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太用不著問聶舶和子平的約會如何收場。光從他們隔天的一舉一動便能看出端倪。
子平工作時依然專心、專業,但一有空檔,他的視線便瞟向坐在不遠處的聶舷,而聶舷更明目張膽地盯著他的身影,好像她的視線已用三秒膠黏在他身上。
她終于確定這兩人已陷入熱戀中的證據,是在她要換裝拍另一組照片前,看見子平直直走向聶舷,毫不遲疑的低頭輕吻她的唇,而後兩人甜蜜地對望,面對面坐下竊竊私語。
不只羅太太,攝影棚里其余人也全傻了眼,驚訝地瞪著他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後繼續工作。
「我眼楮沒花吧?」羅太太讓小黛補妝時喃喃自語。雖然她對這兩人的未來頗為看好,但萬萬沒想到速度會這麼快,何況以她對干女兒的了解,她很驚訝聶舷竟當著大家的面和子平卿卿我我。
「你要是眼花,那我肯定是早衰了才跟著眼花。」小黛咕噥道,她還有點氣子平昨天扔下工作不管,但因為順利借到攝影棚,所以也沒抱怨什麼。
現在看來,那兩人昨天肯定有個甜蜜約會。
「我從沒看過師父為任何人丟下工作不管。」子平昨天把他們丟在工作室里時,鯨魚有此一說,那時她便驚訝于平對聶舷的在乎程度。
她越來越好奇這兩人發生了什麼事,讓子平的態度有這麼大的改變?她還記得他曾對他們吼說聶舷腦筋有問題哩!一副對聶舷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怎麼現在卻親昵地握著她的手有說有笑?
不知是否急著想和聶舷獨處,子平今天的拍攝工作特別順利,比預定的時間提早兩個小時結束拍攝,所有人都累得只想躺下來,只有子平和聶舷還精神奕奕地談笑風生。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小黛看不下去,首先發難,「簡直比要結婚的新人還黏。」
「熱戀中的情侶本來就這麼黏。」何先生替他們說話,摟著心上人笑道。
「我本來還以為你忙得沒空談戀愛呢!」小黛對子平嘲諷道。
「你要是不服氣的話也去談個戀愛,我看鯨魚挺有空的。」子平不以為意地提議,「反正你們兩個都沒別的對象,就湊合一下吧!」
鯨魚和小黛震驚得目瞪口呆。
「跟她?」
「跟他?」
兩人不約而同地指著對方大叫。
「你們兩個在一起時很有趣啊!」聶舷附和道。
當他們倆互瞪一眼後轉開視線,臉色卻悄然泛紅時,聶舷便知道他們其實對彼此不是毫無感覺,只是平常吵嘴吵習慣了,都不願先承認自己的感情已栽在對方身上。
「師父,明天開始真的休假兩個禮拜嗎?」為了化解尷尬氣氛,鯨魚轉移話題。
「是啊!我要好好休息一陣子。」子平滿足地伸伸懶腰。
「馮先生,需要我讓小舷也放兩個禮拜假配合你嗎?」羅太太打趣地問道。
「干媽,不行啦!這樣你怎麼忙得過來?」聶舷詫異地推拒。
「我是很想。」子平對她感激地笑笑,「但你下個月要結婚了,還是讓聶舷堅守工作崗位吧,不過有個條件。」
聶舷望著他,一臉「你又來這套」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失笑。
「我大概猜得到。」羅太太揶揄道,「你想要幫她爭取多長的婚假?」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子平笑著點點頭,「我比較傾向于玩夠了再回來,你意下如何?」
「要是你們從此都不想回來工作,那我損失不就大了?」羅太太有些不贊成。
「放心吧,我想聶舷一個月後就會開始想念幼稚園里的小鬼們了。」子平保證道,低頭發現聶舷正呆愣著,于是惡作劇的捏她鼻子,她馬上回過神來揮開池的手。
「說得也是。」羅太太認同地笑了笑,況且聶舷為孩子們付出這麼多心力,是該讓她好好享受婚姻的喜悅。「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干媽!」聶舷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別喊了,我這把老骨頭要回家休息了,你們也快去約會吧!」羅太太揮揮手道,然後挽著何先生的手離開。
幾分鐘後,子平一肩扛起攝影器材,一手牽著聶舷的手離開借來的攝影棚,開車回工作室。
「你怎麼跟我干媽提還不確定的事?」她不安的問道。
「對我這麼沒把握?」他雙臂環胸,盯著她的背影。
聶舷低頭不語,逕自把玩桌上未拆封的底片,子平從背後摟住她的腰,臉靠在她的肩上,張嘴輕咬她的耳垂。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哄道。
但他的接近令她雙膝發軟,早忘了她考慮說出口的話。
「我只是……怕。」片刻後,她終于說道,但他持續在她頰邊、耳上的舌忝吻令她嬌喘連連。「我很膽小,我……怕自己承受不了……」
「你一點也不膽小。」他笑道,想著昨天的初次纏綿仍暈陶陶的,她的熱情令他驚奇,害他想溫柔的企圖屢屢失敗。「你若有心,天塌下來你都會伸手去撐。」
「別安慰我。」她喘息著說,想轉過身吻他,但他制止她,不讓她如願。
「我是說真的。」他一手不安分地溜進她上衣里,隔著內衣以指輕刮她的。「想想第一次對我提議一夜、在我面前大膽月兌衣和坦白說想吻我的心情,再想想你昨天的主動,你的膽子大到讓我措手不及。」
聶舷咬牙忍住一聲呼喊,僅發出小小的申吟,她快站不住了。
「那是因為……我豁出去了……」
「這就對了。」子平另一手掀起她的及膝裙,探進底褲尋找桃花源。「我們都豁出去來談這場戀愛,為了讓傷害減至最低,我們得有相守到底的決心。」
「你說得好像……我們在打仗。」聶舷感覺自己在他撩人的下融化,她動手解開襯衫和內衣鉤扣,在他的協助下丟開它們;他就是有辦法讓她化被動為主動。
「我們是可能有場小戰爭要打。」他誠實的說,將她的上身壓在桌上,嘴唇印上她的頸背,如願嘗到這美背弧度的滋味。
「你指的是……你媽媽?」她盡量將桌上雜物移至一旁,雙手緊抓桌緣,勉強在他挑逗的攻勢下談話,她的硬挺、腿間濕潤,神經都快崩潰了,他還跟她說這些正經事。
「嗯哼。」他的舌尖在她的刺青上游移,似也無心談話了。
「子平……」她低喊著,全身在快感中戰栗,直想剝光兩人的衣服,享受結合的愉悅。
他解開她的裙子、拉下她的底褲,她全身赤果地趴在桌上喘息,他卻仍穿著整齊,她忍不住申吟著抗議。
最後他終于解開褲扣,拉下束縛他硬挺需要的兩層布料,提起她的右腿彎曲膝蓋靠在桌緣,引導自己緩緩進入她體內……
***
「子平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馮母在晚餐時毫無預警地問道,子頤和君涵聞言差點噎著。
「呃,我沒听子平提起。」子頤小心地回答。
「我不用听他提,看他最近的行為也知道!」馮母有些不悅地斥道︰「你這哥哥怎麼當的?到底有沒有在關心你弟弟的生活?」
「媽,子平最近休假,白天我和子頤上班,跟他踫不到幾次面,若他真交了女朋友,晚上當然會出去約會,我們踫面的機會更少啦!」君涵柔聲對婆婆解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你看他休假這幾天來,我們都還沒跟他坐在一起吃過晚餐呢!」
馮母的怒氣平息了些,嘴里開始叨念著一堆叛逆、難管教等字眼。這些話子頤夫妻已听過不下千百遍,全都用來形容不常在家的子平。其實子平並不是這麼壞的兒子,他只是受不了母親的嘮叨和八股的觀念,而馮母近幾年每見到他都要叨念他結婚成家的事,難怪他不願住家里,寧可窩在工作室與心愛的相機為伍。
子頤有好幾次也想搬出家里,但心想母親已六十多歲,之所以會不斷的叨念也是因為寂寞,再加上現在君涵有孕在身,母親非常渴望孫子出生,因此夫妻倆才屢屢打消此念。
「去問問你弟弟,什麼時候帶人回來見我。」馮母最後絮絮叨叨地對大兒子念道︰「兄弟倆都一個德行,非要人嘮叨才肯結婚,也不想想都幾歲的人了……」
子頤和君涵連聲稱是,就在馮母念到無話可說時,客廳的門開了,接著子平經過飯廳人口準備上樓。
「子平。」子頤連忙喊住他。
子平聞言停下腳步,向母親打招呼。
馮母僵硬地點個頭,原本不斷羅唆的嘴巴此刻專心進食。她的三個兒女中,她最拿于平沒轍,當然她也清楚子平討厭人家嘮叨,為了避免母子倆又起爭執,她總會在子平難得回家的時候閉上嘴巴,只是誰也說不準她何時又會犯老毛病,把子平念得幾天不回家睡覺。
和君涵寒暄幾句後,子平因趕著要出門而急著上樓拿東西,子頤借口要拜托他洗照片,離席跟著他上樓回房。
「你戀愛了?」門一關上,子頤劈頭就問,子平翻找東西的動作暫停,狐疑地盯著他。
他最近幾天都回家住,但和因工作忙碌而早出晚歸的子頤很少踫面,他納悶子頤是從哪得到這個消息的,連子妮那個家族大嘴巴都還不知道。
「媽剛才說的。」子頤不等他問便主動回答,子平一臉不信。
「她怎麼知道?」
「她說看你最近的行為舉止就知道了。」子頤雙手插腰,看樣子子平真的談戀愛了,這是好事,但他們母親若要催促子平結婚,大家的耳根又要不得清靜了。
「怎麼可能?她當初連你談戀愛了都沒發現。」
「不管這個,你還沒打算帶她回來讓我們認識?」
「你認識她。」子平找到他要的東西後,又打開衣櫥挑件T恤換上。「是聶舷。」
「聶舷?誰……」子顧在腦中思索著。
「那個被下迷藥後對著我月兌衣服的女人。」子平補充一句,子顧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早對人家有意思啦!」他曖昧地拍拍弟弟的肩。
「我只能告訴你我當初可沒預謀愛上她。」子平神秘地笑笑,然後行色匆匆地下樓,跟已移至客廳的母親和大嫂打聲招呼後準備出門。
此時子妮的三個孩子突然沖進來抱住子平的腿。
子平笑著一一與他們擁抱親吻後,輕輕地拉開六只小手的箝制,他們隨即沖向最疼他們的外婆,而後才是子頤和君涵。
「二哥,坐在你車里的那個女人是誰啊?」安渠隨後踏進門好奇地問道,馮母和子頤夫妻都豎起耳朵听。
「我女朋友。」子平不假思索地回答,跟著轉頭望向自己的車,發現子妮正俯在車窗邊和聶舷談話。
子頤微挑高一道眉,難怪他這麼急著出門。
「子平。」
馮母冷靜的語氣讓子平渾身一僵,已經可以預料到母親接下來想說的話。
「人都來到家門口了,為什麼不請她進來坐坐?」
「我們要去看七點半的電影,時間快來不及了。」
「電影隨時都可以看。」
「票已經買了。」他從口袋里拿出兩張電影票給母親看。
「二哥,你干嘛把人家丟在車上?」子妮責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子平轉頭想對她解釋,便發現聶舷一臉不安地站在子妮身邊。
***
聶舷萬萬沒想到是在這麼突兀的情況下認識子平的家人。
子妮出現在車窗旁前,聶舷便已注意到他們,三個小朋友待父親一停好車便蹦蹦跳跳地下車沖進馮家大門,她羨慕地望著那三個可愛活潑的孩子,其中那對女孩是雙胞胎。
而後孩子們的父親跟著進屋,只有他們母親直直往她的方向走來,一開始她有些擔心自己會被誤以為是可疑人士,但那女人越來越清晰的輪廓讓她以為看見女性版的子平,因此她猜這是子平的妹妹子妮。
隨著她的接近,聶舷心里便越緊張,她沒打算今天會見到他的家人,原本子平是要她跟他一起進屋的,但她拒絕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誰知還是躲不過。
子妮上前敲敲車窗,她按下車窗對她和善一笑,心想子平兄妹真的長得很像。
‘稱好。」子妮也回以一個笑容,「你是子平的朋友嗎?」
「對,我叫聶舷。」她說著微微紅了臉,尷尬地想著是否該解釋自己跟子平的關系。
「是女朋友吧!」子妮了然地說,「我是他妹妹。我二哥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車上?」她不悅地皺眉。
「是我自願待在這里的。」聶舷趕緊解釋,「他只是進去拿東西,我想貿然闖進你們家不太好。」
「你這哪叫闖?」子妮有趣地笑道,「你是被他帶回來的,有什麼關系?出來吧!看來我二哥不是被我家小鬼頭纏住,就是被我媽絆住了。」
聶舷遲疑著,但子妮已打開車門,她只好關上車窗、拔掉車鑰匙下車,鎖上車門後,尾隨子妮走進馮家大門。
「伯母,你好。」聶舷注意到馮母犀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因此先禮貌地向她打招呼,博得了老人家回應的微笑,讓她心中原本糾纏的結解開了一點點。
「她是聶舷,我女朋友。」子平牽起她的手拉到身邊,向大家介紹,同時也向她介紹他的家人們。
這時子妮的三個孩子又圍在子平身邊,好奇地打量他身邊的陌生人,聶舷朝他們揮手微笑,子平也溺愛地模模外甥的圓臉頰。
聶舷看向子頤,因想起他知道她曾在子平面前大方月兌衣而面露紅潮,但子頤只是熱烈地歡迎她。接著當她面對君涵時,倏地被她右頰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嚇得雙眸大睜,但君涵保持風度的微笑著。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改天再帶她回來……」子平邊看表邊拉著她往門口走。
他們才剛踏出門口一步,馮母突然在身後喚著,兩人同時轉過身來。
「聶小姐,明天晚上來我們家吃飯。」
馮母臉上和藹的笑容是聶舷始料未及的,就連子平都略感訝異。
「好,謝謝伯母。」她鼓起勇氣答應。
「玩得開心點。」馮母慈祥地點頭示意後,子平便拉著聶舷上車。
「你還好吧?」
「還好。」聶舷松口氣地笑笑,「看來你媽媽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可怕。」
「等著瞧吧!」子平不以為然。「明天晚上她就會開始催促你辦嫁妝了。」
「呃,她真有那麼急?」
「急著抱孫子。」
「可是若你跟我結婚就沒辦法……」她一臉為難地說。
「那又怎樣?結婚後再告訴她。」子平一副不在乎的模樣說道。
「不好吧,她會以為我們在欺騙她。」
「我們只是沒說,算什麼欺騙?」
「如果你媽媽真那麼在乎那些傳統觀念,她就會覺得被欺騙!」聶舷再也無法忍受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嚴肅地說︰「我情願先攤牌,省得老覺得埋了枚地雷,天天擔心什麼時候會炸開。」
子平陷入沉默,聶舷盯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直到車子停下,她才發現他們已到達電影院。
「你不了解我媽。」他停好車後說,「一旦她發現你不是她理想中的媳婦人選,她會逼我們分開,她就曾經那麼對待我哥和我大嫂。」
「他們堅持下來了,不是嗎?」她腦中閃過他大嫂臉上的那道疤,忍不住懷疑那道疤是否因「堅持」而產生的。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為我堅持下去?」他期待的問。
「如果你可以為我打這場仗,我為什麼不行?」聶舷有些氣他如此輕視她的能耐,「你以為我說愛你的那些話只是隨口說說嗎?」
「當然不是。」子平緩緩地笑了,臉孔湊前與她額心相貼。「我只是擔心你承受太大壓力,興起臨陣月兌逃的念頭。」
「你侮辱到我了。」她感到受傷地捶他一拳,「是你說我膽子很大的,我總要名副其實,不是嗎?」
「當然。」子平吃痛卻滿足地笑了。「既然你已準備好可以接戰帖,我也不介意你把月兌光衣服讓我看的事告訴她。」
「討厭!干嘛老拿那件事糗我?」聶舷紅著臉又連捶了他幾拳,逗得他樂不可支。
等他笑聲止歇後,她又正色問道︰「你真的願意娶我嗎?」
「在你說了那些話後還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自己很欠揍嗎?」他佯裝凶巴巴地瞪她。
「我需要你的支持,我怕這只是我一廂情願。」聶舷老實的說,子平嘆口氣將她摟進懷中。
「我說過不要一段一閃即逝的感情不是隨口說說,我愛你,如果我媽真那麼希望我結婚,我甚至可以明天就把你娶進門,不過那對你家人不太公平吧?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疼你。」從她們姐妹的相處中知道他們一家人感情深厚,聶舷曾對婚姻萬分恐懼,而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剝奪她曾經幸福的生活。
「你不怕我結婚後成了惡婆娘?」她開玩笑地問道。
「放心吧,我知道能讓你融成一灘水的方法。」子平邪惡地低語,低頭吻她耳後,仿佛借此證明他真的有辦法讓她服服帖帖的。
聶舷忍不住輕聲嘆息,他真的可以。
「下車了啦!電影要開演了。」她控制住快要渙散的思緒,輕推著他催促道。
「我突然覺得不是這麼非看電影不可。」子平不肯放開她,在她耳際低喃,然後抓過她的手置于他的牛仔褲襠上。
「電影票都買了。」她紅著臉輕模他的鼓脹,她也想要,她的刺痛硬挺,但又不想浪費電影票錢。
「管他的,反正看電影的享受比不上你的一個吻。」說完,子平坐正身軀,發動引擎離開停車場。
聶舷失望于失去他親吻的愉悅,當他專心開車,她的視線溜向他仍亢奮的股間,突然興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她挨向他,一手探向他的褲扣,模索著釋放他,挑逗地他,並輕咬他的耳垂,害子平血脈賁張地一路遠飆回工作室。
***
隔天她依約前來馮家晚餐,豐盛的菜肴令她受寵若驚,听說全出自馮母之手。
馮家人全部到齊,包括子妮一家人,三個小孩子讓餐桌氣氛格外熱鬧,聶舷和馮母也相談甚歡。
直到馮母果如預期提及希望兩人盡快結婚,好讓她如願抱抱子平兒子的那一刻,歡愉的氣氛宣告結束。
「我不能生孩子。」聶舷鼓起勇氣說出口。
餐廳突然安靜下來,除了三個仍在狠吞虎咽的孩子和子平外,其余人的視線全落在她身上。
「呃,什麼?」馮母愣愣地問。
「我有先天性疾病,沒辦法懷孕。」聶舷解釋,子平伸手捏捏她右腿,替她打氣。
「什麼樣的先天性疾病?」子妮好奇地問。
「透納氏癥……」聶舷才剛要解釋,子妮先發出一聲驚呼。
「原來就是你!」
聶舷一頭霧水地望著子妮,再望向子平。
「我問過子妮這個病,也是在她家上網查的。」
「那是怎麼樣的病?」君涵也充滿了好奇。
「性腺發育不良,所以沒有子宮和卵巢。」子平代答。
「這算什麼女人?」這句令人震驚的話出自馮母之口,眾人臉色凝重地看著她。
「媽!」子頤對母親使個眼色,因為子平的表情已經在醞釀風暴。
「我媽的意思是女人不可能沒有子宮和卵巢。」子妮試著打圓場,「她沒听過這個病,所以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有,可是因為發育不良,所以它們只是一堆線性縴維,起不了作用。」聶舷抗拒著馮母的話所引發的心痛,進一步解釋道。
「太可惜了。」安渠惋惜地說。
「不孕沒關系,可以領養小孩嘛!」子頤笑道,試圖炒熱氣氛,因為子平和馮母的表情仍僵持著。
「媽,我想看電視。」子妮的大兒子之淮突然向母親撒嬌,化解了餐桌上的些許尷尬。
「到樓上去看。」子妮說著抱起雙胞胎女兒之一,她們無聊到開始玩食物殘渣了。「老公,帶之淮上去吧,我帶女兒去洗手。聶小姐,幫我一下好嗎?」
聶舷看出子妮想把她帶離風暴,但是她左右為難,因為她擔心子平和他母親起口角,又不好拒絕子妮的要求。
于平看出她的猶豫,二話不說將另一個雙胞胎抱到她身邊,用眼神示意她隨子妮離開。
「我也來幫忙吧,我需要實習。」君涵起身,一手撫著肚子,另一手溫柔地拍拍聶舷的肩,示意她跟上。
「別擔心,子平是家里最讓媽媽沒轍的人。」剛踏上樓梯,子妮便開口安慰聶舷。
一行人上了樓,飯廳里的戰火隨即引爆。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什麼樣的女人不好找,找個不能生小孩的女人干嘛?」馮母痛心地問道。
「照你這種想法,是不是全世界的不孕婦女都不必嫁人了?」子平惡聲惡氣地反問。
「我怎麼跟你死去的爸爸和女乃女乃交代?」馮母不理兒子的問題,準備用祖先名號來壓他的氣勢。
「爸跟女乃女乃才不會在乎這些!」子平的怒氣爆發了。「全家只有你在乎!當初大哥要結婚時,也是只有你反對。」
「我是為你們好……」馮母被兒子的怒氣嚇得有些瑟縮。
「媽,真為我們好就別阻止我們自己挑對象。」子頤在一旁好言相勸,一手按住弟弟的肩,借以緩下他的脾氣。「你看我和君涵不也一直很幸福嗎?」
‘可是她不能生啊!要誰來延續子平的血脈?」
「我們可以領養孩子。她有心髒病,就算她能生,我也不讓她生。」子平語氣平靜但堅持地說,「生了孩子又能怎樣?要是長大成了孽子,不是讓馮家祖先更丟臉?」
「子平說得有理。」子頤附和的點頭,「媽,在你還不知道聶舷不孕之前,你不也是跟她聊得很愉快嗎?我看得出來你喜歡她,不然你何必親手準備這一桌子萊?」
馮母瞪著一桌飯萊不語,無法否認但也不想承認。
「你也知道子平的眼光很挑,他看上的女人能差到哪去?」子頤見母親已經心軟便乘勝追擊。
「他老是不在家,我只希望他娶妻生子後能安定下來,不要再窩在那間工作室里。」馮母像個孩子在撒嬌,兩兄弟有些訝異地面面相覷。
「那就叫子平常帶聶舷回來陪你聊天嘛!」子頤哄道,「子平的工作很忙,你老對他念那些瑣事,他為了想專心工作,當然就一直住在工作室。」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行了吧?」馮母有些惱羞成怒地起身,氣沖沖地回到房里。
「天哪!」子平疲倦地揉著太陽穴,「真累。」
「媽只是太寂寞,你也別氣了。」子頤勸道。
「要是她不再拿傳宗接代的事做文章,我當然就不會氣。」子平翻翻白眼道,而後他想起被帶上樓的聶舷,擔心她听到他們的爭執而難過哭泣,急忙起身上樓找她。
終曲
子平沖進來時,聶舷正津津有味地听著君涵解釋臉上疤痕的由來,加上子妮和雙胞胎女兒問童稚的言行舉止令人發笑,她壓根忘了擔心樓下的母子戰爭。
子平和子頤上樓後看到的便是一片和樂,似乎沒有人在為樓下的爭吵擔憂。子平因聶舷臉上的笑容而松了口氣。
「舅舅!」雙胞胎女孩搖搖晃晃地奔向子頤兄弟,他們一人抱起一個。
「怎麼了?媽呢?」子妮看到兩個哥哥臉上釋然的微笑,猜想事情並沒有大伙想像的那樣難解決。
「在房間里生悶氣。」子頤抱著外甥女走到妻子身邊坐下。
「她還是不能接受聶舷?」君涵的問題讓聶舷也跟著緊張起來,同樣被馮母嫌棄過,君涵很能了解她的心情。
「也不是,她只是不高興子平老住在工作室,害她很寂寞。」
眾人的視線又瞟向子平,他正和外甥女玩得不亦樂乎。
「別都怪到我頭上。」子平略微不悅地抗議,「你們也常忙著工作不在家,說起來媽會把炮口對準我都要怪你們。」
「喂!別太過分,也不想想我剛怎麼幫你哄媽媽的。」子頤不滿地瞪著他。
「哼!當初你被媽迷昏、鎖在房里前,怎麼不像剛剛那樣哄她?」子平不甘示弱地反擊,聶舷感興趣地睜大眼楮。「還勞駕我來救你哩!」
「別翻舊帳了,沒完沒了。」君涵笑著阻止兄弟倆,然後拍拍聶舷的手,示意日後再慢慢把以前的故事說給她听。
「你們都躲在樓上做什麼?」樓梯口突然傳來馮母氣憤的聲音。「全部下來吃水果,別想丟下我一個老太婆在這里打瞌睡!」
所有人面面相覷,有些驚訝母親這麼快就恢復了,但沒有人敢有所遲疑,乖乖起身下樓。
子平緊握著聶舷的手,安撫她忐忑不安的情緒。
馮母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盡責地招待聶舷,大家也若無其事地聊著天,時間分秒流逝,馮母開始打呵欠了,子妮才起身說該回家了,子平則要送聶舷回家。
子頤夫妻和馮母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當子平和聶舷快要走出大門時,馮母突然大聲清了清喉嚨,大家全疑惑地回頭看她。
「子平,有空常帶聶小姐來玩。」馮母似乎有點不自在,但她的話讓子平和聶舷心里一陣開懷,其他人也心知肚明的相視而笑。
「伯母,叫我聶舷就好。」她淚眼模糊道,「謝謝你今晚的招待。」
馮母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轉身回房休息。
走到停車處時,聶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抱著子平又哭又笑。
「還好我哥有張三寸不爛之舌。」子平放心地笑道,「要是只有我在那里,肯定和我媽吵到掀桌子。」
「其實你媽媽沒你說的這麼可怕。」聶舷替馮母說話。
「別太大意,你這只是第二次跟我媽見面呢!」子平微笑地警告。其實他沒想到事情能這麼輕易地解決,畢竟他母親有過「不良紀錄」,能如此和平落幕實屬欣慰,但他不敢掉以輕心。
「我倒不擔心以後,你會做我的後盾,不是嗎?」聶舷快樂地說。
「不只我,大家都會。」他保證道,看到她跟家人處得那麼好令他高興。
「他們都很好,一點也不在意我的……缺陷。」
「你真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想的那麼膚淺?」子平斜睨她一眼。
「當然不是,至少我有幸認識的人都不膚淺。」她微笑著吻他的唇,「尤其是你。」
子平迅速將吻的熱度升高,不消幾秒,兩人便氣喘吁吁地靠著彼此以防摔倒。
「時間還不太晚,我們還能到工作室里去消磨一番。」子平邊說邊啄著她的頸項。
「你總不能每次想……就把我帶到工作室去吧?那里又不是賓館。」聶舷輕咬他的脖子,品嘗他堅硬肌膚的咸味。
子平被她的話逗笑,但仍繼續吻她,最後干脆在她頸部留下一個吻痕,聶舷低呼一聲。
「討厭,你怎麼在人家這里種草莓?天氣這麼熱,根本沒辦法遮。」她羞紅了臉推開他。
「誰要你遮了?」他得意地說,「待會我還要在你全身上下種滿草莓,這樣就沒人敢侵佔我的勢力範圍了。」
「色鬼農夫!」聶舷嘀咕道,迅速打開車門坐進去,以免他又乘機在她身上種下另一個草莓。
子平悠哉地坐進車里,滿意地端詳她頸間的紅痕。
「要是你願意,我不介意你也在我身上種幾個小草莓。」他邪邪地笑道。
聶舷輕捶他,心里開始盤算要將草莓種在何處。
她想起聶嫣曾說過,讓對方在身上留下痕跡,是想證明自己被對方愛過。
現在她被愛了,也深愛著,她滿足的笑容擴大、加深,她幾乎可以預見與他共度的未來會多麼精采、快樂。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子平邊開車邊問,聶舷不禁嚇了一跳。
「結婚?這麼快?」
「明知終究會有那樣的結果,何必浪費時間等待?」他居然拿她曾說過的話反駁她。
聶舷瞪他一眼,但他仍一派自信地笑著,讓她又氣又愛。
「你來娶,我就嫁。」她豁出去的說,心里漲滿的感情補足了體內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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