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東 第五章 作者 ︰ 季纓

袁琇琇才走出全鼎大樓,一名渾身酒臭味的男子立即走到她面前,「琇琇……琇琇……」

她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酒鬼是誰,不就是那個氣跑她母親的父親!

「讓開,別擋住我的路。」

「琇琇,你不認得我了啊,我是爸爸啊……」

「走開,你這個酒鬼別擋在我面前,你這樣子根本就不配當我爸!」她的聲音極為冷漠,「你拿了唐伯伯那麼大筆錢,結果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那樣子。」

「琇琇,你怎麼對我說這種話呢?我好歹也是你爸爸……」

「你是我爸爸嗎?」她冷冷的笑著,「你有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嗎?」

「琇琇,我知道過去都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嗎?重新再接受我!」

「笑話!我為何要接受你?」袁琇琇話說的既冷漠又無情,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路人而已。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愛恨都清楚的表現在臉上。

「別這樣,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不要染……染上酒癮啊!可是我就是戒不掉……」

「我想這是你的借口吧,人家連毒癮都可以戒掉了,你的酒癮為何會戒不掉!」她根本就不相信。

「你真的這麼恨我?不想見到我?」

「沒錯。」袁琇琇對于她父親可是一點都不心軟,「你馬上離開,否則別怪我叫警衛。」

「琇琇……爸爸知道你現在好過了……」他決定用哀兵政策,「唐昶對你很好,讓你學這個又學那個的,還在這麼好的公司上班,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可以嗎?」

「可憐?呵,我有啊,我有打心底憐憫你這個可憐的父親啊,但是我覺得你要的,應該不只如此而已吧,你想要的是錢吧!」她一針見血的說道。

「這……」被女兒說中了心事,他的老臉有些微紅,「是……是這樣沒有錯,我想你……你的日子應該過的還不錯,吃香喝辣的!哪像我有一餐沒一餐的。」

「他當時給你不少錢。」

她永遠都不能諒解這個父親,因為他可以說是賣掉了她!

如果當初向父親買下她的人不是唐伯伯,而是其他人的話,他是不是也是會把她給賣掉?要是是個人口販子呢……

午夜夢回之時,她只要想到這一點,全身就開始發抖。

唐昶對她很好,所以她加倍的報答他,對她來說,他不僅是她的恩人而已,更形同父親。

「這……你也知道,我做生意失敗了,我相信只要有錢,我就還能東山再起。」

「算了吧!你想東山再起,除非是你戒酒。」他身上的酒臭味真是令人作惡!「你還是走吧,我不會給你任何一毛錢的。」

「琇琇……」

「怎麼?」

「你自己有得享福了,就要將我踢到一邊是嗎?你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我將你賣給唐昶,你會有今天嗎?還不是丑小鴨一只。」酒精已經麻痹他的心智,令他分不清是非,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無恥!」她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算什麼?難不成她會有今日,就得感激他將她給賣掉嗎?

「滾!」

「琇琇……」

「老黃!」她轉身向一旁的守衛室喚著,老黃及大黑立即出現在她的面前。

「袁小姐,有什麼事嗎?」老黃笑咪咪的問道。

那條藍寶石項煉可以說是完全收買了他的心,他家的那個黃臉婆拿到那條項煉之後,可是殷勤地幫他夾菜、端茶了好一陣子,讓他一吐三十多年來的鳥氣。

「將他給趕走,我不想再見到他!」她跳上她的FZR離開。

「是的,袁小姐。」老黃恭敬的說道,立即與大黑準備趕人。「先生,請你趕快離開這里,否則我要叫警察了。」

「我是她爸爸。」

「如果你這樣都可以說是袁小姐的父親,那我不就是袁小姐的哥哥嗎?」老黃自認為風趣的說道。

不是老黃以貌取人,是他真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袁琇琇的父親,袁琇琇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根本不可能會有一個這麼落魄的酒鬼父親。

「是真的,我真的是她爸爸!」袁榮霖用力的吼著。

「你拿出證明啊!不過就算拿得出證明,那又怎麼樣?這里可是辦公大樓,閑雜人等禁止在這里徘徊的。」總之他就是照著袁琇琇的吩咐在做就是了。「走走走!」

在老黃趕人的同時,大黑也發出了低吠聲。

袁榮霖被大黑嚇到了,「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轉告那個臭丫頭,我還會再來的!別以為發達了,就可以不認我這個老爸,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事!」

「好,你的話我全部抄下來了,我會幫你轉告袁小姐,現在你可以走了吧!」老黃覺得很煩。

「○○╳╳……’

袁榮霖罵了串髒話,正轉身要離去之時,剛好見到了唐繼宇。

唐繼宇已經在一旁看了好久了,從袁琇琇騎車離去後,他就站在這里。喝醉酒的人他不是沒見過,只是對方都一直喊著「琇琇、琇琇」的,這令他對這個酒鬼十分好奇。

「怎麼了?這里發生什麼事了?」唐繼宇問道。

「總經理,沒什麼事。我已經要那個酒鬼走了。」

「他是誰?」走過他身旁的時候,他的確聞到一股濃烈的酒臭味,讓人想吐。

「我也不曉得。」老黃搔搔頭,「他一直說他是袁小姐的父親,但是袁小姐叫我趕他走。」

「袁小姐……’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琇琇嗎?’

「是啊、是啊,他一直自稱他是她父親,而且他與袁小姐似乎發生了什麼爭吵。」

「這樣啊……」也許他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叫他過來。」

「可是他是個酒鬼……」老黃十分的遲疑。

「無所謂,你叫他過來就是了。」

「是的。」老黃連忙追上了袁榮霖,「酒鬼,等一下!」

「又有什麼事?」袁榮霖十分的不耐煩,「剛剛不是叫我滾嗎?現在又叫我做什麼!」

「不是我要叫你,是我們總經理找你。」

「你們總經理?」他望向老黃手指指的方向,一名身穿著黑色西裝、手插在口袋的男子正看著他。「他是你們總經理?」

一听是總經理,袁榮霖立即露出巴結的笑容,往唐繼宇的方向走去。

「原來你是總經理,真是年少有為啊!」他開始拍著馬屁。

「省省吧,你這些話我都不想听,我有事問你。」

別說老黃不相信了,連他也不信,這麼一個猥瑣的人竟然會是袁琇琇的父親?難不成就是人家說的「歹竹出好筍」?真是有趣極了。

「你請問、你請問,」他雙手不停的相互摩擦著。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袁琇琇是什麼關系。」也許這有利于他掌握這個潑辣多刺的女人。

「我是她爸爸啊,我這個女兒真的是忘恩負義,自己飛黃騰達後,就不顧我這個當父親的,也不想看看我三餐不繼……」他開始數落著琇琇,「我今日厚著臉皮來找她,她竟然要警衛趕我走,我可是從小將她養到那麼大,她怎麼可以這麼沒良心的對我……」

「這麼好,約我出來吃飯?」

「是啊!我以為又會受到你的冷嘲熱諷,沒想到你欣然接受。」

關于這一點,唐繼宇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呢!一定是今日袁琇琇的心情還不錯吧。

「你有什麼值得讓我冷嘲熱諷的?」她輕笑著,神情相當嫵媚。

唐繼宇相信她絕對有勾引男人的本錢,這種女人就像是他一樣,勾勾手,對方就會跪在她的面前。

「我很想說沒有。」

「既然沒有,就別說這種廢話了。」她看著停在公司門口的BMW,就想到她的那輛FZR。「請問這樣我明日要怎麼到公司去?」

因為她在下班前就答應唐繼宇的邀約了,所以並沒有將身上的套裝換掉,穿套裝根本無法騎這種重型機車。

「我很願意幫你將車子送回去。」

「是嗎?」她從鑰匙圈里頭拔下了車鑰匙,遞給了唐繼宇,「那就麻煩你了。」

「請上車吧,我帶你去一家新開張的店。」

「我喜歡吃的是歐式自助餐那類的,其他的敬謝不敏。」

「看看嘛,也許你會愛上那家店呢!」他為袁琇琇開了車門之後,自己坐上駕駛座,並且發動引擎。

「我先把丑話說在前頭,太爛的店我不去,我是個拜金的女人。」她誠實的說道,雙眼看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

听朋友說,蘭蔻出了一款新的指甲油挺好看的,也許她該找一天到百貨公司與專櫃小姐聊兩句。

「很可惜,那間店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那種,是個小吃攤。」他微笑的說道,看了袁琇琇一眼。她真的沒說錯,她的的確確適合當個花瓶。

「噢噢……」她一雙秀眉失望的垂了下來,「那我可不可以不去?」

「很抱歉,不行。」

「真的是誤入賊船了……」袁琇琇的嘴上不停的念著,「不過你也太小氣了吧,竟然不是請我去歐式自助餐廳,你的女朋友們都不介意你這麼小氣嗎?」

「我一向是很大方,是你讓我選擇要當個小氣男的。」

「哪有?」她嚷著,對于他說的話她很難認同,「我可沒有叫你小氣。」

「你有。」唐繼宇認真的說道,「你將我送你的項煉給了一只狗,這不就是代表著送給你貴重的東西也沒有用嗎?」

「好……就算是這樣好了,你也不用載我去小吃攤吧!」

「先別排斥,去了就知道了。」

其實听到是小吃攤,袁琇琇真的是很遲疑,不是她對傳統小吃反感,只不過學生時代有人請她到小攤子吃東西,她吃壞了肚子,躺在醫院三天,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從此唐昶就禁止她到小吃攤吃東西了。

「我可沒有排斥的意思,只不過……唉,還是算了。」她揮揮手,覺得這沒必要告訴唐繼宇。

唐繼宇果然沒有騙她。袁琇琇與他來到了一家小吃攤前面。

就是一個極為平凡的小攤子,賣的也只不過是大腸面線,一旁則是擺了幾張桌子及椅子,非常簡單。

這種攤子的客人都是十分隨興的,吃完丟了錢人就走了,也不怎麼會顧及自己的形象。

「一碗多少錢?」她問著唐繼宇。

「招牌上不是有寫嗎?大碗的五十、小碗的三十。」

「看起來不怎麼特別,怎麼會吸引你這個嘗遍各國佳肴的公子哥駐足呢?」她一向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去的就是高級餐廳。

「我是股東。」

他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表情十分嚴肅,但听的人就覺得很想大笑。

「這是本世紀以來最大的笑話!堂堂全鼎的總經理竟然會投資這種小面攤?別說我不相信了,你的話可能連三歲小孩都不信吧!」

「我真的是股東,虧的我出,有賺再分。」

「喲!」袁琇琇的雙眼亮了起來,「听起來,和你合股還不錯嘛,挺有賺頭的。改天如果我想開間店來玩玩的話,一定找你投資。」

「沒問題,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就是小事。」

「嘖嘖……」她的手拍了拍唐繼宇的肩膀,「我是真的很想臭你,你說話那種霸道的樣子令人看了就討厭,不過……你是真的有說那種話的資格,有錢真好!像我,沒錢我都不敢說這種話。」

「呵呵……有沒有考慮讓我包養?這樣你就有錢了。」他說出這種話絕非試探性的。

「包養?」她眨了眨美眸。「听起來似乎不錯,不過……我可能沒有告訴你,我被人包養好幾年了喲,所以呢,你的提議我無法答應,真是多謝你的抬愛了。」

「你被人包養了?」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擊了一下。像她這麼一個驕傲的女人,竟然會被人給包養,他實在很難以置信。「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沒關系,其實這也不關你的事。」

「對方付你多少錢?」他相信他也能付得起對方付的價碼,甚至更高。

「你想知道?」她踮起腳尖,神秘兮兮的在他的耳畔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令他迷醉。

「嘻嘻嘻……」袁琇琇輕笑了幾聲,「不告訴你,我是壞人!」

捉弄人一向就是她的興趣,但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特別喜歡作弄唐繼宇。

「你--」

「紳士風度、紳士風度!」她跨出了幾個步子,走到攤子旁的桌子前坐了下來。

「大爺,你要來點什麼?」

「據所我知,這里只賣大腸面線而已。」

「好吧!老板,來一碗小碗的和一碗超大碗的大腸面線。」

「好、好,馬上就來。」

老板招呼的聲音讓袁琇琇愣了一下。這個聲音好熟悉……

她注視著戴著廚師帽、手上不停舀著面線的中年男子……由他的側面看起來,他還真的挺像她爸爸的。

不過她爸爸不是早就變成一個酒鬼了嗎?怎麼可能在賣大腸面線?

「請慢用。」袁榮霖端來了兩碗面線放在桌上,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吃吃看味道怎麼樣,我從來沒煮過這種東西,幸好這里的人還挺捧場的,生意還不錯。覺得味道有什麼問題,別忘了要告訴我。」

見到有客人,袁榮霖又忙著去招呼客人。

看到袁榮霖這個樣子,她一陣鼻酸,眼眶也紅了。

「他……戒酒了嗎?」她的聲音有些微顫。酒就是讓她家支離破碎的主要原因。

「戒了,花了好一段時間。」唐繼宇用湯匙舀了一口面線送入口中,「味道不錯,他進步了,我上次來沒有這麼好吃。」

「是你幫他的嗎?」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手顫抖的拿起了湯匙。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拖這麼多年?

「主要是他也想改變自己,所以我找了醫生幫他戒酒,然後出資幫他開了這個攤子,當然,這個攤子的成本很小,我只不過要讓他有事情做而已。」

「所以你才會說你是股東嗎?」

「當然!最好你爸爸是賺錢,否則我的錢也虧了。」

「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她問著,企圖在他身上找尋些什麼。

「因為他是你的父親,我相信你還是在乎他的。」

短短的一句話讓袁琇琇幾乎都快心軟了。他真的是太厲害,手段也太高明了,知道她對他送的珠寶首飾不怎麼感興趣,就針對她的弱點下藥。

他這樣真的讓她不愛他也難啊……

「而我愛你!」他鄭重的說道。

「幾分?我很貪心的,你愛我,我就要全部。」別想要她與他人分享,這是不可能的事。

全部?他能給她全部嗎?

一瞬間,唐繼宇有些遲疑,他深切知道此刻的他是對她感興趣的,他覺得這就夠了。

而且她剛才不是也說了嗎?她是被人包養的女人。

對于Lisa這麼好的女人,他都不怎麼費心了,更何況是她!

是啊,看她這麼會挑逗男人、撩撥男人的心,應該也是挺會玩的,他沒必要對她認真吧!

沒錯!現在是什麼年代了,男歡女愛本來就是稀松平常的事,他犯不著對她許下任何做不到的承諾吧!而且這樣有違他的本性。

「全部?果然很貪心沒錯,這真是為難我了。」

「做不到?」她微嗔,輕挑眉。

「很難做得到,不過為了你,我可以努力。」

「你為了我努力,那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呢?」

「當然可以。」他伸出了手,撫著她的長發,「你要做的事很簡單,我相信你應該很容易辦得到。」

「在下洗耳恭听。」

「你只要盡力愛上我就好了。」唐繼宇用著魅惑的聲音說道。

她蹙眉,「听起來似乎很簡單,不過做起來可能會很困難。」

「為什麼?和我在一起的女人都告訴我,我可以讓她們輕易的愛上我。」

「是啊,這話說的沒錯,不過說真的,愛上你真的沒有什麼好處,以現在的我來說吧,我應該算是新歡吧?」

她看了唐繼宇一眼,見他點頭,她才繼續說道︰「那Lisa就是舊愛嘍?我可以想見此刻的她一定是躲在棉被里頭痛哭失聲,這就是人家說的--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你就認為你一定會變成舊愛?」

「要你忠于一個女人,我想是很困難的事,不過如果我真的愛上了你,而也不幸真的成了舊愛,我會記得,別在你這種人的身上浪費我的眼淚。」

如果最後他不對她感興趣了、不愛她了,那她又何必浪費淚水呢?

「看來我在你的心中評價不怎麼高。」他自我調侃了一番。

「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非常低,哈哈……」

她大笑了幾聲,讓笑聲沖淡了悲傷的氣息。

她知道自己正一點一點的被唐繼宇所吸引,他剛才也說他愛她,不過……

她知道要他愛她一輩子,真的很難!而她,向來就死心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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