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 第八章 作者 ︰ 簡鈺

「銀兩不必計較,盡管用上好的藥給他治傷!」

升遠客棧的上房里,鎮日傳來裊裊藥香,三天兩頭往里頭鑽的大夫更讓打尖的旅客與跑堂的小二懷疑,里頭是不是住著個行將就木的病老頭?

誰也沒得到過解答,那上房的門扉總是閉得死緊,大有擅闖者死的隱隱殺氣。

半刻鐘後,一位年老的醫者提著藥箱,走出房門,衛函禧赫然出現在小二面前。

「派個人上藥鋪子抓藥去,煎好了再端過來,藥湯放門口就好。」

他施施然地回到上房,沒注意人們好奇打探的眼光。看到正運氣療傷的中年男人,他不禁笑了,思緒飄回到幾天前──

顥城大街上。

一個破衣爛斗笠的男人緊緊揪住他,臭氣薰得他難受至極。

「我叫你看仔細點,有沒有見過這個人?」骯髒的手指與滿布污垢的指甲下,抓握的是一張已然發黑的人像繪圖。

他定楮一看,再看,抽了一口氣。

「你要找這個人?」心思已經轉了幾轉,衛函禧偷眼覷他。

從這男人暴戾的神情來看,衛函禧知道,此人和畫中之人一定有仇。

這真是太有趣了!

「你知道他在哪?」

「我們到一邊去說話。」他隱隱嗅得到,一個反敗為勝的好機會已經來臨。「你好像傷得很重,是畫中之人傷你的?」

「他讓我一無所有,我非找他填命不可!」

此言一出,衛函禧沒想到要問及其他,只是笑得很開心。

那笑容從幾天前在大街上到幾天後的客棧里,都不曾收住。

如果讓君府的人知道,「正牌的衛勛風」在外頭結了個大冤家,人家喊砍喊殺的要他償命,那會如何?

搞不好,他和君采凡的婚事就吹了;到時,還怕沒有他介入的機會?

一思及此,他愈笑愈開懷了。

持續追索幾天,辛霸的行蹤始終成謎。

午後,衛勛風待在房里,將所有遞送過來的片段消息逐一排開,側首思索著。

可靠的消息指出,辛霸的確是進了顥城,但也是在顥城徹底失去了蹤影。

這意味著什麼?難道說他因為傷重、已經死在什麼地方,只是沒被發覺?抑或是這里有他的黨羽,那些人藏起了他?

但是,黑水寨的人都在牢里,等著老大辛霸加入被逮的行列,照理說,他不可能有援手。

那麼,他為什麼平空消失?

這時,一個君府的下人來報信,要他到大廳見君老夫人。

「你來了這麼久,也沒跟你好好聊聊。」衛勛風現身後,君老夫人爽俐地招呼。「今兒個衛函禧不在,采凡也被我支開了,咱們談一談。」

她心里一直有很多事想問衛勛風,苦于沒有機會開口。

如今,良機難逢,她問起八年來的遭遇,衛勛風沒有隱瞞,在她關切的目光之下,將這段時間內的作為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你成了賞金獵人?」君老夫人听畢之後,驚訝地開口。「不會就是衙門常常求助的那位「風」吧?」

他的代號「風」在衙門與罪犯之間流傳甚廣,沒想到君老夫人也听說了。

「正是。」

「好!我果然沒有錯看你的能耐。」她微笑著,為十多年前便犀利非凡的眼光感到自豪。「把采凡交給你沒有錯,你不只讓那小妮子服氣,更可以帶給她幸福!」

「老夫人。」就在這時,君設陽的貼身親信燕石走了過來。「屬下有事稟報。」他原本隨侍在君設陽身側,但自從君設陽有了雲澤公主之後,他便常常被調去跑外務;而他目前手頭上的任務是──監視「衛勛風」,即衛函禧。

「有話就直接說了,這里沒有外人。」

「老夫人,我們發現,「衛勛風」最近常常出入升遠客棧的上房。」

「哦?」君老夫人抬起眼楮,猜測道。「是買了個姑娘安置在那邊吧?」

「應該不是。」被派去監視的人仔細觀察了好半晌才敢回報。「那上房里每天都有醫者進出,幫忙抓過藥的小二哥說,方子都是些去瘀、治傷、補氣、活血的藥料。」

「哦,那可稀奇啦。」君老夫人心里雖覺得奇怪,但也說不上來哪兒怪。

倒是衛勛風听著听著,心里打了一個突。

去瘀、治傷、補氣、活血?這些都是療傷──療內傷的藥啊!

若非受了嚴重的內傷,誰一次用得上那麼多藥?

「容我打個岔。」衛勛風心里有個猜測,雖然荒謬,但他從不妄加推翻自以為不可能發生的事。「你們每天都監視他?」

燕石點點頭。他知道這位采凡的師父。老實說,他對未來姑爺的好感還遠不及眼前這個人的一半。

「我怕他做出不該做的事。」畢竟,讓衛函禧留下來也不是沒有危機。君老夫人簡單地解釋。「怎麼了嗎?」

衛勛風直視燕石。「我想知道,在顥城里,他最近跟誰有過接觸?」

「頂著將軍府姑爺的名號,與他有過接觸的人自然不少,都是來寒暄問好的。」燕石的語氣有幾分譏誚,不怎麼欣賞「衛勛風」。

「有沒有特別一點的人?比如衣衫襤褸,或行蹤怪秘?」

「這麼說來,好像有一個。」燕石想了想。「幾天前,他在城里給人撞了一把,反而偕同對方溜了個不見人影。」

「那是什麼樣的人?」

「那人可狼狽了!一身髒臭不說,還怪形怪狀,一頂斗笠蓋住大半邊臉,拿著好像畫了人像的髒紙頭到處問人,還直湊到衛公子面前。」

特征吻合!

衛勛風一彈指,幾乎可以當場確定,找到了失蹤好一陣子的土匪頭子!

消息指出,辛霸就是以斗笠掩飾容貌、以人像圖探听他的行蹤。大概是監視衛函禧與辛霸的兩方人馬都有過不大不小的疏忽,才漏了這一條線索。

這下可好了,辛霸與衛函禧搭在一起,一個跟他結了仇、一個從小看他不順眼,合著是歪打正著,所有好戲全都湊在一塊兒。

怪不得那一天,衛函禧會喃喃地說著︰好戲就要開鑼了!

燕石告退之後,衛勛風霍然站起身。

「怎麼了嗎?」君老夫人從剛才就察覺到他神情有異,連忙問。

「我找到懸賞中、黑水寨的寨主辛霸了。」衛勛風把挑了黑水寨,卻獨漏寨主未逮著的事兒,說給君老夫人听。

「辛霸月兌逃之後,一路追蹤我。衙門再度貼出懸賞令,但我知道,辛霸撐到這時是為了找我報仇;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一定得要我將他逮捕歸案,才算了結。」

「如果真是衛函禧看了繪著你的人像圖才藏起他,那豈不是想借他之手,把你除去?」一思及其中細節之後,君老夫人簡直勃然震怒。

她沒有想到,衛函禧不只敢冒名撞騙,還敢謀人性命!

衛勛風雲淡風清地笑了笑。

「無妨,我可以收拾辛霸。」

無意中讓燕石指點了一個方向,衛勛風不動聲色地潛往升遠客棧,確認了衛函禧藏在里面的人,的確是辛霸沒錯。

君老夫人交代過,別在升遠客棧收拾他。客棧位于市集中心,人來人往,為免傷及無辜,還是讓辛霸依著衛函禧給的線索,尋到君府來。

君設陽秘密地遣動人手,不著痕跡地把所有人從衛勛風住下的院落附近撒開,給他一片展拳弄腳的空間。

衛勛風沒有異議。他向來偏好以逸代勞的戰術,只是叮嚀︰務必多幾個人手將采凡看住,才不會讓她到處溜達,誤闖了禁區。

在他守株待兔的第三個夜晚,靜謐之中終于有了細微的騷動。

徐涼的夜風帶來衣衫振動聲,衛勛風仰臥枝干上,看似醺然欲睡,其實正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四周。

當黑袍男子立定在樹下時,他的耳朵已經比眼楮更早捕捉到他的存在,全身立時進入警戒狀態。

「衛勛風!」虎吼聲炸起。

「別來無恙。」他微笑著,舒展的身姿將力道蘊藏得極為隱密。「辛寨主。」

「少跟我打哈哈。」辛霸顯然沒有寒暄的閑情逸致。「今兒個我要你納命來!」

他怒視著樹上從容瀟灑的男人,恨他仍保持一派的悠然自得,他卻不敢松懈。

三個月前,整班黑水寨就是被衛勛風這副模樣所騙!

那一天,他施施然地來到黑水山,仰躺在大樹上,以玩笑的口氣說要剿下黑水寨,給衙門的官差立個功勛的機會,根本沒有人把他的話當真。

沒有想到,他工夫當真了得!他赤手空拳擺平了黑水寨里所有的人,聞訊趕來的官差,接手做的僅僅是把人犯往囚車里帶。

見他銳不可當,負傷的他只好從地道先逃了出去。

原本想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後來才發現損失比他想像中更嚴重,黑水寨全軍覆沒,所有黨羽被擒,他一個人留下來,當個沒有手下的寨主有個屁用?

是衛勛風讓他一無所有。他要報仇,非要衛勛風填命不可!

辛霸握著刀,刀身因為他的恨怒而起了低沉的鳴響。

「辛寨主好像等不及了。」衛勛風懶洋洋地從樹上躍下。當他的雙腿立足于地面,指掌握住了佩劍,火爆的氣氛立即一觸即發。「那只好早點開始、早點結束!」

辛霸低吼一聲,揮著大刀,朝他沖去。

鏘當──

金石交鳴聲乍起,一刀一劍,在暗夜中擦撞出的火花。澎湃的恨意讓辛霸劈手就是重量級的一擊,衛勛風持劍格擋,漸漸推開了他的刀。

勢均力敵,兩人的斗志根本不分上下,從地面上追纏到半空中。

有了這一層認知之後,兩人的攻勢漸發漸急,都想要速戰速決,怕拖遲了會不利勝算。

他們的目標放在擊倒對方,于是劍法愈使愈快,防守卻逐漸疏漏;只要露出破綻,哪怕是一丁點兒疏失,都足以致命。

衛勛風身經百戰,對此有太深刻的體認,他全心應戰,誓言要把黑水寨最後的余孽緝捕歸案,但是,偏就是有種奇特的直覺牽引他回首。

好像……在灌木叢中,有什麼正在匍匐前進著——

、——、——、——……

「師父!」一張白皙美麗的俏顏霍然出現。

衛勛風心神一驚,當真回首,瞧見采凡正在灌木叢間看著他。

辛霸也轉過頭去,瞧見嬌小的不速之客;衛勛風清楚地看到他咧開了笑意,眼神滿是算計。

采凡有危險!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擊中了他。

該死的!這種時刻、這種情況,采凡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得保護她、設法保護她……

衛勛風這一分神,辛霸的大刀便毫不容情地掃了過來。

刷一聲,他的右臂便劃出了一個血口子,血流如注!

「師父!」采凡大聲驚叫,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血從半空中滴了下來,一大落一大落的,灑在地上像艷紅的牡丹花。

辛霸露出野蠻的笑容。他知道衛勛風是右撇子,刻意劈中他的右臂,讓他無使力處,如此一來就可以爭取時間,挾持灌木叢中的少女以增加勝算。

「采凡,走,快走!」衛勛風同步識穿他的計謀,大聲咆哮。

「我……」采凡瞪著眼前的情景,因為沒有預料到會見到這種情景,而顯得有些呆滯。「走?」

「走不了了!」辛霸倏地往下俯沖。

突然間,劇痛傳來,鮮血沿著辛霸的手臂流下,辛霸忽然發現他的肩膀被掐穿了!

他驚愕地回頭看著衛勛風,而衛勛風完全了解他的驚愕,卻堅持下手。

他反手猛擊衛勛風受傷的右臂,讓他松開手。辛霸疼得幾乎站不直腰,他衡量情況,在發現兩方都負傷、知道自己討不了好的時候,疾逃而去。

采凡站在灌木叢中,瞪大了眼楮,傻傻地看著衛勛風右臂染紅,來到她面前。

他的表情凝肅,直瞪著她看。

「我……」她發現,她想要說些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他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我……」她想要解釋,但在看到他的表情時卻把一切都忘光。

「難道你娘、你大哥,都沒有叫你不準過來我住下的地方嗎?」為了搶下辛霸,整個君府悄悄地陷入戒備之中,他特地要人看著采凡,不得有誤。

若不是她刻意避過了那些人的注意,怎麼可能到得了這座院落?

「我……」采凡駭然。

她以前怎麼會以為,他永遠都沒有對她生氣的時候?

喔,瞧瞧他現在的表情,他好像想殺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衛勛風一步步地逼近,表情愈來愈凝重、凶惡。「辛霸差點……」

他沒有辦法完整地說出一個句子,形容采凡可能遭遇的命運,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

當他看到辛霸瞥向采凡的眼神,充滿算計與傷害的意圖時,他的心像被人扯住。辛霸差點……差點就對她下手!

然而,話听在采凡耳里,卻變成另一個語意。

「那個人是辛霸?」她聞言,怒氣幾乎立刻就沖了上來。「我怎麼知道那個人就是辛霸?又怎麼知道,你們今晚要在這里對決?」

她誤以為,他是要怪她讓幾乎成擒的辛霸溜走了。

看著他負傷的右臂,采凡心里其實是難過的,偏偏嘴硬地說道︰「你明明說過,要讓我當你抓辛霸時的助手,一起將他擒住,結果你卻偷偷收拾他!」

她在說什麼?她好像在暗示他私自行動、獨攬功勞。

她知道他不是這種人,她也不是跑來跟他吵架的,但是卻收不住自己的嘴巴。

「再說,我娘是不準我亂跑,但你平空消失了兩、三天,就算是傻子跟呆子也會忍不住猜想你去哪兒了,何況是我?」

因為她嘶吼的話語,讓他緊鎖的眉心消去幾縷波折。

「我是因為太久沒見到你,才背著那些人的耳目,偷偷跑來見你。」她愈說,心里愈委屈。「沒有人跟我說為什麼不準亂跑,只是有人看著我不放,我心里好奇,想找你問個仔細,卻不小心撞見你和辛霸過招,害你失去了逮住他的良機,難道這樣也算我錯了嗎?」

剛剛見到的那一幕終于讓她猜到,這幾日老是有人看著她、不讓她上門來找他的原因。就是因為辛霸要上門尋他晦氣吧?他們才不許她見他。

衛勛風的心已經開始融化,凶惡的表情漸漸褪去。

「依我看,這都是你的錯!」淚流的沖動愈明顯,她就愈嘴硬。「要不是你處處隱瞞,我也不會誤打誤撞地在這個節骨眼兒闖過來。這都是你的錯!」

她雖然句句指責他,一口咬定眼下的情況是他自作自受,但語間不經意流露的在乎,卻讓衛勛風感到一陣陣痛楚的甜蜜。

我是因為太久沒見到你,才背著那些人的耳目,偷偷跑來見你。

這小妮子等于是間接地承認想他呵!

衛勛風心頭一甜,正想上前去給她一個擁抱,一件空前可怕、空前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采凡,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君采凡,居然哇地一聲……哭了!

月兒當空掛,高來高往的較勁過後,大地恢復一片平靜──

只除了采凡震天價響的哭聲以外。

衛勛風在最快的時間里,將她塞入自己的懷中,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把她的哭聲藏起來、不被人听到似的。

「別哭,噓,別哭。」他安撫著,姿態非常笨拙。

從來沒有想到,采凡從醞釀哭意到淚泉噴涌只需要三次眨眼的時間。在他心目中,采凡等于淘氣、等于倔強、等于好強,卻從來沒有等于哭泣過。

但是她哭了,因為他而哭,來勢洶洶的淚水讓他手忙腳亂。

「別哭了。」

「這都是你的錯,就連害我哭了也都是你的錯!」她一邊哭嚷,一邊捶他,心兒其實亂成一團,洶涌的淚意也完全出乎她意料。

她的心里其實很慌、很急。本來只是好奇,為什麼一連幾天見不到他,沒想到卻親眼見到銀光閃爍的大刀劃過他的手臂,將他劃出一道血口子。

那一瞬間像走過煉獄,空中灑落他的血,紅艷艷的,她的心兒像要從口中躍出。

瞧見那一幕,她的心情一下子從輕松歡樂變質為震驚擔憂。

「你讓我擔心、讓我害怕;就連傷在你身上,卻讓我隱隱感到疼痛,也都是你的錯!」采凡哭叫著,毫不保留她的心情。

她與他感同身受,他犯疼、她也跟著不好受!

衛勛風露出微笑,為了這個,他可以心甘情願地領下任何罪名。

「我承認,這些的確都是我的錯。」

誰知道他此言一出,采凡反而哭得更凶,張牙舞爪的氣勢都軟了下來。

「對不起,其實是我不對。」先前嘴硬的說詞,都只是為了掩飾心頭的惶惑。她沒有嘗過如此煎熬的感覺,所以一時失了主意,胡亂說話。「我應該知道,娘和大哥不讓我靠近這一帶,一定是有他們的理由。」

她低垂著小腦袋,啜泣地懺悔。

「為什麼我這麼不听話?為什麼我硬要唱反調?」她回想剛才的情景。「如果我不出現、不讓你分神,也許你已經抓到了辛霸,也許你──也許你就不會受傷了。」

她跳起身來,猛然想起應該先為他包扎傷口才對!

衛勛風按下她。

「你還在流血。」

「不打緊,死不了。」他的怒氣全消,想到采凡異于平常的反應都是為了他,一顆心便為她而柔軟,瀟灑的笑容再度揚上他嘴角。「你不必自責。」

「為什麼?」她仰起滿是清淚的小臉。因為很少哭泣,所以對臉上涼涼的感覺感到十分陌生。

「想找我、想見我、為我心疼,這只是代表你愛我而已。」他自傲兼而得意地宣布。

像平地響起一聲悶雷,采凡驚訝不已。「我……愛你?」

「是的,你愛我。」

他比她更早識穿她的心。她的性格還活蹦亂跳,像個孩子般地不解人間復雜事,但是情感卻悄悄地成熟了。

如果不是愛情,她不會想他、念他、膩著他;如果不是愛情,她不會心疼他的傷;如果不是愛情,她不會只因為心慌意亂,就對他亂鬧脾氣──

都是因為愛情,她有了又甜又酸又苦又澀的小女人味道,從無到有,從清淡漸漸變得濃郁。

「我愛你?」采凡歪著頭思索,眼淚已經悄然止住。

這听起來並不討厭,相反的,在听到這句話時,她的唇角還會不自覺地揚起。

他待她極好,雖然偶爾會把她激得蹦蹦跳,但他總是負起讓她重拾笑顏的責任。和他在一起,愉悅與笑容半點不缺。難道這就是愛?

她不了解「愛」的意思,以她孩兒般的小腦袋大概想上一輩子也想不透,但是她知道,她的確喜歡和他在一起,也想永遠和他在一起。

「那你呢?」她擔憂地看著他,一方面是介意他的回答,一方面則是憂心他的傷勢。他是逞強還是怎麼著,為什麼不肯快些去包扎?

衛勛風瀟灑一笑。好現象,她也在意起他的感受。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會給她一個中規中矩的答案;他發現了她的心意,她也該來探尋他的。「你總會知道的。」

采凡嘟著嘴,卻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催問。她的眼中只有他的傷,血還汩汩流著呢。

「你可以處理傷口了嗎?」她煩惱地問。

衛勛風看了一眼傷口,雖然血流不少,但那只是皮肉傷,擦了藥便不礙事。「你願意幫我擦藥?」

采凡沒有回答,她只是把衛勛風往房里一推,逕自去取來金創藥,開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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