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往事歷歷在目,每回夢到關裕基的懷抱以及關永輝的拒絕,徐晨妍都會哭著醒來,然後就再也無法入眠。
七年前的那一夜,她向小姑姑求救;她的愛情不容于關、徐兩家,全世界只剩小姑姑可以救她。
听完她的告白,徐敬寧有不舍也有震怒,她沒料到一向乖巧可人的佷女會做出此等胡涂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高中都還沒畢業就搞大了肚子,要是傳出去,徐家怎麼見人?怎麼容忍旁人異樣的眼光?
更可惡的是,佷女從頭到尾不肯招出對方的名字,所以她沒有辦法追查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不斷地說服佷女說出那個男人,但佷女的小嘴就是如同蚌殼般緊閉到底。
徐晨妍知道自己已被關家拒絕,若再招出關裕基,只會毀了他的前途,她不能傷害他。
「所以-就傷害-自己?」徐敬寧憤怒地問著佷女。
「姑姑,求。」如果小姑姑再拒絕她,她只有死路一條。
「萬一-爸爸知道這件事……」徐敬寧重重嘆息一聲。她清楚哥哥對孩子的管教態度,大哥要知道的話,不把晨妍打得去掉半條命絕不會罷手。
「不能讓爸知道,不可以!」徐晨妍白了小臉,這事一爆發,她一定會被逼著墮胎,甚至牽扯出關裕基。
徐敬寧此刻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最疼愛的佷女向她求助,她當然得幫這個忙。可是兄長那兒又怎麼交代呢?
「-讓姑姑想想。」徐敬寧嘆息一聲,起身先撥了電話,告知大哥大嫂,今晚佷女留宿她這兒,跟著又哄佷女去休息。
「我睡不著。」徐晨妍也知道自己丟了什麼大麻煩給姑姑。
「-醒著也沒用,我會料理這事的。」徐敬寧將佷女哄進房里躺下。
隔天早上,趁著假日,徐敬寧陪著佷女回到徐家,並和兄嫂商討關于徐晨妍的未來——
「去美國?」徐敬清一臉詫異。
「是啊,你不是要我幫小晨留意美國的大學?現在紐約最好的克里學院有空出一個名額,機會難得,我就先把小晨的資料送過去審核,資格也通過了。」徐敬寧一臉正經地騙著自己的哥哥。
「但小晨高中還沒畢業……」李薇也覺得事出突然。
「這沒問題。小晨英文好,過去讀個半年,正好跟其它同齡的孩子一起申請大學。就因為這時間都掐得剛好,我才做主先替小晨報名。」
徐敬清和李薇相視一眼,還是覺得太突然了。
「小晨覺得呢?」李薇問向女兒。
「我……想去。」徐晨妍臉色有些蒼白地道。
「沒問題嗎?」徐敬清一向以孩子的教育為優先,讓女兒去美國讀書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他只擔心孩子會吃苦。
「有我看著,怕什麼?」徐敬寧替佷女回了話。
「什麼時候動身?」李薇蹙眉問道。照小姑的話听來,出國日期似乎迫在眉睫。
「下個星期吧!正好大哥大嫂要搬家不是嗎?小晨也順便利用這個機會整理出國的行李。」徐敬寧真的都想好了。
「下星期?!」徐敬清和李薇不敢置信地低喊。
「克里學院本來就是一位難求,如果小晨不早點過去,名額就會轉讓給下一位申請者。」徐敬寧解釋。
「但手續方面辦得及嗎?」
「小晨有美簽,要即刻動身不難。至于國內的學校方面,哥哥去說一聲應該就可以了。」
一切就這麼定了。
留在國內的最後一個星期,徐晨妍一如往常和死黨們聚會打屁,沒有把出國及搬家的事泄漏給任何一個人,就連導師那邊都特別央求不要把消息說出去。
她極力在朋友面前強顏歡笑,隨即徹底消失。
連聲道別都不說,這樣的做法當然很自私,可是面對深愛的關裕基,她如何能把關父的拒絕說出口?
如同命運安排好的一樣,父母在她出國的同時搬了家,關裕基不能查出她的下落,所以她不用擔心家人會知道她與關裕基的關系。就算一年後她生了孩子,被父母知曉了孩子的存在,也沒有人會知道那是關裕基的小孩,沒有人能責怪他……
這是徐晨妍想得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
她遠遠地逃開了一切,逃開關裕基的愛,放棄死黨深厚的友誼,躲在紐約依靠徐敬寧存活。直到生了孩子後,她才知道,長久的躲避,她已經沒有借口回去台灣,也拿不出什麼名目再與過去的朋友聯絡。
緣分就這麼被她切斷了。
孩子的事並沒有瞞多久;那時,她生的龍鳳胎剛會喊她「媽媽」,一次她的父母突然來訪,隨即發現了她逃到紐約的真正目的。
徐晨妍忘不了父親失望的神情——他奇異地沒有責怪,卻在得知她犯的錯誤時,當場老了幾十歲一般。
李薇則忙著照料顧甫會喊人練走的兩個小女圭女圭,連女兒都不知從何怪起了。
所有事情都按照著徐敬寧的規畫,徐晨妍在美國讀完大學,也找了份工作,孩子交給聘雇的學生照顧,偶有長假,徐晨妍會帶著兩個女圭女圭回台灣探視父母。
唯獨漏掉孩子的父親……
兩個小孩聰穎異常,很快就知道他們該有「爸爸」,卻只能依著母親的形容去想象父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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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已經七年了嗎?
透過玻璃窗,關裕基抽著煙,俯瞰台北市的夜色。結束一天的工作,此刻他極度疲累。舉腳擱在辦公桌上,他倚在長椅中小憩了會兒。
然後,他夢見那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初戀情人。
夢中的她巧笑倩兮地賴在他懷里撒嬌,和他沒有節制地打鬧調笑,偶爾當他索求她柔軟的身子,她會羞怯但又好奇地承受他的一切施為……他永遠記得與她結合時,靈魂與的緊緊相契,這種感動,只有她能帶給他。
一切卻消失得那樣突然。
前一日,她還笑著親吻他,隔一日,她就不知去向,不論如何追問查探,就是沒有她的下落,彷佛世界不曾出現過這樣一個女子,她不曾來到他面前,奪去他所有的關注和愛戀……
但她明明存在過!
回憶愈甜美,就愈讓他痛苦感傷。
晨妍消失的第一年,他像個瘋子似的找遍所有知道的線索,卻連死黨們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因為徐家的人跟著消失,所以他連個方向都沒有,只能整天在台北市內打轉,希望發生奇跡,讓他能遇見她,詢問她究竟為了什麼要離開他。
那時他打定主意,只要能找到晨妍,他會問清楚自己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她要不告而別?然後他要說服她重新接受他,他只要她。
可是奇跡沒有發生。
那麼長的時間,他找不到晨妍,她竟也沒有和他聯絡,這種「存心」讓他知道,她是準備遺棄他,遺棄這份愛情。
關裕基瘋了。
那時的他已經和其它死黨考上了大學,可是失去晨妍的痛苦磨盡了他的神智,一旦體認到她的惡意遺棄,他也不再試圖尋找她,反而流連聲色場所,放縱自己沉淪在環肥燕瘦,隨便哪個女人都行,他要忘掉她。
鐘耿天、楊靜婷及沈日欣跟著他度過那段日子,他們見證了他的改變,徐晨妍的作為傷透了大家的心。眼看關裕基如此糟蹋自己,其余三人都開始怨恨起徐晨妍,她毀了一個優秀的青年。
現代科技如此發達,不論徐晨妍身在何方,她都可以捎個訊息回來讓他們知道,可是她沒有,就這麼背棄了所有人的情誼,她怎麼能夠?
那陣子,關裕基在校內的風評很糟,若非教授惜才,他不可能順利升級。直到大四那一年,他極突然的恢復正常,拒絕所有異性往來,專注于課業上。
畢業後因持美國護照,關裕基沒有當兵,直接接掌關永輝的事業,並在一年後听從父母的指示,娶了沈日欣。
那時的沈日欣同時接掌沈家的事業;她和楊靜婷皆因投入社會而練就了一身精明干練,利落的發型再加上正式的套裝,似乎所有人都月兌離了曾有的青澀,愛玩愛鬧的年少時光已經遠離,那曾和大伙共同走過青春的美麗少女,也被鎖入眾人的記憶深處,不再提起。
可是,關裕基還是會夢見徐晨妍。
在夢里,他的手與她的交纏,兩枚晶瑩的紅色小戒指閃閃發光;然後,他醒了過來,瞪視著自己的左手尾指。
迎娶沈日欣時,他月兌下了那枚紅色尾戒,改以鑽石戒指套上中指。但紅色小戒並未被丟棄,連沈日欣都不知道的,他將紅戒鎖在一個秘密的地方——曾有的甜蜜,終究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忘懷的。
但那不表示他還迷戀著徐晨妍!相反的,他恨她,這一輩子,他剩余的所有時間都將會用來恨她、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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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的早晨,出關時才早上十點,但因為時差沒有調過,快滿七歲的小女圭女圭還是一臉睡意,得靠母親拉著小手才不會睡跌在國際機場光潔的地板上。
徐晨妍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帶著兩個孩子,她無暇顧及自己的儀態,只能任及腰長發毫無造形地隨意披散,兩手費力地拖著孩子前進。
她回來了!
暌違七年,因為小姑姑在國內的精品店欠一個直接代理人,所以她被趕回了台灣;當時小姑姑還持了一個好笑的理由。
「別讓兩個小女圭女圭成了『香蕉』,外黃內白;中國人卻徹底洋化,不成體統。」
其實徐敬寧是拗不過大哥大嫂的要求;兩老年紀大了,希望女兒孫子能陪在身邊,偏偏自個兒說服不了女兒,只能靠妹妹恩威並施地把女兒趕回來。
徐晨妍並沒做太多考慮就答應了姑姑的委托,畢竟孩子英文說得比中文流利,連和外祖父母溝通都成問題也不好,所以她拖著孩子回來,讓兩個女圭女圭多些說中文的機會。
等在大廳的李薇欣喜地迎向女兒,一手抱起「昏睡中」的小外孫往外走。
「坐那麼久的飛機,累了吧?」她問著女兒。
徐晨妍抱著小女兒跟著母親走到停車場,放好行李,也把孩子安置在後座後,這才能夠回答母親的問題。
「時差調不過來,兩個孩子一直打瞌睡。」她自己也是。
「睡吧,-姑姑的精品店不會跑掉,下個星期再去接手就行了。」李薇笑著拍拍女兒。才二十來歲的孩子就得照顧後座那兩個七歲的小女圭女圭,她心疼女兒受的苦。
坐在側座的徐晨妍已入了夢鄉,長發微微蓋在頰邊,如同年少時的嬌美模樣。即使生過孩子,但她被徐敬寧保護得很好,一點世故的氣態也沒有,整個人像是停留在十七歲一般,美麗得教人贊嘆。
李薇替女兒蓋上薄外套,低頭注意到女兒手上那枚未離過身的小紅戒;她輕輕嘆息,而後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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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徐晨妍和孩子一直睡到傍晚才醒來,三人同時面對徐敬清和李薇的盛大歡迎。
徐敬清雖然一向擺著酷臉,但面對兩個漂亮的孫兒時就沒辦法了。
此刻小女孩被外祖父抱在懷里,小男孩則坐在一旁一同收看電視新聞。
李薇煮了滿桌的菜,徐晨妍沐浴過後,如同當年一樣俏皮地偷吃了幾口。
「好棒,中國城絕吃不到這麼道地的味道。」她塞了滿嘴的菜,手還不知足地拚命偷夾其它菜色。
「看看-,孩子都七歲了,自己卻還長不大似的,沒個做媽的樣。」李薇取笑著女兒,跟著招呼客廳那一老二小用餐。
兩個小女圭女圭還在討論方才自電視里看到的事件。
「媽咪,為什麼要做DNA比對?」小女兒先問向母親。
徐晨妍瞪著自己的女兒,這年紀的小孩最難搞了,老是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爸,你給孩子看什麼啊?」她問向父親。徐敬清也是一臉錯愕,沒料到年紀幼小的外孫女反應這麼快。
「只是則新聞而已。」他很無辜地回答。
小男孩顯然看懂了那則新聞,轉頭對小他幾分鐘的妹妹解釋,「因為新聞中的那個爸爸不相信孩子是他親生的,所以要去醫院做檢查。」
「為什麼爸爸會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小女孩雖然接受了兄長的答案,但繼續衍生的問題又教大人們生出一堆冷汗。
徐晨妍還是不怎麼習慣孩子的聰穎;兩個孩子在美國時,就時常討論電視上的新聞事件,在某些方面懂得比她這個做媽的還多。
小男孩思考了半天,選擇忽略這個問題,他肚子餓了。
「快吃吧,不是想逛玩具城嗎?」徐晨妍轉移話題,一句「玩具城」很快就獲得孩子們的注意力。兩個女圭女圭興奮地吃著李薇烹調的大餐,因為用不慣筷子,這會兒都是拿著湯匙奮力進食。
三個大人開心地看著孩子們用餐,順便聊聊近況。
電話突然響了,徐晨妍快一步阻止孩子,自己接了電話。
「一切順利嗎?我猜這時刻,大伙都在吃飯吧。」是徐敬寧打來的長途電話。
「嗯,早上到家的,和孩子們睡了一下午。」徐晨妍笑著回答。
「要告訴-,-的頭痛藥忘了帶走,自己記得再去買。」
從到美國後,徐晨妍就開始有偏頭痛的毛病,卻沒有就醫治療過。不是徐敬寧不讓她去醫院檢查,而是徐晨妍知道美國醫療費用很高,寧願為了省錢而和大多數美國人一樣買成藥來吃,所以這七年來,徐晨妍除了生孩子之外,幾乎沒去過醫院。
「我知道了,待會兒要帶孩子去買東西,會記得買的。」徐晨妍笑應。最近她的偏頭痛發作愈來愈頻繁,大概是用藥上癮,身體產生了抗藥性。
「還有-的眼鏡也同樣留在我這兒……」
「那無妨,我再配就行了。」徐晨妍為自己的健忘而羞愧;都成年了,也有了孩子,她的記性還是不好。其實眼鏡也不是常常用到,只是伴著偏頭痛的發作,她常有視力不清的毛病。
徐敬寧又再叮嚀幾句,並和兩個女圭女圭說了話,這才切斷通訊。
兩個孩子對于要去玩具城一直很興奮,吃過飯後直繞著徐晨妍打轉。
李薇笑著為孩子穿上外套,也盯著孩子們穿好鞋子,這才讓徐晨妍開車帶孩子出門。孩子們精力旺盛,所以去玩具城的安排並沒有包括兩個老人家,這會兒徐晨妍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又要開車走在久違的台北市里,她的心情有些緊張。
七年來台北市有些改變,多了幾條快速道路,所以徐晨妍在街道里打轉許久,這才來到了玩具城。還好幾條大馬路沒有更名,否則她會繞到半夜還到不了目的地。
進了玩具城,讓兩個小女圭女圭各自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游戲玩具,徐晨妍遠遠地守在一角等候。
同一時刻,為了幫某個親戚的孩子買生日禮物,鐘耿天和楊靜婷也來到玩具城,他倆同時望見多年不見的徐晨妍。
只見徐晨妍一人站在偌大的玩具架旁,長發如昔披散,容顏也似不曾變老,鐘耿天和楊靜婷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晨妍?」楊靜婷不自覺地月兌口喚了聲。
「靜婷!小鐘!」徐晨妍滿臉驚喜地迎向他倆。
「-……」楊靜婷想不出來該說什麼;曾經有那麼多的擔心、怨懟,這一刻,卻不知從何問起。
幾番往來台灣、美國兩地,徐晨妍還是首次遇見故人,她伸手招回孩子。
「過來見見鐘叔叔、楊阿姨。」她綻開美麗的笑容說著,不覺自己又帶給鐘耿天和楊靜婷一個震撼。
「孩子?」楊靜婷傻傻地看著一對漂亮的女圭女圭來到她眼前。
「沖叔叔、央阿姨。」兩個女圭女圭咬字不清,帶著美國腔喚著。
鐘耿天的應變能力顯然比較好,他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頭,跟著抬首望著眼前的舊日死黨,「找個地方坐吧,很多事情該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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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的一行人選了玩具城樓上的泡沫紅茶店敘舊。此情此景,若非多了兩個女圭女圭,倒有點像七年前死黨聚會的情況。
「你們結婚了嗎?」點完飲料,徐晨妍笑問鐘耿天和楊靜婷。
「還沒有,可能再過兩、三年後。」鐘耿天客氣地回答。
「-呢?怎麼沒見到-老公?」楊靜婷恢復平靜,冷漠地問。听見兩個孩子喊晨妍「媽媽」,想也知道那是徐晨妍的小孩。
「我……l徐晨妍垂首,不知如何回答。
「現在忙些什麼?」察覺她的窘迫,鐘耿天用問題解了她的尷尬。
「親戚開了家精品店,我幫忙打理。」徐晨妍感激地望了鐘耿天一眼。
至此,話題一直很安全,可是楊靜婷並不滿足于現狀。
「這些年來,-過得還好吧?」她問。
「我——」徐晨妍來不及回話,楊靜婷又截斷了她。
「-知道裕基和日欣結婚了嗎?」
徐晨妍怔了怔,從楊靜婷的話里听出明顯的惡意。
「我不知道。」她白著一張小臉。雖然在國外時,總會猜測關裕基也許會再愛上別的女子,但真正听見他結婚,她還是覺得難受。
「現在知道了。我希望-別去打擾他們。」楊靜婷口氣不善的說。她看著關裕基和沈日欣結婚,明了這些年,當關裕基失意時,沈日欣對他投注的照顧和情感。盡管如今關裕基和沈日欣已結婚兩年,但她和沈日欣都知道,關裕基還惦著徐晨妍,從來未曾忘懷。
關裕基和沈日欣脆弱的婚姻關系,經不起徐晨妍再來撩撥。
「央阿姨為什麼要欺負我媽媽?」小男孩不懂大人們在談什麼,但感受得到楊靜婷話語里的攻擊意味。
鐘耿天和楊靜婷沒料到身旁的小孩會如此敏感,一時接不上話,
「楊阿姨沒有在欺負媽媽。」徐晨妍忍住傷心地制止孩子。她抬首望著從前的死黨,「原諒我。」
「來不及了,是-放棄這一切的。當年,-不該不告而別。」楊靜婷丟下這一句,起身離開。
鐘耿天嘆息地起身,「晨妍,一切都變了。」他別有所指地拋下一句,跟著追上女朋友的步伐。
他們連再見都不說,只留下那麼傷人的話……
徐晨妍的淚水終于落下,她真的錯了嗎?
◆◆◆◆◆◆◆◆
掛上來自楊靜婷的電話,沈日欣臉色蒼白地沉思著。
她終于還是出現了。一個消失了七年的女孩。
七年前,徐晨妍沒有留下任何訊息地離開,她以為徐晨妍放棄了這一切,于是她決定放手去追求關裕基。
那並不容易。
甫失去戀人的關裕基頭一年瘋狂地四處尋找愛人,大伙幫著他到處打听,所以彼此的關系仍舊維持在死黨的情分上。
從第二年開始,關裕基體認到徐晨妍是惡意遺棄,他居然也跟著不再和其它三個好友聯絡,甚至夜夜流連于美人窩中,不論高矮胖瘦,只要是女人,他來者不拒。
頹廢糜爛地過了兩年荒唐的歲月,他又突然恢復正常,只是純真和開朗不再,整個人變得沉郁許多。他接受了父親的安排,在畢業後接掌公司,和她結婚,夫妻之間始終相敬如賓。他接受所有人的友情,卻拒絕任何人去刺探他的內心。
對于這樣的婚姻生活,她不能說極度滿意,但至少,她能擁有關裕基,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
她曾試過逼關裕基回應她的愛情,就在新婚夜,他和她發生了唯一一次爭吵。
「不要無理取鬧!」那時在纏綿過後,他被她的話激怒。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外頭那些鶯鶯燕燕,你該拿出真心回應我!」她朝他大吼。
關裕基卻說出更傷人的話,「-和那些鶯鶯燕燕的差別,只在于多了一片處女膜。我不是沒睡過處女。」
他的話重重傷了她,她在那一刻知道自己的份量。她對關裕基付出感情和身體,到頭來,仍比不上徐晨妍。
她甚至不敢猜測,關裕基睡過的處女,是否也包括了徐晨妍?
往後,她和關裕基就維持著客氣而溫和的夫妻關系,不再有激烈的爭吵,也沒有太多的熱情,像一對「老夫妻」一樣。
也因為關裕基始終對她還保有距離,所以她的心里仍在擔憂,如果徐晨妍再度出現,關裕基會做何選擇?
今天,她的噩夢成真,徐晨妍又出現了。她從何而來?為什麼而來?
此刻最令她害怕的是,萬一徐晨妍打算重回關裕基的懷抱……
她蹙眉踱至書房,敲了門便走進去。
結婚後,他們就在市區買了房子,平日家里沒有其它人。
「有事嗎?」關裕基頭也不抬的問。
沈日欣不語,走至丈夫身邊,一手勾起他的頸子,低頭親吻他的唇。
關裕基淡淡地回應她的熱情,張手環住妻子的身軀。
兩年的荒唐歲月讓他的調情技巧愈加洗練,他很輕易地讓沈日欣燥熱難當,整個人挨進他懷里。
他拉高妻子的裙擺,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後快速地佔有她。
沒有多余的情話,也不算溫柔的,他帶領她登上極致的愉悅高峰。
激情過後,沈日欣虛軟地倒入關裕基懷中。只有在這時候,她能感受到關裕基是屬于她的;不論他的心在何處,至少他的身體屬于她。
「累了就去睡吧。」他點了根煙抽著。
「一起睡好嗎?」
「我還有資料沒看。」
「非要今晚看完嗎?」她請求著,姿態擺得很低。
關裕基叼著煙,若有所思地盯著妻子。七年前,他覺得沈日欣和徐晨妍很像,但自從和徐晨妍進入戀愛階段後,沈日欣在他眼中,就變得和世上其它女人沒有兩樣。
徐晨妍的柔軟嬌美、她的笑容、她的身體曲線,無一不烙印在他腦海里,沒有人能取代,就此成了獨一無二。
就連曾經覺得相像的沈日欣都無法抹去他的記憶。
初戀的影響會這麼深遠,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關裕基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不起沈日欣,但感覺就是這樣,他騙不了誰。
「好嗎?」沈日欣還在等待他的回答。抽煙時的關裕基有著成熟男人的絕頂魅力,尤其他那副若有所思的眼神,能夠輕易讓女人為他傾心。
關裕基熄了煙,「-先回房,我待會就去。」
沈日欣滿足地笑了,她離開他的懷抱,起身走出書房。
關裕基還在沉思,他隨手打開抽屜,將桌上的文件都置入里頭,眼角不經意瞄到抽屜深處一個小小的、帶著鎖的銀質盒子。
不用打開,他知道銀盒內鎖著的,是他最初買下的紅色戒指。
這輩于第一次買下的指環,他用來套住心愛的女孩。她讓他想永遠帶在身邊照顧,她讓他興起買戒指的心情,只有她,只有徐晨妍……
關裕基重重捶了下桌面。不,他恨她!這輩子,他只能恨她,她遺棄了他的愛,他何必傻傻地繼續迷戀她?況且,他都有了妻子。
關裕基用力關上抽屜,起身離開書房。
◆◆◆◆◆◆◆◆
往昔的片段在夢境里重新上演,徐晨妍夢見自己躺在關裕基懷里,兩人在纏綿過後,不停的拌嘴打鬧。那時,她得了借口向他索求願望……
「我要你永遠這麼愛我。」她說。
「這點不難。」他低笑。
「不管我做錯什麼,都不許怪我。」
「嗯哼,這點太霸道了。」他可不傻。
「做不到嗎?」哈,她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當然……」他故意吊她胃口,「做得到。」
她捶他一記。
關裕基笑擰她的小臉。「換我說了。」
「我又沒弄痛你。」她沒料到他也有所要求。
「听听看,我的要求很簡單的。」他哄著她,話里是甜甜的愛意。
「說吧。」她數著他的心跳。
「我要-永遠陪在我身邊,不準離開我……」
那麼甜美的夢啊……夢里的徐晨妍以為一切回到了過去,張手緊緊地抱著關裕基,不斷地親吻他,賴在他的胸前聆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熱情。
這七年來,她時常在夢里見到他。每回醒來,嘴角含笑,雙眼卻泛著淚光。
現實的殘酷教她不能也不敢和他聯絡,對他的思念只能倚仗夢境和照片來釋放。這麼漫長難受的歲月,她居然也熬過了七個年頭。
徐晨妍起身走到隔壁的房間,兩個小女圭女圭正踢了被子,一同睡在大床上。
她為孩子蓋好被,望著小孩的面容去追憶孩子的父親。這對女圭女圭是她和關裕基幸福的證明。她從不後悔生下孩子,只在孩子追問父親的下落時,心里會萬分難過。
兩個女圭女圭懂事得早,很快就不把注意力放在「爸爸」上,紐約快速流通的信息抓住了他們所有的注意力。他們聰穎地學習各種知識,比一般孩子早熟懂事。
徐晨妍的思緒兜回今晚在玩具城的相遇。
在踫見鐘耿天和楊靜婷後,她才知道自己的離開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如果連小鐘和靜婷都不原諒她,那麼裕基對她的誤解和憾恨又有多深呢?
徐晨妍的心亂了。從前她為了關永輝的拒絕而離開,現在連小鐘和靜婷也加入拒絕她的行列,這一回,她能逃到何處?
就算她從沒計劃要重回關裕基的懷抱,但小鐘和靜婷「未雨綢繆」的警告未免太過傷人……
能怪別人嗎?是她有錯在先啊。
回到自己的房間,徐晨妍哀傷地望著手上那枚紅色小戒,腦子隱隱又傳來痛感。
她的視線一度被黑暗包圍,什麼也看不見,除了痛楚,她什麼也感受不到。
被楊靜婷的話傷了心,她忘了姑姑的叮囑,沒有購買止痛藥。這會兒時間又是半夜三點,她除了痛苦地抱著頭,亦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以免吵了沉睡中的家人。
誰來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