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安特洛在圖書室找到父親。「您找我?」
薩莫亞二世細細端詳著許多天未見的兒子,那帶著疲憊的憔悴形容以及渙散的眼神教他搖頭。
「這麼多天沒看到你,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噢!這些天……」安特洛不由得支吾起來。「父王您也知道,那個‘愛國者游戲’……」
「那是一個禮拜前的事。」薩莫亞二世嘆息地說。「真沒想到卓納斯他……」
「他現在是受到如何的處置?」安特洛不禁問道。
「爵位不變,領地收回一半,事實上,他現在只是有名無實的公爵,不過,衣食無缺就是了。唉!他真是自毀前程,我原本也考慮讓他繼承……」
「他也可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安特洛,其實今天叫你來——」薩莫亞二世頓了頓。「我想听你澄清上回那個有關你私藏東方情人的流言。」
「……」安特洛不語地別開頭。
「我從未看過你這樣凌亂的儀容,是不是和這個流言有關?」薩莫亞二世卻不放棄地追究著。
「是的!」安特洛想了想,終于下了面對父親的決定。「只是不像外面所說的那樣,可是……父王,我很抱歉,我不能和布莉姬公主訂婚。」
薩莫亞二世怔立了半晌,才緩而嚴厲地開口。「我不能讓你做出這樣有失國體的事。」
「父王!我不能對為我出生入死的女人棄之不顧。」安特洛看著父親懇切地說。「她為了我被班尼那幫亡命之徒綁架了數次,現在又在醫院里昏迷不醒,父王,我不能置她不顧。」
「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東方女子,你連自己的國家都可以不要了嗎?你想效法英國的溫莎公爵嗎?」
「您知道事情沒那麼嚴重的,父王!」安特洛定定看著父親。「瑞典的國王所娶的女子也是平民出身。」
「住口!」薩莫亞二世慍怒地看著兒子。「你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對我頂嘴,是受那個東方女人的影響嗎?」
「父王!」安特洛正視父親威怒並重的眼神,肅穆地說︰「您知道,完全不是這樣的!難道您當初娶母後也是純粹為了政治的結合嗎?」
「當然不是!你在批判我嗎?」
「不是,父王!」安特洛溫和而堅決地看著父親。「我只是想告訴您,我愛小雪,她現在昏迷不醒躺在醫院里,您要我結婚,我就娶她,要是她一天不醒,我就一天不結婚。」
「你在胡鬧什麼?」薩莫亞二世頓時怒不可遏。「你難道沒有顧慮到你的人民會怎麼想嗎?」
「讓人民去做選擇吧!父王,若是人民因為這樣,而對我失去信心,那表示,我根本沒有資格成為一國之君。」
「你……」
「對不起,父王,我還有點事,請容我稟退。」
安特洛對父親行禮後,便毫不猶豫地退出圖書室。他心急地朝醫院的方向趕去,父親的怒顏似乎在他周遭形成烏雲,令他感到沉重得抬不起頭。
車子飛快地駛越市區,安特洛想起依然沉睡不醒的季白雪,心中便一陣絞痛。
她那奄奄一息的低喚,微弱得教他心碎。直到現在,他的臉頰仍能感覺到與季白雪的指尖冰冷無力的相貼。
怕……沒時間……安特洛……我好愛……好愛……安將洛……你會……吻我嗎?
會的!安特洛不覺噙著淚水,將油門踩到底,他會吻她千遍萬遍,吻她一生,只要她活著!只要她給他這樣的機會。
車子駛進醫院停車場,安特洛來不及將車停妥,便跳下車,往加護病房沖去。
天哪!他真想快點看見她。想立即守在她的身旁,害怕會錯過她睜開眼的剎那,他是如此強烈地思參她。
然而,當他走進加護病房時,見病床空無一人,心髒登時停住似地,整個人如被凍凝住一般,人呢?他的東方女圭女圭呢?
「殿下!」
「溫瑟!」安特洛轉身抓住溫瑟的肩頭,惶恐地問︰「小雪呢?小雪呢?」
「殿下!」溫瑟對他微微一笑。「請冷靜點,季小姐因為醫生說情況穩定,所以把她移到普通病房了。」
「她醒了嗎?」安特洛的雙眸閃著希望與驚喜。
「不!」溫瑟卻感到難以啟齒。「她……沒醒,現在布莉姬公主正看著她。」
「她還沒醒,怎麼能說是情況穩定?!」安特洛不滿地喊。「怎麼能就這樣把她轉走?!」
「殿下!」
「好了!」安特洛深吸了一口氣。「小雪在哪兒?快帶我去吧。」
這是個布置得美侖美奐的特等病房,可惜住在這里的病人對些無所知,而自門外急沖進來的安特洛,對這房間更是不多看一眼。
「小雪!」他無視于站在床邊的布莉姬,徑自心焦地撲到床前,細細看著那依舊沉睡的姣好容顏,仿佛是幾世紀未曾相見。
回想起自己在父親面前所說的話,安特洛看著季白雪的眼神便更加溫柔。他像是怕失去信心,切切地吻著那沉睡的額頭、沉睡的面頰、沉睡的鬢腮。
「小雪!」他忍不住在她耳畔低喚著。「小雪,我在這里。你會為我醒來的,對不對?我等著和你共度一生呢!小雪,小雪……」
那熾烈的雙唇苦苦依戀著那醒不過來的柔女敕臉龐,那來自心中的呼喚綿綿地索繞在彼此的耳邊,安特洛的心中想的是季白雪睜開眼後,會對他所綻的甜美笑靨,眼中所見的是隨時會醒的季白雪。
「小雪!」他輕輕吻著那沒有反應的唇瓣,無意識地低喃著。「小雪!我的小雪。」
驀地,安特洛感到唇上微微的動作,心中猛然一動,這是……他不由得抬起頭,緊張地望著那張沉睡已久的小臉。
醒來吧!他看著那微顫的眼皮,忍不住在心中輕喊。
當那緊閉的雙眸開啟的瞬間,安特洛必須承認,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看著那幽深不見底的黑瞳倒映著他的輪廓,他簡直忘了呼吸。
「嗨!」那聲音輕怯而美妙。
一時間,安特洛忘了說話,只怔怔地凝望著這個被他環在懷中,初醒的人兒,他以為自己會等不到這一刻的來臨,現在,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季白雪看著他的眼角濕濡,自己的眼眶也熱了。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嗚咽地開了口。
「我也是、我也是!」安特洛再次激動地吻著她的臉龐,吻掉她淚水,自己卻落淚了。
「我一直在迷霧里,走不出來,後來,我听到你在叫我……」
「我是在叫你。」安特洛吻著她小巧的鼻尖。「叫你回來,因為我還沒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小雪、小雪!」
「安特洛……」季白雪含著淚哽咽地說。「不行,我……我不要……你是王子,注定要跟公主結婚的人。我……我不要你在未來的日子里恨我、怨我拖累你。」
「胡說!我是那種人嗎?」安特洛為她拭去淚水,低低斥責。「我只娶我愛的人。我是王子,所以我娶白雪公主。」
「亂講!」季白雪不禁破涕為笑。
「知道白雪公主的最後一段嗎?」安特洛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記得被毒死的白雪公主是怎麼醒來的嗎?記得你剛剛是怎麼醒來的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再回憶一下?」
頓時,季白雪的臉刷地紅了。「你……你欺負我動不了。你……每次都這樣……」
安特洛卻興味十足地凝視著她。「我喜歡看你臉紅。」
季白雪苦于身上的傷痛,動彈不得,不禁對安特洛齜牙咧齒。
「原來你是這麼好愛、好愛我的!」
「你再說!」季白雪的臉更紅了。「你再說我就……」
安特洛不等她說完便柔柔吻住她的唇,他是這樣渴念她對他的甜蜜回應。此刻的兩人是如此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完全忽略了應該會在場旁觀的溫瑟和布莉姬。
不過,別擔心!不知早在何時,布莉姬就扯著溫瑟的衣袖,躡手躡腳地走出去,悄悄關上了房門。
「這樣好嗎?」溫瑟和布莉姬並肩走在醫院的回廊上,溫瑟擔心地問道。
「什麼好不好?」布莉姬完全不懂溫瑟的憂慮。
「我是說,殿下和公主是準備要結婚的人,現在……」
「你真以為我願意跟安特洛結婚,然後當一輩子的怨婦?」
「啊!」溫瑟慌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公主!請別誤會。」
「其實,我這次偷偷跑來,是為了要告訴安特洛我沒有要跟他結婚的心意。」
「可是王子殿下他……」
「溫瑟!」布莉姬忽然頓住腳步,轉頭看他。
「是,公主。」溫瑟態度溫和地等著布莉姬發言。
「你都是這樣替安特洛辯解的嗎?」她想了想,抬頭直視溫瑟藍如天空的眼眸。「不!我的意思是,你都是這樣隱藏你自己的嗎?」
「對不起!」溫瑟被她看得有點尷尬。「公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實你的駕車技術遠比弗德烈王子來得好,為什麼比賽的時候,總是弗德烈王子拿第一,你拿第二?」
這句話來得太突然、太直接,溫瑟被問得啞口無言。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布莉姬說得很輕。「弗德烈王子曾是我的白馬王子,他死的時候,我偷偷哭了好幾天呢!」
「真的?」這可是天大的新聞。
「一直到……」布莉姬碧綠的眼珠機靈地轉了轉,沒說下去。
忽然,一架直升機由遠而近地飛來。
「怎麼回事?」溫瑟警覺地看著直升機緩緩降落在不遠的草地上。
「是我父王派人來接我了。」布莉姬笑著對他解釋。「我今早才通知他。」
「噢!」溫瑟沒再多說,心中卻莫名其妙多了一絲惆悵。
「至于安特洛和小雪……」她看著他,神色間恢復了身為公主應有的優雅。「幫我轉達我的致意和祝福,好嗎?就說我支持他們。他們會需要我這個朋友的。」
「……」溫瑟怔了怔,隨即頷首微笑。「是!公主。」
「你會護送我上機嗎?」布莉姬笑得極嫵媚。
「會的,公主。」溫瑟壓下心中的依依不舍,對布莉姬做了個「請」的手勢。
「溫瑟,再賽一次車吧?為我!」走在前面的布莉姬驟然轉身問。
溫瑟怔怔看著布莉姬,那金色的秀發在陽光下飄揚,閃閃發光,綠色如茵的眼眸在此刻有種道不盡的柔情,那高貴典雅的笑容中,蘊藏著另一層涵義。
「公主……」溫瑟沒有多說什麼,但回答的微笑是肯定的。
「那麼……」布莉姬讓溫瑟扶她上機。「下個月,我等你!可別失約了。」
「是!公主。」
帶著快樂卻不自覺的微笑,目送漸漸消失的直升機,溫瑟看著亮麗天空,心中一片和諧,因為他知道像這樣溫煦的日子,幸福的人生將一直延續下去,不論是他、布莉姬,甚至是安特洛和季白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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