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洶涌、熙來攘往,白雲山莊附近總是聚集著許多人,所以開設了不少店鋪,除了供應白雲山莊內部龐大的需求之外,還提供最近突然增加的游客服務。
「老板,汾酒來兩斤。」
「好,馬上來。」
傾心酒鋪里客人多得排到店外頭去了,可是櫃台內卻只有一個娉婷的女子忙碌著,沒有任何幫忙的伙計。
這位忙碌的賣酒女黛眉似柳、唇色殷紅似血,烏黑的長發盤在頭上,雖用一根素雅的木簪固定著,卻還是有幾綹發絲垂落在她蒼白的臉頰旁,她看似一副楚楚可憐的縴弱模樣。
再瞧瞧,她身形縴細、柳腰不盈一握、玉手彷佛隨時會折斷似的,這樣的佳人怎會在此賣酒?
上門的酒客心疼的望著她,想著是哪個做爹的這般心狠,竟讓她在這兒獨自顧店賣酒?
「大毛、二毛、三毛,你們在做什麼?」她暴喝出聲,那聲音洪亮且中氣十足,與她縴弱的模樣一點都不相襯。忽地,她身手矯健的跳過櫃台往店外沖。
店鋪外頭有三道小小的身影,三張相同的臉蛋掛著同樣的笑靨,他們一個懷里抱著酒瓶、兩個手里拿著酒杯,同聲說︰「老板,這酒真是好哇!不愧是出自傾心酒鋪。」他們模仿客人的說法。
女子氣得額頭上的青筋暴凸,一手各揪著一個小孩的耳朵將他們往店里頭拉,只恨無第三只手拉第三個小孩的耳朵。
「好大的膽子,大白天就給老娘喝酒,不要命了是吧?」她粗聲罵道,轉頭瞧見三毛自動自發的跟在後頭,于是放開左手抓著的那一只耳朵,改抓著三毛的耳朵,「說,這是誰的主意?」
「是他。」三個人異口同聲,同時伸出兩只手指向另外兩人。
每個人都是兩票,平手,沒人要認錯。
她氣得臉色發青,「全部給我跪下。」
「娘,不要啦!」一道小小的聲音哀求著。
「好丟臉啊,娘。」再一道微弱的聲音附和。
「娘,好多客人在看呢!」另一道怯怯的聲音提醒她。
她轉身一看,的確,店里頭所有的客人都驚異地側目。
她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不外乎──她竟然嫁人了!還是三個孩子的娘!這三個孩子還長得一模一樣!
她深深吸一口氣,不知第幾千幾萬次提醒自己不要在意,反正這種情況又不是第一次發生。
「各位,我馬上好,你們等等。」她笑著說,轉頭看向孩子們時已經換上一張厲臉。「跪下,給我念一千遍『我以後不敢喝酒了』,听到沒有?」
「真的要跪嗎?」孩子不死心的問。
她點點頭,嚴厲、認真的道︰「我是說真的。」
「唉!」孩子們領悟他們的娘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再無挽回的余地,于是一個個跪下來,開始念著︰「我以後不敢喝酒了。」
她這才滿意的點頭折回櫃台後方,繼續賣酒的生意。
「來,客倌,這是你剛剛點的酒。」她的笑靨依舊,卻也知道客人們看她的目光不再憐香惜玉。
因為她從姑娘成了大娘。
現實是殘酷的,尤其男人變起臉更是無情。
但她不能自艾自憐,她還有三個孩子要養、還有亡父胡涂替人作保欠下的負債得還,所以縱然再辛苦,她也會扛下重擔的。
誰教她命苦,被人拋棄了。
堅強,堅強,她得繼續堅強下去。
在孩子們的「念經」聲下,她安心的做著生意,直到一張充滿英氣的臉龐掛著熟悉的笑容對著她。
「芯姊姊,好久不見。」
她猛地抬頭,這打扮、這長相……不就是……不就是……
「燕……燕南飛?」
李芝芯屏住呼吸,眼前這個人就是和她相交多年、義結金蘭,然後分別六年,她想也想不到竟會在此出現的好友!
燕南飛點點頭,隔著櫃台溫柔的執起她的手,心疼她的玉手不如從前柔女敕。
「芯姊姊……-怎麼會……怎麼會淪落至此?」她以前可是一呼百諾的千金大小姐呀!
再也忍不住悲痛,淚水瞬間滑落臉頰,多年來所受的委屈一涌而上,她再也克制不了傾訴一切的沖動。
他們的模樣在外人看來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活像孩子的娘見到多年不見的孩子的爹一樣。
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準備看好戲,沒想到老板娘卻是緊緊握住對方的手,熱淚盈眶、表情猙獰、咬牙切齒。
「我被那個死人休了!」李芝芯注意到好友的身後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年在維持秩序。
他是誰?
「為什麼?」燕南飛打斷她的思緒。
她回過神來,搖搖頭,苦笑的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說……他竟然說我紅杏出牆!」哈,真是個大笑話,她李芝芯要是會紅杏出牆,這世界上就沒有貞節烈女了。「他竟扯得出這種借口。」她憤恨的道。
原來是被休的婆娘,被休的原因還是紅杏出牆,真不要臉,竟敢講得這麼理直氣壯、義正辭嚴。
客人們皆倒抽一口涼氣,好幾個紛紛落跑。
「喂!你們上哪兒去呀?」美少年頻頻呼喚想招回客人,可卻徒勞無功。
剩下的客人則豎起耳朵想繼續傾听別人的家務事,頻頻討論可能的後續發展。
「安靜。」美少年威風凜凜的命令,倒也有幾分效果,可是這時三個一模一樣的小娃兒卻靠過來纏著他。
「叔叔,什麼是紅杏出牆?」他們的問題引起一陣哄堂笑聲。
叔叔?他哪里有那麼老?
美少年的臉上冒出青筋。
「他指控-跟誰?」燕南飛不顧身後傳來的笑聲繼續問。
「我哪知道。」那個死人總是指控她說──-自己心里有數。
燕南飛思忖著,她新婚那陣子他有前往探訪,那時,他多羨慕他們夫妻的甜蜜恩愛呀!于是老纏著她談心,取笑她嫁了人就頻裝溫柔,不復江湖兒女的俠氣,這麼說來……
「他有沒有可能……是在說我?」
「咦?」她睜大眼楮,「但你是……你是……」
燕南飛思索著,「他知道嗎?」
「我有說啊!」
她有說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有听進去嗎?」
李芝芯偏頭想了想,「以他的個性,大抵……沒有。」
燕南飛兩手一攤,「所以說-,我可能就是-的奸夫。」
兩人相互一看,突然很有默契的大笑出聲。「哈哈哈!」
「拜托,一點都不好笑好不好?」美少年听了忍不住咕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