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幾乎就要動手的男人,卻在一瞬間愣住了。
祺申滿腔怒火被璟月的笑顏尷尬澆滅,若早知道那是她,他便不會如此魯莽吼叫,教他在淳臨面前盡失禮數。
「你吼什麼吼?」嘴角一揚,她斜睨著他盯著淳臨的那副呆樣。「以為我是欺負你媳婦的登徒子?」
一語中的。
祺申皺眉。「你身穿男裝就該忌諱言行,別害了臨兒蒙受不白之冤。」縱然是誤會,可他仍有余怒未消。
「是你自個兒瞎了眼,與我何干?」她反言他的不是。
祺申不睬她,逕自步向淳臨,伸手扶起了她。
「我回去了才曉得你到這兒來,怎不多躺著休息?才剛病好。」憂悒眉間有淡淡的責備,語調卻依舊溫煦,他從下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我已經好了,只是……想給你帶點吃的來。」斂下眉,她有些自責,沒想到他會于午休時間回去,是她害他奔波了,白走了一趟。
「你的東西我全吃光光嘍。」璟月在旁插嘴。
「呃……」淳臨感覺為難,不知該如何解釋。
「無妨。」看穿她的心思,他出言安撫。「轎子仍在,我送你回去。」
淳臨點首允從。
「順道載我一程。」璟月起身,拍了拍下擺,她跳到他倆面前。
「你不回太醫院了?」祺申問。
璟月擺擺手。「我把老頭兒給惹火了,得避避銳鋒,明兒個再來。」
可憐的老孫……祺申失笑了,她好像總要把孫太醫弄得七竅生煙才甘願。
「好吧,你就跟來吧。」他同意道。
掀起笑靨,璟月挽住了淳臨的縴臂,撒嬌道︰「我跟你回去好嗎?就到你的臨安居作客好嗎?」她還沒去過公主府哩。
淳臨笑開臉,頷首應允。
一路上,璟月吱吱喳喳地嚷個不停,學醫的日子教她鬧出了不少烏龍事,她若數家珍般全盤道出,逗笑了淳臨也笑疼了自個兒的肚皮。
然而,一旁的祺申卻笑不出來。
掀起簾帷凝望道上風光,听著耳邊不絕的笑聲,他感到頭疼,並不樂見她們如此要好。璟月這丫頭鬼主意太多,只怕會帶壞了淳臨……
「申哥哥?」
嬌脆的叫聲喚回他的注視,回過頭時,他手上多了串蒲桃。
「你先吃這個,待會兒我再遣人送東西給你。」她嫣然笑道,在心里盤算了下時間,估計他該仍未用膳。
盡褪眉目里的不耐之色,他俊美的嘴角勾起了笑痕。
「咦?原來還有一串蒲桃呀?」璟月輕叫了聲,不意瞥見他充斥眉眼的滿滿笑意,她隨即撇唇道︰「那算是我吃剩的東西嘍。」就是看不慣他高興的樣子。
聞言,淳臨柔美的笑容頓時間僵住了。
有時候,璟月的率直還真教人……又愛又恨。
祺申不為所動,逕自摘下一顆蒲桃送進嘴里,嘗到鮮甜,他又摘下一顆直接送到淳臨唇邊。
張嘴讓他把蒲桃喂入口中,她仔細品嘗,貼心的分享教她臉上泛現陣陣紅暈。
這份無言的親昵看在璟月眼底,甚覺有趣。
他只把她當作妹妹看待?襄王當真無夢?
鳳眸里頭玩味漸濃,她想……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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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好了?」于她身後俯首輕問,祺申含笑注視石桌上的杰作。
舉目所及的一片花海,全被她悉心躍然紙上,精致而細密的叢叢艷辦經她巧手一繪,滿園女敕紅便像映入明鏡般全勾進了畫里,這一絕的畫技著實數他贊嘆了。
「嗯……」沈吟問,她眼珠子一轉,勉強笑道︰「畫得不好呢,還是扔了吧。」說著,就要舉手將畫揉成一團。
「哪兒不好了?」及時搶過她的畫,他不讓她毀畫。
淳臨答不出話來。
「已經畫得很好了。」他繞至她前方,攤開畫紙。「不仔細瞧個清楚,還以為這上頭開出了花兒呢,瞧,你把海棠畫得多傳神逼真。」
連番贊揚挑不起一絲快樂得意,她只垮下小臉,沈靜垂目。
那是藉口棄畫,她怕……竣工了後,便再也沒有進園的理由了。
「反正……」她咬了咬唇,堅決道︰「我要重畫。」
「重畫?」這麼優秀的畫作需要重畫嗎?
「嗯。」她攤開一卷宣紙,準備一切從頭再來。
「你是認真的?」他訝然低問,那是一項多麼浩大的工程。
她頷首,已迫不及待沾墨勾畫,抬眸瞄了瞄他手上的圖,她隨口道︰「扔了吧,我重畫。」毫不在意那些付出過的心神,她只在乎能否在他身旁多待會兒。
倔氣寫在她專注的目光里,誰也阻止不了她的決心,祺申唯有步出亭子,不再妨礙她。
可他卻把她的海棠圖悄然收起,無法依她之言丟棄如此佳作,更不忍將她的心血就此付之一哂。
而後半個時辰里,他栽花,她畫畫,偶爾抬首相視而笑,過後便又各自埋首崗位。
一如既往的和諧相處,漸成一份誰也離不開誰的習慣和倚賴。
稍晚,青綾進園告知香雪樓那邊已開始準備福晉的壽宴了,祺申馬上放下海棠,淳臨則繼續搖筆,等他換好衣裳後便一同前往祝壽。
時近黃昏,清風拂來花香,她放下畫筆,款步來到小徑旁,蹲,伸指撫弄片片艷辦,她小心而愛憐地撫模著,生怕會傷到它們一絲一毫。
暮色漸茫,清風搖曳,吹起了滿園花海的殷紅波濤,簇擁著那抹嬌小的身影,貼近花香時,她唇邊泛起了甜笑,仿佛將他對海棠的那份眷寵,抱了個滿懷。
當祺申步出軒外,看到的便是這張美人戲花圖。
他以為,沒什麼比怒放中的海棠花顏更能吸引他的目光,但身陷花海的她,卻把他的視線緊緊攫奪了去。
瞥見門前人影,淳臨抬眸正視,站起身,她淺笑著,等待他的靠近。
她的笑靨,更勝繁花錦簇,純淨如水般的甜美容顏,幾乎看痴了他的眼。
「咱們得過去了……」她語一頓,發現他襟上有顆鈕扣未扣,不禁舉手為他扣上。
瞧著她睜大靈眸,仔細替他整理衣裳的模樣,他心腔沒來由地一熱。
「臨兒,我有句話想問你。」未經一點思量的話語沖口而出。
「什麼事?」
「你能告訴我,你的心上人是誰嗎?」明知是魯莽了,他卻偏要問。
那天當他折返皇城尋她,卻于刑部街外瞥見她與一男子共坐樹下,當時他胸口倏緊,直覺那便是她之前所提及的心上人,其後她似被輕薄,惹他登時激動沖前,卻在盛怒之下發現那並非什麼男子,而是女扮男裝的璟月。
不過是場小鬧劇,可他心間有股悶氣,至今仍釋懷不了。
他的問話,教淳臨吃驚,怔怔地看進他深邃的眸底,她喃聲問︰「你……為何突然問這個?」該不是想幫她作媒吧?
「我好奇。」他迅速回答。
好奇?捫心自問,他只是想知道對手是何人罷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就要道出真心話了。
想當年我也喜歡過他,哪知他知道了就馬上躲我躲得遠這的……
璟月的句句經歷猶在耳畔,想到那可怕的後果,再多的勇氣都立時化為烏有。
她知道他從未喜歡過璟月,因此當年才會那樣躲著璟月,免得給璟月不必要的希望,明白他會那般果斷地拒絕不鍾愛的女子,因此,她真的好怕……好怕他也會使用相同的方式對待自己,畢竟,他心中屬意之人不是她……
婉蜒而來的顧慮,綁縛著她的手腳,抑制了她的沖動。
「你不願告知?」皺起眉,他口氣變得強硬起來。
她向來乖巧,從不對他有所隱瞞,如今她卻猶豫了?不滿的情緒在心頭孳生。
「我……」听出了也瞧見了他的慍色,她心頭慌亂,勉強道︰「不是不願意,而是……」她遲疑著,正在心里努力編造謊言。
凝起深眸,他耐著性子,靜待她的答案。
「忘了是哪年萬壽節,有個阿哥把一個貪玩的格格從樹上給救了下來,那個阿哥……就是我的心上人。」她胡扯著,因為心虛,視線落到了花叢上。
祺申當然記得那年萬壽節,她口中的格格正是璟月,而那個阿哥,是正黃旗護軍統領的世子——赫穆。
「你一直惦著那個阿哥?」
她點頭,事實上,她連那個闖禍的格格是璟月都忘了,更何況是那個勇敢的阿哥?一切只是她信口拈來的謊話。
「既然一直惦著他,當初何不直接跟皇上剖白一切?說不定你早就跟他締結良緣了。」冷淡的語調中,有他自己才能體會的酸意。
他根本無法想像她跟別的男人扯上關系——甚至被別人擁抱在懷的情形,光想,便足教他掀起一陣狂怒!
蘊含妒意的慍怒彰顯他介懷她心里有人的事實,曾經混沌的情感于瞬間清明起來——過去所投放的兄長之情,早已盡褪。
他是真的對淳臨動情了。
他的話听在她耳朵里,像極了責備。
他在惱她的不知爭取,就這麼讓幸福擦身而過?作為她的哥哥,他的確會如此氣惱……思及他可能有的想法,她突然很想嘆氣。
「我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如何跟皇阿瑪說?」這是她唯一的實話。
「你不曉得他的身分?」疑惑間,萌于心底的芥蒂稍微放松了些許。
她苦笑。「都過去了,別提了好嗎?」在這問題上,她對他撒的謊也夠多了。
祺申默然,今兒個是他唐突了。
雙雙前往福晉的壽宴,依舊並肩而行,兩人卻是各懷心事。
「申哥哥,我也有話想問你。」
漸趨昏暗的月夜里,她突然開口。
「你盡管問。」
「你也是一如往昔地念著自個兒的心上人嗎?」她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你在乎這個?」佇足,他轉過臉,直視她的眼。
他的目光深沈且帶著逼迫,她莫名地感到一陣慌張,差點忘了他在說什麼。
「我擔心你仍為此難過。」她小心翼翼,怕把話說白了,到時候無路可退。
「不會。」他回答得俐落,接著反問︰「你會?」
「有時候會吧……」她黯下眸,恬潔的臉容抹上了落寞之色。
這是一份怎樣的情愫?意中人明明近在眼前,她卻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只能把情意壓抑心頭。
「會難過就別想他。」他攏眉,凜冽的語音有他失衡的嫉妒。
假如真能這般輕易說不想就不想,她又何苦在得知他心有所屬後仍堅持嫁他?若能忘懷,她便不會把專屬于他的那份情意深埋心坎多年,不舍丟棄。
「申哥哥,可以的話……不要管我的事。」首次對他說出這般大膽的話,她低垂著臉,瞧著裙擺,有苦說不出。
正如她不會干涉他的私事一樣,更不會勸他別再想念淳頤……
她在嫌他多管閑事?
她的話,像根刺,狠狠扎進了他的心房。
「我只是為你好。」斂容道,他眸色沈暗,掩起所有不該于她面前泄漏的情緒,他明白自己得更為自制一點。
「我知道。」悶著聲回應,但他的苦心動搖不了她的執念,她只覺得……做什麼要這麼殘忍?連想都不許想……
眼看她的倔氣,他薄唇緊抿,心中不快,徹底低估了她對自己的影響力。
他從沒料到,當初掛上的兄妹名目,如今竟成了他當下最為懊悔之事。
話題就此打住,舉步趕往香雪樓,他們皆心緒不寧。
若是冷靜點,他們就會驚覺有著同樣的問題,彼此定必懷著同樣的心思——
他們都是這麼地介懷對方心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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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亭內,淳臨招呼過璟月用茶後,便托起香腮,與她促膝談心。
「臨兒,事情可有進展了?」這是她們每回相聚必然討論的話題。
「再看看吧……」
「再看看?」璟月低喊,反應激動。「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你懂不懂?況且他對你也有意思,何不加把勁兒?」
淳臨默不作聲,任她咆哮。
道理她當然懂,只是……他對她有意思?那純粹是出自兄長的疼愛吧!
她承認自己是有點卻步了,尤其在听過璟月的故事後,她是真的听怕了,不敢想像他躲她躲得遠遠的時候……她該怎麼辦?
炮轟似的連環訓言教淳臨听得心有戚戚然,眼前就是個血淋淋又活生生的例子,前車可鑒,她才不要貿然沖出去當炮灰……
「欸,你有在听嗎?」眯起麗眸,璟月瞧她眼神恍恍惚惚的,不專心喔。
「有,我在听。」淳臨趕緊點頭,要是被她知曉了心中所想,不被罵慘才怪。
本想多說些什麼,但眼見祺申徐徐步近亭子,璟月只好悻悻噤聲。
「申哥哥。」打起笑臉,淳臨把汗巾遞給祺申,並動手為他倒了杯茶。
接過汗巾,他拭去額際的汗水,道︰「待會兒,我帶你出去走一趟。」
聞言,她訝然抬眉。
他微笑。「不想出去看看?」
每當璟月談及在外的所見所聞,她總是安靜地聆听著,流眄之間盡是一片艷羨,明白長居深宮的她對外間事物有多好奇,下意識地,他想滿足她的渴望。
「想呀!」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她雙眸燦亮,掩不住的興奮在她臉上綻放出兩道最美麗的紅暈。
看見她雀躍,他心里高興,哄她、寵她,已成了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們準備出去呀?」璟月听了也不覺興奮起來。「咱們一同騎馬去!這時分去騎最涼快了,你也可以順道去狩獵,說不定還有收獲喔!」
她的提議教祺申挑起了眉,算算日子……他也有半年沒上馬鞍了吧?
瞧出祺申感興趣,璟月添言慫恿道︰「去嘛去嘛!咱們就到城外溜一圈,回程經過金陵樓,還能趕上嫣姑娘的演唱時間呢!」
痛快馳騁後,再上戲園欣賞盛名京師的俚曲……她還真懂得享樂。
「想去嗎?」他低頭,先詢問淳臨的意願。
「想。」她點頭,能到外面看看一直是她的心願。
「奸極了!」不待祺申點頭,璟月率先歡呼。「咱們各自準備裝束,備好馬,就在城門外等,不見不散喔!」
「好啊。」淳臨笑眯了美眸,她終于得償所願了呢。
璟月燦笑又道︰「祺申,待會兒可要爭氣點兒,在城外咱們有可能會遇到那個號稱第一騎士的赫穆,拜托你可別跑輸了他,那家伙囂張得咧!」
赫穆?乍听此名,祺申心一繃,不覺皺起劍眉。
那是他今後即便化成灰塵也忘不了的名字……他暖煦的目光驀然轉至冷列。
「臨兒,我想瞧瞧你整理手簡的進度。」
「呃?」淳臨一愣,不了解他怎地突然問起這個了?
「改天再帶你出去。」出爾反爾並非他的習性,可他就是不允許她看見赫穆。
淳臨還沒反應過來,璟月便先叫嚷起來。「剛才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地突然變卦了?」
「再費時準備,天都黑了,實在不宜出門。」他沈聲道,深邃的眸子仔細凝睇淳臨的眉目,想窺視她可有失落之情,畢竟是他食言了。
「你掃興!」璟月氣喊。「臨兒都說想去了,你喳呼個啥勁兒?」
「她不會騎馬。」
「誰說的?她每年去承德避暑都會上馬背!」
「皇上馬鞍前的位置嗎?」祺申嗤笑。
「娘的!」失控吼出粗話,她氣壞了。「你明知道她不會騎馬還在那邊詢問什麼意見?答應了又反悔算什麼男人?我不管!我要出去!我要騎馬!我要——」
「月兒!」淳臨扯了扯璟月的衣袖,蹙起的眉心盡是責難。「別這樣,申哥哥說的不無道理,現在出去也太晚了。」
怎麼啦?現在連她也跟著同他一個鼻孔出氣了?氣人欸!
「要真晚了他還提什麼主意?害我在這邊瞎興奮得跟什麼似的!」挑起了她的癮頭卻又馬上封住她的興頭,可惡!害她白白高興一場!
「臨兒,我想到你那邊去。」緊皺的眉頭從未松懈過,他又補充了兩字。「現在。」
「好、好的。」結巴點首,淳臨慌忙起身,隱約感覺到他的怒意。
「讓開!臨兒要陪我一同騎馬去!」璟月立時抓住淳臨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祺申鎖緊了眉峰。「胡鬧!兩個女子出外準吃虧,出事了你擔負得起?」
「笑話!以前我出外騎馬,你可瞧見我出事了?」她反駁。
「你吃慣了熊心豹膽,臨兒可不像你!」他臉色鐵青,直斥其行。
「羅唆!」璟月咬牙,偏不從他。「再怎麼樣也有赫穆在,真出事了也有他扛著,你少操心!」
真個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是讓她知道問題出在赫穆身上,她鐵定欲哭無淚。
這下,他不僅煩心,更覺刺耳了。
「隨你怎麼著,但臨兒不可能隨你一同出去。」他一臉堅決,說得斬釘截鐵。
還是不肯讓步?
璟月眯起鳳眸,突然張臂擁住了淳臨,低喊道︰「有種就動手搶走她呀!我就是要帶她出去!老悶在府里陪你種花畫花兒,人都悶壞了呀!你這個大渾蛋!」
本為她這孩子氣舉動哭笑不得的淳臨,乍聞其言,頓然方寸大亂。「月兒你別亂說好嗎?我沒悶壞呀……」能陪他種花畫花兒,她那是求之不得好不好?
「听見沒?」祺申挑眉,慍色中摻了絲得意。
「你這見色忘友的小東西!」附在淳臨耳邊壓聲道,璟月罵得咬牙切齒。
「呃……」她兩面不是人,方才緊急澄清是怕被祺申誤會,如今卻落得被璟月數落她沒義氣……
「听見了、听見了!」投降似地放開淳臨,她口氣發晦,柳眉擰得死緊。「你們夫妻情深、夫唱婦隨!兩人都愛掃人興致!」
「月兒……」
「礙手礙腳的,待會兒我自己出去!」誰希罕你們呀?哼。
「走吧。」祺申牽起淳臨的手,恨不得將她藏起來,教誰都搶不走她。
狹窄的心胸,卻裹著龐大的佔有欲,她尚未明了他的自私和霸道,便已成了他心坎深處的海棠花,一朵在他眼中,更為嬌艷殷紅的美麗海棠。
「你出門要小心,明兒個有空再來。」柔聲叮囑,她真怕璟月跟她生氣。
明兒個她得上太醫院,誰有空再來呀?璟月不理她,逕自生著悶氣。
施力握緊了掌中柔荑,他無聲催促她的腳步,如此急于帶離她,就怕璟月又對她動歪念。
顧不了她的倔氣,淳臨只好隨祺申而去。
「抱歉。」
戛然止步,淳臨抬首望向身旁的祺申。
「我食言了。」他沈聲道,眼中帶著歉意。
她微笑,眸光柔和。「你的顧慮沒有錯,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和月兒好。」
「臨兒,答應我別亂跟璟月出去,她這沖性子,早晚出事。」
「好,我答應你。」在他面前,她總是乖巧得無可挑剔。
得到她的應允,他頓覺舒心,握緊了掌中小手,他又再邁開腳步。
「真想出去的話,那也得與我同行。」半晌,他不放心地又說了句。
「申哥哥,你好羅唆。」她抿唇在笑,怎地還談這個?不是已經答應了絕不跟璟月亂跑了嗎?
「我只想你一切無恙。」他認真道,心知肚明對她的在乎,投放得比任何人都要多。
聞言抬眉,瞧著他那般誠懇的表情,她心窩一暖,默然垂目,清顏似緋桃。
他的話,讓她有種被捧上掌心呵護的錯覺……是錯覺嗎?所有人都知道他疼她、寵她,那是事實,不是錯覺。
「申哥哥,今晚留在我那邊用膳好嗎?」紅著臉邀請,她忽然覺得好笑,怎麼每日風雨不改地前往他的錦園也不覺害羞,如今臉皮卻薄起來了?
「好。」他爽快答允,若說她對他總是千依百順,那麼他待她,亦然。
也只有她,能讓他戒掉從前為海棠而廢寢忘食的壞習慣,那是連福晉說破了嘴也勸不動的習性,而她只是輕蹙了下眉心,便能令他放下樓犁,依時進膳。
承認心系于她,她的歡顏主宰了他的喜樂,她的愁容左右著他的心緒。當他選擇了隱瞞赫穆便是她惦記多年的阿哥,甚至竭力阻撓他們可能相見的機會,出于怎樣的心態與情感……
舉步至此,他已了然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