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兒?
墨密的眼簾倏地揚起,一陣酸澀跟著襲上瞳眸,但裴藍不理,依舊強睜著疲倦異常的眼眸。
映入瞳底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黑──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什麼也看不見?是她的眼楮出了問題,還是這個地方真連一束光線也無?
莫名的慌亂若狂潮,在裴藍心海掀起漫天海嘯,她強自鎮定紊亂的呼吸,伸手在地面模索著。
觸感,是完全的冰涼。
是金屬──顫抖的雙手抽離地面,往牆壁撫去,同樣是冰涼的金屬,密密實實,沒有一絲縫隙──
她茫然地想著,手掌著地,試圖撐起虛軟的身子,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站不起來,而當身子重新倒落在地時,竟連踫撞的聲音也傳不入耳里。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所有知覺跟感官的能力仿佛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她看不見,听不著,站不起來,剛剛還能勉強抬起的手臂此刻忽然再也使不上力。就連呼吸也似乎快停了,胸膛痛苦地緊窒,神智逐漸因缺乏氧氣而昏暈。
她是不是快死了?
但怎麼會?她明明剛剛結束一場服裝秀,從巴黎搭機飛回哈斯汀──應該是在頭等艙酣然小憩的她,為什麼醒來後竟會身處這樣莫名其妙的地方?
莫非她已經死了,而這里,是最幽暗可怕的地獄?
地獄──雖然她稱不上是那種溫婉柔順的善良天使,但也不至于罪孽深重到必須下地獄的地步吧?
上帝啊。
她朦朦朧朧地在心底喊著,神智隨著早已流失的體力,一點一滴迷蒙……
在墨簾抵抗不了極度的疲倦悄然掩落後,將她緊緊捆綁的黑暗終于透出一線光亮。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陰郁地落定她身前,湛幽的眼眸鎖定她,俊秀的臉龐毫無表情。
半晌,他驀地蹲子,有力的臂打橫抱起她身輕如燕的嬌軀──
***
哈斯汀王國首都。軍務大臣辦公室。
「什麼?你說藍失蹤了?」拍案而起的是一個頭發半白的男人,一身黑色軍裝襯得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軀更加挺拔,渾身上下散出一股威凜氣勢。
他是哈斯汀王國掌理軍務的最高長官──裴俊,而被他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得冷汗直冒的,是去年才剛剛調進軍務大臣辦公室的秘書艾勒里。
官拜特校的秘書,照理說也該是能獨當一面的男人,可在怒氣沖天的長官面前,也只能成了一只畏縮的老鼠。
「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是、是。據首都機場傳來的消息,小姐本來應該于今天下午兩點乘坐法航班機抵達哈斯汀,並在機場休息室舉行記者會,可不知怎地,她不但沒有在休息室出現,甚至找不到她入境的紀錄……」
「她沒入境?巴黎那邊怎麼說?她確實今天出境了嗎?」
「是,巴黎確定小姐今天早上出境,負責那班飛機的空服員也肯定小姐確實乘坐了頭等艙,可是當飛機降落後,他們卻沒見到小姐下飛機……」
「什麼?」裴俊不敢置信,鷹眸燃著火焰,「你說藍上了飛機,卻沒下飛機?」
「……是。」
「那她的經紀人呢?兩個人不是應該一道回來?」
「不,小姐是一個人回來的,她的經紀人直接從巴黎飛往日本度假了。」
「這──怎麼可能?你是說藍就這麼在空中消失了?」
「報告大臣閣下,是……是的。」
「該死!怎麼可能?」突如其來的詛咒響徹辦公室,肩上釘著無數徽章的軍務尚書神情由憤怒轉為急躁,「就算現在科技再怎麼發達,也不可能讓一個人憑空消失吧?」
「是、是不可能……」
「該死!你除了‘是’就沒別的說嗎?」
「是……不是,呃,我的意思是……」
「別是或不是了,趕快找出我的寶貝女兒吧!」
「是。」
「讓特勤部盡可能多派一些人去支援警方!」
「是……」艾勒里特校不知不覺又應了一聲,在察覺最高長官下頷一凜後,後頸不覺一縮,「閣下,我──」
「算了。」裴俊白眼一翻,以一個不耐的手勢打發秘書,「替我把路西法召來,我要立刻見他。」
「是──」
當裴藍再度捉回神智時,映入她眼瞳的不再是一片漆黑,深深淺淺的紫在她面前堆疊出既優雅、又蘊著淡淡神秘感的世界。
紫,她最鍾愛的顏色──
她驀地直起上半身,眨了眨眼,清亮的瞳眸微微困惑地掃視四周。
這兒,像是一間寬闊精致的臥房,而她,正躺在一張雕花鏤葉的古典四柱大床上,淺紫色的簾幔搖曳著水霧玫瑰。
雕花四柱床、彩繪天花板、波斯地毯、細致古典的家俱……天,她應該是在二十一世紀吧?可為什麼這房里的裝潢擺設像極了十八世紀的貴族之家?
這究竟怎麼回事?她又怎麼會被送到這樣的房里?之前的暗室難道只是一場惡夢嗎?
墨密的濃眉微微一顰,她試著調整角度下床,待雙腿在柔軟的地毯上穩穩站立後,她終于確定自己又得回了體力。
那麼,之前的無邊-黑以及虛軟無力的身子真的只是一場惡夢-?
裴藍想著,正欲邁開輕盈步履時,門邊傳來的細微聲響令她身子一凝。
「原來小姐已經醒來了。」清爽脆利的嗓音拂過她耳畔,她轉過身,面對一個白衣藍裙的年輕女孩。
藍裙少女有一頭耀眼的金發,清澈的藍眸燦燦,唇畔勾著笑,雙手則捧著白色托盤。托盤上,是一杯香味四溢的熱可可,以及一碟精細小巧的三明治。
「小姐剛醒來一定有些餓了,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等會兒再用晚飯。」
要她用點心?
裴藍望著女孩,實在不解,「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我為什麼會在這里?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是我家主人帶小姐回來的。」女孩一面說一面在一張小圓桌上擱下托盤,「這是我家主人的府邸。」
這樣的回答等于沒有回答。
裴籃听著,忍不住悄然嘆息,「我的意思是,這座府邸在什麼地方?-家主人又是誰?」
「這宅子當然在哈斯汀啊,我們這里瀕臨黑海。至于我家主人的身分──」女孩眨眨眼,藍眸瞬間流轉過猶豫光影,「還是等他親自告訴-比較好。」
「我可以見他嗎?」
「當然可以啊。」女孩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一個嚴厲的嗓音驀地從門外傳來,「我們的客人已經醒來了嗎?艾瑪。」
「是、是的。」名喚艾瑪的金發女孩連忙揚聲應道。
隨著她倉皇回應進門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約莫一八五公分,五十多歲,灰發灰眸,端正的面容神情嚴凜。
男人走到裴藍面前,朝她微微鞠躬,「小姐,我是這里的管家德瑞,請多指教。」他說,兩束沈冷的眸光直直射向裴藍。
她微微一怔,「請……請多指教。」
「請小姐先用些點心,再過一小時就開晚飯了,到時我家主人自會對小姐解釋這一切。」
「是嗎?」她蹙緊眉,清澄的眸底驀地燃起兩簇火苗,「難道我沒有權利現在就得到解釋嗎?我明明應該在法航飛機上,為什麼一醒來就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了?」
她質問德瑞,試圖用最嚴厲的語調表達自己的不滿,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
「請小姐再等一等……」
「我不能等,我要立刻見到你們家主人。」
「主人他現在有事,還不能見。」
「為什麼?」清亮的美眸直直瞪他,「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MelindaPei。」德瑞接口,語氣不疾不徐,「哈斯汀王國軍務大臣的掌上明珠,全歐洲最受歡迎的模特兒。」
他鎮靜如恆的表情驚怔了裴藍,一顆心輕輕搖晃起來。
他知道她是誰──他們知道!
可他們難道不曉得她失蹤的消息會帶來多麼大的騷動嗎?
被歐洲人昵稱為「東方寶貝」的她一向是大眾媒體矚目的焦點,一舉一動幾乎都隨時有攝影鏡頭等著獵取,何況這次她回哈斯汀本來還打算在首都機場舉行記者會──那些媒體記者沒在記者會上見到她人影不把整個歐洲鬧得沸沸揚揚才怪!
還有她那個把寶貝女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父親,這會兒說不定己經運用私權動用軍隊全面搜索她的行蹤了……
「既然你們知道我的身分,為什麼還敢任意將我帶來這里?你們……你們──」可怕的念頭忽地擊中裴藍,在她心海掀起驚濤駭浪,她顫抖著唇瓣,一字一句吐落尖銳的質詢,「難道你們綁架了我?」
「這不是綁架。」燈光昏暗的餐廳里,回旋起一個男人低沉靜定的嗓音。他憑立窗前,單手插在褲袋,另一只手閑閑地倚靠玻璃,有著一頭濃密黑發的頭顱半隱在手臂後,恰恰掩去他的臉孔。
裴藍望著他修長的背影,眸光不知不覺由挑剔轉變為贊賞。身為職業模特兒,她看一個男人首先看他穿著品味,而眼前的男人在這方面顯然值得打上高分。
開斯米白色羊毛衣,金咖啡色休閑長褲,由他修長清瘦的身軀穿起來異常出色。
照理說男人身材偏向清瘦不是好事,但他懂得以合適的衣著包裝自己,流露出獨特的斯文氣韻──等等,斯文?裴藍微微蹙眉,糾正自己的想法──一個莫名其妙軟禁女人的男人應該是絕對陰沉的吧?起碼也應該穿上一身黑衣才能符合他綁架者的身分!
「為什麼不是綁架?」她瞪視他,語音銳利,「我莫名其妙被你帶到這里,不準我與外界聯絡,甚至不準我隨意走出這座豪宅──這還不叫綁架?我可不記得自己接受過這樣的‘邀請’。」櫻唇諷刺地吐落最後一句。
「-放心,-只需留在這里,就當自己是作客。只要-合作,」他頓了頓,轉過面容,「我保證不會傷害-一根汗毛。」
裴藍禁不住倒抽一口氣。
雖然落入眼底的臉龐仍然半隱在陰影中,仍是微微朦朧,但已足夠她認清面前的男人有著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孔。
弧度冷冽的濃眉,勾勒著傲氣的鼻,薄銳如刀的俊唇,清楚分明的臉部線條──他整個人簡直就像是上帝的精心杰作,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那副架在鼻梁,掩去一雙眼眸的銀框眼鏡。
可也就是這副眼鏡,柔和了他過于完美的五官,增添了幾分憂郁儒雅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要靠近他一些,看清隱在鏡片後的,會是怎樣一對深邃的眼潭。
他的眼瞳──是什麼顏色呢?裴藍怔怔想著,呼吸跟著緊凝,待回過神時,她發現自己已落定他面前。
是灰藍色的──憂郁的、內斂的灰藍。而且奇怪的是,在仔細凝睇他之後,她脊髓竟竄過一陣輕微的戰栗,仿佛她曾經在哪里見過相似的臉孔。
她見過他嗎?記憶中曾經烙印上這樣一張俊逸出塵的臉孔嗎?不,她不記得,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這個男人……
「你究竟是誰?」懊惱于自己竟因他俊逸的容顏而神魂不定,裴藍緊緊咬住牙關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睇她,飽含深意的眸光縱然隔著玻璃鏡片,仍然令她心跳不已。
「-忘了嗎?藍。」他低低喚著她,微微沙啞的嗓音竟令她感覺奇異的性感──
該死!
裴藍不禁在心中詛咒,身為職業模特兒,俊帥的男人她早司空見慣,身材比他好的更比比皆是,她真不明白為何他就是能輕易奪去她呼吸。
「忘了什麼?」她深呼吸,努力掇拾殘余的冷靜,「我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你。」
方正的嘴唇嘲諷地一扯,「沒想到-真的忘了。」
「你──究竟是誰?」
他凝望她,數秒,忽地面無表情,「如果-是問我的名字,-可以叫我米凱。」
米凱?
仿佛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震撼了她的心,她仰起寫著驚愕的秀顏,直直瞪視他,「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听過這個名字?」
他不回答,只是冷冷一哂。
「米凱──」她垂落眼簾,咀嚼著這個名字,不記得哈斯汀語里包含了這樣的男性名,她繼續搜尋語言庫──俄語、英語、法語、華語,「怎麼拼呢?」
「M-i-g-u-e-l。」他頓了頓,「是個西班牙名字。」
「西班牙?」她眨眨眼,「你是西班牙後裔?」
「一半。」他漠然應道,「我的母親是華裔,所以-跟我說華語也行。」
「是這樣啊。」
裴藍恍然大悟,這在哈斯汀並不足為奇,王國雖小,卻混雜了各種血統,就連當今女王,除了王國一脈相承的俄羅斯血統,也擁有四分之一中國血統。
基本上俄裔人佔哈斯汀人口多數,華裔、日裔也各有一部份,然而也有不少人的祖先來自其他歐洲國家。
至于官方語言,雖是以混雜了部分俄語的哈斯汀語為主,可隨著愈來愈多高官權貴出身亞裔,華語、日語也成了上流社會必學的語言。
不過西班牙語倒真的是完全的非主流了。
「用餐?等等,我們還沒討論完畢……」
「討論?還有什麼值得討論的嗎?」
「當然有!」裴藍提高嗓音,湛眸狠狠瞪他,「我還沒搞清楚你究竟為什麼帶我來這里呢。」
「我說了,這不是綁架。」他回應她的瞪視,神情厭倦,「-就當自己在這里作客吧。」
「作客?我根本不認識你,更不想以這種方式被人強行邀請……」美眸燃起烈焰,她怒喊著,還想擲落激烈言辭時,卻被他有力的臂膀一把攫住身子。
他俯下臉,在她耳畔吹拂著陰冷氣息,「別跟我爭論,女人,我不喜歡一再重覆說過的話──-高興也好,不願也罷,總之-在這里留定了。」
「你……你──」她身軀微顫,嗓音不穩,心跳亦驀地狂跳起來。
面對著他冷冽非常的氣勢,她終于真正害怕了,不明白自己方才怎麼會認為他蘊著一股斯文氣質。
他不是詩人,攫住她身子的,是一頭相準獵物的花豹,那對灰藍瞳眸藏的不是憂郁,而是可怕的陰沉。
「你、你為什麼……綁架我?」
「好吧,如果-一定堅持要個答案,那我就告訴。」灰藍眼眸掠過難以形容的-芒,「我要-留在我身邊。」
「留……留在你身邊?」她瞪大眸,眼珠一轉,陰暗的念頭驀地攫住她,「你是指──你要把我當成禁臠?」
「禁臠?」他挑眉,俊唇勾起邪氣弧度,「-要這麼說也可以。」
裴藍眼前一黑,感覺自己就要暈倒,「你……你想軟禁我多久?」她顫著嗓音。
他沒有回答。
教人幾乎窒息的靜寂罩落兩人之間,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沈穩的嗓音才淡定揚起。
「到我高興為止。」
***
她被軟禁了。
望著周遭一片深深淺淺的紫,裴藍肓一些絕望,有一些驚慌,也有無法抑制的恐懼。
她被一個男人軟禁了,他,視她為禁臠。
他用她最喜愛的紫色為她布置了一間臥房,衣櫃里,琳瑯滿目的服飾更件件是她所鍾愛。
套裝、禮服、襯衫、長褲、軟帽、皮鞋……衣櫃里的服裝飾物全是她曾經在公開場合穿戴過的。
太可怕了!一念及此,裴藍不禁全身發顫,面容刷白。
她知道自己曝光率高,服裝秀、廣告、雜志封面……要收集有關她的資料並不難,但如此特意收集她曾經穿戴過的各式服裝飾品?
要花多少的時間與人力才能辦到這些啊!
這樣浩大的工程絕不可能在短短數天內完成,需要極度的耐心與毅力,絕對是長期的工作……
難道……難道她踫上的是所謂的Stalker嗎?米凱──那麼俊挺好看的男人會真是個變態跟蹤狂?
的確,她是歐洲極受歡迎的模特兒,雖然一六八的身高令她在模特兒界偏高的身材中顯得過于嬌小,但奇怪的,歐洲人似乎就特別偏愛嬌小的她,並昵稱黑發黑眸、帶有一半中國血統的她為「東方寶貝」。
許是東方女圭女圭天生對高頭大馬的西方人就具有某種吸引力吧,他們愛極了她,除了各式各樣的禮物之外,她還收到不少年輕的仰慕者特意為她而寫的情詩,贊美她神秘而迷人的黑眸。
她是受歡迎,是有許多追求者,甚至幾天前在巴黎接受時尚雜志的專訪時,還曾經半開玩笑地請求那些熱情的仰慕者還她清靜生活,可她從來不曾料到自己會因而遭人軟禁……
米凱。
那個她在晚餐時見到的男人,是個意圖將自己喜愛的偶像收為禁臠的變態狂想著,裴藍驀地神智一凜,黑亮的瞳眸掠過某種決心。
她必須逃!無論如何不能留在這里!
那個女人在想些什麼?
米凱揚起頭,深不見底的眼潭瞪著三樓一抹正悄悄爬出陽台的黑影。
莫非那天真的女人以為自己逃得出這座遺世獨立的宅邸?
想著,米凱薄銳的嘴角不覺扯開濃濃嘲諷的弧度,他凝立原地,雙臂交握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今晚「受邀」人住的「貴賓」抓緊綁在陽台欄桿的床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動她縴細的身軀。
床單被她剪成長條狀,利用死結綁成一條長索,正巧垂落在二樓另一個房間窗外。
二樓的房間沒有陽台,只有窄窄一排窗台,她站穩後,慢慢沿著窗台往右邊一株古柏靠近。看樣子她是想藉著爬樹安全抵達地面。
才剛這麼想,裴藍縴巧的身軀便落上粗壯的樹枝,兩手緊緊攀附著樹干,她試著往下望,卻因為重心忽然偏移差點站立不穩。
「該死!」米凱忍不住低低詛咒一聲,這笨女人簡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險!
他迅速走向那株大樹,抬頭正欲狠狠喝叱一番,朦朧的黑影倏地往下跌落。
他大吃一驚,本能地飛身往前,利用自己的身軀承受她墜落的重量──
「啊──」
驚慌的尖叫在蒼茫夜色中揚起,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接著,兩個灰色人影在泥土地面上糾戌一團。
「-搞什麼!」
待裴藍好不容易從茫然的慌亂中醒神,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寫著分明怒意的臉龐。
她不覺呼吸一顫,「我、我想──」細碎的嗓音無論如何順利吐逸,她只能瞪著眼前顯然救她一命的男人,身軀僵凝。
她蘊著淡淡驚懼的黑眸惹惱了他,語聲更加粗魯,「-沒受傷吧?」
「受……受傷?」她眨眨眼,有片刻時間仿佛不懂他在問些什麼,半晌,才怔然應道,「沒、沒有。」
「沒有就好。」他瞪她,「那-可以起來了吧?」
「起來?」她一愣,眸光流轉,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原來正壓在他身上,手足交纏的姿勢曖昧異常。
她心跳一停,身子一側,連忙滾離他身子,在試圖用手撐起虛軟的身子時,才發現自己右臂劃傷了一片。
傷口不深,只是淺淺的擦傷,卻仍然緩緩流著血,抽疼著她細女敕的肌膚。
「-受傷了。」他沈冷的嗓音忽地揚起,「-不該隨便爬樹的。」
她不敢相信,驀地轉過蒼白的容顏,狠狠瞪他。
他竟然還用這種類似指責的口氣教訓她?她不該隨便爬樹?他為什麼不想想是誰令她陷入這種境地?是誰讓她絕望地寧願冒生命危險也要爭取逃跑的機會?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他竟然還敢教訓她?
「我說過,只要-乖乖待在這里就不會有事。」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實在不必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
「你──」
「而且-以為自己逃得掉嗎?就算-爬出了房間又如何?這里的圍牆和大門設置了最先端的防盜儀器,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頭的人同樣出不去……」
「別說了!」裴藍銳聲止住了他慢條斯理的解釋,明眸燃燒的烈焰既是對他的害怕,更是憎恨,「你──你究竟是何居心?為什麼硬要將我留在這里?為什麼房間里的衣櫃全是我曾經穿過的衣服?你──是某種變態狂嗎?你想軟禁我到什麼時候?你、你究竟把我怎樣?我可不是你的禁臠!」她顫聲喊著,在瞪視他好一會兒後,忽地跌跌撞撞地起身,倉皇往庭園出口奔去。
但不及數秒,她踉蹌的步履便猛然一凝,接著,轉過一張迷惑不解的容顏。
「你──為什麼不起來追我?」她問著那個自從解救她後,便一直躺在地上靜定不動的男人。
「因為我的腿被-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