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尚家偌大的客廳,呈現詭異的氛圍。
尚守川和許金枝兩夫婦一臉凝重,正用審判的眼光罩著一對兒女。
「老實說!」尚氏夫妻幾乎是異口同聲。
「你說!」
「你說!」
一對兒女的默契更是良好,兩人同時指著對方說。尚氏夫妻互視一眼,取得共識之後,開口
「尚朋先說!」
「小契你說!」
這次尚家兩老的默契出了點問題。
尚氏夫妻互視第二眼,只見許金枝月眉一橫,話已經搶先︰「眼前是尚朋的事比較要緊,所以他先說!」
「老婆,你這算是重男輕女吧?」尚守川陪笑。
「是啊、是啊!媽不可以重男輕女,這會讓小契心理不平衡的!」尚朋趕忙搭腔。
「不會不會,媽你就多看重哥一點,怎麼看輕我都無所謂啦!」尚契這時候可一點也不迷糊。
「我當然不是重男輕女。」許金枝板著臉繼續說︰「不過,尚朋跟唐家的婚事才剛敲定,卻在這時候說要搬出去住,他當然要交代清楚。」
「媽,我說過了,搬出去住只是暫時的,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好了,自然會再搬回家了啊!」尚朋解釋。
「事情?什麼事情一定要住在外面才能處理?」許金枝兩眼微眯。
「呃……這個……」事關重大機密,不可說也。
這時候尚契忽然插嘴︰「媽,你就不用問了,因為問了也是白問。我想既然是不方便跟家人住在一起處理的事情,那哥當然是不會明說的。哥,我說的對不對?」
尚朋扯著嘴皮干笑。
他不知道這個老妹原來也有這麼正常的時候,居然開始懂得演繹的邏輯觀念。
「什麼叫不方便?難道說尚朋你還想在外面繼續搶花惹草?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明!」尚母叫嚷道。
自己現在的身分!?尚朋一對濃眉緊蹙。現在是怎麼了?為了那位「唐某某」小姐,就指望他立地成佛嗎?
「媽,難道一定要我發誓,說我這次搬出去住,絕對不是為了唐小姐以外的女人,你才會放心嗎嚴重點是,他針對的人正好就是這位「唐某某小姐,而且還有好戲等著,不過,既然都把戲台築在外頭了,在這個家,他當然就沒必要再多說什麼。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許金枝點點頭。
「不,媽還不能放心。」尚朋瞟了一眼正在悠哉啃水果的妹妹一眼,「因為咱們家的大小姐,很可能會被古天麒當成小偷移送法辦。」
「嗄?」瞬間瞪大眼楮的尚契,差點被嘴里的果肉給噎著。
「小偷!?」這個字眼喚醒尚氏兩老十足的默契,最後由尚守川拔得頭籌,搶到先發權——
「小契,換你交代清楚,為什麼你哥說古天麒要告你偷竊呢?你到底偷了人家什麼?」
「我沒有!」尚契極力抗辯︰「只不過是帶走他一條狗而已。」
「狗?你帶走人家的狗做什麼?」許金枝訝問。
「帶它就醫啊!」尚契開始訴說狗狗的種種病癥,埋怨連連︰「真是好心沒好報!他只會養狗,又不懂得怎麼照顧,連它生病了也不知道,還好被我遇上,帶它去看醫生。」
「你又是怎麼遇上的?」尚母一問問到重點了。
「當然是我去找他,哪知道他竟然趕我走,我不肯走,所以後來他就……放狗……」
「什麼!?」在場所有人的同時離席三寸。
「沒事沒事的,狗狗沒對我怎麼樣,它很乖的。」尚契忙著安撫,
「沒事?這叫沒事嗎?小契,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你竟然賴在一個男人家里不走?還等人家放狗來趕人!」尚母說不下去了,搗著胸口找管家,要杯菊花茶來降火吧!。
「胡鬧!簡直是胡鬧!這要是傳出去的話,尚家的臉面要往哪兒擺陰!?」
尚父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半晌,現場唯一面不改色的尚朋開口說話了︰「其實爸媽也不用這麼激動,事情沒有那麼嚴重,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天麒會給我幾分面子的。」
聞言,許金枝稍稍松口氣,但馬上又覺得不妥,轉向女兒正色問道︰「你不是說跟古天麒正在交往中,而且感情穩定進展,可是這會兒他怎麼會……」放狗趕人?
「這個……」尚契一時語塞,只能暗暗瞪了眼正在抿嘴偷笑的老哥。
此時,尚守川突然開口︰「我看還是算了,讓小契另外換個對象好了。」
「不行!這怎麼可以!?」尚契聞言一躍而起,大聲疾呼︰「怎麼可以說換就換呢?我們已經……」
「已經怎麼樣?」尚家兩老同時挺直腰桿。
「已經是經過合格驗證的最佳一對!」緊握拳頭,尚契亢奮的語調持續上揚,「我相信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的對象了,所以說,我不能輕言放棄,雖然目標尚未成功,但我要抱著不屈不撓的精神勇往直前、克服萬難……」
「欽……老頭,那不是茶杯,看清楚好嗎?」許金枝忽然冒出一句話。
「呃?」尚守川愣了愣,無語地瞪著擱到嘴邊的菸灰缸。
最後兩夫妻互視了第三眼,有著一致的體認——此刻他們顯然需要休息!
不過,回房之前,尚氏兩者還是交代尚朋一番,讓他務必協助妹妹將事情圓滿搞定。
如何才算圓滿呢?
身負重任的尚朋,輕咳兩聲,抬頭挺胸說︰「吶,小契,你現在听好了,首先,我要你趕快把狗狗還給天麒,再來,我看你還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實在是因為我最近很忙很忙,我想,我沒法子幫上你什麼。」
眨眨眼,尚契馬上做出回應︰「第一、我本來就打算把狗狗還回去的,這點不用哥來說︰第二、我不太明白哥說‘招惹’的意思是什麼,不過我不喜歡這字眼,因為我感覺那有損我對他的一片誠意;第三、哥不用太自責,事實上我不曾想過要你幫忙什麼,因為直到目前為止,我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嗯,匯整能力有條不紊、反應作答速度驚人,最值得贊許的,還是那副自信十足的傻勁。
尚朋凝望著妹妹,不由得微笑了。「好吧,那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我可提醒你,那只叫吉米的狗跟天麒感情很深厚,你要是弄丟的話……」
「安啦!我很細心的,就是不放心讓它留在研究所,所以今天還特地帶回家里來。」
「那……狗狗呢?」
「喔,阿榮幫我看著。我不知道原來阿榮也那麼喜歡狗,他一見到吉米就要我交給他負責呢!」
「阿榮?」
「對啊,就是管家找來的助手阿榮啊!」
「噢……」尚朋頓時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麼啦?你肚子痛啊?」
「痛的不會是我。你知道阿榮是哪兒人嗎?廣東!我記得他說過,最懷念的家鄉味就是香肉,你應該知道香肉就是狗肉……」
尚朋的話還沒說完,尚契已經咻地飛出廳外。
「阿榮。」刀下留狗啊!
一路的鬼哭神號在廚房門口終止。
尚契站在門口,听著砧板的陣陣刀剁聲,瞪著那個正帶勁舞臂的男人背影……
阿榮發現了她,回頭咧笑︰「大小姐,你來了啊?再等會兒喔!就快好了。可能是養太老啦!皮有點韌,不怎麼好剁……」
聞言,尚契簡直魂飛魄散,一個癟嘴,開始嚎啕大哭︰「哇!你干脆剁了我,要不然就讓我把你給剁了!死阿榮!我要把你切八塊!嗚……」
片刻之後,尚宅又多了件茶餘飯後的鮮事——
某個嬌貴千金摟著一只狗又哭又笑,而某個被嚇壞的漢子,則瑟縮在角落,對著剁到一半的羊肉淚眼婆娑。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
尚契經過這場烹狗驚魂記,決定速速將「吉米」送回主人身邊去。
雖然她知道接下來要面對古天麒無情的臉色,不過……看在她把狗兒照顧得那麼好的份上,他應該不至于太生氣吧?說不定還可能奉茶請她上座呢!
不過,為了安全考量,研究所所長還是特別派遣一名同仁,陪同尚契一起前往。
「副所長,你放心好了,不管這次他要放什麼出來,我都準備好了。
阿邁掏出麻醉槍,一臉神勇。
「你別亂來啊!」
「不會,我會看情形,基本上,動物們還是會分辨敵我的,只要能和平相處,就不必以暴制暴、所以,我還另外準備了這個,這可是剛研發出來的新產品喔!」
「那是什麼?香水嗎?」尚契看著他手里各式的小瓶子。
「它叫噴樂,不過說是香水也可以啦!這是一種獨特的賀爾蒙香精,而且是針對不同動物調配的。」
「你是說……靠著這些香水就能跟動物和平相處?」
「應該說只要那麼一噴,散發出來的氣味就能夠讓動物轉移注意力,自然就會忘了攻擊。」
「喔?」尚契還是對這項新產品不甚明白,但也無暇多問。
他們才抵達古家大門,馬上發現不尋常的地方。
古家敞開的大門內,古天麒夾在幾名身著制服的警員當中,不知道在談些什麼,最後只見警員們一個個準備搭車離去。
此時,阿邁爆出這麼一句︰「他真的報警了!看這個樣子,警察正在勘查案發現場,那麼接下來應該就是帶隊去圍剿可疑賊窩!副所長,你要不要先通知尚伯父,好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瓜子糕點人參茶嗎?尚契回頭想斥喝他安靜,手里的韁繩忽地松月兌。
「汪汪汪!」乍見主人的吉米,已經往前直沖了。
「這樣子算不算是人贓俱獲?」阿邁繼續認真求知。
賞給阿邁額頭一記爆粟之後,尚契朝著吉米奔跑的方向步去。
「副所長自首了!好樣的!雖然你出師末捷,但是為了不連累家人的犧牲精神將會流芳百世,讓後人敬仰!我以你為榮,你就放心去吧!」情緒激動的阿邁,對著尚契的背影嘶聲喊道。
只是……「自首」可不能亂喊,尤其是在警官的面前。
「你是誰?要自首什麼?」正要步上車內的一名警員,回頭停在尚契面前。
「我……好吧!我承認這件事情是我干的,不過我可以解釋一切。」尚禁轉頭,無限怨對地望向古天麒。
「你是說……你就是凶手?」警員掉了下巴。
「什麼凶手?」尚契的下巴也跟著掉。
一旁的古天麒,更是為之一愣。
發現吉米的同時,他就知道她的存在,原本想等警員離去再行理會,不過現在看來,顯然等不到那時候了。
他放開一旁熱情打轉的狗兒吉米,走了過去。
「警員先生,這純粹是一場誤會,這位尚小姐是我的朋友,她應該是搞錯了……」費了好大一番工夫,他終于把整個狀況交代清楚。
警員點點頭,「原來是搞錯了……好吧!不過有關田娜的命案,希望古先生隨傳隨到。」
「我知道。」古天麒臉上一片肅穆。
待所有警員都離開之後,晾在一旁的尚契,乍聞田娜的死訊,下巴還是無法合攏。
「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古天麒大聲說。
大門側邊阿邁那顆鬼祟的頭顱,這才大大方方地冒出來。
「來來,我幫你們介紹一下。」尚契興匆匆拉著阿邁,「這是我的同事阿邁,今天是專程陪我來——」
「還狗,不是嗎?」古天麒冷冷打斷她的話。
「是啊!」
「現在已經還了,對吧?」
「對啊!」
「那你們還待在這兒干什麼?」
「我們……」面對他絕情的臉色,嘴巴呈現O字形的尚契,一時說不出話來,直到發現阿邁的手正往手提袋里伸探,她忙不迭地低呼︰「阿邁,不可以!」
「只是預備動作,副所長別緊張!」姓古的開始趕人了喔!這會兒會跑出來的狗是哪只?阿邁眼觀四面、耳听八方。
「干什麼?」古天麒皺眉,望著阿邁插入大提袋的手。
「沒、沒事。呵呵呵……」尚契搓著手掌心,陪著干笑,
古天麒的眉結得更深了︰「不管你們是有事還是沒事,現在我很忙,沒空招呼你們,所以……」
「何必這麼客氣呢?你就不用費心了,我們不過就是坐一下、聊一聊,你忙你盯,不用煮咖啡倒果汁了,開水,只要開水就行了。」尚契臉上堆砌著無限親切的笑容。
「坐一下?聊一聊?」天麒實在沒那個心情繼續跟他們磨菇,不過她帶著傻勁的笑容,還是適時沖淡了他心頭的陰霾。「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有,當然有。你剛剛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朋友嘛!當然有話題可以聊的,比如……你可以追問我為什麼把吉米帶走,還有我把它帶到哪兒啦、對它做了什麼等等的。」尚契熱心提供話題。
「你哥已經打過電話跟我解釋清楚了。」看著恢復精力的愛狗,古天麒還是緩聲對她說了聲︰「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不……不用謝了。」古天麒的溫柔表情,讓尚契兩眼馬上冒出火花。
嗚……好感性、好迷人!
身旁的阿邁忽然插嘴︰「對啦,咱們副所長不要古總謝謝,她只要你以身相許就好啦。」
天空閃電驟起,照射著尚契、古天麒兩張僵笑的嘴臉。
「看樣子快、快下雨了……」尚契指著天空,說著無意識的話。
該死的阿邁,怎麼可以猜得這麼準?
「所以你們趕快走。」古天麒走向大門,隨時等候關閉。
「沒關系,我們都有自備兩具,不會淋到雨的,不過,你的關心還是讓人很感動。」她可是很有禮貌的孩子。
「尚小姐……」古天麒吁口氣,開始不耐煩了。
「你叫我小契就行了,」頓了頓,她追加一句︰「我以後也叫你天麒,好嗎?」
「隨便你。」
「那Honey呢?」阿邁舉手發問,「咱們副所長可以叫你Honey嗎?」
「別鬧了。」古天麒板著臉,開始下逐客令︰「現在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請你們先離開。」
「重要的事?是……田娜的命案嗎?」這可讓尚契發現更有張力的新話題了,「她是怎麼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嗎?是誰這麼殘忍?為什麼會對她下手呢?」
從案發經過,到凶手及行凶動機,她問得可真詳細!
古天麒瞪眸︰「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那麼我建議你走趟警察局,相信那兒有更多的專業人士陪你研究。」
「我去警察局干什麼?我又不是犯人,這件命案跟我又沒關系……」話到這兒,尚契眸光一閃,提口氣說︰「對喔!那警察來找你,是不是說……你跟這件命案有關系?」
古天麒臉色一變,正想開口斥責,忽然想到什麼,問︰「你昨晚是幾點到我這兒來的?」
「大概……十點多到十一點左右,怎麼了?」
「十點多?那正好是法醫驗出田娜死亡的時間……」古天麒沉吟思索。
「那又怎麼樣?」
「也就是說……你可能成了我不在場的證明。」古天麒回答。
「這麼說來,警方真的是在懷疑你了?」
「嗯。」天麒點點頭,續道︰「因為有人密報說我跟田娜曾在公園見面,而她被人發現尸體的地點,正好是在公園,」
「怎麼會?她不是已經離開公園了嗎?我明明看見她跟那個人一起走掉了啊!怎麼會……」尚契碎碎低語。
「你剛說什麼?什麼那個人?你看見什麼了?」他疾問。
「呃……我……這個……」尚契被他迫切的樣子嚇住了。
「進去再說吧!」
眨眨眼,面對古天麒首度的邀請,尚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看著他跨步的偉岸背影,她和阿邁跟在後頭竊竊私語——
「恭喜副所長!機會來了啊!」阿邁悄稍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什麼機會?」
「你沒听見剛剛他說的話嗎?你是他不在場的證明欽,這擺明他開始需要你為他做些什麼,不過副所長千萬記住,不可以輕易答應他喔!」
「為什麼?」
「為什麼?你沒瞧見他那副死德性嗎?本來是一直想趕我們走,現在發現你有利用的價值了,才請我們進去,這種人太現實了,我們也不用跟他客氣,所以一定要抓住機會,跟他談條件!」
「怎麼談?」
「你不會喔?那行,待會兒就由我來跟他談判,一切由我來搞定!」
「是嗎?阿邁,我看……手提袋還是讓我拿好了。」
以備不時之需,天知道待會兒將是怎麼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