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剛把許靖嵐哄睡著,悄聲關上房門後,在陽台處找到許茂倫,于是端起先前泡好的咖啡,跨出落地窗,加入他觀賞夜色的行列。
‘你不出席馮家的晚餐真的沒關系嗎?’許茂倫擔心的問,今晚她為了和他及許靖嵐吃晚飯而推卻了馮太太的邀請,令他有些不安。
‘當然沒關系,我只是馮家的朋友,沒必要介入他們的家務事之中。’譚家零啜了口咖啡,突然覺得全身竄起一陣寒意,她納悶的皺起眉,今晚很溫暖,十樓陽台上的晚風也令她感覺舒服,那麼這股寒意所為何來?
‘你冷嗎?’許茂倫發現了。
‘不,我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譚家-的心髒突然加速跳動,難道是因為和他單獨相處?不可能,這明顯的是一種令她不安的預感。
‘是你太累了吧!工作了一天,晚上又被我女兒纏住。’許茂倫安慰她,她勉強的笑笑,努力撇開那令人討厭的不祥感。
‘這里的夜景很美。’她轉移話題。
‘對啊!這棟公寓是君嵐選的,離她娘家近,又能欣賞到這麼漂亮的夜景。’許茂倫一提到死去的妻子便洋溢著一臉的幸福,但譚家-並不嫉妒,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他提過不少謝君嵐生前的事,也漸漸了解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才會讓許茂倫對她這麼死心塌地。
‘你這麼早結婚,婚後又住得離妻子的娘家這麼近,難道你的家人不會抗議嗎?’
‘我是孤兒,在育幼院長大,和君嵐認識後,我才在她開朗的家人中認識到什麼叫家的溫暖,對我來說,他們是我唯一的家人。’許茂倫微笑說道。
‘君涵和她姊姊長得像嗎?’
‘非常像,她們感情很好,畢竟只差一歲而已。’許茂倫完全沉浸在回憶中。‘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真希望八年前沒做那件蠢事。’
‘再怎麼後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與其把時間花在縴悔上,不如用來思考該怎麼過未來的生活。’她勸道,她是個不喜歡花時間在後悔愚蠢過去的人,不過她也沒經歷過像許茂倫那樣的過去。
‘我知道這一切都已是過去,但是那麼久了,我還沒想出一個彌補君涵的方法,她為我、靖嵐犧牲太多了……’許茂倫兩手靠在陽台欄桿上,沉思的盯著遠方漆黑的天空,仿佛那里寫著所有問題的答案。
‘你知道嗎?我認為彌補君涵的方法只有一個,’譚家-笑道,許茂倫轉過頭來看著她。‘振作起來,帶著女兒重新過君嵐死前你們所擁有的快樂生活。’
‘靖嵐並沒有君嵐的回憶,我們一家三口根本投有聚在一起大笑過。’許茂倫搖頭嘆氣。
‘那就自己創造出來啊!我相信君嵐不希望看你一個人帶著回憶,拖著一副空殼活下去。靖嵐雖然失去母親,並不表示她從此得不到母愛,君涵就已給了她足夠的母愛,不是嗎?’
‘但君涵快要離開我們了。’許茂倫落寞的說。
‘她的離開並不表示全世界已沒有任何女人願意給靖嵐母愛。’譚家-偏著頭看他,她相信總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女人來取代謝君涵目前在許靖嵐心中的地位,而她頗希望那個女人會是她自己。
許茂倫與她四目相對,沉默了一陣子。
‘你願意嗎?’他突然問,譚家-受寵若驚的瞪著他,兩頰迅速的漲紅。
‘我……你是說……呃,我……’她驚慌得連講話都無法連貫起來,她趕緊調離視線,免得自己腦充血。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你,畢竟我們認識不久,彼此並不了解。’許茂倫真心誠意的道歉。‘跟一個帶著女兒的男人在一起,可能會給你帶來困擾吧!’
‘怎麼會呢?’他的猜測讓她不解,難道她的外表看起來真的那麼像邪惡的繼母嗎?‘我很喜歡小孩呀!我也很喜歡靖嵐,還是我表現出來的態度很虛偽?不然你怎麼會這麼想?’剛剛的害羞似乎不見了,譚家-焦急的問。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像你這麼獨立,又自由慣了的女人,大概很難接受突然冒出一個小孩黏著你吧!’許茂倫為自己的失言而臉紅。
‘我說過了,我很喜歡小孩,事實上,我希望自己也能生幾個小寶寶。’
‘那為什麼不生?’
‘我一個人做不來啊!’譚家-笑道。‘我沒有意思當未婚媽媽,就算有,我父母也會極力反對。’
許茂倫也笑了,他覺得不可思議,長久以來不曾對君嵐以外的女人動心過,但與譚家-認識的這些日子,徹底的打破這延續八年的‘傳統’,他入迷的盯著她的臉,她的視線也像被磁鐵吸住般的無法自他臉上離開,她好想除去他那疲憊的神情,好想伸手去撫平他心中的傷痕,想著想著,他的大手已經伸出來放在她頸後,輕輕的拉近兩張臉龐的距離。
她痴迷的幾乎要閉上眼楮,就在兩人的唇距離不到一-,她擺在客廳茶幾上的大哥大響了,他們轉頭看向客廳,再彼此對視三秒鐘,他才慢慢的放開她,讓她紅著臉進客廳去接听。
許茂倫也跟著走進客廳,看著她神色凝重的掛上電話,好奇的皺眉問她。
‘我父親要我盡快回家,他有事要和我談。’她的臉色蒼白。
‘他想和你談什麼事?為什麼你的臉色那麼蒼白?’許茂倫擔心的問。
‘子頤的媽媽剛剛打電話到我家,代替子頤向我爸「提親」。’
‘提親?’許茂倫懷疑的看著她。‘他不是要跟君涵結婚嗎?’
‘我不知道,總之事情不對勁,我得趕快回家解決這件事。’她從沙發上拿起皮包。‘謝謝你的晚餐,晚安。’
‘晚安。’許茂倫呆滯的看她出了門,進了電梯,腦筋依舊渾渾沌沌,過了五秒鐘,他突然想到應該問君涵今晚的狀況,于是他趕緊坐下來打電話。
‘喂?’接電話的是君涵,聲音听起來有些疲倦。
‘君涵,你在馮家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劈頭就問。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問?’君涵不想讓他擔心,所以不打算告訴他馮太太不喜歡她的事。
‘家-說子頤的媽媽剛打電話跟她父親提親了。’
‘爸,這一切是馮媽媽的自作主張,子頤要娶的人不是我。’譚家-一回到家,就發現父母坐在客廳里,笑吟吟的等待她走進門。
‘怎麼會呢?你和子頤他們一家人處得的那麼好,嫁過去很理所當然呀!’譚太太起身環住女兒的肩膀,那表情好像在高興他們‘小倆口’終于決定要結婚了。
‘媽,和他們處得好不一定是那種關系吧!從小到大,我一直和他們維持兄弟姊妹的關系,我和子頤不來電!’譚家-極力辯駁。
‘難道是和子平嗎?這麼說是親家母搞錯了?’譚太太與丈夫對看。
‘媽!別叫得那麼快好不好?我已告訴您我和他們只有兄弟姊妹的感情。’譚家-一手拍在自已的額頭上。
‘那她為什麼要打電話來提親?’譚先生疑惑的望著女兒。
‘我如果知道就不會急急忙忙的趕回來了。’還白白浪費了和許茂倫在一起的時間。譚家-默默在心底加上這一句話。
‘冠茹說明天一大早就要發布這個消息。’冠茹是馮太太的名字。譚太太還是懷疑女兒的說法,其實她也滿希望馮子頤當她的女婿。
‘我的天哪!現在都快十一點了,不行,我要趕快通知子頤,再晚就來不及了!’譚家-看看表後便抓起電話。
‘反正你們兩個都沒有其他對象,不如就這麼湊成一對也不錯啊!’譚太太異想天開的說。
‘子頤有女朋友,他今天還把她帶回馮家,他想娶的是那個女人不是我,我想嫁的人也不是他。’譚家-邊撥號邊解釋。
‘子頤有對象了?’譚氏夫婦均訝異的盯著女兒。
‘是他公司的同事,我見過她,她比我更適合當馮子頤的老婆。’譚家-咕噥道,馮家的電話沒人接,她果決的切斷,改打馮子頤的大哥大,但對方沒有開機。
馮子頤跑到子平的工作室,在一旁研究他的作品。
‘我想把這海報當成我和君涵的結婚照。’子頤直截了當的告訴子平。
‘想先發制人啊?’子平笑問。
‘當然,反正我是娶定君涵了,我不會讓媽擋在我們之間。’子頤堅定的說。
‘你送君涵回家時,老媽把我叫到書房去,我們吵了一頓。’子平似乎認為這種事稀松平常。
‘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和君涵?’
‘都有,總而言之,她擔心君涵嫁過來丟咱們馮家的臉。’子平邊工作邊說。
‘那你呢?’
‘我什麼?’子平覺得莫名其妙。
‘你會擔心君涵丟我們家的臉嗎?’子頤很嚴肅的問。
‘別傻了好不好?’子平道。‘我可是繼你之後,發現君涵魅力的人耶!況且丟老媽面子這件事,我又不是沒做過。’子平當初決定投身攝影工作時,馮太太便已認定他讓全世界的人看馮家的笑話。
‘她還說了什麼?’知道弟弟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子頤放心了不少。
‘她還能說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總是吵不過我。’
‘你還真是她的克星啊!’子頤笑道,這時電話響了,由于子平在忙,所以子頤幫他接了電話。‘喂?’
‘馮子頤,原來你在那里!’譚家-激動的叫道。
‘你那麼大聲干嘛?’子頤把話筒稍微拿開。‘你找我?’
‘事情大條了,不找你找誰?’
‘什麼事情大條了?你被搶了?’
‘去你的!’譚家-不文雅的叫罵讓子頤嚇了一跳。‘你媽媽說明天一大早要公布你訂婚的消息!’
‘那很好啊!奇怪,她既然答應讓我娶君涵,為什麼是先告訴你?’他半高興半懷疑的問。
‘她不是答應讓你娶君涵,她是打電話跟我爸提親。’
‘什麼?’子頤的吼聲把子平的注意力全給嚇散了,他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好奇的看著子頤。
‘我已經跟我父母解釋清楚,你最好趕快解決掉這件事,我想君涵可能也知道了,我爸打電話告訴我時,我人在許茂倫那里,許茂倫大概已經通知君涵了。’
掛掉電話後,子頤氣得全身發抖。
‘干嘛,你得瘧疾啊?干嘛抖成那樣?’子平上下打量他。
‘家-說媽打電話去譚家提親,而且打算明天一大早放出消息。’
‘由她去放啊!反正時間會澄清一切,等這海報一出來,所有的謠言都會自動消失的。’子平很不以為然的說。‘家-她父母那邊呢?’
‘她說她已經解釋清楚了,還說君涵可能已經知道了。’子頤抓起話筒,急急的按下謝家的號碼。
接電話的是謝光磊,他說君涵剛到許茂倫那里去了,掛了電話之後,子頤才想到他不知道許茂倫家里的電話號碼,他把他的想法告訴子平。
‘我看你還是先回家應付老媽好了,我打電話問子妮,之淮和許靖嵐是「情侶」,他應該會知道。’稱一對只有八歲的小男生、小女生為情侶,實在是有點奇怪。
‘那拜托你告訴君涵,等我和老媽解決完後,我會去找她。’子頤拍拍子平的肩膀後,便急忙奔出去,開快車回馮家。
子平看著子頤的車疾馳而去,準備回屋里打電話給子妮時,電話響了。
‘喂?’對方的聲音讓子平幾乎高興得抓狂,聊了一陣後,子平相信所有事情都很好解決了。
馮子妮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會這麼反對謝君涵嫁進馮家?除了臉上那道疤,謝君涵幾乎沒有可挑剔之處,面子問題真有那麼重要嗎?馮子平說子頤回家找母親理論去了,她不禁有點擔心,子頤平常看來很溫文儒雅,但一爆發起來,他的脾氣可不輸子平。
‘還不睡?’秦安渠洗完澡出來,看到妻子呆坐在床上感到好奇。
‘我在擔心大哥。’
‘我相信他自己可以處理好。’秦安渠笑著坐在妻子身邊。‘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別讓自己太累。’
‘不行,我睡不著,馮家和譚家的交情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而且很多人都在等家-嫁給我大哥或二哥,如果媽真的把這事散播出去了,那大哥堅持娶君涵的事鐵定成為丑聞,媽一定會以這個為理由逼大哥放棄。我敢說家-的父母很贊成媽所提的婚事。’
‘我記得當初你要嫁給我這無名小卒時,媽連一句話都沒多說就答應了,為什麼她會那麼在意君涵的事?’現在想起來,秦安渠覺得自己能輕易的娶到馮家唯一的女兒,感到不可思議。
‘那是你好運,那時爸還在世,媽所接受的教育是不準她違逆丈夫的。’子妮捏了丈夫的鼻子一下。
‘爸是我見過最有眼光,也最開明的人,可惜他走得太早。’秦安渠嘆口氣,子妮同意的低頭不語。
這時電鈴響起,兩夫婦面面相覷,已經十一點多了,納悶這時還會有誰來拜訪。
‘我去開門。’秦安渠邊說揚下床,等子妮一走出臥房,來人的大嗓門已經通知她是誰了。
‘拜托,讓我暫時在這兒住幾天。’譚家-提著一只皮箱,跌跌撞撞的進門。
‘家-,發生了什麼事?’子妮驚訝的瞪著行色匆忙的譚家。
‘為了說服爸媽我和子頤沒有男女朋友的感情,我把許茂倫的事情說出來了,結果反而弄巧成拙,我爸氣壞了,打電話給你媽,說他答應我和子頤的婚事。’譚家-癱在沙發上,無力的看著大月復便便的子妮坐在她身邊。
‘這事怎麼扯到許先生身上了?’秦安渠從廚房倒了一杯水出來遞給譚家。
‘這還用說,當然是家-喜歡人家啦!’子妮瞪了丈夫一眼,家-的臉頓時像煮熟的蝦子般。
‘你說了許先生什麼事?為什麼你爸會那麼生氣?’秦安渠問道。
‘我說他是個不錯的男人,用情專一、疼愛女兒,跟我以前遇過的男人完全不同,哪知我爸火了,說什麼他當然不同了,以前追我的男人可沒帶個拖油瓶,身分也沒那麼平凡。’譚家-越說越火大,她不知道她父母原來也會在乎這種事,看來,他們和馮太太是一國的。
‘那我媽呢?我大哥不是回去和她理論了嗎?她什麼也沒說嗎?’子妮擔心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爸打電話給你媽時,子頤好像還沒回到家。’家-聳聳肩。
‘我真想回家去看看,我很擔心,但是留下之淮一個小孩在家睡覺不好。’子妮眉頭緊皺道。
‘不然我去你家一趟好了,有我在,你媽應該會冷靜些。’譚家-也有點不安。
‘還是我去吧!你留在這里陪子妮,如果大哥有什麼瘋狂的舉動,我的力氣比你大,還能阻止他。’秦安渠起身到房里去換衣服。
馮子頤怒氣沖沖的沖進家門,二話不說的奔上二樓,連門也不敲的闖進父親生前的書房,好像早料準了馮太太會在里面等著他,而馮太太的確優閑自在的坐在辦公椅上,仿佛也料準了兒子會直接到這里來找她。
‘回來啦!’馮太太笑嘻嘻的看著兒子,不理會他一臉怒容的走到辦公桌前的模樣。
‘向譚家-父母提親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幾時說過要娶家-了?’子頤一掌拍在辦公桌上,但馮太太不為所動。
‘從多年前開始,我眼里就只容得下這個媳婦,我相信你們遲早會結婚。’
‘媽,您到底要我說幾次?我和家-一直只有兄妹、朋友的感情,我並不愛她,我愛的是謝君涵。’子頤惱怒的用手扒過頭發。‘就算您反對君涵嫁進我們家,也犯不著耍這種手段!’
‘我不這麼做的話,那個女人還是會嫁進我們家。’一提起謝君涵,馮太太的口氣馬上變冷。
‘她嫁給我有什麼不好?我們彼此相愛,難道您要我和您所選的媳婦生活一輩子,卻每天同床異夢嗎?我一直相信您是個明理的人,為什麼這次卻為了門第之見,而盲目的看不見君涵的優點呢?’子頤站在母親面前,雙手叉腰,試圖說服母親。
‘優點?我看見的是她可能會帶來的威脅。’馮太太氣憤的站起身。‘你難道看不出來她臉上那道疤,會為我們馮家帶來多大的丑聞嗎?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個赫赫有名的家族,我怎麼能讓一個外表看起來像太妹的人嫁進來?尤其是嫁給長子!’
‘我不管什麼丑聞,為什麼一個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一定要在乎這種無聊事?是我的幸福要緊,還是別人的批評重要?’子頤顧不得尊敬的吼道。
‘娶了她你就能得到幸福?當你們被外界攻擊得體無完膚時,又有什麼幸福可言?’馮太太一點也不讓步。
‘您又怎麼知道別人不會給君涵一個機會?她需要時間證明自己的能力,而我會給她這個機會。’子頤有些冷酷的聲明。‘她是馮家長媳的不二人選,如果錯過了她,我會請您放棄抱我兒子的念頭。’
‘你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妥協嗎?’馮太太的聲音發抖,‘等明天一早新聞登出來,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自然有辦法澄清,而且家-也不會答應嫁給我的。’
‘是嗎?不過她爸爸剛剛已打電話來,說他答應了這門親事,要我們趕緊幫你們籌備婚禮。’
‘那您就去簿備吧!不過我想您不希望引起另一個丑聞,畢竟那場婚禮會少了男女主角。’子頤掉頭走出書房,他回自己的房間生著悶氣,和馮太太吵架令他口干舌燥,他拿起放在茶幾上的白開水喝了下去。待他心平氣和後,想起該打電話給君涵,當他拿起話筒準備撥號時,突然腦中一陣暈眩,眼皮沉重,呵欠連連,他覺得不對勁,剛才明明既狂怒又清醒,怎麼才過沒幾分鐘就想睡覺了?
話筒自他手中滑落,他不支倒在沙發上,不到幾秒鐘便沉沉睡去。
馮太太在子頤回房十分鐘後去敲他的房門,十秒鐘內沒有回應,她又叫他的名字,依然沒有回聲,她小心翼翼的開門進去,發現子頤斜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話筒掉在地毯上,喝過且已經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
看著子頤酣睡的俊容,馮太太得意的笑了,還好她事先把磨成粉狀的安眠藥摻在開水里,她打算把子頤軟禁在家中幾天,待馮家與譚家的婚事已成定局後再放他出來,到時候子頤再怎麼不願意,也得照她的意思娶譚家-過門。
她吃力的把子頤扛到床上,替他蓋上被子,拔掉電話線,並把電話拿走,她愛憐的看了兒子一眼。
‘子頤,原諒媽媽,我不能讓那女人騙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了解我這麼做是對的。’馮太太喃喃自語,然後走出他的房間,將門鎖上,現在她可以順利的安排婚事了,她心滿意足的幻想譚家-嫁進馮家後的幸福景象,回到書房,拿起電話打給所有的報杜、雜志杜。
秦安渠回到馮家時,馮太太正好走下樓來,在他此刻看來,馮太太的心情似乎很好,一點也不像和她兒子們發生過爭執的樣子。
‘安渠,你怎麼回來了?’馮太太吃驚的問道。
‘我回來看看大哥怎麼樣了,子妮很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子頤很好啊!’馮太太在沙發上坐下,輕描淡寫的說。
‘大哥回來了嗎?’
‘早就回來了,而且已經睡了。’
‘已經睡了?’秦安渠懷疑的看著岳母,但除了她滿臉的得意,什麼也看不出來。
‘對,你也快回去吧!留子妮和之淮在家未免太危險。’馮太太不滿的說。
‘但子妮說……’
‘快回去,我也要睡覺了。’馮太太說著便起身往樓梯走去。‘出去時記得幫我鎖好門。’她說完便回房去了,秦安渠只好無功而返。
謝君涵回到了家里,自馮子平說子頤會打電話給她後,她便沒有睡覺的念頭,看看時間已是凌晨三點,電話始終沒有響過一聲,她很擔心子頤,但不敢告訴任何人,謝光磊夫婦早已就寢,他們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君涵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她頹喪的嘆氣,回想馮太太厭惡的表情,她沒想到馮太太會如此排斥她,這跟她認識的所有馮家人完全不同。
馮子頤在哪兒呢?在做什麼?是否正為了她與馮太太怒目相向?子平安慰她說一切可以迎刃而解,她會順利嫁進馮家,沒有人會拆散她和子頤,然而現在情況不明,她心里的不安有增無減,黎明時分送來的早報上,會有馮子頤和譚家-的結婚啟事嗎?
床頭櫃上的相框里,君嵐正綻放著最甜美的笑容,她柔美的眼神與君涵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君涵無聲的祈求君嵐給她一點信心,也許是姊妹連心,照片里的君嵐仿佛正微笑鼓勵著她。
上天垂憐吧,電話在此時響起,君涵趕忙接起,听到的是子平興奮的聲音。
‘君涵,我哥打電話給你了嗎?’
‘沒有。’她落寞的回答。
‘沒有?’子平不敢相信的提高了音調。‘不會吧!現在已經三點多了。’
‘你怎麼知道我還沒睡?’
‘踫踫運氣罷了,我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照片我連夜趕出來了,大概明天或後天就能擺在店面展示了。’
‘你何必這麼急呢?當心累壞身體。’
‘這是我最滿意的一件工作啊!而且大哥說要把這海報當成結婚照,到時候你們不必再花錢去拍結婚照,還因為當模特兒賺了筆外快。’子平在電話另一頭欣賞自已的作品。‘有個精打細算的大哥也不算壞事。’
‘我怕到時候會引起喧然大波。’其實君涵心中早已有數,不管那海報是不是她和子頤的結婚照,光是用她當模特兒就足以引起萬眾矚目,到時候只怕馮太太會更反對她嫁給子頤。
‘你該不會放棄了吧?’子平懷疑的問道。
‘放棄?怎麼會呢?’君涵從沒有過這個念頭。‘我答應過子頤,我不會因為你們母親的反對而退縮,更何況離開子頤後,我也沒把握能遇到另一個跟他一樣好的男人。’
‘很高興你這麼說,我相信我哥不會放棄說服我媽,明天下班時,你可以來我的工作室一趟嗎?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要約子頤一起去嗎?’君涵對于他那麼神秘感到好奇。
‘他能來是最好啦!’子平的口氣听起來興奮極了。‘我看你別等了,去睡覺吧!我會打電話回去給我哥的。’
掛了電話後,子平開始懷疑子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很少令人擔心,尤其是一個讓他這麼珍惜、深愛的女人。
他撥了電話回家卻沒有人接,他再打大哥大,但子頤沒有開機,聯絡不上令他更擔心,總不會他們母子大打出手了吧?不可能,子頤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他想回家一趟,但他不能讓年邁的馮老太太獨自留在工作室,就在進退兩難之際,馮老太太柱著拐杖,彎腰駝背的走出臥室,子平一看見她,立刻起身去找她。
‘女乃女乃,您不睡覺,爬起來做什麼?’他扶馮老太太在沙發椅上坐下。
‘有時差嘛!而且我都這把老骨頭了,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運動,骨頭很快就散-!’馮老太太雖年邁,身體機能些微退化,但聲音依然清朗有活力。
‘工作完成啦?’馮老太太看看擺在牆邊的巨幅照片,眼楮條地一亮。‘喲!不愧是我的孫子。子頤這麼上相呀!子平,你的功力大有進步喔!’
‘謝謝夸獎。’子平得意的把照片拿到馮老太太面前。‘女乃女乃,您覺得這位小姐如何?’
‘很漂亮啊!麗質天生,’馮老太太仔細的打量照片上的謝君涵。‘不過她臉上這道疤是怎麼回事?’馮老太太稀疏的雙眉微微蹙起。
‘多年前的一場意外造成的,我和老哥可是說服了好久,才說動她來拍這組照片。’子平得意洋洋的說。
‘什麼樣的意外?’
‘她姊姊去世那天,她為了阻止姊夫自殺,掙扎之中,刀子劃破了她的臉。’
‘真可惜,她這麼漂亮……’馮老太太的眉心舒緩下來,似乎十分贊賞謝君涵犧牲自我的決心。
‘女乃女乃,其實這張也是哥的結婚照呢!’子平高興的宣稱。
‘子頤要和這個女孩子結婚?’馮老大太的兩眼驚訝的睜大。
‘對啊!我和子妮、安渠都滿喜歡她的.老哥更不用說啦!他幾乎對她一見鐘情,三年前她以高分考進公司,還是老爸親自面試的呢!’子平把他所知道的統統告訴馮老太太。
‘這女孩子那麼棒啊!什麼時候叫子頤帶她來給我瞧瞧。’馮老太太相當期待。
‘我已經叫她明天來這里一趟了,老實說,老哥現在下落不明。’
‘子頤失蹤了?怎麼回事?’馮老太太著急的問。
‘我不知道,昨晚哥帶她回家吃飯,但是媽媽不喜歡她,嫌她臉上的疤太丑,還趁我們不在時,打電話向家-的父母提親。’子乎的嘴角因昨晚不愉快的回憶而下垂。
‘這女孩是家-的親戚嗎?’馮老太太驚訝的問。
‘不是啦!是媽一直希望家-嫁給老哥,剛好她不喜歡老哥的女朋友,就先下手為強了。’
‘真有這回事?’馮老太太臉色鐵青。‘不管如何,明天我要先見見這女孩。’
謝君涵從來沒像今天早上這樣,一分鐘內想同一個人一百次以上。
她一直在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但馮子頤仍末出現,為了他,早上的會議不得已取消了,董事長秘書打電話到馮家,馮太太說子頤不在,而子頤的手機從昨晚到今天都沒有開,因此全公司的人都很擔心子頤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除了擔心子頤出事之外,謝君涵另外有事想跟他談談,今早的報紙果然刊登了馮子頤和譚家-將結婚的新聞,由于子頤一直沒和君涵連絡,因此她的信心大受打擊,葛秀雅一早便不滿的拿著報紙進來‘質問’她,而一無所知的君涵只能用聳肩和沉默來回答。
‘你們吵架了嗎?’葛秀雅以朋友的身分關心的問她。
‘沒有。’
‘那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這條新聞?’
‘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啊!子頤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和我連絡,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謝君涵整個早上都無心工作。‘你還是先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吧!我想就算子頤不打電話來,他的弟弟或妹妹也會打電話來說明的。’謝君涵起身,將葛秀雅推向門口。
‘可是不能放著這件事不理啊!剛剛已經有一群記者要來采訪馮先生了。’葛秀雅抗拒著,但謝君涵堅定的推著她,並且幫她打開了門。
‘子頤不在,他們也沒辦法來采訪,你趕快出去工作吧!’君涵把她推出去,自已關上門,背靠在門上冷靜的思考著,就算子頤答應了他母親的要求,譚家-也不願意嫁給他,因為昨晚許茂倫已經透露他和譚家-之間微妙的感情,她相信許茂倫與譚家-之間愛苗正在滋長,她也相信子頤不會這麼輕易的向他母親妥協。
她看看桌上的報紙,馮子頤與譚家-的照片被擺在一起,文章寫得仿佛這件婚事早已成定局,但是謝君涵拒絕相信,馮子頤是為她生命帶來色彩的人,她不能就這樣失去他,她決定到馮家一探究竟,收拾了一些東西後,她打開門,告訴葛秀雅她要出去一下子,也不理葛秀雅不解的詢問,便逕自走進電梯里。
馮子頤頂著一顆重重的腦袋,在刺眼的陽光下醒來,他甩了甩仍昏昏欲睡的頭,發現已經接近中午了,他驚慌的跳下床,差點因站不穩而摔倒,他納悶的看看四周,是他的房間沒錯,但昨晚做了什麼事讓他今早睡得這麼晚?他尋找著電話,但只剩被拔掉的電話線,一切都像個謎,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他想起昨晚本來要打電話給君涵的,但喝了那杯水後卻哈欠連連、意識不清,難道他被下藥迷昏了?
不管自己此刻仍衣衫不整,他沖向門想到樓下興師問罪,但門竟然被鎖住了,他不敢相信的扯動門把,但門依舊打不開,情急之中,他隱約听到了有爭執聲傳來,他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傾听,但只听到一男一女的模糊吵架聲,內容並無法清晰的傳到他耳中。
他猜那個男人是子平,于是雙手使勁敲打門板,希望子平听得到。
而火藥味濃厚的客廳里,馮子平正和馮太太怒言相向,他回來找馮子頤,但馮太太說子頤一大早就出門了,並不在家,子平當然不相信,因為子頤的車還在車庫里,馮太太卻堅持自己的說詞,說她起床後就沒看見子頤,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他既不在家,又沒去公司,難道會被綁架了不成?’子平脾氣火爆的問,他很生氣,早報已刊登出馮子頤要娶譚家-的消息,而子頤竟然一聲不吭也行蹤不明。
‘搞不好真被綁架了,誰知那個謝小姐把你哥拐騙到哪兒去了?’馮太太不屑的諷刺,子平越來越相信子頤在家了,如果馮太太真的不知道子頤去哪里了,她現在不會那麼心平氣和的和他大玩唇槍舌劍的游戲。
‘君涵今天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她現在不可能和大哥在一起。’
‘她以後也不可能和你大哥在一起。’馮太太得意的拿起早報,仔細的端詳她所‘創造’出來的成果。‘再怎麼看還是家-比較適合當馮家的長媳。’
‘媽,對家-死心吧!’子平不以為然的說︰‘家-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馮太太丟開報紙,‘為什麼?’
‘問您啊?’
‘問我?’馮太太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您和譚伯伯想逼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像家-這麼獨立的女孩子,怎麼會乖乖的任你們擺布?’
‘太不像話了。她是我們家唯一的長媳人選,怎麼可以做這麼荒唐的事?’
‘媽,您鬧夠了沒?’馮子平已無耐心。‘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像你們一樣死守著門當戶對的觀念啊?家-和哥都有權選擇自已想要的,而且家-可能已經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了。’馮子平今早听子妮說家-躲到她家去了。
‘那個男人是個帶著小孩的鰥夫,譚家當然不願意讓獨生女嫁過去看對方小孩的臉色。’馮太太想起了譚先生昨晚打電話給她,說明他接受馮家提親的理由。
‘多此一舉,那小孩跟家-處得很好。’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馮太太和子平驚訝的轉過頭去,發現謝君涵臉色陰郁的站在那里。
‘君涵?你怎麼來了?’子平從沒看過君涵這麼陰沉的臉色,因此有點擔心。
‘我來找董事長,公司等著他開會。’謝君涵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馮太太,馮太太不客氣的回瞪她。
‘子頤一大早就出門了,不在家。’馮太太下巴一揚,以示對她的不屑。
‘他的車在車庫,手機在前座,公事包在後座,怎麼看都不像已經出門了。’謝君涵冷靜的說出她的觀察所得。
‘可是他的確不在家。’馮太太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慢著,我听到有人在敲門。’子平專注的傾听著,他確定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于是在馮太太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快速沖上樓,來到子頤的房門外。
‘哥,你在里面嗎?’子平想開門,但門被鎖住了,他敲門,听到子頤回應的敲門聲。
‘子平,快點開門讓我出去,我被鎖在里面了!’子頤吼道。
‘該死!我沒有鑰匙,’子平四處張望,最後他沖進書房,抓起一張四腳的大理石骨董椅,在子頤的房門口就定位。‘哥,你讓開一點,我要把門撞開。’他警告道,隨即便使力拿起椅子撞擊門把,馮太太听到一聲巨響後,趕忙沖上樓來看個究竟,兩眼所看到的景象差點讓她暈倒。
‘子平,你在做什麼?’她沖過去抓住子平的手臂。
‘打開這個門。’子平沒有停下來,他又敲了一下。
‘你不能這麼做,這是你爸生前最喜歡的椅子。’馮太太試圖阻止他。
‘那您就打開門哪!’子平不予理會,木門已被椅腳撞裂幾個小洞。
‘我開就是了,你快點住手。’馮太太嘶吼道,子平這時才把椅子放下來。
‘開吧!’子平氣喘吁吁的說,馮太太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將子頤的房門打開,門一開,子頤立刻沖出來。
‘哥,君涵在樓下。’子平才說完,子頤便立刻沖下樓,馮太太見狀也跟著奔下樓去,子平則慢吞吞的尾隨其後。
‘君涵!’子頤下樓一看見謝君涵,立刻將她擁入懷中,君涵也緊緊的抱住他,慶幸他安然無恙。
‘子頤,立刻和她分開。’馮太太沉著聲命令道,子頤抬起頭看著母親,眼中充滿憤怒。
‘我不會放開她的。’他挑釁道。
‘你快要和家-結婚了,不能做這種背叛未婚妻的事。’馮太太拿起桌上的報紙,指著那條新聞給他看。
‘我的未婚妻是君涵,待會兒我會向所有媒體澄清。’
‘你這個不肖子!這女人到底有哪里好,看看她那道疤,真惡心。一個太妹嫁到馮家來當媳婦,是個多嚴重的丑聞啊!’馮太太氣急敗壞的指著謝君涵,馮子頤正欲反駁回去,謝君涵輕柔的月兌離他的懷抱,走向馮太太,在她伸出的食指前佇足。
‘伯母,我不是太妹。’君涵鼓起勇氣說道,馮太太縮回手,疑惑的看著她。‘我是個有正當職業的女人,我沒有羞恥的過去,我是因為阻止姊夫自殺才留下道道疤的。我中規中矩,向來不喜歡冒犯別人,也不喜歡別人冒犯我,就算您是我上司的母親也一樣。’君涵堅決的口氣讓馮太太不安,她有點害怕君涵突然的轉變,子頤在君涵身後驚訝的張大了嘴,子平則在樓梯上贊賞的看著君涵的表現。
‘子頤,這就是你選的未婚妻?一個會威脅你母親的女人?’馮太太看著子頤,口氣尖銳。
‘伯母,比起您的自私舉動,我的言語根本稱不上威脅。’謝君涵平靜的口吻抓回馮太太的注意力。
‘你說什麼?像你這樣卑劣的人憑什麼這樣對我說話?’馮太太尖聲問道,一只手高高舉起,子頤見狀想上前去阻止。
‘打吧!’君涵抬起右臉,子頤和馮太太都訝異的停止了動作。‘您可以趁機知道打在這惡心的疤上是什麼感覺,好滿足您的優越感。’
馮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她放下高舉的手臂,哼了聲轉過頭去。
‘我並不覺得我出身卑劣,我的家庭小康,有對開朗的父母、生前疼我如命的姊姊、專情的姊夫和活潑健康的外甥女,即使我被外人誤解,我依然認為自己很幸福,也許這樣的背景對您而言仍不夠好,但如果您認為我這樣的女人愛上您兒子是個錯誤的話,那您就太看不起子頤了。’
‘你……’君涵再次成功的吸引了馮太太的注意力。
‘我是沒有可以匹配得上您兒子的地方,’君涵看著馮太太,真心的說道︰‘我唯一可以給子頤的是我的忠心、我的誠實,和我對他的愛,即使您反對我和他在一起,我還是不會放棄愛他,您也是個談過戀愛的人,相信可以了解我的感受。’
‘我怎麼可能會了解你的感受?’馮太太高傲的坐在沙發上。‘我跟你又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開個價碼吧!要多少你才肯離開我兒子?’
‘媽!’子頤和子平異口同聲的吼道。
‘我要的代價很高,怕您付不起。’君涵冷聲笑道。
‘說吧!只要能讓你原形畢露,我不怕付再多的錢。’馮太太冷笑,心想這個小狐狸精終于露出尾巴了。
‘我要子頤的心。’
‘什麼?’馮太太站起身,憤怒的瞪著她。
‘如果我要走,一定會帶著子頤的心一起走,這樣對您反而好,到時候他只是一具空殼,您怎麼擺布他都不會反抗,您說是嗎?’謝君涵露出一抹甜笑,馮太太氣得啞口無言,子頤在君涵身後張大了嘴巴,子平則在樓梯上偷笑。
‘我要對您說的話就是這些,不管您怎麼阻止,我都不會離開子頤的。’謝君涵轉向馮子頤,‘現在,我該回公司去了,董事長,大家都在等你回去開會。’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子頤在心中為她的表現喝采。
謝君涵離開了馮家,馮太太頹然的在沙發椅上坐下,子平下樓走到子頤身邊。
‘我為君涵加一百分,’子平笑著對子頤說︰‘快去整理一下吧!你已經遲到半天了。’說完,他走出大門,子頤看了母親一眼,一言不發的上樓去梳洗了。
謝君涵一步出馮家大門,眼淚立刻成串的掉落,她一手捂著嘴,慢慢的往‘DF’大樓方向邁去,她對馮太太的侮辱感到心痛,那比八年來,人們投注于她身上的異樣眼光,和閑言閑語還要令她痛徹心肺,強撐的勇氣幻化成一顆顆委屈的淚珠,每邁開一步,就有一滴眼淚掉落在走過的柏油路上。
緊咬著唇,盡管視線模糊,她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也許她該識相的離開馮子頤。靠實力在‘DF’里打穩根基的事實,在馮太太心中顯然不代表什麼。她過了八年平淡的生活,除了許茂倫,沒有其他男人肯來填寫她的歷史,好不容易遇上一個願意對她付出真心,幫她拋開陰沉的過去,準備好好揮灑生命的男人,卻因他母親對她的印象而觸礁。
她相信子頤的真心,對自己也有把握,但看見馮太太和子女為她倒戈相向,令她十分心痛。
她淚流滿面,不知何時已走進人群中,當她注意到旁人緩慢的行走速度時,疑惑的打量一下四周,發現幾乎每個行人都在仰望天空,她好奇的視線隨之跟進,沒料到出現的景象嚇了她一大跳。
她愣在原地,直盯著對面街角的巨幅廣告看板,那上頭是馮子頤與她胸部以上的大特寫,她的刀疤清楚的展現在眾人面前,而在她身後的馮子頤閉著眼楮,看似深情的吻著她臉上的刀疤,她則星眸半閉,微抬著臉朝向新郎。
馮子頤的表情完全透露了他對新娘的鐘愛,而她則在不自覺間流露出幸福滿足的神情。
謝君涵微張著嘴巴,眼淚已被流動的空氣吹干,因此得以看清楚廣告看板上,右下角一段感人的文字︰
你眼里反映出我的美麗,你心中收藏著我的缺憾;
外表的傷口你無法替我掩蓋,內心的傷痕你卻為我撫平了。
就算得遭受誤解,就算得忍受冷漠,
我也願意擁抱上帝的考驗,付出這一生的愛,
來回報你帶給我生命中的奇跡,只因我們是彼此最正確的選擇。
熱淚再度涌出,謝君涵難以置信的看著馮子平為她和子頤所創造出來的杰作,突然,她再也不為馮太太的態度而感到難過,看了這幅海報,她了解自己對馮子頤的愛更加堅定不移,她一定要讓全世界的人都感覺到馮子頤的選擇沒有錯。
身旁傳來汽車喇叭聲,謝君涵轉過頭,看見馮子平坐在車里,笑嘻嘻的看著她。
‘哈-!對我的技術還滿意嗎?’
君涵擦干眼淚,既高興又激動的點點頭。
‘上車吧!你站在自已的海報前太引人矚目了。’他笑著替她開了車門,謝君涵環顧四周,的確發現有人盯著她瞧,于是趕緊坐上車。
‘瞧你哭的,把眼淚擦干吧!不然下午怎麼面對我老哥?’子平邊開車邊抽了幾張面紙給她。
‘謝謝。’謝君涵接過面紙,心有所思的看看車窗外。
‘剛剛在我家時還那麼「驍勇善戰’,怎麼一出門就哭得稀哩嘩啦的?’他覺得有點好笑的問道。
‘沒什麼,一時情緒失控罷了。’她敷衍著。‘天哪!幾乎整個市區都貼滿了我和子頤的照片。’她瞪大了眼楮說。
‘沒辦法,婚紗禮服的老板太滿意了,不惜花鉅資做宣傳,我說的沒錯吧!你是這廣告的不二人選。’子平得意洋洋的說。
‘謝謝你的賞識。’
‘結婚照曝光了,看樣子我得改口叫你一聲大嫂了。’子平笑道。‘說真的,我沒料到我媽居然會把老哥鎖在房里,也沒想到我哥真的蠢到讓她給鎖起來了。’
‘一般人對自已的親人比較沒有戒心。’謝君涵替子頤辯解,她看看窗外,發現子平沒有往‘DF’大樓的方向駛去。‘你要載我去哪兒?’
‘現在才發現路不對?換作是別人,你大概早被賣了。’子平有些吃驚的說。‘本來想叫你下班後來工作室一趟,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現在就去。’
‘現在?’君涵驚慌的看看時間。‘我得上班啊!而且子頤待會兒會回公司。’
‘放心吧!他在公司找不到人,一定會自動到我工作室來的。’子平很有把握的說。
趕回公司的馮子頤焦頭爛額的尋找謝君涵的蹤影,但葛秀雅說她早上出去後就沒回來過,害子頤急得差點要報警,要不是譚家-這時打電話來,他早撥一一九。
‘恭喜!’他還沒搭腔,譚家-就興高采烈的說。
‘恭喜什麼?’他滿頭霧水的問。
‘唉喲,你沒發現整個高雄市幾乎部貼滿了你的臉?’譚家-訝異的問。
‘我的臉?我只看到報紙上有我和你的照片。’
‘那個就別管啦!我看今天全台灣的焦點人物就是你了,瞧你老弟把那海報做得多大呀!站在子妮家的陽台上可看得一清二楚。’譚家-笑道。
‘你在子妮家做什麼?’
‘避難呀!昨晚我父母為許茂倫的事來炮轟我,還好今天早上我沒去公司,听說有一群記者等在門外圍堵我,想證實我和你的婚事。你昨晚跑哪兒去了?害我們擔心死了。’
‘我媽在開水中放安眠藥,我睡著後又把我房里的電話拿走,然後把我鎖在房間里,我昏睡到快中午才清醒,剛好子乎回家和我媽吵架,听到我敲門的聲音才把我放出來。’子頤解釋著。
‘你媽居然做這種事?’譚家-不可思議的問。‘那君涵呢?’
‘對了,君涵!’馮子頤又想起她失蹤的事。‘你有沒看到她?’
‘沒有啊!有看到我就不會問你啦!’
‘早上她也來過我家,之後說要先回公司等我,可是我回來後一直沒見到她,她的秘書說沒回來,我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子頤拿起電話,在辦公室內著急的跺步。
‘搞不好在街上被人攔下來了。’
‘什麼意思?’
‘你和她一起拍的婚紗廣告貼得到處都是,君涵臉上的刀疤那麼明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她。’
‘照片已經做好了?’子頤呆滯的問,他在來公司的路上沒注意到。
‘我從頭到尾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啊?’譚家-不高興的問。‘一大早就開始轟動了,這下你得……’她還沒說完,秘書已急忙的敲門進來。
‘董事長,有一群記者闖上來,說要訪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