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
昏昏沉沉,似醒未行,耳邊傳來的聲音由模糊逐漸明顯。他想睜開眼,卻力不從心,只能繼續在黑暗中掙扎。
原本渙散的意識逐漸回復,他卻發現自己的頭好痛,好似曾經被人狠狠敲打,一陣陣抽痛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腦袋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
「御醫你瞧,王爺有動靜了!謝天謝地,王爺終于蘇醒了……」
熟悉的男子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著,他花了好一番力氣,終于疲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房里,杏色的錦緞床帳、格架上擺放的各色玉器、陶器,都給他一種熟悉感,包括床榻旁的兩個中年男子,他都有印象,只是一時之間無法說出他們的名字。
「王爺!」姜總管激動地喚道。「您已經昏迷不醒整整七日,幸好您終于醒過來了。」
「王爺,您除了額頭上的傷之外,還有哪處不舒服的?告訴下官,下官馬上為王爺察看。」洪御醫同感欣喜。自從王爺昏倒之後,他就被召喚前來幫王爺醫治,要是王爺始終不醒,他真不知該如何回去向皇上交代。
他昏迷不醒七日?他困惑地緊蹙著眉,一時之間腦子還無法思考,不懂自己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對了!他似乎是一直在街上飄蕩,只有祝茵華瞧得見他,所以他緊緊地跟在她身邊,想要尋找回來的方式,因為他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他已經回到自己的身子了?雖然他不懂自己為何會突然回來,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我是誰?」
「呃?」姜總管表情錯愕,王爺該不會什麼都不記得了吧?「您是九王爺,皇上的九皇子,名喚皇甫煜。」
「皇甫煜?」
霎時間,所有的記憶全回籠了。他終于想起,自己原本帶著隨從出天京城狩獵,沒想到天外飛來橫禍,被樹干砸中腦袋,就這麼昏死過去。
他原本對那些怪力亂神之事嗤之以鼻,只覺得是無稽之談,沒想到自己倒是親身經歷了一段奇妙歷程,想不相信都不行。
他的頭還是很痛,但他卻異常興奮激動,急著想下床,想離開王府,想去到祝茵華所在之處,開心地告訴她,他終于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他終于知道自己是誰了!
「王爺,請別勉強下床。」洪御醫趕緊制止他。「您昏迷了七日,現在才剛蘇醒,身子還非常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況且您頭上的傷也尚未痊愈,此時實在不宜任意下床走動。」
「是呀王爺,您還是繼續在床上休息吧。」姜總管也跟著勸阻。
「可惡……」皇甫煜懊惱地低咒出聲。他很不想理會他們的勸阻,但此刻他渾身無力,就算勉強下床,能不能走出這間房還是個問題,所以只能不甘心的再度躺回床上。
姜總管見他不再掙扎,開心地說道︰「奴才得趕緊命人把消息帶進宮里,向皇上稟報您已經蘇醒的事。對了,還有玉德妃娘娘非常擔心您,幾次派人前來探問王爺的狀況,此刻終于有好消息可以回覆他們了……」
玉德妃是皇甫煜的生母,曾經在皇甫煜剛出事時出宮來探望他一次,之後便每日派人來關心他的狀況,就怕他有個萬一。
「王爺,您好好休息,在王爺完全痊愈之前,下官都會留守在王府內,隨時照看王爺的情況。」洪御醫說。
皇甫煜無心理會他們又說了什麼,只覺得非常疲憊,昏昏欲睡。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一件事,恨不得馬上去辦。
他想見祝茵華,想親口告訴她,他已經沒事了……
皇甫煜在自己的王府內足足靜養了七日。第八日,洪御醫終于點頭,說他已經完全痊愈,而頭上受傷之處也開始月兌痂,他便迫不及待地離開王府,到城南找祝茵華去。
他只帶了幾個隨從,便驅車往城南的方向走。他的王爺府在城北,所以之前鮮少在城南走動,但在他離魂的那一陣子,跟著祝茵華在城南到處走,早已熟悉城南的環境,因此順利地找到賣豆腐腦的店鋪。
店鋪里客人不少,非常熱鬧,當皇甫煜的馬車停在店門口,大家都納悶地瞬間安靜,就連徐玉眉也困惑的直盯著馬車瞧,不懂馬車停在他們的店門口有何用意。
這里的客人都是一般市井小民,而這輛馬車車身掛有瓖玉結繩流蘇,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坐得起的,所以他們壓根兒不認為馬車上的人是要來這間店。
車夫一停妥馬車,就回頭向車內的皇甫煜說道︰「主子,已經到了。」
「嗯。」
車夫掀開車簾,讓皇甫煜走下馬車,皇甫煜要侍從在外頭等待,自己一個人毫不猶豫地走向賣豆腐腦的店鋪。他一進到店鋪里,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不悅地輕蹙起眉,不喜歡這些人的眼神像是將他當成什麼奇珍異獸,轉頭看向徐玉眉,冷聲道︰「客人來了都不招呼的?」
「客人?」徐玉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終于意會過來,他是要來吃豆腐腦的。「請……請……請到這里坐。」
店內正好還剩下一張空桌,徐玉眉便趕緊領他到空桌坐好,既緊張又興奮,沒想到她賣的豆腐腦居然連大戶人家的貴公子亦有耳聞,特地過來品嘗。
他雖然沒說出自己的來歷,但看他身上渾然散發的貴氣,以及一身看來非尋常人能穿得起的衣著布料,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老百姓。
待皇甫煜坐定後,徐玉眉便興奮地問︰「這位公子,您是要一碗豆腐腦?」
「我是來找人的。」
「呃?找誰?」他們這間小店鋪里,有什麼人客讓他找?
「祝茵華祝姑娘住在這里吧?我要找她。」
「啊?」徐玉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祝……祝茵華?這位公子,您沒搞錯姓名嗎?」
如此俊逸貴氣的公子怎麼可能會來找大姊?找她還差不多些!啊……該不會公子是想來請大姊和什麼陰魂「說說話」,就像之前那些看了京秘錄後特地到訪的人一樣?
「沒弄錯,我要找的就是祝茵華。」他不悅的眉又更緊蹙了些,難道不能有人來找祝茵華嗎?
「公子請稍等,我馬上去請大姊出來。」雖然他對她的態度有些冷淡,但她還是欣喜的轉身道後院去幫他找人。
同一時刻,祝茵華正坐在後院的大水桶邊,一邊洗碗,一邊若有所思,還忍不住輕嘆出聲。「唉……」
自從失憶鬼消失之後,她已經整整八日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順利回到自己的身子里,蘇醒過來了?
她不知道他是誰,所以也無法探听消息,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在天京城里。每一日醒來,她就掛念著他,以至于這幾日總是神思恍惚,一不注意就會做錯事情。
「唉……」她不自覺地再嘆出聲,胸口悶悶的,很不好受。
「大姊。」徐玉眉在此時來到後院。「有人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麼?」她訝異地皺起眉,怎會有人找她?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要找你‘幫個忙’吧。」
她听得懂徐玉眉話里的意思,瞬間興沖沖地起身,有額外的差事能掙錢,決不能放過。「那好,我馬上出去。」
從後院進到店鋪內,她才想到自己根本沒問清楚,店內幾乎每一張桌子都坐了人,到底是哪位客人要找她?
倒是皇甫煜率先發現她,開心地站起身。「祝姑娘。」
「是。」她應了一聲,轉頭朝聲音的來源望過去,在見到皇甫煜時,頓時呆愣住,完全回不過神來。
那張臉……是她擔心了整整八日的臉呀,怎麼會……突然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祝姑娘。」皇甫煜來到她面前,對她徹底呆愣的反應是哭笑不得。「數日不見,該不會你已經忘了我吧?」
祝茵華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確定站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魂魄之後,便開心地綻放燦爛笑容。「你果真回去了,而且順利蘇醒,謝天謝地,真是太好了!」
她心上的一塊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不必再擔心他。他能順利還魂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她忍不住激動地替他感到開心。
「你怎麼一連數日無消無息,這幾天我真是擔心死你了。」她太開心了,根本無心理會店里還有不少客人在,大家都睜大眼楮盯著他們瞧,就連回到前鋪的徐玉眉也是。
「很抱歉,我想親自向你告知我的狀況,不過剛醒來時身體太過虛弱,所以才會拖到現在。」這幾天對他來說也是十分煎熬呀,他恨不得一蘇醒就飛奔到她面前。
「你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她腦袋一轉,終于想起自己直到此刻都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你的記憶恢復了?所以你到底是哪戶人家的公子?」
他今日出現,身上穿的衣裳又比她之前看到的獵裝更加華貴,墨綠色的暗紋錦緞,腰間還掛著白玉腰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皇甫煜原本喜悅的表情一頓,顯得有些遲疑,他的身分非比尋常,如果貿然說出,恐怕會在店里引起不小的騷動。「這……」
他並不介意讓祝茵華知道他的身分,但看看店里的其他客人,他遲疑了。這下子倒是有些懊惱自己過于沖動,貿然前來她的店鋪,忘了和她另約地方單獨見面。如果是那樣,他們說話就不會有顧忌了。
「啊,我終于想起來了,他是九王爺皇甫煜!難怪總覺得有些眼熟……」
突然間,店內某一位曾有幸見過皇甫煜的客人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說道。雖然是說給自己听的,但嗓門之大,讓其他人想不听到都難呀。
「什麼?他是九王爺皇甫煜?」
「怎麼連九王爺都來到這小店鋪……」
「九王爺?」徐玉眉驚訝地張大眼,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身分如此尊貴的男人。
店里突然間鬧哄哄的,大伙兒竊竊私語,討論著皇甫煜為何大駕光臨這間小店,難道這家店的豆腐腦遠近馳名到連王公貴族都有所耳聞?
祝茵華也是一臉訝異,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除了訝異之外,似乎還多了一分……忌憚。
「你……真的是九王爺?」
她曾經想過他應該非富即貴,但她沒料到他的身分會尊貴到超出她的想像,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皇室子弟。
「我的確是皇甫煜。」既然已經被人認出,他再顧忌也沒什麼意思,便坦然承認。
皇甫煜察覺到祝茵華的反應有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就算再驚訝,也不該出現有所忌憚的表情呀,她到底是怎麼了?
祝茵華大大的後退一步,朝他彎腰行禮,態度坦然變得異常疏離。「抱歉,咱們這間小店招呼不了王爺如此尊貴的人,王爺還是請回吧。」
「祝姑娘?」這下子倒換他錯愕地瞪大眼。她的態度丕變,像是把他當成什麼會害人的毒蛇猛獸似的,怎麼會這樣?
適才兩人相見時,她明明很開心,結果一得知他的身分,她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簡直讓他模不著頭緒。
「祝姑娘……」皇甫煜試著想靠近她,她又急急後退好幾步,彎下的腰始終都沒直起,連瞧都不再瞧他一眼。
「為何不抬起頭來瞧我?到底怎麼了?」喜悅之情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給破壞,他說話的語氣隱含著不滿與埋怨。
「總歸一句話,咱們這間小店招呼不起尊貴的您,請王爺往後別再來了。」話一說完,她臉色蒼白,馬上轉身沖向後院,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
「等等,祝姑娘!」
即使听見背後傳來他焦急的呼喚,她還是沒有停下腳步,直到沖回房,將房門關起後,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氣,整個人氣弱地蹲跪在地上。
「沒想到……他居然是皇子……」
祝家當年是被先皇下旨攆出天京城的,所以一知道皇甫煜的身分,她全身上下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就怕被他發現他們祝家當年被驅逐的事情。這件事一旦被揭發,她和弟弟會沒命的。
所以她不該和皇甫煜有任何牽扯,最好他永遠都不再出現,別再來找她。
她的一顆心緊緊揪著,遲遲難以平復,有緊張、有恐懼、也有……不明所以的淡淡悵然、遺憾。
皇甫煜思前想後,只得出一個理由可能讓祝茵華突然改變態度,避他避得老遠,像是恨不得不曾認識過他——
他們倆的身分太過懸殊,她覺得高攀不上,怕被人非議,才會轉而疏遠他。
如果真是因為這個理由,他絕不讓她繼續疏遠。難道他當王爺的,就不能和平民有所往來,不能交她這個朋友?
所以他一有空便來到店里,打算和她耗下去。不料他三番兩次親臨店里的舉動,被誤傳為這家店所賣的豆腐腦簡直是人間美味,美味到就連堂堂九王爺都三天兩頭到店里光顧,這下反倒讓豆腐腦鋪子的生意更好了。
他沒心思去理會為何謠言會傳得和現實相距十萬八千里,他只在意祝茵華躲避他的舉動,這讓他很不滿,甚至感到怨憤難平。
另一件令他更不滿的事是,每回來到店里,見不到想見的人就罷了,還要忍受被一個他看不順眼的女人纏住。
「九王爺,您已經好幾日沒過來了,快請這邊坐。」徐玉眉喜不自勝地殷勤招待皇甫煜。
她雖然是祝長生的童養媳,小時不懂事,只能乖乖地人命。但當她年歲漸長,樣貌又越來越美,內心也出現諸多不甘,她不想自己的後半生都浪費在病弱的祝長生身上。
所以她一直找機會要利用自身的美貌攀上某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就算當個小妾也不要緊,她一定要月兌離祝茵華姊弟,享受榮華富貴,不再過這種辛苦的日子。
而皇甫煜是她來到天京城後遇到最有權勢的男子,她當然得把握機會緊緊抓住他,讓他為她傾倒。
只可惜,皇甫煜一點都不買她的帳,他曾親眼見過徐玉眉私底下對祝茵華頤指氣使的嘴臉,再對照她此刻笑得既溫柔又甜美的表情,只感到反胃作嘔。
「徐姑娘,還有不少客人等著你送豆腐腦去,你可以不必招呼本王。」他表情淡漠,語氣也同樣冷。
「那怎麼行?您可是……」
「同樣的一句話,本王不想再說第二次。」他冷淡的語氣又多了一絲不悅。
徐玉眉感受到他的權威,識相地趕緊閉嘴,轉身去幫其他客人裝豆腐腦。
皇甫煜知道店內有不少客人偷偷地朝他的方向瞥,想看有沒有什麼好戲可瞧。他冷眸掃視眾人一眼,警告的眼神嚇得大家不敢再盯著他,趕緊埋首猛吃豆腐腦。
而此時,祝茵華正偷偷地躲在通向後院的青色隔簾之後,微掀起簾子的一角,不想讓皇甫煜發現她在看他。
她本以為拒絕他幾次之後,他就會知難而退,不再出現,但她沒想到他越挫越勇,不顧外頭的傳聞,照樣紆尊降貴來到店里,像是打定主意非磨到她心軟不可。
她不懂,他為何非得如此執著,一定要和她見面?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老百姓,根本沒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坐。
況且,他們祝家仍是帶罪之身呀……
她其實是想見他的,卻因為諸多原因不敢見他。他感到怨怒,她心里也不好過,心情頗為郁悶。
「唉……」她沮喪地輕嘆出聲。他鍥而不舍的態度讓她更加不好受,內心的掙扎也更厲害。
然而祝茵華不經意的輕嘆,卻讓曾經習武、耳力極好的皇甫煜听到了。
他發現躲在簾後的人兒,瞬間欣喜地從椅上站起來。「祝姑娘!」
「呃?」她倒抽一口氣,趕緊放下布簾。「慘了!」
她驚慌地跑回後院,沒想到卻因為跑得太急,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狼狽地跌倒在地。「哎呀!好痛……」
雙手傳來又熱又麻的感覺,肯定是擦傷了,衰神怎會挑這個節骨眼又來玩她,分明就是故意要扯她後腿嘛!
「祝姑娘!」皇甫煜听到後院傳來驚呼聲,擔心得立刻沖進後院,已經管不了她到底歡不歡迎他了。
見到她狼狽趴倒在地,他緊皺雙眉,趕緊上前抓住她的雙臂扶她起來。「疼嗎?受傷了嗎?」
「沒事,沒事……」
「還說沒事,你看你的手。」他翻開她的手掌心,發現上頭出現一大片擦痕,就連手臂內側也是,已經滲出點點血珠了。
祝茵華瞬間羞紅了臉,想縮回手,他卻緊緊握著不放。嘖!他到底明不明白男女授受不親,如此握著她的手很失禮!
皇甫煜知道自己此刻的舉動是有些不妥,但他管不了那麼多,心知只要一放手,她肯定又會躲得不見人影,所以他不再當什麼守禮的君子。
他環顧四周,發現放滿碗的大木桶旁還有一個小木桶,里頭的水是干淨的,便將她帶到小木桶旁,要幫她將傷口沾染到的泥土清洗干淨。
「只是一點擦傷罷了,我可以自己……」
「听話別動。」他故意沉下嗓音說道,這一招果然奏效。
她乖乖閉上嘴,手也不再試著使力抽回了。
他身上沒有帕子,干脆將衣袖沾濕,直接用自己的袖子輕輕將她手上的泥土擦掉,怕她傷口會疼,他不敢太使力,就連擦拭的動作也非常輕緩。
她沉默地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既訝異又感動,一時之間,內心千頭萬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受傷過多少回,大傷小傷都有。自從爹娘離開人世之後,她再也不曾被人如此照顧過,都是一個人默默忍受痛楚、自個兒搽藥,等待傷口慢慢痊愈。
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為何要紆尊降貴親自幫她處理傷口,一點都不在乎昂貴的衣裳被弄髒,浪費了一件好衣裳?
當皇甫煜將她手上的泥土全擦掉後,她馬上乘機收回手,低著頭,不敢正眼和他對視。「抱歉給王爺添麻煩,現下我已經沒事了,王爺請回吧。」
「給我個理由。」他沉聲說道,不想讓她繼續躲起來。
「什麼理由?」
「故意避開我的理由。」
「您是王爺,而我……」
「這個理由我不接受,難道身為皇子,就沒有資格和平民百姓往來?」
她微咬下唇,他們倆天差地遠的身分本來就是個大問題。他不在乎,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乎、她不在乎呀!
她不經意地輕模左半邊臉的劉海,想起劉海底下難看的疤痕,更浮現自卑的情緒,覺得如此丑陋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格站在他身旁。
況且,之所以排拒他最主要的理由,她是死都不敢說出口的……
皇甫煜沒有漏掉她撫臉的動作,明白她很介意隱藏在劉海之下的傷痕。他將這件事暫時放在心底,目前最要緊的是設法讓她別再躲他,其他的問題,之後再想辦法解決。
「除了身分之外,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我……我是姑娘家,和陌生男子走太近本就不太好。」
「你在做生意,為了掙錢,在眾人面拋頭露面都行,就面對我一人不行?況且我也不是什麼陌生男子,你敢說你不認識我?」
「……」她心虛地住嘴,還真是說不過他。
「還有嗎?」
她左思右想,懊惱地皺起眉頭,除了那個死都不敢說出口的秘密之外,她真的想不到有什麼好理由可以阻止他來找她。
見她垂頭不語,皇甫煜的心情反倒變得暢快,得意地繼續說道︰「所以不準再拒絕見我,除非你能說出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那麼我便不再和你見面。」
「反正你都打定主意這麼做了,還不容人拒絕,又何必拼命問我理由,然後又一個一個否定……」她不平地嘟起嘴抱怨,越念越小聲,雖是抱怨,但不知為何听在皇甫煜的耳里,倒像是在向他撒嬌一樣。
要是知道態度強硬一點就能讓她乖乖听話,他早該端出王爺的架子,就不必浪費那麼多時日等她心軟,這一陣子真是白熬了。
她同樣低著頭,眼神還是沒有和他對上,但那略泛紅的臉蛋顯露出她的羞澀之意,也讓他覺得此刻的她還真是……可愛。
薄而好看的唇輕輕勾起,他貪看著她此刻的表情,不再說話,久久舍不得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