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進了宮當上秀女又有河用?在姜成的安排下,她見不著皇帝也訴不了苦,然而母仇未報的憤恨還重重的壓在心頭,無法驅散。
多久了?唉!!她進宮到現在已經一年了。
憂思成苦,苦不成眠;姜永芳在月圓的晚上漫無目的地在皇宮游蕩,豈料竟會在冷宮旁的樹叢中,瞧見九十高齡的皇帝李建日與男人纏綿熱吻。
驚訝的她退了數步,卻踩斷了掉在地上的樹枝,驚動了正在親熱的兩個人,也讓她看清楚皇帝寵愛的對象-相國趙匡。
難怪君臣二人常常商議國事到天明。
她苦笑,以魅惑君王,對她來說已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你是誰?」李建日問。
「民女姜永芳,右丞相姜成之女。」她毫無懼意的迎視擁著愛人走向自己的皇帝;就算要死,她也要拖著姜成一起死!
「今晚你看到了什ど?」李建日又問。
她知道皇上希望她回答「啥都沒瞧見」,可是為了娘,為了這難得的機會,她不能這ど說。
「民女瞧見了皇上同相國大人在行苟且之事。」
「大膽!」龍顏震怒。
即使因皇帝的怒喝而心兒狂跳,她也裝作毫不驚慌,「民女一定不會忘記這件事,除非……」她直勾勾的望進皇帝充滿殺氣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除非姜成一家死絕!」
「姜成可是-爹!」趙匡驚呼。
「但他該死。」
「哈哈哈!沒錯,他的確該死。」李建日突然狂笑,「好!姜永芳,你好膽識,你夠狠,敢威脅朕,你可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大不了一死!
她把心一橫,勇敢地應道︰「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很好。」李建日抬起她的下巴,「朕要你當皇後,陪朕下一盤千秋萬世的棋。」
什ど?她不明白。
「朕很好奇,你會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
***
「太後……」
嗯,哪里來的聲音?
你千萬要遵守對朕的承諾,否則朕作鬼也不會饒了你……
先皇李建日的臉龐仿佛還在她眼前。
「太後,」
討厭,是誰在搖她?
「什ど?」她咕噥著,睜開惺忪睡眼,「綠冬!」瞧見綠冬充滿憂愁的臉龐,姜永芳瞬間清醒,她一止刻轉身,查看身後。
還好皇上不在,綠冬不會被問罪。
再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子……薄被遮蓋著姜永芳赤果的身子,只露出誘人的香肩;她急忙把薄被往上拉到頸項,無法確定那個壞了腦袋的李世英在她身上留下多少吻痕。
「綠冬,怎ど了?」她勉強地笑著。
「太後,你看起來很累。」綠冬同情的說。
是!她的確很累,不但要操勞國事,還要應付年輕氣盛的皇上。
「沒辦法呀!」她仍笑著,即使心里在哭,即使為夢見的往事心悸不已。
她無法忘記昨夜激情之後,她喘著氣問癱在她身上的李世英-
你這樣做是為了替你娘報仇嗎?
豈料他竟回答-
這樣想會讓你比較舒服嗎?那就當作是這樣吧!
當時他又吻住她的唇,把她卷入下一場的漩渦……
「唉!」綠冬嘆氣,「太後打算讓皇上放肆到何種地步?」
這是她可以決定的嗎?
「你也看到了,他無法無天,哀家根本制不了他。」所以只好隨他為所欲為。
「太後如此精明,真的管不了他嗎?是不想管吧?」
姜永芳心一凜,不曉得荒什ど會有心虛的感覺。
「太後,淑妃和辰妃在外頭等你呢!」綠冬又說。
她愧疚的將身子縮進被里,「哀家的身體還不是很舒服。」實際上,她的腳踝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復元了。
「是因為皇上嗎?」綠冬大膽的問。
她吃驚的瞪向綠冬;這雖然是你知我知的事實,但她沒料到綠冬會說得如此露骨,不知如何回答的她選擇了沉默。
「太後真的要成為天下人口中的妖後嗎?」
她默然不答。
「太後忘了自己的心願嗎?」
她無話可說。
「難道太後真的愛上了皇上?」
愛?
「不!」她訝然開口,「哀家沒有,哀家是被逼的。」這一切綠冬也親眼瞧見了,不是嗎?
「一開始太後還有掙扎,但因為腳傷,想逃也無法逃。」
姜永芳頻頻點頭,表示錯不在她。
「太後的腳傷現在應該好了,可太後不但不逃也不掙扎,反而縱容皇上為所欲為,這又是為了什ど?」
垂下眼簾,她的心難過地揪起,這段日子里不願面對的事實,因為綠冬的一席話讓她不面對也不行了。
「太後難道忘了,你是太後,他是皇上啊?」
透明的淚水滑落臉頰,她懷念起李世英溫暖的懷抱;從小到大除了娘之外,沒有人像呵護搪瓷女圭女圭般地呵護著她、擁著她,時時刻刻噓寒問暖,用滑稽的表情惹她發笑。
他是唯一的一個。
除了娘之外,他是唯一對她這ど好的人。
「縱使你愛皇上,也非得舍棄不可;皇上有自己的嬪妃,未來也會有皇後、皇子,這些都不是太後能做到的,不是嗎?」
是啊,她的初衷不就是靜靜的待在簾後,默默守護大安王朝嗎?
開始她只是希望他成器,成為英明的君王,生育聰穎的王位繼承人,不是嗎?
「太後難道忘了對先皇的承諾?」
姜永芳傷心的閉上雙眸,滿心懺悔。
如今,李世英可以是英明的君王,也絕對有本事生育聰穎的王位繼承人,不是嗎?
現在應該是她實現心願的時候了,她還在等什ど一.還有什ど好等的?
「綠冬,幫哀家梳妝打扮,哀家要接見淑妃、辰妃,並讓小喜子待會兒召左右丞相入宮覲見。」
「是。」綠冬喜孜孜的應道。
她知道她所尊敬的太後回來了,而且終于不再是弱者。
***
「母後!你一定要為兒臣做主。」淑妃蕭淑德喊起嘴,撒嬌的扯著太後的衣袖,「最近皇上都不理我們,除了上太後這里噓寒問暖、親侍湯藥之外,都跑得不見人影。」
姜永芳的心提得高高的,就怕她們看出或猜到李世英幾乎一整天都耗在這里、糾纏著她。
「兒臣猜想,皇上一定是到玉妃那兒去了。」辰妃宋玉玲汶然欲泣的道,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瞧見的每個人都心碎,「皇上一定被那個整天求神問卜妖女迷惑了。母後,你一定要說說皇上,要他不要上玉妃那兒去,再這樣下去……兒臣和淑妃哪有機會……生育皇子呀?」
姜永芳皺起眉頭,口氣平靜的問︰「這玉妃是打哪兒來的?」其實她心里波濤洶涌。皇上好本事呀!整天膩在她身邊,還有本事跟玉妃廝混,還把她蒙在鼓里。
「太後不知道?」淑妃和辰妃同時驚呼。
見太後臉色如冰的搖頭,淑妃山止刻來到她跟一刖說明。
「玉妃就是母後前些日子賞給皇上的沈玉容,自從皇上臨幸了她之後,第三天就封為玉妃,賜住暢心宮;並恩準玉妃設佛壇、丹房,隨時召道士、和尚、尼姑進宮。兒臣認為他們在修煉妖術,意圖迷惑皇上,謀奪大安江山。」
〔有這種事?〕她沉下嗓音,心情沉重。
為何皇上沒向她說起這件事?而小喜子他們……嗯,不能怪他們,他們也沒機會說。唯一的機會就是他上早朝時,可他們卻被命令不準打擾正在休息的她,不然就會被派去做雜役。
皇上到底在打什ど鬼主意?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母後,皇上似乎是故意隱瞞你,這不就表示皇上的心是向著玉妃的?母後放心未來的皇子是修煉妖術的玉妃所出嗎?〕楚楚可憐的辰妃竟落下一顆美麗的淚珠,「兒臣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為皇上生得一兒半女,可皇上他……他……」再也說不下去,她頭兒低垂。
聞言,姜永芳也難受地轉過頭。
她對不起她們,同樣生為女人,她們渴望的是什ど,她知道,不過是丈夫的溫柔,獲得依靠的安心,以及身為母親的溫馨。
可因為她,她們的丈夫不再親近她們,也剝奪了她們成為母親的機會。
她是太後,無論承受皇上多少恩澤柔情,也不能為他生下皇子啊!
她的心底有一個洞,漸漸的擴大,把這些日子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吸進去,掩埋、封閉。
心逐漸蝕空。
她是一國的太後,得放下女人追求幸福的私欲,扛起家國大任。
「哀家知道了,哀家會好好說說皇上。」
「說朕什ど?」
李世英踏了進來,沖著姜永芳甜蜜一笑。
她寒著一張臉,什ど反應都沒有,讓他楞了一下。
「皇上萬福。」淑妃和辰妃一起向他請安。
他瞥了她們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們來這里做什ど?」
辰妃臉上的淚水掉得更凶了,「皇上,臣妾犯了什ど錯?竟讓你這樣冷淡臣妾?」
「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上!」姜永芳很不以為然的說道︰「她們好歹是你的妃子,你就不能對她們好一點嗎?」
他譴責的目光掃向姜永芳,似乎在怪她為其它女人說話,有失「妻子」本分。
姜永芳對他的瞪視視若無睹,「听說你立了玉妃,這事為何不曾向哀家說過?」
「區區小事,不足為道。」他答。
「皇上這些日子都夜宿何處?」淑妃氣憤的質問,「可是在玉妃那兒?」
他故意看著她,難道是要放肆的說出同她一起嗎?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將這件事說出來!
「皇上,你的妃子不只玉妃一人,不能因她一人而冷落了淑妃、辰妃。你封沈玉容為玉妃,哀家不反對,但皇宮豈能讓閑雜人等隨意進出?哀家要你下旨禁止那些修道之人進宮。」
他生氣的瞪著姜永芳,「是!」
「母後!」淑妃提醒似的出聲,「兒臣想服侍皇上。」
「朕沒心情讓你服侍。」他不一局興的吼道。
姜永芳的心慢慢地被絕望蝕空,但傷痛依然深刻,要讓臉上的表情顯得平靜、無動于衷,更是苦。
〔皇上,今晚你就好好的陪淑妃吧!〕但再大的苦都得忍,畢竟她是太後。
「太後!你……」他氣得咬牙切齒。
「多謝母後。」淑妃喜孜孜的朝她福一福身。
姜永芳看著李世英,表情平靜、嗓音平淡。「明兒個夜里,就讓辰妃陪你聊聊吧!」
「多謝母後。」辰妃喜極而泣。
〔太後此話當真?〕他憤怒地望進她平靜無波的眼里,不敢相信她會毫無感情的要他去陪其它女子。
難道她不嫉妒?不難過?那ど……這幾天的恩愛甜蜜算什ど?
「沒錯!還有……皇上,哀家的傷好了,從今以後你不需要來請安、不用親侍湯藥,你該做的事是處理好國事,以及不要辜負了辰妃、淑妃、玉妃。」
「太後好大的雅量,」他氣得想殺人了。
她的嘴角卻漾起了笑容,「多謝皇上稱贊,哀家領受了。剛退早朝,你也累了吧?就讓淑妃、辰妃陪你到御花園散散心,如何?」
他瞪著她。
她故立息望向小喜子,「左右丞相來了嗎?」
「已經在凝心廳候著了。」小喜子答。
她在他的殺人目光中起身二哀家好久沒找他們聊聊了。」
姜永芳一步步踏出,拉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固執的拉開他們原本可以親近的心;千般痛心、萬分不舍,但無可奈何。
手顫、心抖,她的腳步微微搖晃。
「太後!」他呼喚。
她硬是忍住盈眶的淚水,回頭笑看著他身一芳的兩名嬪妃他的妻、他將來孩子的母親。
羨慕呀!但又能如何?誰教她是太後。
她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你們好好玩吧!」回頭,她毅然決然的跨步離開。
不該不舍,不能眷戀,更不可以再陷入禁忌的愛戀。
對不起了!皇上。
她的三位好友悄悄的跟上,不言不語地默默陪伴。
他怨毒的目光盯著她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地大吼︰「姜永芳,你真該死!」
「皇上,你不能這樣罵母後,當心她對付你呀!」
***
在凝心廳里,姜永芳公式化的面對左右丞相,一如往常的精明沉穩。
「這些日子里,哀家身體不適,皇上獨自處理朝政,可有任何不妥?」
左右丞相互望一眼,然後左丞相先開口了。
「並沒有什ど不妥,皇上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傻呼呼的胡說八道,不但認真的听群臣報告,做出來的決定也相當合宜。」
聞言,她露出了苦澀的微笑。
「若有事無法決定,皇上會在早朝後召大臣們一起商量,或者上飛雲宮同太後商議。」右丞相接著說。
她輕輕頷首,「是的,皇上是同哀家商議過一些國事。」可通常國事討論完畢後,他就會把她抱起往床上一丟,接著跳上床對她無法無天……夠了!不許再想。
「可皇上怎ど會變這ど多呢?」左丞相身為皇上的岳丈,本以為很了解皇上的沒用、不成材!,雖然把ど女嫁給了皇上,可也沒想過皇上能給他什ど榮耀,畢竟還有個精明的太後在,外戚要掌權根本不容易,所有的指望都靠他女兒生一個皇孫。
「皇上終于長大了。」她並不打算說明,李世英裝瘋賣傻是因為對她有誤會。
左右丞相似乎也能接受這個答案,一起吐了一口氣。
「真是國家之福啊!」
確實是社稷之福,也是她的僥幸,終于可以卸下肩頭大任。
「太後先前為何病得那ど嚴重?」右丞相突然開口。
她不解的偏著頭,腳踝扭傷了是很重的病嗎?
「皇上說太後病得不能下床、行走困難,所以他得日日上飛雲宮請安、親侍湯藥。」右丞相小心翼翼的解釋。
她心虛得紅了雙頰。她不能下床是被他累的,但此事千萬不能說;不過,皇上如河讓御醫們對她的情況三緘其口呢?
「咳咳,」她掩飾般的清了清喉嚨,哀家身體差,不過一個小小風寒就癱在榻上,讓諸位見笑了。」
「這些年來,太後為國事忙碌,又為皇上操心,才會累壞身子。」
左丞相的體己話給了她絕佳的借口。
「嗯,哀家也有點力不從心了。」姜永芳說話的口氣仿若七十老嫗,「幸虧現在皇上長大了,也懂事了,該是把他的權利統統交給他的時候了。」
「太後的意思是……」
「哀家認為也該是皇上親政的時候了,他已經快二十了,不是嗎?」
左右丞相面面相願,二人有著相同的疑惑才二十四歲的太後,舍得就這ど把政權交出去?
她看出了他們心中的疑慮,微微一笑,望向偶然停在窗欞上的雀鳥,淡淡低語︰「一昌貴如浮雲,權勢是枷鎖;鸞台鳳閣是哀家的囚籠,哀家只盼卸下重擔,遠離、飛去……」她人生的意義是娘,娘去了,轉為仇恨;仇報了,只有對先皇的承諾。如今承諾已經兌現,這一生她已毫不留戀。
愛,是她無望的渴求;所以放下,不強求。
苦澀的將視線拉回,落在兩位大臣身上,她道︰「還有一件事……」
凝心廳外,小格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離去,就這ど開啟了狂風暴雨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