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而戴少平救回陳蕾綺的回報就是……帶她回家,變成她的中途之家,她的庇護站。
最重要的是,他的房子從此多了那麼一個人,一個要熟不熟的小女孩,每天喊著他叔叔,害他差點出現自己有女兒的可怕幻覺。
話說回來,他住的房子相當大。
為什麼他一個人要住這麼大的一間房子?原因無他,就是他怕吵怕擠怕人多怕熱鬧。
為了這理由,戴少平連寵物也不養,只願意養魚,因為只有魚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怕吵的戴少平偏偏耳朵很尖,方圓幾公尺之內的什麼聲音都听得到,所以,只要有另一個人在他的屋子里面,就算是他在另一個房間打呼,他也會听得到,而且會為此輾轉難眠。
而事情之所以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要怪就怪那個多事的警察。
話說,當他把陳蕾綺救出來後,就立刻把她帶到當初承辦此事的警察那去,希望把她送回家。
沒想到那個警察邊擦汗邊對戴少平說︰「我們目前聯絡不上她的父母,可能要等個幾天,既然你們這麼有緣,從捷運一直有緣到現在,你又這麼好心去救了她出來,不如,這兩天她就先住你家吧。」
「不行!」戴少平立刻拒絕。
「怎麼不行?難道你要讓她流落街頭嗎?」
嘖,說得好像她如果流落街頭就是他的錯,和其他人都沒有關系嗎?像是那些害她得離家出走的人啊!
為什麼他出手救她,就要順便收留她?
怪不得人家都說少管閑事,管完閑事總是沒有好不場.都會被受害者巴住不放。
「不行!」戴少平再度拒絕。
「醫生,你賺那麼多錢,你家一定很大,讓一個房間出來應該沒要緊的。我想你老婆應該會諒解的。」
「我還沒有結婚,也沒有任何女人跟我住一起,好嗎?」
「那就對了,她還可以幫你打掃一下家里,免費幫佣……」
「不,我很喜歡我又髒又亂的生活環境,我不需要。」戴少平听到「幫佣」兩個字就很生氣。
他怎麼可能讓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幫他打掃,賺這種免費的服務,他才不是這種人。
「至少有個人可以陪陪你,你可以把她當女兒看待嘛,多好,天上掉下來的女兒耶……」
戴少平听到這番話,仿佛被說中了心頭之痛,怒眼瞪著那胖警察,「你再說她像我女兒一樣,我就告你毀謗,毀謗一個黃金單身漢。」
「我的意思是,搞不好你們可以培養出感情來嘛!戴醫生,做人不要這麼小里小氣的。」
「你們不都認為我是嗎?還要把她推到我家來?你們難道不怕我半夜對她伸出成豬手?」
「噴嘖……醫生您愛說笑了,您怎麼可能是嘛?那天就是一場誤會而已,您還真是……怎麼記性這麼好?我昨天才知道,您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那位洪堂的腦袋,您的故事我們可是很清楚的,您連酒家女都很保護了,怎麼可能會是那種三流的男人呢?我們搞錯了、搞錯啦!」
「這你才知道。」
「就當我們警民合作一下嘛,讓她住個幾天,我們努力找她的家人,我這就請人去南部直接找比較快,認真的找,保證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陳蕾綺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戴少平,像一只求助無門的流浪狗,希望被暫時收留。
如果可能,她希望是永遠地被收留。因為她,再也不想回去那個家了。
除此之外,難得遇見這麼好的人,她是多麼地希望能留在他身邊。
可是,他看起來似乎非常地不願意……
「我想……還是算了,警察叔叔,你們家的拘留室借我窩幾天算了,不要打擾醫生叔叔。」
「啥!?拘留室?!」兩個人听到這三個字,同時驚訝地望向陳蕾綺。
「是啊,不然我身無分文,還有什麼地方好去的呢?警察叔叔,你就直接把我收留在拘留室吧。」
「那怎麼可以?」胖警察對陳蕾綺說︰「那是給壞人住的,那種地方又髒又亂,怎麼可以讓這麼可愛的小妹妹住進去呢?你真是太可憐了,只怪這個社會太冷漠,有能力的人只顧自己,都不管別人的死活,才會造成你今天這麼悲慘的遭遇,差一點被賣掉,而且救你的人還不肯暫時收留你幾天……」
「你在指桑罵槐嗎?」戴少平越听越刺耳。
他也不是不願意收留她,只是兩個人才見過幾次面,她就已經讓他這樣魂不守舍了;如果她真住進了他家,那麼他實在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控制得住,怕是不用等到月圓之日,就變成一只大野狼。
他好歹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嘛,對自己心動的對象有這種反應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自己不收留她的話,那麼她在這舉目無親,又能去哪里呢?
他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睡在拘留室里面嗎?不行不行,這不是他戴少平對待女人的作風。
算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帶她回家,然後盡量……
忍耐。
在他確定自己不是突然色心大發,而是真心愛這個女孩子之前,他怎麼樣都「不準」自己出手,包括告白,都不可以。
「就幾天喔。」戴少平說得不甘不願。
「當然。」胖警察為自己達到目的而沾沾自喜著。
「好吧。」
于是,結束完了筆錄之後,陳蕾綺就跟在戴少平的背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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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戴少平始終眉頭緊鎖,一言不發,一直到兩人回到了戴少平的家。
「我告訴你喔,雖然你看到的一切都很亂,可是不準收拾,如果收拾丟了東西,我會咬人。」
這房子可是從沒有單身女子走進來過,所以戴少平有點適應不良。而且為了抗拒自己內心的那股激情沖動,他表現得異常歇斯底里——
「還有,那個馬克杯是我每天要用的,不準幫我洗,我討厭有人的指紋在上面。」
「你只是住在這里幾天而已,是我的客人,所以麻煩你做好一個客人的事情——就是什麼事情都別做。記住,不要穿著睡衣在家里亂跑,我可不希望又被你誤會我的眼楮不小心侵犯了你什麼,我可從來都不是這種人,這樣你知道吧?」
「我去上班的時候,你可不要亂跑,乖乖等在家里面,免得我找不到人,對你家人和警方都不好交代,總之,別給我惹麻煩就對了,這樣你听得懂吧?」
戴少平走在陳蕾綺的前面,一路穿過大廳,來到廚房,庭院,介紹了她要暫時居住的環境,一邊走一邊念著,嘴巴沒有停過,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之所以會變得這麼聒噪,那是因為他的心里很緊張。
這個女人也不過和他萍水相逢,就已經造成他心里這麼多小小的漣漪和震撼,現在又要住進來他家,他真是對自己的自制力毫無把握。
為什麼明明喜歡一個女人,還要自己有自制力呢?
這是戴少平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心情。.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一直喊他叔叔,喊得他自己都覺得,如果他真的去追求也,是一種變態的行為。
搞不好她會從此鄙視他到不行。
當然羅,以他的功力,要她就範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啦,只是,他擔心的是自己那種見異思遷的老毛病一點都沒有改,以前犯過的錯,他不想要再重蹈覆轍。
這樣會傷害到人家小女孩純純的心耶……
陳蕾綺原先是走在戴少平的身後,听著戴少平口中的念念有詞,可是沒有多久,她便丟下戴少平溜了,而戴少平都沒有發現。
「總而言之呢,我的要求就是……」戴少平說到這里,總算要說出「結論」了,可是當他轉頭要跟她說結論的時候,才發現……根本沒有人在听他說話。
人……人呢?
戴少平先是不悅,可是等到樓上樓下找過幾遍,都沒有看到人後,他就急了。
他還跑到樓下的大廳問管理員,和他一起進門的小女孩是不是獨自離開了。
管理員很肯定地說沒有。
戴少平一急,請他把監視錄影帶調出來看。
真的……沒有。
是怎樣?這樣不告而別算什麼?!戴少平皺起了眉頭,在原地踱來踱去地走著,心里越來越焦急。
「戴醫生……您還好吧,要不要報警?」管理員好心地拿起電話對他說︰「我可以幫你……」
「我才剛把人家從警局帶回來的,報什麼警呀!」也不知道是對自己生氣還是只因為很煩,他的語氣不太好。
倒楣的管理員模模鼻子坐回位置上,繼續看他的八卦新聞。
算了,不要管她好了。戴少平轉身走進電梯。
這丫頭到底跑去哪里了呀?難不成因為他一直碎碎念,而且態度又不夠親切和善,所以把她嚇跑了嗎?
難道他的態度真的很差嗎?
他真的該檢討了,他的待客態度真的是……不太好。
但以前他不會這樣子的,好像從來不會。
過去,面對女人,他永遠是一副迷人樣。
這個陳蕾綺到底跑去哪里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負責任,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溜開,根本沒有把「尊重別人」這四個字放在跟里。
更重要的是,她一個女孩子家,無依無靠地只身在大台北城鬼混,就算不踫上人口販子,街上隨便任何一個男人,都可能把她吃掉的。
這個陳蕾綺果然涉世未深,不知死活。
想了想,越想越是不能平靜。
他真的能這樣走回家里,若無其事地倒頭大睡嗎?
當然沒有辦法。
這時,電梯已經爬到了三樓,門正要打開,戴少平又再度壓上鍵,直接下去一樓。
天氣微涼,應該要加件衣服再出門的。可是現在,他沒有辦法管那麼多了。
他低著頭快步走出華廈,準備出門尋找。
戴少平在心里不斷地檢討自己——
他不應該那麼凶,不應該那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他應該要對她溫柔親切一點,要讓她有家的感覺,這樣她才不會跑掉。
她就是因為沒有感受到家庭溫暖而從家里出走了,他怎麼還對她這麼冷漠?
萬一……萬一她覺得這個世界太黑暗,一時絕望,跑去跳海了怎麼辦?
此時此刻,戴少平的思緒陷入了他過去最瞧不起的一種狀況,那就是——鑽牛角尖。
他一直認為,鑽牛角尖是笨人才會出現的麻煩,他是聰明人,絕不會有這種困擾,他的腦袋會一直維持精明清楚。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不會鑽牛角尖這件事情,和他聰明不聰明並沒有任何關系,可是和他心動不心動,卻是有天大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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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想不開,折騰了戴少平整整一個晚上。
他開著車穿梭在台北的大街小巷,聯系了那個胖警察出動,又聯絡了盛世集團出動各方堂口找人。
最後,他干脆直接一路開車開到了北海岸,來到呂世民的地方,直搗黃龍。
搞不好她一個人出門,又被呂世民的人給盯上了也說不定!
在家中睡覺的呂世民,驚嚇萬分地被從床上揪了起來。因為戴少平是暗中潛入,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又氣又驚的呂世民,睜大了雙眼盯著戴少平看著,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直以為自己的豪宅戒備很森嚴,因此一直高枕無憂的呂世民,面對這種情況,只能用「瞠目結舌」這四個字來形容他的心情。
「陳蕾綺是不是被你們抓回來了?說!」
戴少平不客氣地用槍指著呂世民的腦袋,問︰「你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現在是我罩著的嗎?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還能繼續做生意。生路還沒有被斷掉,活得很煩,所以就想跟我作對?」
這……這……這是戴少平嗎?呂世民揉一揉眼楮,他……他老人家沒有看錯吧?這真的是戴少平嗎?
久聞戴少平已經退出江湖很久,怎麼這會兒,又拿著槍出現在他面前威脅他呢?
晚上屬下向他報告,足戴少平帶著盛世集團的人,來劫走陳蕾綺和尹方得時,他不但不相信,還痛斥他們戴少平已經退出江湖了,不可能再拿著槍指著人,沒想到是真的。
為了陳蕾綺的事情,他已經平白損失一筆錢了,現在還要被拿著槍指著腦袋威脅,是不是因為他最近都沒有去拜拜,所以才會這麼倒榍呀!?
「戴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您說的那女孩。下午不就已經被您帶走了?您想帶走的人,我哪里敢再去動她?不可能的,我呂世民就算是陰險狡詐、色膽包天,可我再怎麼樣都不會跟我的生意,跟錢過不去的。戴爺,請您一定要了解,一定要相信我,人絕對絕對沒有在我這里呀!」
呂世民的一番話提醒了戴少平。
他真的失去理智了。
過去,他不知道和呂世民交手了多少次,難道還不清楚呂世民是個怎麼樣的黃鼠狼嗎?
他就是一個咬著金子不放的黃鼠狼而已,只要是危及他自身錢財的事情,他一定不踫,怎麼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小女孩去冒犯他?他果然是太沖動了。
「你說的最好是真的。」戴少平撂下狠話。
戴少平話說完就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呂世民。
呂世民松了一口氣。
他隔天得去找一下陳大仙,問問看他和陳蕾綺的八字到底有多不合,真是倒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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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夜到清晨,從一個路口到另一個路口,從一個紅綠燈到下一個紅綠燈,從月亮升起到太陽升起,疲憊的戴少平感到心力交瘁,腦袋一片混亂,眼前一片模糊。
他覺得身體好累,心里好慌。
當他終于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時候,看見沙發就如看見久違的親人一般,想都沒有想,砰地一聲就往沙發上一癱。
沒有想到沙發居然發出聲音——
「啊!」這一聲,把戴少平從沙發上嚇得整個人跳起來。
如果沒有听錯,是女孩子的尖叫聲音沒有錯。
他揉揉眼楮,看著豪華的義大利進口歐式沙發,他沒有看錯,就是一組沙發……
怪了,沙發會說話?
「好痛喔……」
沙發又說話了,只不過這次他听清楚了,並且發現——那是陳蕾綺的聲音,是從沙發後面傳出來的聲音。
陳蕾綺的頭慢慢地從沙發後面探起來,看得戴少平又驚又喜又急又氣。
他被她弄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
此時此刻,不管她是為了什麼理由出現在這里,他都很想踢開沙發,上前去緊緊抱住她……
「你……你躲在沙發後面做什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
「什麼回來?我一直都在這里呀。叔叔。」陳蕾綺模模腦袋,一頭霧水地對戴少平說︰「我昨天一進你家就已經快要睡著了,沒有想到你又自顧自地一直自言自語催眠我,所以我就不小心倒下來睡著了,我哪里都沒有去。」
「什麼?」
原來是鬧劇一場?戴少平被這個結果搞得啞然無語。
他竟然搞了這麼大的烏龍?他……他竟然不小心為了她,把他的腦袋搞丟了!?
「叔叔,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陳蕾綺問。
「沒有什麼?」
「難道你……一整晚都出去找我?」陳蕾綺驚訝地問。
「沒有。」戴少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否認,但是他下意識地就想否認。
因為,他根本不想對自己承認,自己為了一個女孩子,搞混了腦袋,失去了方向,最後搞成了這副狼狽樣。
「我並沒有這樣做。」
「那你為什麼好像很累的樣子,而且從外面回來呢?」
「那是因為……因為我出去晨跑。」接下來的話,戴少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收留你幾個晚上,可是那並不表示我得要為你負責。如果你還是這麼不會想,溜出去惹了麻煩,我就不會再管你了。你听懂了沒有?」
「懂。」陳蕾綺的聲音听起來很失落。「我懂。」
那是正常的嘛。任何人听到這麼無情的話,相信都會有點難過。
把女人搞難過了。戴少平驚覺。
他從來沒有用言語把女人搞難過過,這是第一次。他過去只會把女人搞開心,從來不會把女人搞難過。
唉唉唉,他這是在做什麼呀。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早餐?」
「不餓。」心情沮喪,陳蕾綺一點都不餓。
她也不曉得她對他有什麼期望,為什麼要為了他幾句話,就這樣沮喪。
女人沮喪到不餓?天啊,戴少平知道,不好了。
得想辦法解除,「可是我很餓。」戴少平說︰「我如果不吃早餐的話,就會……」
「就會怎麼樣?」
「就會不斷不斷地發脾氣,一直到把人嚇死為止。」
「真的還假的?」睜大圓滾滾的眼楮,陳蕾綺說︰「那太嚴重了。」話才說完,陳蕾綺就從地毯上跳起來.走向廚房。
「你……你想做什麼?」
「做早餐給你吃呀。」陳蕾綺很自然地邊走邊說︰「我會煎蛋會煮粥,夠你吃了。叔叔。」
戴少乎趕緊奔到她的面前,阻止她的去路。「我昨晚已經對你說過,不準動我的廚房!」
陳蕾綺推開他,對他說︰「不要那麼頑固了,叔叔。你這是老化的現象,要小心喔。」
什麼!什麼!她說他老化,她說他頑固?他……他真是氣死了!
他在心底狂喊︰我沒有那麼老好嗎?我只是……只是不希望我未來妻子以外的人去動這個廚房嘛!
為什麼這個陳蕾綺,一再過關斬將地,一路打破了他所執著的事情?
第一次見面,她就讓他對她鞠躬道歉;接著,她進攻到他的屋子;現在,她又打算來侵犯他的廚房?
她難道真的會一路進攻到他的庭院、沙發、房間……直到他的心底,成為他的戴太太嗎?
不不不,不會的,這是巧合,這是意外,這絕對不是上天的安排,這應該只是他千百萬個桃花劫其中的一個而已。
這個時候,陳蕾綺從「他的」廚房里面喊了出來︰「叔叔,你的廚房為什麼除了蛋,什麼都沒有呀?!那我只好煎蛋給你吃羅!」
廚房里面當然什麼都沒有,因為他根本不會下廚,除了偶爾半夜會煮白煮蛋果月復之外,其他的時間,他都是叫外賣的。
「不要煮了。」戴少平「喊」了回去,說︰「我們叫外賣就好了。」
「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陳蕾綺對他說︰「叔叔,你幫了我那麼多,我一定要對你表達我的謝意。」
很想對她說「不必了」,可是喉嚨像哽住了什麼一樣,這三個字,實在說不出來。
女人親自為他下廚,這還是他頭一次遇到呢。
那會是什麼感覺呢?讓自己心動的女人為自己下廚?
十五分鐘之後,在砸掉了三個價值連城的英國手工骨瓷碗之後,陳蕾綺終于把三顆看起來受盡折磨的荷包蛋搬土桌了。
之所以還確定是荷包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蛋黃似乎都集中在中間」。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之後,戴少平盯著那一盤焦黑的煎蛋,瞠目結舌地看了很久。
「吃啊。」陳蕾綺滿臉笑意,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為她做得很好。
雖然她在家里的時候要做所有的家事,可是唯獨家里的廚房她是不被允許去踫的。因為,她的養父養母欺負人家,又怕人家做飯的時候給他們下毒。
如果不是她只有十八歲,如果她一路的表現不是一直都這樣憨憨傻傻的,換成是別人,戴少平一定會以為她做出這種「食物」,是為了要整他。
戴少平咬緊牙關,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GOD!那種要命的咸,他這輩子是第一次嘗到。
差一點吐了出來,可是,當他一看到陳蕾綺那一臉充滿期待,希望被贊美的臉時,又吞了下去。
「好吃嗎?」
「還不錯。」
「那我試試看。」拿起了筷子,陳蕾綺也想嘗一口看看。不過,卻被戴少平阻止了。
不忍心她發現事實的真相,那太傷人了。
「我想,我一個人要吃完全部才能吃飽。」戴少平對她說︰「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幫我打電話旁邊紅色紙條上的電話,請他們送早餐來。我想,我這樣應該不夠吃。」
「好!」陳蕾綺不疑有他,很快地跑到茶幾旁打電話,嘴里還念念有詞︰「我就知道我應該有做飯的天分……」
做飯的天分是沒有,整人的天分倒是很大。戴少平苦惱地看著眼前這一盤東西,心里叨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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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終于把早餐吃完之後,戴少平就倒回房間里面呼呼大睡。今天是周末假日。
戴少乎睡到了傍晚才醒來。
砰的一聲,他是被一個很大的聲音給嚇醒的,那听起來似乎是爆炸聲。
他立刻翻身跳起來,直奔聲音的來源——廚房。
一把火從爐子,直沖到天花板。不得了了,這是小型火災。
戴少平一見,立刻拿起滅火器往爐子上猛力噴去。
很快地,一把又一把的滅火粉末,覆蓋上了他那昂貴的鋼琴鏡面烤漆流理台,以及所有從歐洲帶回來的古董餐具。
放下了滅火器鋼瓶之後,戴少平總算松了一口氣,蹲了下來。
而這個高度,讓他正好可以看見在廚房的另一頭縮著的小黑人。
被薰得滿臉黑的陳蕾綺縮在廚櫃的另一角發抖。她被嚇壞了,兩眼直視著前方,對戴少平視若無睹。
呆了。
戴少平一看見,也顧不了他那滿目瘡痍的百萬廚房,用全身的力量撲了過去,抓著陳蕾綺的肩膀搖晃著,急切地問她︰「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沒有反應。
戴少平繼續用力地搖晃她,「你說話呀!你沒事情吧?!告訴我你沒事,我命令你快說,說你沒事情。你說呀!陳蕾綺,你說話呀!」
陳蕾綺這才把眼光集中到戴少平的臉上,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他,然後,終于緩緩地,從口中說出︰「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戴少平伸手模模她的頭安撫道︰「我知道,沒有關系。這是意外。」
陳蕾綺繼續自言自語︰「我不是……故意的,叔叔。你不要……討厭我。」
「我不會。」戴少平看著陳蕾綺,突然發覺她有點不對勁。
她的眼神,她的語氣,都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
「我不是故意的!」陳蕾綺開始拼命地大聲叫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最後掙月兌了他的雙手,站起來就往外沖,邊沖邊狂叫同樣的話。
而戴少平也警覺到大事不妙,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她要奪門而出的那一刻把她整個人抱住。
「冷靜一點,沒事了。沒事了。你給我听進去,沒事了,我說沒事了!」
最後,陳蕾綺整個人陷進戴少平的懷里,用貓一樣的聲音,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