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嗎?」一名做商賈打扮的男子問著身旁的小廝。
小廝畢恭畢敬地點頭說道︰「是。爺,您覺得不像嗎?」小廝打拱作揖地察看他家少爺臉上表情。
「不是不像,只是——她是個乞兒。」而一個小乞兒,怎能跟他的寶貝妹妹相提並論,且還讓人說她們兩個長得很像。
燕效行實在是不滿意。
燕府是以航運起家,之後又兼做了米行、酒樓及當鋪的生意,在咸陽城里頭頗具商業勢力。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姐乃是金枝玉葉之身,這小乞兒當然不能與小姐相提並論,但是——爺,老夫人的病不能再拖了。」小廝忙著賠罪、道不是。
他家老夫人自從小姐死後,就得了失心瘋,每天瘋瘋癲癲的過日子;他家少爺這些年來延請了不少大夫來看診,但群醫們皆束手無策,說老夫人的病是心病,除非找到根源,否則沒得醫。
根源!
老夫人心病的根源是效芙小姐,但是效芙小姐早已死了,如何回歸陽間救老夫人?
為此,少爺派人四處走訪,希望能找到一個容貌與小姐相仿的姑娘;而皇天終究是不負苦心人,這會兒可讓他們給找著了,但是,少爺卻不怎麼滿意。
「爺,這乞兒氣質是差了點,但說到底,這也不是她的錯,她只不過在投胎時投錯了人家,所以才會落得今天這般落拓,相信只要爺請人多加教,這小乞兒不會丟咱們燕家的臉……」小廝努力地說服他家少爺。
燕效行的眼瞬也不瞬的直盯著那名乞兒瞧。
瞧她滿身破爛,見人就乞討,似是不懂得自尊為何物,總涎著一張笑臉,猛巴著路人不放,只為了討得一個銅板——
燕效行幾乎是看不過去了。
他轉開臉,不想再下去看。
小廝卻勸住他。「爺,想想老夫人吧。」
小廝的話留住了燕效行離去的腳步。
他娘的病日益嚴重,思女之情幾乎折磨得娘親自斷性命,他曾起過誓,只要能救他娘親一命,無論代價是什麼,他都肯承擔。
而現在——只是一名乞兒,就讓他打退堂鼓了嗎?
燕效行蹙攏眉心,濃眉倒豎成兩劍。
其實他真正在乎的不是她小乞兒的身分,他只是不解,她一個好手好腳的姑娘家,為什麼要當個乞兒?
難道只因為她身世落拓嗎?
不,燕效行沒辦法接受這個理由,因為不管她身世再怎麼落拓,只要她知上進、知羞恥,就不會淪落到街頭行乞。
他怕就怕她是個好逸惡勞的姑娘,劣根性重,進了燕家只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爺——」
「算了,就她了。」
為了娘親的性命,燕效行最後還是決定妥協。
他安步當車,穿過市集——
遠遠的,九金就敏感的察覺,有一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如影隨形的追著她轉。
她試著在人群里找尋那道目光的來源,但礙于市集人多,也就作罷︰畢竟她只是個小乞兒,加害她一來沒錢賺,二來又費時費力,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想必也不會行人肯做,于是她便選擇漠視那道目光。
只是她沒想到,那迫人的目光漸漸帶給她一股無形的壓力,而且還有愈來愈逼近的感覺。
九金倏地抬頭,往那股讓她不舒服的方向望去。
驀然,她的目光與那人對上,四周景物仿佛靜止,全天下就只剩她和他——
那男人目光凌厲,方頭大耳,不笑的面龐上懸著兩道濃眉,濃眉倒豎成劍,而緊繃的雙唇則是抿成一直線,其不怒而威的容貌讓人無須了解他的身世,便能知曉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他正朝著她走來。
九金繼續坐在地上,涎著笑。
她的笑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種表情,為的是向人乞討,畢竟沒有乞兒是板著臉跟人要錢的吧?
「這位大爺,您好心點,賞小的幾個銅板吧,小的已經餓了好幾天沒吃飯了,大爺——」九金極盡討好之能事,巴望著燕效行的施舍。
燕效行看著她跪俯在他腳邊,只為乞討幾個銅板的卑賤模樣,內心實在沒法子把她跟千嬌萬貴的妹子聯想成一塊——縱使她們的面容是如此相像。
燕效行伸手,身邊跟著的小廝馬上遞上一袋銀子。
燕效行挑了枚銅錢丟到九金的破碗里。
他故意把銅錢丟歪,小小的圓幣掉在地上滾行,九金似乎是想都不想的跪在地上追著那枚銅錢跑——
燕效行幾乎斷定,她是個愛錢又沒自尊的人了。
「爺——」身邊的小廝當然懂得燕效行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要看看這乞兒還有沒有尊嚴,可這乞兒卻是如此不爭氣,為了一枚銅錢竟屈膝滿地亂爬。
燕效行寒了臉,看著九金撿起銅錢像是撿到寶似的揣在手里,還拍拍它剛沾上的灰塵,而後小心翼翼的將銅錢納進她對口衣襟內,再跟燕效行磕頭道謝。
「謝謝這位大老爺,您好心有好報,天老爺要是有眼,鐵定不會虧待您,天老爺它——它保佑您事業興隆,保佑您家夫人今年生兒子、明年生女兒,開枝散葉、子孫滿堂——」
九金一個祝福一個磕頭,磕得燕效行都煩了。
他一個使眼,小廝馬上領會他家少爺的心思,連忙揮著手,要九金別說了。
「你這張嘴要是真靈,今兒個你也不會在這行乞了。」小廝不耐煩地打斷九金的話問道︰「叫什麼名兒?」
「阿狗。」九金隨口胡謅。
笑話,一枚銅板就想買她的名兒,門兒都沒有。
「家里可有什麼人?」
「一個老母親、外加一條小黃狗。」九金又胡說了。
其實她就一個人,既沒娘也沒爹,她一個人都快吃不飽了,更別說養條小黃狗了。
「這位小哥,您問這麼多,問得我口都渴了。」
「才說兩句話,你就渴了?!」
「今兒個太陽大嘛。」九金涎著笑,那嘴臉分明就是想坑人錢財的表情。
燕效行蹲子與九金齊高。他手里拿著的那袋銀子,讓九金的眼都看亮了。
「爺——」小廝正打算勸他家少爺別著了這乞兒的道。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乞兒便是貪婪的最佳典範。
燕效行豎起手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廝便不再多話。
九金的眼在兩人之間游移。她並不傻,這兩個人絕不是無端的想問她身世,找她聊天,他們對她必有所求。
只是她一個小乞兒,身無分文,他們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九金滿心疑惑,卻也不動聲色。
燕效行拿了袋銀子在九金面前晃。
九金的眼珠子隨著那袋銀于左右移動。
「想不想要?」
「想。」九金點頭如搗蒜。
燕效行從錢袋里拿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九金馬上伸手要拿,燕效行卻倏地將銀子一收,又納回他的掌心。
九金撲了空,倒也不惱怒,只是抬眼看著這儀表不凡的男人。
「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這銀子便是你的。」
九金展了個甜甜的笑,無言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你家里還有什麼人在?」
「一個老母外加——」九金照著老台辭背。
燕效行面容一板,「這銀子你不要了?」
「要呀,當然要。」
「既然要這錠銀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別說一些渾話來誆我。」他的臉不怒而威。
從不畏天地的九金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老老實實的答了。「就我一個人,沒爹沒娘,更沒有所謂的小黃狗。」
「可有別的親人?」
「有吧。」
「有就行,干嘛加個吧?」站在一旁的小廝看不過眼,禁不住啐了聲。
他就是氣這丫頭剛剛竟然胡謅自己的身世,說謊騙他,今兒個要不是少爺明察秋毫,看破了這死丫頭的伎倆,只怕今兒個他們縱使招了匹狼回燕府都還不曉得呢!
九金不怕死的回瞪小廝一眼。「我生來就窮,自小沒爹沒娘,縱使是有個親人,也不敢認我。」
「怎麼說?」
「認了我又如何?我能給他們招來錢財嗎?想我這一身破爛,當然是不可能的事,相反的,他們若是認了我,那一家子多了我一張嘴,縱使不吃垮他們,也吃窮了。」
「你一個丫頭能吃多少飯?」小廝不以為然。
九金倒覺得人生的際遇竟是如此好笑。
「想這位小哥生來就命好,雖是人家的奴才,但好歹也是在大戶人家里長大的,說起話來語氣跟咱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樣。」
「我哪兒不一樣了?」
「就是多了點傻氣。」
「傻氣?!」小廝惱了。「好呀,給你臉,你倒不要臉來了!明嘲暗諷地罵我!」小廝挽起袖子,想替爺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沒家教的姑娘。
九金不怕他。「你不知市井疾苦,只會空口說白話,這當然是傻。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沒了爹娘,還不是因為家里頭沒錢,生了病,人命比草賤,我要是有個像小哥您這樣的親戚,我爹娘或許就不會死了。」
人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就是這麼一回事。
人若落拓了,是隨人顧性命,有誰會在苦難中扶你一把?她爹娘死得不冤,九金只怨世道不公,只怨——家境貧寒。
燕效行的目光在九金臉上梭巡著,想找到一絲絲的感傷;但,她臉上除了堅毅的表情,再無其他。
想她若不是看透人世,不再對世人有所期待,便是懂得隱藏心情,懂得保護自己。
燕效行一想到她小小年紀,卻已飽受世間冷暖,臉上的冷硬線條不禁放軟了,對她也不再那麼嚴苛與排斥。
他將手中的一錠銀子給了九金,再掏出另一錠,問她︰「你的名兒?」
「九金。」她照實說了。
「為什麼叫九金?」
「大姊叫一金,二哥叫二金,如此類推,我便叫九金。」
「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燕效行問。
九金點點頭。「五個兄長,三個姊姊。」
「他們呢?」
「全死了。」
「怎麼會?」
「瘟疫使然。」
「你怎麼會沒事?」
「鬧瘟疫那年,我去了姥姥家。」
「你姥姥呢?」
「也死了。」九金面無表情地回答。
這下子就連燕效行身旁的小廝都覺得怪了。
怎麼只要跟這丫頭沾了邊的人,個個都死了!
「把你的手伸出來。」燕效行說。
這一次九金不再听話,她手握成拳,怎樣都不展開手,像是想守住人生最後一個秘密。
燕效行將一袋銀子遞到她面前,告訴她︰「讓我看你的手,這銀子就全是你的。」
九金面帶為難,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後,為了那袋銀子,她還是把手伸出去了。
燕效行看到那雙手,掌心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刀劃出來的傷痕,內心不禁翻騰著熊熊怒火。
「是誰做的?」
「我。」
「為什麼?」
「因為我這雙手會害人。」九金還是面無表情。該掉的淚早在十年前便已流光,她沒什麼好哭的了。
九金取走了那袋銀子。
她只要錢,不要別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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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了。」燕效行最後還是決定帶九金回家。
「可是——爺,那乞兒斷掌。」她不只克父克母克手足,還克死了她家姥姥。
這一點,燕效行也知道。但——「她把她的手掌劃傷了不是嗎?」
「劃傷了手掌,可也改不了命;如果那姑娘先天命底子就硬,那她豈不是會——」接下來的話,小廝保留不說。實在是說了就是大不敬,若是沖到老夫人,讓老夫人有個差池,那罪過可不是他項上人頭可以抵得過的。
燕效行知道小廝所顧慮的,但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不信神鬼之說,更別說荒謬的宿命論。
如果真要燕效行相信什麼的話,他寧可相信「人定勝天」這四個字。
「再說,她的身世解決了咱們不少問題。」無父無母、無親無戚,少了累贅也少了麻煩,日後也不怕有人憑仗著她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燕家小姐身分,來攀親帶故。
「爺說的是。」小廝雖是覺得不妥,但,下決定的人畢竟是爺,他一個下人又能說什麼呢?
小廝跟在燕效行後面,又去找九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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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消息。
「你們說……你們要買我?」
「對。」
「為什麼?」
「那重要嗎?」燕效行反問。
九金想想也對,事情的真相如何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反正她有錢拿就行了。
「好吧,我跟你們回去。」九金拍拍,站了起來。
燕效行又給她一袋銀子。
九金想都不想的便將銀子給收下來。
她毫不猶豫的態度讓燕效行覺得她太過輕率。「你不問問那袋銀子是做什麼用的嗎?」
「不用問,想也知道這是我的賣身錢。」九金將銀袋拋上再接下,掂掂它的重量。
沉甸甸的,足以見得這筆銀子為數不少。
「你們該不會是人口販子吧?」所以出手才會這麼大方!
「你這丫頭是怎麼看人的!我家少爺像是人口販子嗎?」「笑話,歹人又不會在自個兒臉上刻上『壞人』兩個字,我怎麼會知道你家少爺壞不壞呀?」
「再壞也不會比你壞。」
「你又知道我壞了?!」
「套句你剛剛所說的話,不用問,想也知道你壞。」她賊頭賊腦又古靈精怪的,一雙眼珠子老是溜溜轉個不停,一看就知道她極不安分。
「武痴。」燕效行示意小廝別再說了。
小廝馬上噤口不語。
燕效行轉而拿出一張契約書交予九金。
九金問︰「這是干嘛的?」密密麻麻的字,她一個也看不懂。
武痴當下傻眼。
這死丫頭竟不識字!他家小姐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小才女耶!
唉,莫說少爺要怨他,找了這麼個乞兒當他家小姐的替身,就連他,也覺得這乞兒除了相貌之外,與他家小姐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
武痴本以為他家老爺會放棄這個死丫頭,沒想到——
燕效行捺著性子跟九金說︰「這是一份合同。」
合同!
「我又看不懂字,你拿個合同給我作啥?」
「要我念給你听嗎?」
「不用。」九金逕自抽走燕效行手中的契約。「這合同是你擬的,嘴巴長在你嘴上,話要怎麼說都隨你講,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坑我?」九金心眼多又不輕易相信人,才不可能就這樣呆呆地直接畫押。「我拿去給王秀才看。」
九金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性子,話還說著,人就跑了。
燕效行跟在她身後,步履輕松,卻沒落後九金太遠,始終與九金保持一定的距離,而武痴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主子後頭。
九金跑到王秀才家,王秀才看到九金是眉開眼笑。
「九金,你怎麼來了?」
「有事找你。你幫我看看這張紙寫了什麼?」九金跟王秀才也不懂得客氣,一進門也沒跟人家打個招呼,便央求人家幫她做事。
王秀才深知九金的性子,也不跟她計較,拿起合同大約念了一下。
九金愈听愈是不對。
「停、停一停。」九金要王秀才別念了,扭頭反問燕效行,「我既是賣身到你家了,為什麼你娘一死,這紙合同就結束?還有為什麼我得改名換姓,叫什麼燕效芙?」
「燕效芙是我妹子的名諱。」燕效行一言以蔽之。
武痴還想著他家少爺說得太簡略而已,沒想到九金竟然听得懂他家少爺的言下之意。
「你是要我當你妹子!」
「是。」
「我跟你妹子很像嗎?」
「九成。」
「那另外一成是哪里不像?」
「你說呢?」
「氣質、學養,是吧?」其實九金不問也知道。
燕效行本來就是不多話的性子,傷人的話更是不會講︰她既是懂得自己的缺陷,他也就不多說了。
九金感激他的善良,對燕效行的好感又添了一些。
「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件事?」
「你說。」
「你妹子人呢?」
「死了。」
「哦。」九金人雖勢利,但最不願見生離死別的場面。現在她無心提起,觸及了別人的傷痛,這雖不是有意,但也夠讓她內疚的了。
她拿著看不懂的合同,死盯著上頭的文字看了好一會兒。
九金想著王秀才剛剛所念的,推敲燕效行的想法,最後她終于懂了他為什麼找她假扮他妹妹,又為什麼他娘一死,這紙合同就結束,視同廢紙。
「你娘病了是不是?」九金問。
燕效行靜默不語。
「你娘很想你妹妹是不是?」九金又問。
燕效行終于笑了。「你很聰明,懂得察言觀色,還懂得舉一反三,推敲能力不差。」
「謝謝夸獎,但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最重要的是,我不當你妹子的替身,所以要我假扮你妹子可以,但我絕不叫燕效芙。」
「你不叫燕效芙,要叫什麼?」武痴認為九金是不識好歹,從一個小乞兒變成個千金大小姐不懂得感恩不打緊,竟還挑剔他家小姐的名兒?!
「我就叫九金。」
「九金很俗氣耶。」
「再怎麼俗氣,它好歹也是我的名兒。」那代表著她,而不是別人。她九金雖窮,但窮得有志氣,她干嘛與一個死人共用一個名諱?
燕效行不,懂得九金不排斥假扮成他妹子,卻不願接受效芙的名字是為了什麼。
「你若執意不用效芙的名兒也可以,但絕不能叫九金。」
「為什麼?」
「因為它真的很俗氣。」燕效行一言以蔽之。
九金沒話可說。
她爹娘當初是窮怕了,所以才取一金、二金這樣的名兒給他們兄弟姊妹當名字用,看看他們的名字能不能給家里招來好運,生個孩子便如同得到一枚金子那麼幸運。
「叫銀兒吧。」
「銀兒!為什麼?」
「你爹娘當初既是為了填飽肚子,才給你們幾個兄弟姊妹起個『金』字為名,那麼金與銀同,也保你一輩子衣食無缺,這也不算拂了你爹娘當初給你起名的美意。」
「既是金與銀同,那為什麼不乾脆讓我用金字,也省得麻煩。」
「金字太俗了。」燕效行又丟給九金這麼個答案。
九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瞧,這就是有錢人家的派頭,凡事都求個「不俗」二字,不像她們這些窮苦人家,能圖個溫飽,就已經是謝天謝地謝菩薩的事了。
不過——算了,只要不叫「燕效芙」,不跟死人共用一個名諱,她叫金或叫銀,倒也無所謂。
從今爾後,她九金就改叫銀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