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風颯颯作響,吹動了樹梢,也吹搖了地上的野草,更吹動了各立兩方、持劍相對的裴恩和方晟。
此時此刻,這兩人周圍彌漫著不尋常的氣氛,越來越明顯的殺氣正逐漸散布在兩人的眼中。四周靜得可怕,除了冷風吹拂過的聲音,就沒有其他的了。
「裴恩,動手吧!」方晟抖著手中閃著寒光的長劍,面無表情的說。
「在動手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呢?」裴恩定定看著這位與他向來不睦的大師兄。
「你問。」
「原因。」裴恩說:「我要知道你非找我比個高下不可的原因。」
「你問我原因?」方晟忽然笑了,他輕笑數聲後,點點頭道:「好,既然你問了,那我就明白的告訴你。裴恩,我恨你!我一直都在恨你。」
裴恩詫異的看著他:「大師兄……」
「我是你的手下敗將,裴恩。」方晟冷冷的道。「不管在任何方面,你永遠比我優秀,在師父眼中,在大家眼中,我這個做大師兄的模樣不如你這個師弟。」他搖搖頭,無奈的笑道。「說起來還真奇怪!你從來用不著去刻意討好別人,別人自然而然就會對你好,為你付出,小師妹是,師父是,沈駿也是,大家都是如此,說你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憎恨你、嫉妒你!我渴望得到的東西,不管我再怎麼努力去爭取,都是徒勞無功,因為只要有你裴恩在,我永遠只能做失敗者……」
他用甩頭,把劍指向裴恩。「我唯一能與你相抗衡的,就只有手上這把劍了。當然,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和你之間的差距。不過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不敢有任何松懈的加緊苦練,每一天,每一夜,為的就是要超越你,今天,就是我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出手吧!」不等裴恩回答,方晟揮動著劍準確的朝向裴恩的胸膛刺去。
*****
「裴恩,裴恩?」
小幸敲著裴恩的房門,一連敲了好幾下,門才慢慢的打開來。
「裴……咦,沈大哥,怎麼是你?」她張大眼楮看著站在門後的沈駿。
「小幸,嘻嘻……」沈駿滿臉的?笑。
「你也是來找裴恩的嗎?」小幸往屋里張望。「裴恩他人呢?」
「裴恩……二師兄他有事出去了!」才短短一句話,向來口齒伶俐的沈駿說的結結巴巴的。
出去了?一大清早的?小幸滿月復疑團的問沈駿,「沈大哥,你知道裴恩上哪兒去了嗎?」
「他……他下山去了!」
「下山?」裴恩下山了?這怎麼可能?裴恩怎麼可能沒有知會她一聲就逕自下山去了呢?
「對……對呀,不過他應該……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奉裴恩的命令守著小幸的沈駿急出了一頭的汗,不管怎樣,裴恩和方晟比武的事,他絕對不能讓小幸知道,裴恩是這樣拜托他的。
「怎麼,一大早就來會情郎啊?」說話的是上官虹,她正朝他們走近。
「上官姑娘,早呀!」小幸有禮貌的問候她。
沈駿防備的看向一臉倨傲的上官虹。「師妹,你也是來找二師兄的?」
上官虹斜睨他一眼,冷冷的道:「不,我要找的人是她。」她冷冷的眼光鎖在小幸臉上。
「找我?」
「沒錯。」上官虹挑戰似的看著小幸,「跟我走吧!」
「等等。」沈駿急忙把小幸攬到身後。「你要帶小幸去哪里?」他厲聲的詢問上官虹。
上官虹完全無視于沈駿的存在,她只是看著小幸。「小幸,你來不來?」
「小幸,別理她。」沈駿叫道。
「沈大哥,你不用替我擔心的。」小幸平靜的對上官虹說:「我跟你走!」
*****
方晟劇烈的喘息著,他像只喪家犬頹喪的倒在地上,長劍此刻已不在他手上,不知道散落何處。他的劍不在身邊,然而裴恩的長劍卻抵在他的胸口上。
「你贏了!」縱使心中不服、不願,他還是得向裴恩俯首稱臣,他終究還是輸給了他。
「是師兄承讓。」裴恩撤回長劍,把手伸向方晟。
方晟不解的看向裴恩,後者眼中所流露出來友善和誠意打動了他,他嘆了一口氣,把手交給裴恩。
「這不像你會做的事。」這是方晟站起來說的第一句話。
裴恩淡淡一笑。「人都是會改變的,不是嗎?」
方晟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裴恩。和裴恩相處這六年多來,這是他第一次能用平和的心情來面對裴恩。說起來也奇怪,以前的裴恩就像只刺蝟一樣渾身都是刺,可是現在的裴恩身上的刺沒有了,不再傷人,也不再刺人了。
「大師兄。」裴恩喊道。
「什麼?」
「崤山派以後就拜托你了!」
方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裴恩,你該不會是……」
「是的。」裴恩堅決的道。「我不會跟你爭掌門人的位置,所以從今後你可以放心了!」
「為什麼?」方晟還是不能相信。「你不是不知道師父他最器重你……」
「我不管別人對我是怎麼樣的想法,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該做的。」
方晟怔怔的看著他,然後搖搖頭感慨的道:「裴恩,你真的變了,講話的口氣,看人的目光,甚至于是你的一舉一動,在以前,我們哪能像這樣心平氣和的談話呀!」
他再搖搖頭,難得在裴恩面前展露笑容的說:「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不是嗎?」
裴恩微笑不語。
「裴恩,你很在乎她?」方晟突然間道。
「是的,我在乎她。」裴恩坦然的道。「如果沒有她,也就沒有今天的我。小幸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她把身處在黑暗中的我引向光明之處的。」
「快!」方晟神色突然變得緊張。「你快到無影峰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裴恩臉色大變。「大師兄,你把話說清楚。」
方晟語氣急促的說:「師妹告訴我,說她要在無影峰上和小幸做個了結,她好像要……裴恩--」
方晟來不及把話說完了,因為裴恩已經不在了。
*****
無影峰。
小幸此刻就站在崤山最高的地方--無影峰。從此處向下望去,只見崖壁陡峭,山底下的景物變得好小好模糊,而頭頂上的藍天白雲仿彿垂手可得,站在此蜂上,小幸有種被世人遺忘、孤立的感覺,仿彿天地間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師妹,你帶小幸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做什麼?」沈駿充滿警誡的問上官虹。
上官虹微微一笑,並不理會他,她望向小幸,說:「小幸,你看到那朵紫色的花了嗎?」
小幸順著上官虹手指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了,上官虹說的紫色的花就開在她們下方不遠處的岩壁上。
「看到了!」小幸說。
「我要你去把它摘過來給我。」
什麼?小幸和沈駿聞言都大吃一驚,沈駿怒道:「師妹,你在開什麼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上官虹凌厲的目光掃向小幸。「小幸,你不敢?」
「師妹,你太過分了!」沈駿氣憤難當的叫道。「你明知道小幸一點武功也不會,你還……」
上官虹冷冷打斷他:「這跟會不會武功無關,只和勇氣有關。」她冷笑的對小幸說:「小幸,怎麼了?你不是很愛我二師兄嗎?那你還猶豫什麼?快證明你的勇氣給我看呀!讓我知道你有多愛裴恩,快去啊!」
小幸不解的看向上官虹,問:「上官姑娘,你為什麼非要我這麼做不可呢?」
「我要你證明給我看。」上官虹咬緊牙關說。「如果你連死都不怕了,我就承認你是真心愛裴恩的。這樣我才有理由說服自己對裴恩死心。」
小幸又是難過又是抱歉的看著她,然後,她點著頭道:「好,我就證明給你看!」
「小幸--」沈駿嚇壞了,他一把捉住小幸,嚷道:「你瘋啦,小幸,你根本不用這麼做的。」
「沈大哥,我必須這麼做。」小幸掙月兌沈駿,不顧一切扶著岩壁顫巍巍的踏出第一步,順著岩壁往下溜去。
「小……」沈駿不敢說話了,他怕讓小幸分心,他只能焦急的跪在崖上看著小幸不穩的身軀向下滑去。
小幸顫抖的手緊抓著每一個可以著手的地方,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往下爬。她的心跳和她的手抖的一樣的厲害,忽然,她左手抓的石塊松落了,在沈駿的驚叫聲中,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像斷線的紙鳶一樣的向下墜去。
只是一瞬間的事,她輕飄飄的身子驀然被一雙熟悉有力的臂膀抱住,她害怕的張開眼楮,看到的是裴恩的凝重面容,她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不過這次她是往上飛,不再是向下掉了。
裴恩抱著小幸躍上了崖頂。他把小幸交給沈駿,然後縱身上前,二話不說重重打了上官虹一個耳光,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回響在大家耳邊。
「二師兄?」上官虹模糊的雙眼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切。她所敬愛的、心愛的二師兄出手打她?他為了別的女人打她?
「你忘了我對你說的話了?」裴恩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上官虹眼中的淚如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傷心欲絕的眼淚沾濕了她的臉龐,也傷透了她的心。她的心好疼好疼,就像是有千萬根針同時在刺一般。
這時小幸踩著不穩的步伐撲進裴恩的懷里。她急急的喊:「裴恩,這不關上官姑娘的事,是我……」
「誰要你替我求情的?」憤怒至極的上官虹手一抬,一掌揮向小幸。
「師妹--」裴恩眼明手快捉住上官虹的手腕,吼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放開我!」上官虹大吼大叫的。「去你的小幸,去你的二師兄!我恨你們!我恨死你們了!」她重重地跺著腳,哭著跑走了。
「裴恩,我……」小幸一開口,左臉頰上就重重挨了一個耳光。
「二師兄……」沈駿看得瞠目結舌,他萬萬想不到裴恩會對小幸動手。
「你太過分了,小幸!」裴恩白皙的臉此刻已漲成朱紅色,他毫不留情的怒罵小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為什麼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你差一點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來一步,見到的就是你的尸首了!」
嘴唇不停的發抖,胸膛劇烈的起伏,破口大罵,失去昔日的冷靜,如此的裴恩,教小幸和沈駿看傻了眼,這樣的裴恩,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
「裴恩,我……對不起……」小幸慚愧的垂下頭,羞愧的淚水沾著臉頰滴落在衣服上。
「你這個小傻瓜!」裴恩低嘆著,伸手攬她入懷。
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沈駿如釋重負喘了一口氣,然後帶著微笑悄悄的離開了。
裴恩輕揉著愛人的頭發,又愛又憐的道:「傻小幸,你害我嚇得心跳快停止了,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小幸依偎在他的胸前輕聲啜泣著。
裴思捧起她仍帶愧色的臉,鄭重的叮嚀她:「下次不準再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了,知不知道?」
小幸飛快點頭道:「不會了!不會了!」她溫柔的凝視著他,舉手撫平他糾結的濃眉。「不要生氣了,好嗎?」
裴恩捏捏她的小鼻頭。「下不為例,嗯?」
「嗯。」小幸踮起腳尖,挽住他的脖子。「裴恩,我愛你。」她輕輕地說。
「我也愛你。」裴恩低下頭來,迫不及待攫取她誘人的唇,深深地吻了她。
*****
經過一個驚心動魄的早上,體力透支的小幸幾乎是睡了一整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直到快二更了,她還在沉睡中。
裴恩擔心她連著兩餐沒有進食,怕她餓壞了,想叫醒她起來吃些東西。可是看她睡得如此的香甜,教他怎麼忍心打擾她的好夢呢!
守在小幸的床邊,裴恩認真的思考今天所發生的事。首先是大師兄方晟。
他知道方晟討厭他,但是他不知道方晟討厭他的程度是可以致他于死地的。今天這一戰,他雖贏了,但贏得並不輕松,因為方晟招招都出手毒辣,專找他的要害下手,這分明就是想致他于死地嘛,為什麼方晟會如此的憎恨他呢?由此可見,以前的他做人有多失敗,讓人恨他恨到想要殺了他。
還好,誤會總算是化解了,方晟也明白他無意和他爭奪崤山派掌門人的位置;能和方晟冰釋前嫌,讓裴思有不虛此行的感覺,他這趙回來,總算是有些收獲了。
再來就是師妹上官虹了。對她今天所做的事,說他不生氣是騙人的。他生她的氣,卻忍不住又要可憐她,她會變成這樣,他要負很大的責任。早知道她會陷得這麼深,當初他應該早些讓她死心,不再讓她對他存有妄想才對。唉,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小幸現在的處境堪慮,上官虹恐怕不會就此罷手,如果上官運回來,那……
叩!叩!叩!三聲敲門聲讓裴恩回到了現實,他輕聲把門打開。
「師妹?」
上官虹美麗的臉上現出慍色。「你果然在這里。」
「這麼晚了,你找小幸有事?」裴恩心想,真的是一點都疏忽不得,上官虹果然還是來找小幸麻煩了。
「誰找她呀!我找的人是你。二師兄,我爹爹回來了。」
裴恩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然雖不了心頭一震。他看著上官虹,力持鎮定的問道:「師父他何時回來的?」
「一個時辰前。」上官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安。「師兄,我爹爹在書房等你。」
「現在?」
「是的。」
「好。」裴恩下定決心似的道。「我現在就去。」
*****
在書房外,上官虹拉住裴恩要敲門的手。
「二師兄……」她欲言又止的。
「怎麼了?」
「你要小心點。」
「我會的。」裴恩明白了,上官虹一定對上官運說了些什麼,很可能是小幸和他的事。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逃避是沒有用的。拋下上官虹關切的眼神,裴恩舉手敲門了。
「是裴恩嗎?」屋內傳來上官運中氣十足的聲音。
「是的,師父。」
「進來吧!」
裴恩進去了。他關好門,轉過身面對這個令他又敬又怕的人。
上官運背對他的身體慢慢的轉過來了。他是個身強體壯的中年人。年逾五十的他兩鬢有些灰白了,不再年輕的臉刻劃著歲月的滄桑和風霜,但是他的雙眼不減年輕時的銳利,微微向下墜的唇角依舊堅毅,還有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氣勢,這些都是隨著歲月的增加而有增無減的。
「不錯嘛,裴恩。」上官運長滿厚繭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裴恩肩上。「一年多不見,你好像變得更加俊美了。」
「多謝師父夸獎。」裴恩此刻心裹面七上八下的,他總覺得在上官運的笑臉底下,似乎還隱藏了些什麼。他听到上官運繼續說著:「能見到你真好。你失蹤了一年多,為師的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我這個寶貝高徒了呢!」
「師父,我……」
「算了,你也不用解釋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呢?」上官運再拍拍裴恩的肩膀,一直給人凶惡印象的臉上滿是笑容的說道:「對了,師父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師父,徒兒也有重要的事要向您稟告。」
「哦?」上官運臉上的笑容減少了幾分。「你要我先听你說嗎?」
「不,等師父說完徒兒再說。」
「也好。」上官運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師父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他說:「師父早就有這個打算了,要把虹兒許配給你。我已經看過黃歷了,下個月初是大好日子,你和虹兒就成親吧!」
裴恩大驚。「師父,我……」
像是沒有听見裴恩的叫聲,上官運自顧自的說下去。「你和虹兒郎才女貌,堪稱絕配。你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娶了虹兒後,崤山派的掌門人……」
「師父!」裴恩顧不了什麼禮貌不禮貌了,他大聲的打斷上官運的話。「徒兒要跟您說的,就是這件事。」
裴恩深吸口氣,清楚的說道:「對不起。師妹,我高攀不起;崤山派的掌門人,我更不能要。」
終于到了攤牌的這一刻了。這就是裴恩不想回崤山派的原因--上官虹和崤山派的掌門人。他早預料到上官運會有此想法,他知道他逃不了,所以選擇離開,要不是為了小幸,為了無憂及邵世勛,他可能逃避一生一世的。
「哈哈--」裴恩驚愕的望著正仰天大笑的上官運。這怎麼會呢?他應該大發雷霆的才對,他怎麼可能大笑呢?這分明是不可能的呀!
足足笑了好一會兒,上官運才把臉轉向裴恩,這時他臉上仍有笑意。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對吧?」
「師父?」裴恩渾身一震,難道上官運他……
「抬進來。」上官運突然朝外喊道。很快的門被推開,兩名僕人抬了手腳均被繩子捆綁住的小幸。
「小幸--」裴恩心焦的要上前,上官運的身軀擋住了他的去路。
「裴恩,就是這個女人對吧?」
「師父,請你放了小幸,我們之間的事和她無關……」
「真的無關嗎?」上官運臉上已經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笑容了,他臉色嚴肅凝重的教人看了無法喘息。
「就為了這個女人,你什麼都不要了,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師父。」
「要不然是怎樣呢?」上官運眼中爆出精光瞪向裴恩,他厲聲的問:「裴恩,你還記得本派的第五條教規吧?」
「記得!」裴恩當然記得了,因為崤山派第五條教規不同于別的門派,其內容是:「一旦成為崤山派的弟子,做師父的可以命令徒兒去做任何事,不管這件事是好是壞,是殺人,還是放火,甚至是結束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拒絕,勢必做到,如有違者,做師父的可以任意處置徒弟。」
多荒謬、多不人道的教規啊,即使心中不認同,裴恩也不得不遵守,唉,為了報仇,他早就不要命了,當時只有十六歲的他哪會在乎呢?
被放在地上的小幸一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一方面她是嚇壞了,另一方面她從裴恩和他師父之間的對話意識到裴恩和自己都有危險了。她不要裴恩為了她而受到傷害,她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有危險,她只在乎裴恩。
「你記得最好!」上官運忽然轉過身來,他凶惡的目光讓小幸不寒而。「現在,我要你把她給我殺了!」
「師父--」裴恩大叫。
「怎麼?」上官運斜睨著他。「你想違抗教規嗎?」
「是的!」裴恩豁出去了。他溫柔的看著地上的小幸,小幸此刻早已淚眼婆娑,她拚命的搖著頭,低低地喊:「裴恩,不要……」
裴恩給了她一個世上最動人、最好看的微笑,這個微笑仿彿是在告訴她:不用怕,一切有我。小幸心頭一酸,兩串淚珠落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因為裴恩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即使是犧牲他自己的性命。
「師父。」裴恩勇敢的迎向上官運凜冽的目光,俊美的臉上是堅定不移的決心。
「徒兒恕難從命。」他說:「師父要徒兒辦任何事都成,唯有這件事,徒兒做不到。」
「如果我非要你做這件事呢?」上官運從牙縫間吸著氣說。
裴恩「嘆通」一聲跪下了。「徒兒該死,任由師父處置。」
「裴恩……」小幸心急如焚的想過去裴恩那里,無奈她手腳均動彈不得,眼看著愛人生命有危險,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她從沒有覺得自己如此沒用過。
「任我處置?」上官運從未這麼心灰意懶過,他最鐘愛的弟子,最得意的弟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背棄了他,放棄大好的前途不要,而且還糟蹋了他唯一的女兒的一片真心,像這種不肖徒兒,他留他有何用?是他一手栽培他的,要毀了他,也應當由他這個做師父的動手才是。
他走到裴恩面前,居高臨下的對他說:「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留你的命還是她的命,你仔細考慮清楚了!」說真的,他還真舍不得讓裴恩死。
「不用考慮了,師父。」裴恩霍然起身,一臉沉著的拔出佩劍,他朗聲的說。「徒兒不會讓她死,徒兒自己也不想死。如果師父一定要徒兒的命,就休怪徒兒以下犯上!」
上官運听了之後勃然大怒,這還得了!他一掌擊向桌面,桌面應聲裂成兩半。他指著把劍對著自己的裴恩,破口大罵:「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混帳小子,居然敢弒師,你造反啦你!」
「徒兒也是情非得已的。」裴恩幽幽的道。「師父你若要徒兒的一只手,或是一只腳,甚至是要廢了徒兒的武功,徒兒都會欣然接受,不敢有任何怨言。可是師父你要的是徒兒的命,不是徒兒怕死,徒兒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只是……」
他看向哭成淚人兒的小幸,悲哀的道:「為了她,我絕不能死。因為我死了,她就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了,而且要是我死了,她一定會陪我死,我說過要一生一世保護她的,我不會違背我對她的承諾的。」
他重新把目光調回已氣得滿臉鐵青的上官運,手握緊刀柄,高聲的道:「所以我必須賭一賭,雖然希望渺茫,但是至少我還有活命的機會,為了小幸,為了我自己,我只能選擇做個不肖的徒兒了,師父,對不起。」
「好,好……」上官運目皆欲裂的雙眼冒出凶光,他疾如雷電的一掌朝裴恩打去。
「住手--」一聲嬌喝讓他急急收回掌力,就差一點點,他這一掌就要打在他的愛女身上了。
「虹兒,快讓開!」上官運大聲暍道。
「不要!」上官虹伸平雙臂護在裴恩前面。「你要殺他,就連我一並殺了吧!」她吼道。
「你……」上官運氣得直跳腳。「你還護著他,啊?人家根本就不愛你呀!你拿他當寶,人家有拿你當一回事嗎?」唉,他上官運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沒有出息的女兒呀!
「二師兄……」上官虹轉過身,淚漣漣的瞅著裴恩,啞聲的道:「你寧願一死,寧願欺師叛教,也不願與我成親?你就……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師妹,我對不起你。」裴恩充滿歉意的對她說。「我只有一顆心,只能愛一個人,請你忘了我吧!我不配被你所愛,對不起。」
「你還跟他說這麼多廢話干什麼?讓開!」上官運推開女兒,雙掌推出,一股巨大的掌風朝裴恩迎面撲來,裴恩俐落的飛身閃過,他身後的椅子剎那間化成碎片了。
「好小子,你是男人就別躲!」上官運說話間又擊出一掌。
裴恩不敢正面迎擊,他怕房內空間有限,會殃及小幸和上官虹,他逮了個空檔,破窗縱身躍出。
「爹,二師兄……」上官虹追了出去。看兩人一個使劍,一個用掌,你來我往的糾纏了二十余招。兩人都是勢如猛虎,招招奪命,下手絲毫不留情。上官虹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冷汗直流,她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裴恩絕對不是上官運的對手,在一百招之內,裴恩肯定會……
「師妹,發生什麼事了?」听到打斗的聲音奔到上官虹身邊的是沈駿和方晟,除了他們,還有許多弟子也趕到了。
「大師兄,你快阻止他們兩個啊!」上官虹哭著哀求方晟。
方晟搖搖頭,「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這兩人打得難分難解,誰要插手,誰就得有死的覺悟。
「啊--」上官虹驚叫出聲。她看到裴恩手中的長劍被掌風震飛了出去,上官運高舉右掌……她想都不想立刻飛身撲去,擋在裴恩前面。
裴恩正閉目等死,忽然看到上官虹撲來,同時上官運的右掌已揮了下來,要收掌已是來不及,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裴恩及時推開上官虹,上官運用了九成九功力的這一掌就打在他的胸膛。
裴恩感到胸口一陣火熱撕裂的疼痛,接著喉頭一梗,一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狂噴而出,他仰天倒下,他最後的意識是,他好像倒進了某人的懷中。
「二師兄……」上官虹緊緊抱住面如白紙的裴恩哭叫著。
「虹兒,你讓開!」
上官虹抬頭一看,上官運手執裴恩的劍指向他們。
「爹--」
「讓開,讓我一劍結束他!」
「不要!」上官虹淚如雨下的嘶吼道。「二師兄已經受了重傷了,爹爹你就饒他一命吧!」
「你要饒他?」上官運冷笑道。「你要我饒一個想要取我性命的人?」
「你不饒他,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上官虹斬釘截鐵的說。
「你這個……」上官運正想痛罵女兒一頓,這個時候在場的人紛紛朝他下跪。
「請師父饒二師兄一命!」大家跪在地上,異口同聲的哀求。
「你們……」
「請師父饒過二師弟吧!」方晟也跪下了。
上官運嘆了口氣,照這情勢看來,如果他執意殺了裴恩,只怕會造成眾弟子對他的不滿,這樣似乎不太劃得來,也許他應該讓步才是。
「好吧!」上官運丟下劍,大聲吩咐道:「把裴恩和他的女人都給我關進地牢去,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接近地牢一步。」
「爹--」上官虹叫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啊!」上官運陰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