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澍默然地望著不斷上升的煙霧。
該死的,我為什麼沒有仔細調查一下明昌到底是獨自回到法國還是陪著宇湘一起回去的?
但是,我又怎麼料得到宇湘竟然還有個雙胞胎姊姊?回想起來這整件事的漏洞實在太太太多了,而我竟然只因為找個人擺在跟前,就忽略了去追查實的必要。我委實也太大意了。嘉澍懊惱地用力捺熄手中的煙。
看到嘟著嘴被助理小姐們牽到面前的羽翔,他仍然震懾于她散發出那股恬靜的美,其實現在他已理不清自己是想用力掐死地,還是把她帶回家好好地逼供。
她竟然跟明昌聯手起來耍我,這是教我最不能忍受的一點!她竟然冒充宇湘恨我朝夕相處,讓我被自己良心的罪惡感折磨著,我一再為自己竟覬覦著明昌的女人而自責不已,沒想到在我眼前的竟是羽翔,而非宇湘……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那天在雲屏夫人公寓中見面的人應該是羽翔,因為我習慣了她的一些小動作,及說話時喜歡微偏著頭的模樣。
那麼,我該怎麼面對她呢?我甚至連那個糾纏我多時的綠衣精靈,究竟是羽翔還是宇湘都分不清!唉,天可憐見,我竟然如此喪失理智地淌進這些渾水。結婚?現在回想起來,果真如羽翔所說的,真是個天大的笑話、荒唐的鬧劇。但是,戲能不演下去嗎?
想到這里,他煩躁地又點了根煙。
羽翔緊張地吞吞口水,她連連看了嘉澍幾眼之後,又將眼光集中在眼前桌巾的方格子上。自從他們從禮服店回來之後,嘉澍就一直悶不吭聲地抽著煙。
如坐針氈的情況下,羽翔只能無言以對的陪他干坐。
「呃……嘉澍,如果沒有事的話,我想先回房去了。」羽翔小心翼翼地說著,並且站了起來。,「慢著,我有些話要問你。」嘉澍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它的手,令她只好又坐回原位。
「什麼事?」該來的總是要來,羽翔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做了幾口深呼吸後,才能較為平靜地面對他的眼神。
嘉澍好整以暇地蹺起二郎腿。唔,事情既然已經到這個生了,總得先弄清楚真相再說!「羽翔……」
「什麼?」羽翔幾乎跳了起來的強自鎮靜回答他。
嘉澍有些失笑地端詳著她。「羽翔,你不要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地把話說清楚,好嗎?至少,我認為你們欠我一個解釋」
羽翔靦腆地伸手在短褲裙上擦著因緊張而汗濕的手心。「我說過對不起了。」
「告訴我,羽翔,為什麼在一開始的時候你不把真相告訴我?」嘉澍的手指在桌面上很有節奏地經叩著。「還是,你們認為這樣愚弄我是件好玩的事?」
「不,不,我們一點也沒有愚弄……」羽翔的話在看到他因不以為然而揚起的眉毛時逐漸地變弱。「好嘛!我承認剛開始時,我們真的是想開你一個玩笑,但我們絕對沒有愚弄你的意思,只是人多的陰錯陽差之下,事情就越來越不可收抬了。」
「開玩笑?為什麼要跟我開玩笑,我不記得我們之間有過任何嫌隙或是過節,是吧?」嘉澍手指敲擊的節奏越來越急促,眼神卻一直沒離開過羽翔的臉龐。
听到他所說的話,羽翔禁不住漲紅了臉,納納地說不出話來。
「我很好奇,你口中所說的宇湘長得跟你有多相像?她也和你一樣喜歡「開玩笑」
嗎?」嘉澍眯起眼晴湊近羽翔,緩緩的語調低得令人听不出他話中的意圖。
「如果你想看的話,我樓上有張我跟宇湘的合照,要我去拿給你看嗎?」羽翔立刻跳了起來,似乎迫不及待的想沖到樓上去。
嘉澍懶洋洋地站起來,將手搭在羽翔肩上,「不急,我陪你上去看吧!我們之間的話還沒談完呢!」
羽翔戒慎恐懼的盯著他看。「還有什麼好說的?」
嘉澍綻出一抹相當有魅力的笑容,雍容地伸伸懶腰。「有什麼好說的由我來決定,畢竟被捉到把柄的是你,而不是我,嗯?」
暗暗叫苦的羽翔看著他像只黑豹般優雅地擺動肢體,隨著她向樓上走去,看樣子他並不打算輕易地繞過她了,她越來越擔心宇湘跟明昌的處境。
回到房間後,羽翔馬上自她那本相當厚的日記本中抽出一張照片,懷著緊張的心情遞給他。
「這是宇湘出國前一星期,我們跟明昌到一家PUB玩時,他的朋友幫我們拍的。」她解釋著。看著他沒有表情地一再盯著照片,再猛盯著自己瞧。「嘉澍,你會不會對明昌跟宇湘……」
嘉澍對照著照片中的人跟眼前的羽翔。就如羽翔所說的,她們應該是雙胞胎姊妹,兩人長得幾乎是如出一轍般的相像,但是嘉澍卻輕而易舉地分辨出存在于她們之間那些微的差異。
果然,那個胡涂的征信社老板阿富也沒看出其中的端倪!她們兩人雖然都是丹鳳眼且充滿古典美,但仍可看出其中一人的面貌較另一人細致,若說一個是古典美,另一個則充滿了野性美。
只是,她們之中到底哪一個是宇湘呢?那張照片中的綠衣女郎又是誰呢?
「這個應該是你吧?」嘉澍將相片中那個正凝望著遠方的女郎指出來,屏著呼吸地等著她的回答。
相當驚訝的羽翔嘴圈成半圓型地發出一聲低呼。「你怎麼認得出來?這張照片拍得這麼模糊,而且PUB裹面的光線又不好……」
嘉澍心中的石塊終于落了地,他閉上眼楮在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就是她,應該就是她!那個日日夜夜侵擾著我的綠色魅影就是羽翔。
面對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因擾,他忍不住要再確切的求證一次。于是,他自皮夾中掏出一張照片,考慮再三之後才交到她手中。「那麼,我想這張照片中的人也是你-!」
羽翔仔細地看看照片里的自己跟明昌,再回想著照片中的日期和地點。「是我沒有錯,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呢?我不記得我們拍過這樣的一張相片。」她莫名其妙地說道。
賓果!果然就是她!嘉澍興奮得沒有辦法用言語形容內心的激動,原來羽翔就是我夢寐以求的那位綠色精靈。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是明昌的女朋友!她是自由的。
「嘉澍,宇湘跟明昌現在真的很需要你援助他們,如果你要怪的話,軌全怪我好了,他們起先並不知道你把我誤認為是宇湘的事,是我自做聰明,我以為這麼一來,你就不會去管他們在法國的事,所以……」看到嘉澍的臉色不斷地快速變化著,羽翔趕緊將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嘉澍揚起眉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的觸動他某個靈感。「你承認自己做錯事了?」
「我……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讓你誤會下去,但是這也並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啊!你自己還不是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把我當成宇湘了。」羽翔明知自己理虧,但仍是忍不住理不直氣倒很壯地反駁他。
「唔,這麼說來我也有錯在先-?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你天天跟我朝夕相處,總有機會跟我把誤會澄清吧?」他嘲弄地看著她。「可是你並沒有!」
被他一頓搶詞說得無言以對的羽翔,最後只能跺著腳的大發嬌嗔。「你還說咧,都是你啦!你自己說要斷絕明昌的經濟援助。你這樣逼得人家哪敢說啊!如果你一直以為我是宇湘的話,那麼你就不會切掉對明昌他們的資助,宇湘可以有充裕的時間學法文,明昌也可以安心作畫。」
「那麼你呢?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嘉澍說著將手環抱在胸前,眼神中似乎彌漫著一道紗簾般,令人捉模不出他的想法。
「沒有。」羽翔想也沒想地就一口頂回去。「為了宇湘做些小事,我不需要任何回報的,畢竟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同胞手足。」
「很偉大的情操,倒教人不得不羨慕宇湘有這麼個善體人意又肯犧牲自己的姊姊了,甚至能為了她而犧牲自己婚姻的幸福,真是令人感動!」嘉澍拍著手地說道。
羽翔倒抽一口氣地看著他。「你是說……」
「嗯。」嘉澍肯定地點點頭後朝外走去。「明天的婚禮還是照原定計畫舉行,你早點休息吧!」
「什麼?嘉澍,你听我說!」羽翔的舌頭因為太震驚而有些打結,給結巴巴地拉住嘉澍的袖子。「我剛才已經把事實的真相都告訴你了,你……你還要踉我結婚?」
嘉澍的表情就好似羽翔說的是什麼奇怪的話。「羽翔,從頭到尾我有說過要取消這件婚事的話嗎?」
「可是……可是……」羽翔狼狽的再次拉住他往外走的腳步,口齒不清地大叫。
「嘉澍,你听我說嘛!」
「還有什麼事呢?我們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說,你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嗯?」嘉澍拍拍羽翔的臉頰,大笑地走到門邊。
一輩子?羽翔頭皮發麻的沖到門口,她伸出雙手搭在門框上堵住嘉澍的去路。「嘉澍,你一定要听我說,我們可不可以把明天的婚禮取消?」
「不可以。」嘉澍斬釘截鐵地說,隨即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如果你堅持要取消,那倒也無妨。只是明昌跟宇湘可能就必須到餐館去洗盤子,或是想辦法找些零工做做,因為只要婚禮一取消,我馬上通知會計師取消明昌戶頭內所有的金錢,你听懂了嗎?」
「這簡直是勒索!」羽翔咬著牙嘟噥道。
「或許吧!但是別忘了,這可是你們先給我這個機會,所以找現在能如此大方的「勒索」你!」嘉澍發出一陣開懷大笑地回答她。
羽翔哭喪著臉地垂手立在那里,懊惱的想著他說的話,並且絕望的想找話反駁,但卻只能無奈的發現自己還真是無話可說了。
「早點睡吧!我可不希望明天我的新娘是有著濃濃黑眼圈的熊貓臉」嘉澍說完,跨著大步回到樓下去。
「嘉澍!」羽翔看到他那麼篤定的模樣,只能一群莫展的在房間內回踱著步。
嘉澍帶著輕松的心情為自己倒了杯酒,長久以來糾纏著自己的夢成終于消除了。想到明天就能將羽翔完全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不由得漾出笑意。
不會有任何事能比這件事帶給我更大的滿足了。他掏出那張照片,眯起眼楮地看著那個綠衣精靈。
明天,我終于盼到將你擁在懷中的一天了!他對著照片低語道。
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回想一遍之後,他馬上拿起電話,撥下一組很熟悉的電話號碼。
「喂?大嫂,我是嘉澍,有件事我想請教你。」他帶著幾分懷疑的探著對方的口
氣「是關于羽翔的事……」
「羽翔?怎麼,她有什麼問題嗎?明天就要結婚了,她怎麼啦?」雲屏夫人一听到明的名字,立刻緊張地像連珠炮似的提出一堆問題。
果然她也有一份!嘉澍失笑地搖搖頭。「大嫂,你知道宇湘跟羽翔的事多久了?」
「羽翔……噢,我的天!嘉澍,你全知道了?」雲屏夫人顯得非常意外的驚叫了起來。「是誰告訴你的?還是你派人去查出來的?」
「是羽翔自己告訴我的,她想取消婚禮。」
「是嗎?那你答應了嗎?」
「我不答應。如同她所認為的,如果她堅持取消的話,我將會斷絕對明昌跟宇湘的經援助。」
雲屏夫人沉默了一會兒。「但是你並不會真的這麼做的,不是嗎?嘉澍,我知道你偷偷的用我的名義匯錢進明昌的帳戶,金額雖然不如你向來以駿永企業所匯的金額大,但也是筆不小的款項。」
「那沒什麼,我也不希望明昌過得太拮據。大嫂,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早就知情了。」嘉澍話鋒一轉地把話兒回原題上。
「嘉澍,最開始我也不知道你把羽翔帶到你家去住的事。明昌回到法國之後並不常打電話給我,是我一再央求我的朋友們去幫我探視明昌,我才知道他帶宇湘一起回到法國的事。至于羽翔跟宇湘是雙胞胎的事,我並不知道你不知情啊!」雲屏夫人委婉地說出它的看法。「因為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所以當明昌告訴我你把羽翔弄到你家去時,我就想告訴你。但是……」
「但是什麼?」
「嘉澍,雖然名義上我是你的大嫂,但實際上我一直把你當成是我的子佷輩般看待。」
「這我明白,大嫂待我的情分我全都明白。」
雲屏夫人發出爽朗的笑聲。「嘉澍,你相不相信,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了。起先我在想,嘉澍無緣無故的去把人家一個女孩子就這樣帶回家照顧,是為什麼?如果是為了要看明昌照料他的女朋友的話,你也應該讓人家住到我這裹來才對啊!「後來我就仔細地回想那天明昌帶羽翔到我那里時的情況。嘉澍,你眼楮裹的秘密是騙不了我的,只是當時我並沒有想那麼多,我以為你是為羽翔接近明昌的動機起戒心而已。事後想想,嘉澍,你有沒有可能在那時候已經愛上羽翔了呢?」
嘉澍閉上眼楮回想自己初見到那張照片時,那種天旋地轉的震撼。是嗎?會有可能只因著一張照片中的側影,就教人如此的痴迷沉醉,不可自拔?難道,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一見鐘情?
「或許吧!大嫂,我只知道當我一見到她的照片之際,所有的心思都只能圍著她轉;而等我初次見到她時,全世界所有的人、事、物都不見了,在我眼裹就只能見到她,我全部的感官都因為她而更加靈敏的想去接觸她。」他據實以告地說出自己的感受。「這樣,是不是就表示我已經愛上她了?」
听到嘉澍迷惑的語氣,雲屏夫人更加地肯定自己的猜測。「嘉澍,依我看來,你是真的愛上羽翔了。」
話筒中傳來嘉澍如釋重負的笑聲。「我想也是!」
「那麼,你告訴她了嗎?」
「沒有。」
「為什麼呢?」
「呃……因為,」嘉澍轉身面向窗外迎風搖動的樹影。「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而且,我……我不知道她的心裹是否有我容身之處,所以找……」
「所以你就準備這麼樣的行迷糊仗下去?難怪她會想取消這場婚禮了。嘉澍,你應該明明白白的讓她了解你的心事才對,我想,依你的聰明才智跟口才,這並非什麼難事呵!」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向她表明了心跡,而她還是要取消婚事呢?與其那樣失去她,我寧願用我現在所掌握的優勢來絆住她,再讓她有機會慢慢的愛上我。」嘉澍堅決地說。看到窗外似乎有個影子晃了晃,他眯起眼楮想看個究竟。
「嘉澍,我……」
「大嫂,這件事我會慢慢的想一想,現在我手頭上有件事要處理,所以先掛電話了。」
「嘉澍,喂?嘉澍?」
嘉澍緩緩地掛掉電話,凝神再往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接著他用最快的速度輕輕地打開門,眯著眼晴朝那個吊掛在二樓陽台上的人影走去。
羽翔用力地蹬了蹬腳,沮喪的發現現在自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乖乖的等到天亮,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嘉澍結婚;另一條路則是先離開這裹躲起來再說。
剛才在房裹左思右患了半天,她覺得就這樣不做任何努力就束手無策的嫁給嘉澍,委實太過于冒險了。雖然他長得是如此的溫文儒雅,而且充滿了成熟男子的穩重,再加上他對自己是這麼的溫柔體貼……但是,我不能只因為這些就嫁給他啊!那些婚姻中所需要的因素呢?諸如愛情、信任,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必需品呢?我不能讓他因著對我跟宇湘及明昌的玩笑,而真的弄假成真的娶我。我不要這樣的婚姻!我要有個我深愛、而且愛我至深至情的丈夫……她泄氣的想打消從陽台直接攀到鐵窗條框的意圖,開始想要翻身回到陽台上去。試了一會兒之後,她這才發現那似乎不是件簡單的事!她左右手輪替她向上方再抓住欄桿的鐵條,但是總支撐不了幾秒鐘又開始往下滑到底部。一再嘗試的結果,使它的手肘跟手掌都被粗糙的水泥粒石子地面給磨破了。
這下子怎麼辦?往下跳又沒那個膽子,想順著鐵窗爬下去,偏偏自己的腳又不夠長,構不到鐵窗。好吧,她想放棄的爬回房間去,但看這樣子,自己根本沒那能耐!想到這里,她忍不住開始在心底埋怨著這一切。我為什麼要這麼多事去爬這陽台?
又為什麼要多事的冒充宇湘?更重要的是,我的手好酸,看來也支撐不了多久啦!她忍著痛地在心中開始考慮要不要大聲呼叫,但那個結果恐怕不怎麼好看。要是嘉澍問我為什麼會吊在這半空中晃來晃去時,我咳怎麼回答他?乘涼?
手不但酸痛,而且手心流著的汗讓她有些擔心,只好輪流地在短褲裙上擦著手。怎麼辦?想到自己竟然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她忍不住的掉眼淚且不知所措。
都是嘉澍啦!他……誰教他那麼獨裁的想控制明昌,現在又進而想要控制宇湘的生活。誰救他那麼討厭!人家都跟他說明真相,而且道歉了,他還要如期舉行婚禮。都是他啦!他怎麼能那麼無動于衷的就這樣宣布要結婚……他怎麼能在不愛我的情況下說出結婚的誓詞呢?討厭,就算我真的很喜歡他,他也不能就這樣的……等一等,我……喜歡他?
羽翔疑惑地再換以左手擦擦汗,心不在焉的看著左手手掌中那塊擦破皮處所冒出的絲絲血跡。
我喜歡他?這句話像是塊小石塊掉進平靜的湖面般,在她心底激起層層的漣漪,而至演變成洶涌的波濤。她吃力地再敬上左手去握住欄桿,心疼地檢視著右手那折斷了的指甲。
天!我還真的很喜歡他耶!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緊張地將兩只手一起握住那根鐵欄桿,腦海中一再地搜尋著任何的蛛絲馬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他很溫柔地銀自己喝雞湯,還是每晚他親切的恨我聊著時事,或是靜靜地轉音樂開始的?她咬著才地掙扎著活動自己酸痛而僵硬如石塊的手臂。
不,應該還要早一些。那麼,是在雲屏夫人家的那次見面嗎?也不盡然!那麼是……她有些悚然地想起當自己和他第一次在那家紛鬧的西餐廳見面的情形。
在人聲鼎沸的餐廳內,我只見到他那對深遂迷蒙的雙眼,雖然很凌厲,卻也寫滿了孤單。他令我想起了翱翔天際的鷹,似乎很想放段加入別人,但或許是他一身傲骨,也可能是為了他那不凡的氣勢,使他在人群中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而只能獨自棲息在角落中,用他褶褶逼人的眼光,打量著他人。
而我,就是被他那種懾人的孤獨所吸引的。否則,我又怎麼會如此放心而無異議的跟著他的話行事,而故意去忽略心中的警告訊號?
手臂像是被漿打過般的僵直,羽翔抬起頭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低聲地嘟噥著︰「程嘉澍,我會被你害死的……」
令她大吃一驚的是背後竟然幾乎同時地響起了一聲輕咳,然後是那個令她頭皮發麻的聲音「咳,羽翔,需要我幫忙嗎?」那個令她如此狠狠的掛在這裹的男人,正帶著一抹好玩的神情,抱著雙臂地看著她。
「嘎,嘉澍!你幾時站在那裹的?」尷尬以最快的速度將紅霞鋪滿了羽翔的雙頰。
「夠久的了。讓我想想看,嗯,我應該是從你踢鐵窗踢半天,把我種的仙人掌都踢翻了的時候起,就站在這里的。」嘉澍慢條斯理的說︰「我可以請問你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吊在陽台上嗎?」
困窘至極的羽翔只能磨磨牙地翻著白眼。「如果我說我是在這裹乘涼,你會相信嗎?」
「唔,這倒是挺睿智的答案。但是……到樓下的庭院不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嗎?」
嘉澍慢慢地踱列羽翔身下。「還不說實話?羽翔,這郊區的庭院是很容易藏匿一些不受歡迎的小動物的唷!」
「譬如說呢?」羽翔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但是各種想像和酸澀的肌肉都不停的向她抗議著。
「譬如說一些毛絨絨的小虱子啦,也可能是蜘蛛、蜜蜂,我也看過癩蝦蟆、青蛙。
噢,對了,前一陣子車道上還不時可以看到被輪胎壓扁了的老鼠跟小蛇。我想你一定是個很有愛心的女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在這裹乘涼吧!」嘉澍說著在原地朝後一轉。
「嘉澍,你要到哪裹去?」驚慌過度的羽翔忍不住尖叫地喚住他。
「我進屋裹去。因為我年紀大了,這屋外的濕氣太重,有礙健康。」嘉澍說著朝羽翔揮揮手。「你好好兒玩,只是別忘了明天可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又急又氣的羽翔只能恨恨地踢著腿,雖然萬分不情願,但也只好準備向他低頭。
「嘉澍,我……」
「嗯,怎麼樣呢?」嘉澍好整以暇地問道。
羽翔抬起頭看看那個令自己的手指感到一陣麻癢的東西。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她立刻放聲大叫,並且松開雙手猛甩著。
「蜘……蜘……蜘蛛!」她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正有如一塊投入深井般的石子似的往下墜,她緊張地再度扯起喉嚨尖叫。
那個預期中的撞擊及傷害並沒有發生,她用力地睜開緊閉的雙眼,這才看清楚,自己正好端端地趴在嘉澍懷中,而褪去戲謔神色的嘉澍,此刻也是臉色灰白地抱著自己,和著額頭上豆粒大的汗珠大聲喘著氣。
「嘉澍,好可怕!那只蜘蛛……」羽翔忍不住環住他的頸子,將頭埋在他懷裹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不要再來一次了!老天爺,羽翔,你差點把我給活活嚇死。」嘉澍連連做著深呼吸,剛才看著羽翔就像是失去鏈條的鐘擺似的往下墜落,他根本沒法子思考,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沖去接住她。
羽翔抬起頭將手伸到他面前,比出個棒球大小的形狀。「嘉澍,那只蜘蛛好可怕,有這麼大一只!」
「嗯,它叫老杰克,我一搬進這間房子時它就在裹面了。」嘉澍心不在焉的回答它的話,抱著她朝屋子裹走。
「那你為什麼不打死它?」羽翔驚訝得大叫。
「為什麼要打死它?它跟我一直都是和平相處的。況且它結的網有時也會網到一些蟑螂、蜜蜂什麼的,它的存在倒是利多于弊,我看不出非要置它于死地的理由何在。」
嘉澍說著伸出一只手打開樓下一個房間的門。
「嘉澍……」羽翔不安地看著房間內的擺設。
屋裹是很普通的家具陳設,但是因為色彩的搭配得宜,使得房間里洋溢著一股令人舒適的氣氛。牆面是明亮的淺橘黃,屋裹的家具都是淡淡的松木原色,床單是墨綠底上面用黑色的細線繪出許多花紋。在床邊是條很大的地毯,上頭的圖案類似印地安民族的圖騰。
「嘉澍,我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間,你……」她看到嘉澍捧著一盒醫藥箱走過來時,自然而然地閉上嘴巴。
嘉澍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用棉花沾著雙氧水消毒她手上的傷口。
看著不斷起泡的傷口,羽翔忍不住地一再倒抽著氣,她開始懷疑自己怎麼會那麼天真地想從樓上沿著鐵窗爬下去!幸好有嘉澍在那里,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拿著紅藥水沉吟再三,嘉澍最後將紅藥水放回藥箱內,轉而取出一瓶蘆薈露,將透明凍膠狀的蘆薈露敷在她的傷口上。
羽翔迷惑地看著他的動作,把手伸到鼻下,好奇地嗅著那股混有雙氧水跟蘆薈的略微腥臭的味道。
收拾好醫藥箱的嘉澍,雙手搭在背後的褲袋里,眼神莫測高深的凝視著她。這種不尋常的舉動使室內的氣氛除了有些尷尬之外,又混雜了某種說不出的親密感。羽翔望著它的表情,一時之間竟不能將視線自他臉上移開。
他們就這樣各據一方的相互凝望著,在這一刻似乎時間也凍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