出了狀況。」一見他沖進急診室我就立刻解釋。「怎麼搞的啊你!」他看看那扭傷後腫得像「面龜」的腳。「走路都能走到掉進洞里!」我又不是高爾夫球,什麼叫掉進洞里?「是不小心,一腳踩進洞里。」「你自己上醫院的嗎?」他白了我一眼。「好心路人送我來的。」他一言不發地走出急診室,大概找醫生問話去了。我決定不告訴他,扭傷之前我還跟一個女的在街上打架。事情是這樣的——一個服飾店專櫃小姐一見我進店門就死纏著我不放。我只是試穿一件中國式外套,立刻就還給了她。誰知,她死命拉著我要我出價。我急于擺月兌她,于是存心出了個超低價,心想她一听就會放我走。「賣你!」我一轉身就被她惡狠狠拉住。「不買!」我再次舉步向前,這次,她拉住我的樣子像拉住個現行犯。「出了價就得買!」「我就不買,你想怎樣?」就憑她這種服務態度,那件衣服送我我都不要。我甩開她的手,沖出店門。她追了出來,扯住我的背包,我看見路人就要圍過來了……「你把我的指甲弄斷了,我要你賠!」她伸出那肥短右手給我看。「指甲斷了還會再長,賠個屁!」我啐她。「誰能證明你指甲斷了跟我有關?」「我店里有人看見你推我,剛剛!」說著說著她還看了一旁的好事群眾一眼。我不想跟這種人計較。她找我麻煩跟她那金光閃閃的綠指甲無關,跟我不買她那件衣服有關!我才想再走,她又扯住我。忍無可忍,我回頭揮掉她的手,這一揮又把她鼻梁上的眼鏡一掃揮地。「你把眼鏡給我撿起來!」她一手插腰一手指著地面,可能因為近視度數太深,她像是眯著眼在鬼吼。我沒撿,站定原地不動。要打架就打架,我絕對打得過她,就怕她撐不了多久。路人甲好心地撿起那副俗不可耐的眼鏡,遞到她眼前。誰知,她使力一撥,眼鏡再次墜地,鏡片碎了。「現在你得賠我眼鏡!」她又吼我。我很想在她厚臉上留下五爪印,但我只是忿忿地轉過身,不再搭理她。結果,她追上來硬扯住我頭發。再忍我就不叫簡瑗。我把她推倒在地,她立刻反撲與我扭打。路人免費欣賞了一場女子摔角比賽。她老板在我們打得難分難解之際把她拖離現場,她一路大吼大叫,還不忘回頭死瞪著杵在原地不動的我。「看什麼看!」我怒氣沖沖地掃視周圍的好事群眾,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終于相繼離開。我拾起地上背包,撢了撢一身晦氣,才走出騎樓沒多久,便一腳踩進了個凹洞。唉!祁洛勛說他怕了我,其實我才覺得我怕他咧!至少在剛才那件事里,我自覺我並沒有錯,至少錯不完全在我,可是我不敢告訴他。在他心目中,我已經是魔鬼了,再讓他知道我跟人家在大街上大打出手,那我豈不成了妖孽?小不忍者不配成為強者,大不忍者不配傳正氣于千秋。我不想成為什麼強者,也沒什麼正氣好傳于千秋,但我還是得忍。「怎麼樣?醫生跟你怎麼說?」其實醫生早告訴我不必住院。「醫生叫你回家躺著。」「躺多久?」「你好像很高興可以請病假。」「是呀!你也該高興才對。我一躺下,你的眼皮少說十天八天不會亂跳。」他苦笑著朝我走近,然後伸手想扶我下床。「走吧!我送你回去。」「回去?回哪里?」「你住哪里就回哪里。」「喔。」他沒打算讓我回祁家養傷。算了,誰教我傷得不夠重。病假第一天,整個上午我都在上網泡妞。「絕代情聖」和「只為卿狂」輪番上陣,純情與放蕩交替進行,搞得我心力交瘁。奇怪的是,我一直找不到蓮舟的蹤影。我判斷她是一般上班族,而且朝九晚五,從事的行業正經,跟我一樣。可能也是個在真實生活中尋不到樂趣的人,所以才會上網裝瘋賣傻,表現出薄情偏激的一面。肚子餓了,我單腳跳到廚房泡了碗泡面解決午餐。吃飽了又跳回床邊,重新躺了個四平八穩,然後幻想著此刻有人陪在身邊的溫馨感覺……時間一點也不難打發,真的。一覺醒來,我發現是躺在祁宅的房間里,床頭櫃上遺留了張紙條。原來是祁洛勛下午約了女朋友喝茶,教我在屋里別隨處亂跳,好好養傷。女朋友,下午茶?欺負我行動不便嗎?當下,我就決定接下挑戰——我的行動不便一點也不影響我的腦袋,我決定故布疑陣。我先從自己的新詩創作里抄了一首——「沒有了情人的日子在後院變成灰塵,等待風的摟抱。只有一種風能夠吹散我,她在風中,于是我只能收集枯枝敗葉。」我用黑色奇異筆寫在白紙上,盡量制造出「遺書」的效果。我把「遺書」攤在桌上,把鬧鐘壓上頭,然後跳到窗前,推開窗子,把腳上這只大拖鞋放在窗台上,布置出跳樓自殺的第一現場。躺回床上,我豎耳聆听四周動靜。以目前情況看來,他的車子一進大門,我就得趕緊躲進衣櫃才不會功虧一簣。終于,我听見他回來了。我在衣櫃里悶了好久才听見他的聲音——「簡瑗!簡瑗!」我听見他跑向窗子的腳步聲,然後又跑出我房間——一定是到樓下找尸體去了。完了!我忘了樓下沒有尸體,也許等一下我真會死在他手里。他又回我房間了,這次好像直奔浴室。一會,腳步聲朝我接近……一接觸到光線,我立刻捂住整張臉。「我留了遺書。」我鼓起勇氣面對他毫無表情的臉孔。他好像還沒想出罵我的話。「遺書在桌上。」我朝書桌方向撇了撇嘴。「我本來想跳樓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如果你剛才不打開這衣櫃的門,到晚上我應該就悶死了。」他彎下腰,朝我逼近。「你——你要揍我是不是?」我已無處可逃,如果他要揍,我也只能挨揍。他邊搖頭邊將我抱出衣櫃。我還來不及陶醉在被他擁在懷里的甜蜜——「你——你想干嘛!」我掛在他頸上的手,本能地使出全力摟得他死緊。「你剛不是說你行動不便嗎?我現在就助你一臂之力,把你從這里丟下去!」說著,他又朝窗口挪近了些。「不行!這是謀殺!」「你留了遺書。」「你這麼希望我死嗎?」我咬著唇,意識到自己正面臨生死存亡關頭。他沒回答我「臨死前」的問題。「不用你丟!」我松開攀住他頸子的手。「你把我放窗台上,我自己跳就好。用丟的我會掙扎,法醫驗尸之後可能會判定為他殺,你不必無辜受累。」他吐了長長一口氣,然後才把我抱回床上,替我關上窗子。「你——你不生氣啦?」我有點不敢相信。他還好心地替我蓋上被子。「你嚇我一次,我嚇你一次,扯平了。」「你有被我嚇到嗎?」「有!」他瞪我。「我進來之後發現床上沒人,又發現窗台上的大拖鞋時差點窒息,這樣你滿意了嗎?」「為什麼……」我渴望听見更具體的話。「為什麼你會差點窒息?是因為——」「你要是死了!我怎麼對你姊跟我爸交代啊?」說完,他就走出了我房門。我現在真的想跳樓自殺。「簡瑗!簡瑗!」「什麼事?」我緩緩張開了眼楮。「丫丫,你下班啦?」「你是不是腳痛得受不了?」「沒有呀!我受得了。」「那你為什麼流眼淚?」「流眼淚?」我趕緊模模臉,真的有水。「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我真的腳痛,心理沒感覺,生理卻有反應,所以就流眼淚了。」丫丫听得莫名其妙,只好叫我多休息,之後就跑去做晚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剛才我做了一場夢……病假第二天,祁洛勛抽空陪我上醫院復診。由于丫丫的住處在四樓,他還背著我下樓,充分表現了一個「晚輩」對「長輩」應有的孝心。不過,到了醫院他就不背我了,找了部輪椅打發我。復診完,他送我回家,背我上四樓的速度比下樓慢了許多。我拿出鑰匙,還沒開門他就一副要落跑的樣子。「你不進來坐一下嗎?」他猶豫片刻之後隨我進屋。屋里很亂,我猜他有點受不了。「隨便坐!」說完我就到廚房,準備替他倒杯喝的。「你的動作已經很靈巧了嘛!」他在客廳高聲說話。「打算再休息幾天?」「醫生不是說最好躺一個星期?」我端著杯子才跳出廚房,他就趕緊過來接下杯子。「等你跳到沙發,水都灑光了。」他一口氣喝光那杯水,把杯子丟進碗槽里。我猜他又想跟我說再見了。「你走吧!」「不是你要我進來坐的嗎?」他蹙了下眉。原來他沒急著走,我心一寬,跳到沙發前坐下。「唉,你那個學妹是不是常找你訴苦?」我探他隱私。「她跟我同學,也就是江仁和有點誤會。」他輕描淡寫,所以我搞不太清楚狀況。「有誤會就澄清嘛!找你訴什麼苦。她干嘛不找別人訴苦,非要找你。」他輕笑一聲,望著我。「你想說什麼?」「我?我沒什麼意思呀!只是覺得奇怪。通常女孩子有什麼感情方面的困擾都會找同性朋友談,不會找異性的。那樣很容易發展成三角關系,誤會會更大。」「是嗎?你個人有這種經驗嗎?」「沒有!」「喔,我忘了你向來的身份都是‘無辜的第三者’。」他調侃我。「我真的是無辜的,你愛信不信!」突然他好像懶得理我,懶洋洋地往椅背上靠。「你——你怎麼了?」看他累得連眼楮都閉上,我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嗎?」他忽地又睜眼,目光炯炯地盯著我。「其實你有一張天使的面孔。」天使?我只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認識我的人也都這麼說;只是從來沒人形容過我像天使。「可是你卻覺得我像魔鬼,而你嫉惡如仇。」我委屈地說。天知道只有他才會這麼想,我的人緣其實不差!「不過,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發現你的魔鬼色彩褪去不少。」他忽地又笑。「但是,你依然半信半疑?」「真的假的無所謂,只要你能讓我的生活維持風平浪靜就好!」他看看我的腳。「這種事最好別再發生。」「你以為我愛把自己整成這副德性嗎?」「好,不講這些了。」他瞄了我一眼,目光又停在茶幾上。「其實——」「其實什麼?」也許——他沒那麼討厭我。「其實,應該有很多男孩子想追你,但你卻到現在沒個人來愛,這就證明你確實具有魔鬼的特質。只能遠遠看著,真正認識你之後就不敢恭維,甚至是避之唯恐不及。」這簡直是污蔑、誹謗!我之所以到現在還沒人愛,是因為我拒絕人愛。「所以嘍,我現在正積極努力于‘洗心革面’,好挽救我已跌到谷底的形象。」「祝你成功!」他以期許的眼神望著我。要他說?我一定會成功的!烏龜怕鐵捶,蟑螂怕拖鞋,天才——就得怕阿姨。我跟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