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把絲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憎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縴縴玉手輕撥著弦,霎時流瀉出清脆的琴聲,伴隨的卻是一聲輕嘆。「冰魂,怎麼又嘆氣了?」朱雲旗走進縴月閣。
一張宛如芙蓉般的美顏聞聲回過頭,看見他走進來,緊鎖的黛眉稍稍松了些。
「朱少爺!」名喚冰魂的白衣女子微微頷首示意。
「說好我為你取個名,你喊我雲旗的,怎麼你又忘了?」朱雲旗繞過她,徑自在石椅坐下。
「雲旗大哥!」她也不堅持,隨他的意思喊。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挑起一邊劍眉問。
冰魂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望著桌上的琴。
「嗯?」他再次出聲詢問。
看來他今天晚上一定是要追根究底了。
「不過是不知哪來的多愁善感,哪還能有什麼胡思亂想的,一個沒過去的人,如何胡思亂想呢?」她自嘲地道。
「還說沒有!你這不是胡思亂想,是什麼?」朱雲旗定定地看進她眼里。
教她怎麼不去想?
三個月了,她被救起已經三個月了。
她的孩子,也已死三個月……
回想被救起的那一個月,她簡直是生不如死。
有哪個女子能忘了自己的名、自己的家,甚至忘了孩子的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嫁人!
連名字都是救她的朱雲旗取的——
冰魂。
是啊!也許她的魂真給冰封了。
「雲旗大哥,都三個月了,有沒有人到莊里尋人?」
她猶抱著一絲希望,盼望她的家人或許能來找她。
「沒有!」
又一次希望落空,每隔一兩天,她就會存著一點希望問,可每次都令她失望。
有時她會想,是不是她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否則怎麼會在有身孕的情形下跳河?
雖然雲旗總是安慰她,說也許她自己不是自願,而是被迫的。
但已事隔三個月,如果她是被迫的,那又為何沒有人前來尋找?閑夢湖離這兒很近不是嗎?
唉!她又喟嘆一聲。
「你這麼想知道你的過去?」朱雲旗挑起盾問道。
「你們都知道自己是誰,曾經做過什麼事,有些什麼親人;而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名字都記不住。」
一股悶氣涌入她的心脈,她只覺一陣暈眩,雙腳一軟便往後倒。
幸好朱雲旗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趕緊上前扶住她。
「冰魂!」
扯住他的衣袖穩住自己,她的臉色略顯疲憊而蒼白。
「我沒事,我只是……」話沒說完,人就虛軟地癱在朱雲旗懷中。
朱雲旗抱著昏迷的冰魂,輕柔地將她放到軟床上。
冰冷的眼神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他輕輕拭去冰魂眼角的淚。
☆☆☆
冰魂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自從她被朱雲旗從閑夢湖救起後,就常常無故昏倒。
大夫說除了是因為湖水大冰,又加上流產的緣故,還有就是她心里的那股郁氣未消,才導致她氣血不順、藥石罔效。
附呀一聲,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來一個梳著雙臂的丫頭。
「小姐,你醒啦?」銀心捧著洗臉水走進來。
在銀心的侍候下,她梳洗一番,換上雪色素袍和淡綠色的對襟褙子,烏亮的秀發只簡單挽個台,插上一只紫金玉簪。
「小姐,少爺在等您用早膳呢!」銀心見主子又在發呆,她盡本分地提醒。
冰魂一點食欲也沒有,她蹙起秀眉,「銀心,去告訴雲旗大哥,就說我不餓,不想吃。」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低沉溫柔的聲音,讓她和銀心同時回過頭看向門口。
就見朱雲旗手上捧著早膳,臉上帶著寵溺的神情。
他將食物放到桌上,「你昨晚又昏倒了,今天還不想吃早餐?」
「我——」冰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住進飛絮山莊三個月,她總覺得自己實在虧欠雲旗太多。
除了管吃、管住,還得管她的病,甚至還得替她排解心結。
銀心曾告訴她,在她還沒來飛絮山莊前,雲旗幾乎沒回過山莊,每次回來也只是小住,而且他待人相當冷淡呢!
但自從有了她,一切都變了。
少爺鮮少出門,他總是陪著她,待她更可說無微不至,只差沒表明心跡而已。
冰魂哪會不曉得銀心話中的話!
只是,她不配呀!
更何況,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似乎早有更深刻的情感和歸屬。
這樣的她,又怎麼去接受雲旗?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听話地捧起碗,安靜地吃著早膳。
朱雲旗滿意地看著她把早餐吃完,細心地遞上小手巾讓她擦嘴。
「听說鎮上有廟會,你想不想去?」
「想!」冰魂連想都沒想就月兌口而出,隨後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這是第一次朱雲旗肯讓她出門,從她被救起、住進山莊後,他就一直以她身子虛為由,沒讓她出過門,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走走,她豈能放過。
看她如此迫不及待,朱雲旗心中掠過一絲不悅,但隨即又隱去,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麼我在春秋堂等你。」
交代銀心好生侍候後,朱雲旗便離開縴月閣。
☆☆☆
在瘋狂尋人的情況下,言韶奔整整瘦了一大圈,連胡子都沒有刮過,身上的衣服也總是皺巴巴的。
他並沒有因失意而酩酊爛醉,只是發狂地找遍閑夢湖四周。
他告訴自己,煙沉不會死的,她只是生氣了,不想見他而已,所以他絕不能放棄。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心也漸漸地枯冷,閑夢湖早被他翻爛,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少爺,求求你休息一會兒吧!」霍天福苦苦求道。
他從小就看著言韶奔長大,從沒見過如此失意反常的主人,更逞論是這樣的狼狽。
「別管我,無歡和風落呢?他們可有消息?」言韶奕推開霍天福的手。
「你這德行,就算是有也不告訴你!」剛進門就听見他在大吵的任無歡生氣地說,後頭還跟著連風落和岳蓮樓。言韶奔沖到任無歡面前,揪住他的領口就問︰「你有煙沉的下落?」
一旁的岳蓮樓心疼不已,這哪是她那曾意氣風發的韶奕大哥?真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任無歡拍掉他的手,踱步到桌前倒杯茶,徑自地喝著,理也不理他。
「你倒是說話呀!」言韶奕氣急敗壞地說。
「算有,也算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
「韶奕大哥,我們去了飛絮山莊,可是沒有見到那個半夜彈琴的女孩,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煙沉姐姐。」岳蓮樓老老實實地說。「那麼我親自去見她。」言韶弈沖到門口。
「飛絮山莊的主人是朱雲旗。」任無歡喊道。
和蓮樓回府的途中,他順便去查了飛絮山莊的主人底細。
「朱雲旗?」言韶奔停下腳步,「八王爺的獨子朱雲旗?」
「沒錯!」任無歡滿意地看到他停住腳步。
「他是故意捉住煙沉來對付我?」言部奔眼神一冷。
「我們還不知道住在山莊里的女子是不是大嫂。」連風落終于開了金口。
「一定是的!」岳蓮樓急急地說︰「他連見都不給我們見一面,如果不是有問題,他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窗外掠過一道身影。「是影子!」任風落說道。
「堡主!」身著黑衣的蒙面人跪在連風落面前。
「有什麼消息?」
「稍早有輛馬車出了飛絮山莊的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八王爺之子來雲旗,女的面容端麗,屬下從未見過。」影子相當盡責地說。
「知道了。」
「咻」的一聲,影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謎題就要解開了。」言韶弈露出久違的笑帶絲嗜血殘酷。
☆☆☆
白陽城里難得熱鬧擁擠.因為一座╴度的廟會來臨,許多小販都來湊熱鬧。
至于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也都按捺不住,紛紛攜個小婢.穿著鮮麗地出現在大街小巷。一輛馬車停駐在一旁,一名藍衣公子率先下馬車,引起路人的注意。
不知這是哪家哪戶的俊公子,那雍容的貴氣令人折服,卻沒料到,更振奮人心的,竟是那貴少細心攙扶下馬車的少女。
比起那些裝扮妍麗的千金小姐們,這不衣少女就顯得內斂許多,但那絕代容顏卻不是庸脂俗粉可雕琢出的。
朱雲旗一點也不訝界帶冰魂出門會有那麼大的騷動,乍見她時,他心中的驚駭未必比他們少。
他小心地守護著她,不希望市集的穢氣站污了她,也因此忽略遠處有四雙眼楮正緊隨著他們。冰魂拾起頭望著眼前的寺廟,回上題著「江心寺」三字。
「雲旗大哥,我想進去上個香。」她突然向朱雲旗說道。
「我陪你進去。」
「不!」她月兌口而出,又覺得有些失禮,「有些事,我想單獨對菩薩說。」
「那麼就讓銀心陪你進去吧!」
「好!」
望著佳人背影,頓時一番苦澀涌上心頭,朱雲旗始終明白,即使她失去所有記憶,但心中仍潛意識地為「他」保留一個角落。
☆☆☆
上完香,冰魂要銀心到門口等著,自己則到後院清靜一會兒。其實她相當明了雲旗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只是她實在無法勉強自己去接受他。
要說他對她有什麼不夠好的,那簡直是雞蛋里挑骨頭,但她就是沒辦法愛上他,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如此困擾的原因。
來到清心寺後院,冰魂頓時開朗了些。
她知道雲旗大哥在寺外等候她,但現在她只想自私地放縱一下。
是她!
果真是她!
那絕美的面容,那清雅的氣韻,就連眉間淡淡的愁緒,也是白煙沉獨有。
言韶奕使個眼色,其余三個勁裝打扮的人便迅速離去。
他無聲地走近她。
沉浸在思緒里的冰魂感覺到背後有人,原以為是銀心來催她,于是她收拾起愁思,漾起微笑回過頭。原以為會見到銀心,沒想到映人眼簾的,竟然是個陌生男子。
對于他眼中露出的熱切眼光,冰魂十分不解,她確定自己沒見過他……
除非他認得她!
認得失憶前的她!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好怕他?
「煙沉!」言韶奔失控地擁住她。
哦,天啊,他多想念她身上的蘭花香味。
冰魂簡直被嚇壞了。
哪個女人被陌生人抱住會不害怕?
她拼命地掙扎,「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只可惜她的力氣根本敵不過他。「煙沉!」他訝異于煙沉的死命掙扎,難道她仍恨他嗎?
冰魂根本沒注意這男子喊她什麼,只知道他嚇著了自己。
出于無奈,言韶弈出拳擊昏她。
香軟的嬌軀無力地依靠在他懷里,言韶奔心疼地抱起她,雙足一周,消失在清心寺的後院。
☆☆☆
五雙眼楮瞪著言韶奕,眼中淨是不諒解。
「她不肯听我的解釋。」他憐惜地望著床上的小人兒。
「所以你就將她打昏?」吉老夫人臉色不大好地說。
岳蓮樓更是生氣地吼道︰「瞧你!力氣使得那麼大,煙沉嫂子的脖子都泛紅了。」她心疼地看著仍昏睡中的白煙沉。言韶弈不再辯解,因為床上的人兒已緩緩蘇醒。
她眨眨眼,漸漸習慣光線。
一睜開雙眼,就看見好幾雙眼楮盯著她,嚇得她往床里頭縮。
「煙沉!」看見她排斥的樣子,言部奔難掩心中的疼痛。
「你們是誰?」冰魂問。
「煙沉姐姐?」岳蓮樓訝異地喚道。
「煙沉?」盲老夫人也無法理解地問。
這些人喊她什麼?
煙沉?為什麼她會對這名字感覺好熟悉?可又為什麼一听到這名字,她會有種心痛的感覺?
還有眼前這個盯著她瞧的男子,為何他會流露出深沉的悲傷表情?「你們、你們認得我嗎?」她現下只想搞清楚這一點。
「天啊!」岳蓮樓簡直抓狂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完全忘了我們,忘了白家,也忘了言家所有的人與事吧?」
冰魂看著他們期待的臉,卻只能抱歉地點點頭。
一股怒氣直沖言韶弈的腦門。
他無法接受這件事!
「你怎麼能忘?怎麼能?」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她。
冰魂被他的憤怒給嚇到,她不明白,為何地的失憶會令他如此生氣?
「韶奕,你嚇著她了!」連風落拉開他。
望著佳人蒼白的臉,言韶弈除了心碎,還是心碎。她恨他!恨到必須用失去記憶,才能平復她心中的恨意。
☆☆☆
走在飛光軒的小院里,冰魂若有所思地游蕩著。
經過岳蓮樓和吉老夫人兩人七嘴八舌的解說後,她對于事情也已有相當的了解。
原來那個對著她嘶吼的男子,那個神情帶著悲意的男子,竟然就是她的丈夫,她那未出世孩子的爹?
對于月復中流掉的孩子,冰魂並沒有對任何人說,因為她對這一切仍有疑慮,所以她決定暫時不說出來。
白煙沉!這才是她真正的姓和名?
她輕按了按額際,這名字令她相當頭疼和不舒服。似乎在內心深處,她並不希望憶起所有的一切。
「煙沉?」
冰魂聞言,身體一僵。
在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前,老實說她並不想單獨面對他。但是她仍選擇面對一切,畢竟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她緩緩地回過頭,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魂京夢牽的愛妻就近在眼前,卻不能擁抱她,對于言韶奔而言,這是多令他心痛的事。他怕自己的沖動會嚇著她,更怕她仍然不肯原諒自己。
「你……還是想不起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冰魂輕輕地搖搖頭。
「就連你最寵愛的煙蘿和霜清、霜冷也全都忘了?」他實在忍不住想通她。煙蘿?霜清、霜冷?
這些名字在她腦海中旋繞,就像個漩渦一般,好似有什麼就快蹦出來了。
「我……」她的額際泛出汗珠。
言韶奕抓住她的縴腕,滿腔的情意傾瀉而出。
「你忘了她們,就連這個你也一並忘了嗎?」說完便將炙熱的雙唇貼上她的。
冰魂只覺天旋地轉。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可以這樣輕薄自己?
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掙月兌他,但是柔弱的她怎可能敵過他的力量。
更何況,這個吻似乎很熟悉,令她有些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直到兩個人都快無法呼吸時,言部奔才不甘願地離開她的唇,但仍擁緊著她。兩個人都還處于悸動中,有一會兒才稍稍平復。
「你……你實在不該這麼做,太過分了!」冰魂怨嗔地道,表情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親吻你?」言韶奕又恢復到以往的自負。
「但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呀!」對現在的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會令你想起來的!」言韶弈信誓旦旦地說。
所有的一切都令冰魂相當迷惘。
她告訴自己,也許眼前的男子,和先前那些擁著她哭泣的女眷,很可能都是假的。但內心深處卻又浮現出一絲絲希望。
如果是真的呢?
若這偉岸的男子真是她的夫,那麼她就不再是個身份不明的人,就連那可憐未出世的孩子——
是啊,她那死去的孩子!
一切似乎不如她想象中美好,乍見之下,這些人好像相當心疼她,那麼她又為何要投河?或者是有人推她下河?
冰魂收拾起紛亂的心緒,她下定決心要知道真相,不甘心月復中的孩子白白冤死。
「那麼我問你,為什麼我會被人在閑夢湖救起?」白家離閑夢湖其實也有些距離。
言韶棄的身體明顯地僵一下,他沒想到煙沉會馬上詢問她落湖的原因。「也許你是失足落水的。」他只能用搪塞的。
「在半夜跑到湖邊?」她可不是呆子。
「我……」他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讓她明白。
「讓我來告訴你吧!」
岳蓮樓緩緩地從花亭的柱子後走出來。
☆☆☆
在飛光軒的內院里,岳蓮樓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從白煙沉的身世,和言部奔的相戀,到最後的誤解,她全都仔細地告訴她。
輕輕地拭去煙沉眼角的淚,岳蓮摟其實也不敢保證全都說出來的後果會是什麼。
「那時,大伙壓根不曉得你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事前大哥他們又沒先通知,就連我都瞞著。不但沒逼出內奸,甚至還差點路掉你的性命,真是得不償失呀!」岳蓮樓嘆口氣。她說的全是真的?
冰魂,不!該說白煙沉,她完全相信了蓮樓的話。
午夜夢回時,她常在夢中出現的片段,其實就如同蓮樓所說的一樣。
會失去記憶,許是自己無法從悲痛中走出,才會用這樣極端的方法讓自己忘卻痛苦。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
孩子呀,娘對不起你!
娘一時沖動,竟永遠地失去了你!
望著白煙沉蒼白的臉,岳蓮樓才發覺有些不對,「大嫂,你怎麼了?」她拿起手絹,擦擦白煙沉的額際。躲在門外的言韶奔聞言忍不住沖進來,他緊張地握住白煙沉的手,眼中淨是關懷之色。
「怎麼了?不舒服嗎?」
看著深情的丈夫,白煙沉明白地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情意。
她無法在這時候告訴他,自己曾經懷過他的小孩。
「沒事的,只是一時無法完全消化蓮樓的話。」她回避著言韶弈的眼光。
「你喊我蓮樓?那麼你相信我告訴你的一切了嗎?」岳蓮樓興奮得不得了。
白煙沉輕輕地點點頭。
「太好了!」岳蓮樓抱住言韶奕,又吼又叫的。
言韶奕只是靜靜地望著白煙沉,一切盡在不言中。
☆☆☆
夜風徐徐吹來,霎時一陣清涼。
白煙沉既然已經相信岳蓮樓所說的一切,那就沒理由再住在飛光軒,而是明正言順地搬回沐風居。
只是,她依然沒想起一切,所以對于屋里的擺設仍是非常陌生。
沐浴後的她,全身散發出淡雅的香味,穿著乳白素衫,靜靜地坐在靠窗的椅上,雙眉依舊微愁地蹙攏著。
這就是她的房間嗎?
很明顯的,這原本該是陽剛味十足的房間,只是在屋里添了一具梳妝台,才讓人明白,這該是一對夫婦的臥房。
這倒蠻符合她的個性,她一向不受虛華的裝飾,就連她在飛絮山莊所住的縴月閣也一樣樸素典雅。對了,朱大哥!
自己這樣突然離開,他一定會很擔心的。
但是,就算通知他又如何?
白煙沉心里明白,雲旗對她是有情的,但是她卻什麼也不能給他呀!更何況,如今她已經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婦,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就這樣失去聯絡,或許對兩人都好。
「你的煩惱是因我而起嗎?」言韶弈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白煙沉回過頭一看,明顯的,他也剛淨過身換過衣。
「不、不是!」她坦白地回答。
言韶奕臉色未變,其實內心卻松了口氣。畢竟他並不希望給予她太大的壓力,對于煙沉,他有著深深的抱歉,和重重的不安全感。
抱歉的原因,是因為上次密函的事,至于不安,則是他太不了解煙沉。
這對他太陌生了!
以往,他總是能輕易地掌控別人,也因此造就他略顯自負的性格,但是對于煙沉,他沒有一點把握。
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那樣的聰慧優雅,實在令人無法捉模。
「那麼,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事令你心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問。
白煙沉仔細地收拾起思緒,「沒什麼,只是一時千頭萬緒,有些紛亂而已。」
她那不安的表情,讓言韶奔誤以為是她仍未接受兩人是夫妻的事實,才會害怕與他同處一間屋子。「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去睡書房。」
說完,言韶弈就要往門口走去。
「呃,你……」白煙沉想喊住他,卻又不知道該喊他什麼。
「你都是喊我的名字,韶弈!」他直接解決她的難題
「韶奔……謝謝你!」粉頰浮上些許紅嫣,這是她失憶後第一次呼喚他的名。
言韶奕當然明白她為何要道謝,只能苦笑地搖搖頭,轉身關上門離開沐風居。
「對不起,韶奔,等我作好心理準備,一定會向你坦白我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就請你暫時原諒我的懦弱。」白煙沉黑白分明的眸中,泛著一絲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