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思危清楚地記得自己昨天喝酒了,而且喝醉了。
但是說了些什麼,就想不起來了。希望不是什麼破壞形象的毀滅性語言。
「我的文藝部長!聖誕節沒幾天了,舞會籌備得怎麼樣?」蘇醒之發現廖思危有點神不守舍,「廖思危!」
「我听得見,蘇老師麻煩你不要這麼大聲,謝謝。」廖思危有點耳鳴。
「我有很大聲嗎?」蘇醒之擰著廖思危的耳朵,「昨天喝酒去了?」
「有這麼明顯?」廖思危驚慌地捂著臉。
「一般人是看不出來。」蘇醒之打量著廖思危,「但是對我而言不在話下——說,和誰喝?」
「學長要去吃烤肉,踫到我,我們就一起吃了。」廖思危盡量簡化了矛盾突出的情節。
蘇醒之笑道︰「除了他之外你也不會跟其他男生一起約會,我早猜到。」
廖思危也不能說「你別誤會」之類的話,只好低著頭。
「你喜歡他嗎,嗯?」蘇醒之說,「你了解他這個人嗎?不客氣地說他是個混蛋,別把他想得高高在上。」
廖思危笑著搖搖頭,「因為你的起點比我高,你和他本來就是同一層面的,我也覺得你離我很遙遠。」
「是嗎?」蘇醒之聳了聳肩,「那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比誰高人一等呢?」
廖思危不明就里,搖搖頭。
「從來沒覺得自己在哪方面有優勢?」
她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我覺得沒必要研究自己哪里比人強哪里又不如人。」
蘇醒之默默地撫摩自己的手背。照理說廖思危過的應該是一種很貧乏的人生,可面前的她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百無聊賴的跡象。
「我說了什麼不對的話?」廖思危一邊問一邊反省。
「你讓我想到一種人。」
「什麼?」
「佛教徒。」蘇醒之指著額頭,「大學三年級我去印度旅行,那里的婦女在額頭上描點。未婚的描黑點,已婚的描紅點。除了婦女,還有一些特殊的男子也描紅點,他們是佛教徒。知道為什麼嗎?」
廖思危搖頭,她很喜歡听蘇醒之說她的旅游見聞。
「因為紅色代表幸福。印度妻子似乎是全世界幸福感最強的女性。同樣,把一生奉獻給佛祖也是幸福的,所以佛教徒也描紅點。」蘇醒之自嘲地一笑,「要是全世界的人只分為黑點和紅點兩種,你無疑是額頭點紅砂的——清心寡欲啊。」
廖思危模模眉間,這是她得到的最高的評價。
「而我和博斯,無疑都得點黑砂,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退去。」蘇醒之似笑非笑。
廖思危醞釀了一下措辭,試著開口,「蘇老師,你會不會把學長逼得太緊了?」
「我有逼他嗎?」
廖思危不知該不該點頭,蘇醒之咄咄逼人的氣焰,總是無意間就流露了出來,難道她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
「不管怎樣我覺得你們很相配。」廖思危不假思索地說,「我和學長能做普通朋友也就夠了,就是那種時不時能一起吃喝玩樂的,挺好。」
星期天的大早,廖思危精神抖擻地等在學校圖書館門口,還有三分鐘,圖書館就可以開門了。
說起來這間學校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這間氣派的圖書館就很賞心悅目。不但藏書超全超多,而且裝潢富麗堂皇,簡直可比市中心一流頂級的KTV。廖思危生平與那些地方絕緣,所以覺得圖書館這種利民建築分外親切。
從學校圖書館出來,廖思危偷偷模模地把兩本菜譜塞進挎包。要說她為什麼非要挑在圖書館還沒開門之前就蹲在門口等……原因只有一個,她覺得自己要借的書太丟人了。
混熟了的小蔡指著電腦借書記錄向她證明這菜譜除了她以外根本沒人借過,廖思危更加羞愧無比了。
「沒人借也好啊,那就不愁借不著了。」她嘀咕著安慰自個兒,眼皮一抬,兩道身影遠遠地從操場上走過,廖思危瞥了那麼一眼,條件反射地躲進圖書館拐角的花壇里。
那不是博斯和蘇醒之嗎?話說回來,我躲個什麼勁呀!
廖思危趕緊從花壇里鑽出,抖抖樹葉子,然後條件反射地循著路線跟上去。
這次「條件反射」,她沒那麼快反應過來,直到尾隨他們踏上公車的那一刻,廖思危恍然大悟,幾乎當著司機的面大叫一聲︰「我上車干嗎?」
司機見她杵在門口,背後雖然沒有等著上車的乘客,可是她站的那個位置很不利于自己關車門,于是敲敲方向盤,「同學,上不上?」
司機大哥這一聲雖然把廖思危的魂給喚回來,可是也把她手里那兩個硬幣給喊進了投幣箱。
「既然要上就別站在門口,開車了啊。」
廖思危悔恨地盯著自己那三根突然松動的手指,心里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不過好像蘇醒之和博斯根本沒有發現她,車上的人雖然不多,但每個位子都被佔了。蘇醒之坐第三個座位,眼望窗外,博斯站在她旁邊,拉著扶手,背對車門——兩個大活人,四只眼楮,竟然都沒看見廖思危上車的一幕。
鬼使神差爬上公車後幡然醒悟的廖思危,也不知道那兩個人發現她沒有,簡直尷尬得無地自容,雙手抱著自己那個挎包下意識地擋著臉,盡量往車廂後面擠,邊走邊想著萬一被他們問起來,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借口搪塞過去才好。
「去市里買東西、買書,順便散心。」她自覺這理由還算周全,幸好學校附近經過的班車就這麼一趟而已,他們只是恰巧坐上了同一輛,GOOD,好借口!
廖思危剛松口氣,旁邊座位上一個打盹打了幾站的家伙突然「騰」地站起來,「等一下!等一下!我要下車!」
這家伙光喊聲就夠震耳欲聾,何況他還帶著幾個大包袱,裝的應該是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了過來。司機恐怕今天剛被媳婦罰跪了搓衣板,心情不佳也湊起熱鬧,「剛才聾了你!要睡回去摟著老婆睡,我這兒不是流動賓館!」
乘客們的目光「刷」的一下轉過去對著司機,廖思危猶如冰塊暴露在太陽底下,頭皮一麻,四肢一僵,顫巍巍朝那兩人看去——那兩人的定力真不是一般的強,這麼大熱鬧竟充耳不聞,仍然直直地盯著窗外。
廖思危再松口氣——要下車的男人懶得和司機再吵架,拎著幾個大包一頭沖出車門,把廖思危推了個趔趄,不偏不倚地撞在博斯背後。
廖思危一個大驚,差點就喊出「對不起對不起」這樣的話來。
不過博斯頭也沒回,根本沒當成件事,倒是蘇醒之懶洋洋地把頭掉回來開口,「這車還打算開嗎?博斯我們換輛吧。」
博斯眼皮下移,「你以為這車好等,兩分鐘一輛?坐吧你,廢話那麼多。」
廖思危第三次松了口氣,把話當唾沫一樣咽下去,挪到後邊。
蘇醒之不以為意,「坐地鐵好了,先去市中心買點東西,然後再去也不遲——」
博斯左手從褲兜里慢吞吞地抽出來,伸出食指戳戳蘇醒之,然後指指車門,「行,你去坐地鐵吧。」
「我去坐地鐵——你呢?」
「我坐你這位子。」博斯面色自若地回答。
他們的對話緩和了車里劍拔弩張的氣氛,加上剛才那混蛋又下車了,司機調侃地來了一句,「小姐別急,這就開了,我這車又平又穩又快,從沒碾死人,地鐵沒法跟我比。」
廖思危不得艷羨,美人就是美人,到哪都討便宜……
車過七站,接近市區,上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扎入人堆的感覺真好,廖思危再用不著提心吊膽地偷窺了——即使她使勁伸著脖子張望,也未必能看見那兩人。
所以,當她從窗口發現那兩人站在車外的身影,才猛然清醒過來,一邊叫著「我要下車」一邊重蹈剛才那位仁兄的覆轍。
跳下踏板的那一刻,她听見司機說︰「嗨!又一個昨天夜里當賊去的!」
這一站設在一片山區附近,路的兩旁不太繁華,零落的一排小店顯得有些荒涼,生意看起來也是乏人問津。
廖思危遠遠地望著他們過馬路,進了一家花店,出來時,各自捧了一大把花束。博斯的那花全白色,整一個「素」字就能形容,怎麼看也不像是送給蘇醒之這麼一性格奔放的女子的花;蘇醒之懷里那捧倒是五顏六色,夠花哨,不過怎麼想也不能讓人信服那花是為了博斯而準備。
「他們不會無聊到互相送花吧。」就算愚笨如廖思危,也看出苗頭不對。兩個人結伴外出,卻又分開買花——詭異,太詭異了!
廖思危剛要舉步跟上,一男子操外地口音打橫一攔,「休姐啊,請悶,吼底四界幾麼揍啊?」
廖思危一怔,張望一番,無果,只好抱歉地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對不起啊,我也不認識路。」
男子莫名其妙地盯了她兩眼,眼皮一抬,樂了,「哎喲哎喲,原來夾幾里啊!漏標牌寫幾呢!」邊叫喚邊招呼他那堆同伴,「我角到了!我角到了!」
廖思危回頭往上一瞧,果然碩大一個廣告牌,寫著「海底世界」的字樣,畫了個大大的箭頭指著東面。
「這麼大牌子寫著還來問我,有病。」廖思危自言自語,剛要轉身,忽然覺得剛才好像看漏了什麼,猶豫一下,再次仰頭望過去。
「海底世界」下方有幾行略小些的白色字體,「音樂台、漂流谷向前八百米」、「白馬寺、白馬公園左轉」等。廖思危從小打這城市里長大,頭一次知道原來這里是景點區。雖然小時候學校組織春游秋游沒少來過,但是跟著大部隊,又有老師管著,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成年以後,她一沒戀愛二沒鈔票,更沒工夫跑這種花錢如流水的地方。
「原來是約會。」她瞧瞧那兩人的背影已經看不見,索然無味打算回學校之際,瞅見廣告牌上最後一行字——
「馨德墓園,由此上山」。
箭頭指著兩人經過的那條小路,廖思危馬上聯想到博斯買的白花。
她又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
博斯把石板上的枯葉子掃去,鋪了一張紙手帕,把一捧白星海芋放在紙上。
「看來我們是來得最早的。」蘇醒之看了看墓碑前的空花瓶,「你父母都還沒來。」
她說著,把剛買的花撕了包裝紙插在瓶子里,「多喜氣,看看。」
博斯掃了一眼紅艷艷的扶郎花,「俗氣!」
蘇醒之呵呵一笑,「是嗎?可是你哥很喜歡這花。」
「我哥沒有喜歡的花,他從不買任何植物。」
「他親口對我說的,他覺得這花好看。」
「任何花在他看來都不難看。」
「他才不是你,不會敷衍我。」
博斯瞥了蘇醒之一眼,後者挑釁地反瞪著他。
「我說你今天是為了跟我抬杠來的是吧。」
蘇醒之笑笑,在墓碑左邊的石階上坐下,「咱們以前不就經常抬杠嗎?」
博斯蹲在墓碑前,表情慵懶。周圍很安靜,鳥時而鳴叫兩聲,像是試探著有沒有同類附和一樣小心翼翼。
蘇醒之靠在墓碑上,專注地盯著博斯的側面看,五年前他就是個迷人的臭小子,可那時候他吸引人的本錢是青春的沖動、是那股擋我者死的混勁兒。這才不過五年的時間,他的心態已經進化到簡直可以媲美四五十歲的知識分子老頭。
可自己也不是當初那要星星要月亮的小姑娘了,他變,自己也變,幾乎是同步的。現在的她討厭那時候的博斯,那時候的她也不可能喜歡現在的博斯,蘇醒之很高興地發現博斯似乎始終都那麼符合自己所喜歡的男人的標準。
「對了,我認識博弈的時候,他就是你現在這個年紀。」蘇醒之半轉身,手指劃著墓碑上凹陷進去的那個名字。她不喜歡這種刻字的風格,那麼呆板,所有墓碑上的字體都一樣,仿佛刻意強調著死的單調。
博斯盯著墓碑,眼皮也不眨地說︰「這麼說你今年26啦,真是不小了。」
「是25!」蘇醒之凶神惡煞地糾正。
「這里算虛歲。」
「放屁!告訴你博斯,不想死的話就別跟過了25的女人提虛歲兩個字!」
「怎麼,終于知道歲月不饒人了?」
「你別得意,很快你就到我這個年紀了。」
「我怕什麼,男人三十一朵花。」
蘇醒之沒有馬上頂撞過去,而是隔了那麼幾分鐘才笑著說︰「用不著等到那時候,你現在就像個老頭。」
「那你就像個老太。」博斯非常流利地回答。
「很登對啊。」蘇醒之大方地說。
沉默的換成了博斯,他站起來,走到墓碑另一邊,一坐在石階上。
蘇醒之看不見博斯,她想象著他臉上的表情——一定什麼表情都沒有,就跟她現在一樣。
「喂,你發現沒有,我們三個坐成一排了。」蘇醒之忽然興致勃勃地說。
博斯沒有接話。
「博斯,咱倆重新開始,行嗎?」蘇醒之說,「就像六年前我認識二十二歲的博弈一樣,讓我重新跟你認識一遍。」她自顧自地說著話,「就當我們以前是陌生人,行嗎?」
博斯靠著墓碑的胳膊傳來一陣陣涼意,他模了模那硬邦邦的石板,手指有些用力。
不可能的!
「是,小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不可以泡你?」博斯懶洋洋地問。
蘇醒之突然站到他面前,擋住了一大片陽光,「你看著我。」她像女王一樣命令道。
「我也很想看著你,可是你站的地方逆光。」博斯抬手攏在額前,「媽呀,刺眼死了。」
蘇醒之抬起一只腳,踩在博斯兩腿中間,彎下腰來。
「怎麼,你還想強吻我不成?」博斯似笑非笑地問,兩個人的姿勢,確實很像強迫與被逼。
「老實地回答我,你心里有沒有其他女人?」蘇醒之問得很認真。
「沒有。」博斯干脆地答,「而且我為什麼要老實地回答你這麼隱私的問題?」
「真的沒有?」蘇醒之想了一下,「那——你心里有沒有其他男人呢?」
「那……就、很、難、說、了。」
蘇醒之從博斯的眼神中發現了他的促狹,「要死了,你這小流氓!」
「哎、哎,別動手!」博斯急忙制止,「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是玩笑也不能開吧?」
「跟姐姐開這種玩笑,你老爸還指望著你傳宗接代呢!」
博斯止住笑,站起來拍拍,「走吧。」
「再待會兒。」蘇醒之望著墓碑,「你大概是每年都來,可我是第一次,我想把這五年的份額都補足了。」
博斯看看手表,「你要補足,以後有的是時間,可是我爸媽十點整會準時到,只剩十分鐘了。」
「從這里下山只有一條道,起碼要走十五分鐘——你剛才怎麼不早說!」蘇醒之急急忙忙地跳下台階,突然愣了一下,「唉……小廖?」
廖思危覺得不好再藏著,所以她站在通道上等。
「來上墳嗎?」蘇醒之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今天不是清明節啊。」
「其實我是,」廖思危搔了搔耳根,「在路上看到你們了,所以就跟著來……」
她不經意瞥了一眼博斯,發現他好像並沒有看自己,甚至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沮喪萬分,早知道就別這麼老實了。可是她又藏不住秘密,總覺得坦誠是做朋友的基本條件,何況自己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跟蹤。
「對不起,我馬上從你們面前消失。」廖思危無地自容地鞠了一躬,轉身逃走。其實她什麼也沒听見,雖然到了一會兒但是畢竟隔著很遠的距離,只看見兩人你來我往的動作活像觀賞啞劇。
「哎,這孩子,怎麼跑了?」蘇醒之及時反應過來,「站住!」
「啊?」廖思危傻傻地回頭。
蘇醒之看了看手表,九點五十五分,再有五分鐘博斯的父母就會準時出現在墓園入口處。
她對著廖思危勾了勾手指,廖思危指著自己的鼻子,走過去……
墓園是很清淨的地方,但是要藏一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廖思危做夢也沒想到面前是這副光景。
她和博斯並肩站在一起,對面是一對六十開外的老年夫婦。
廖思危不知道蘇醒之為什麼要突然躲起來,但她猜想原因應該就在眼前。
這老頭,看起來真像演曹操的鮑國安啊……廖思危想,不光長相,氣質也很像。曹操在她心里是一個搬弄權勢的梟雄,要是曹操活在這輩子準能搗騰得許多人家破人亡呢——而眼前的老頭,廖思危覺得就是一個翻雲覆雨,能把多少人在頃刻間富變窮,窮變鬼的陰謀家。
「爸、媽。」博斯不太熱情地招呼道,無意介紹廖思危給他們認識。
「來啦?」說話的是那老婦人。一張素淨的臉,無意修飾,皺紋透露著這個年紀的女人最最本質的一面︰滄桑、平靜、慈祥。她穿一身黑色套裝,挽著身旁丈夫的手臂。
「沒到多久。」博斯說。
「打算走了?」
「我來有一會兒了。」博斯明顯是敷衍的口吻。
廖思危還在想他們家怎麼會用如此貌合神離的交流方式,突然想到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
博斯不介紹她也就算了,他父親甚至無意知道他兒子身邊的女孩是誰,這個發現把廖思危弄得既尷尬又不平。
好在夫人有心打這個圓場,淺淺笑著翻起手腕指了指廖思危,「博斯,這姑娘是你同學吧?」
「哦,她啊,」博斯的語氣再度讓廖思危心里七上八下猜不著透他在想什麼東西,「我們學校的新生,挺能干的。」
就這麼一句,連名字都略了。廖思危尷尬地點點頭,「伯父,伯母,我姓廖,廖思危,居安思危的那個思危。」
大概是名字的緣故,老人終于肯看一眼廖思危了。
這一眼讓她受寵若驚。不過對方再一開口就又把她打回地獄,「那花是你們帶來的?」
廖思危一回頭,墓碑兩旁,一邊是素白干淨的馬蹄蓮一邊是五顏六色的扶郎花,形成鮮明對比。
「那、那花,我在花店里覺得挺、挺好看的……」廖思危的腦袋和舌頭同時出現了故障,她結結巴巴地說。
博斯有點驚訝地斜睨她一眼,大概是詫異她竟然沒有供出蘇醒之來。
博新國又多看了看她,廖思危羞愧地低下頭去。
博斯終于良心發現,不再見死不救,「是我事先沒說清楚要來這里看哥,她還以為是普通朋友。」
「對不起。」廖思危順著博斯伸給她的桿子爬出地獄,一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狀。
「哪里話。」白蘿淺淺淡淡地客氣著,「小廖能來我們該謝謝才是,博斯,哪天要帶小廖來家里吃頓便飯,記住沒?」「是。」博斯做完好人,懶洋洋地又變回袖手旁觀的德行,「那我們先走了。」
「等等。」博新國拍拍老伴的手,白蘿默契地松開,以方便博新國繞到博斯正面,半命令半審視地說,「下個月的公司實習,第一天,別缺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