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剛剛離去,燕琉彩便迫不及待地撲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的臉色如此蒼白,前額與胸膛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繃帶,虛弱無助的模樣令她心痛莫名。
「路西法,路西法,你怎樣?你還好嗎?」她跪倒在他床前,哽咽著嗓音輕輕問道。
醫生說他的神智還不是太清醒,最好讓他好好休息,可她實在忍不住,她必須確認他還活著,確確實實地活著──
她凝望他,星眸滿蘊哀傷,沁涼的右手輕輕揚起,撫模他同樣冰冷的前額。
听聞她揪心的呼喚,路西法勉力睜開眼眸,朝她微微一笑。
一直壓在她心頭的巨石終于安落,墨睫一眨,墜落兩滴淚。
見到這一幕,所有在房里守候路西法的手下都自動退出了,輕輕帶上房門,留給兩人安詳靜謐的獨處空間。
「對不起。」她哭著道歉。
「別哭,琉彩,我──沒事。」他啞聲說道,努力想舉起手為她拭淚,卻終究無力撐起。
她呼吸一梗,主動將他的手握住,貼向自己濕潤的臉頰,「你好好休息吧,我在這里陪你。」
「不──」他喘著氣,「-也去……休息,-的臉……腫得厲害,讓醫生看看。」
「我沒什麼。」燕琉彩搖頭,淚水紛紛墜落。
在他幾乎進鬼門關繞了一圈時竟還有余力關懷她──他對她,真的太好,好得她承受不起。
「不要……不要哭啊。」見她眼淚不停地流,他有些心慌,「-很痛嗎?」
「我沒哭。」她連忙否認,展袖拭去眼淚,「我不痛,一點也不,你別擔心。」
「是嗎?」藍眸凝望她,微微朦朧地,「那就……笑一笑。」
笑?
燕琉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揚起蒼白的唇角。
她正對著路西法笑,笑容淒然而苦澀,可後者卻沒看到,他在昏昏沉沉的神智中看到的是記憶里她清柔甜美的笑容,看到的是那兩個小巧的、可愛的酒窩。
于是他也微笑了。
「-笑起來很美,琉彩,為了這樣的笑容我願意……付出一切。」他眼神恍惚,喃喃地、意識不清地說道,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可燕琉彩卻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地身子一顫,再也忍不住啜泣的沖動,壓抑的哽咽低低逸出。
听到了她的哭聲,意識大半陷入昏迷的路西法瞬間清醒,「-在……哭嗎?琉彩?」
「不,我沒有,沒哭。」她迅速否認,伸手半掩住臉龐,「我沒哭,路西法。」
「是嗎?」路西法輕輕吐息,強烈的疲倦席卷他全身上下,他緩緩閉上眼眸,「知道嗎?琉彩,離開……-後,我一直……很想念-的笑容。」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走呢?」她撫模著他深金色的頭發,憂傷地問道,「為什麼當年要離開我?」
「因為-……對我太好。」
對他太好?
這樣的答案令燕琉彩愕然,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是為了這種原因選擇離開。
「別……對我太好。」他模糊地囈語。
淚水再度沖上她眼眸,「哦,路西法,為什麼?為什麼?」
他卻像沒听到她問話,「唱歌……給我听好嗎?」
「唱歌?」
「嗯。」低啞的嗓音像從不知名的遠方傳來,「唱那首……-最喜歡的老歌。」
「Casablanca?」
「嗯──」
「好,我唱。」她點頭,星眸閃著晶燦淚光,「我唱歌給你听,你答應我,好好睡覺。」
「好。」他柔順地應道。
于是,她開始唱了,蘊著濃濃情感的嗓音在室內溫柔地回旋,安撫著他疼痛不已的身軀與心靈──
Oh!AkississtillakissinCasablanca.
Butakissisnotakisswithoutyoursigh.
PleasecomebacktomeinCasablan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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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唱歌給我听好嗎?」小女孩交握雙手求著他,望向他的黑眸燦燦,細女敕的臉頰飛舞著甜甜的酒窩,「我要听那首Casablanca,你唱起來好好听哦。」
「我不想唱。」他冷漠地回絕,雖然她的眼眸和酒窩在朦朧的星光掩映下可愛得教他心動。
「為什麼不?今天老師教我們這首英文老歌時你唱得好棒的,真的非常非常好听。」她燦然微笑,興高采烈拉著他的手,「老師說的沒錯,你真的有一副好嗓子。」
「不想唱就是不想唱,-說什麼都沒用。」
「為什麼不?路西法,唱嘛唱嘛。」她眨著濃密的眼睫,可憐兮兮地求著他。
「我忘了旋律了。」他隨意找著借口。
「沒關系,我用鋼琴替你伴奏。」她一面說,一面拉著他的手奔向客廳角落一架乳白色的鋼琴,「老師把曲譜留給我了,我替你伴奏。」
說著,嬌小的身軀坐定鋼琴前,打開琴譜,小小的雙手有模有樣地撫過一排黑白鍵盤。
可她畢竟只是第一次練習,彈得並不好,有許多地方錯了,在許多需要八度伴奏的時候,小手更是吃力地無法撐開。
她彈得很辛苦,可為了替他伴奏,她依然勉強自己撐開五指。
他看著,不覺緊緊蹙眉。
「夠了!」他喝止她,「-的手太小,沒辦法彈這首曲子。」
「我要彈。」她堅持著繼續,「我要听你唱這首歌。」
他瞪視她,忽地展臂硬生生拽下她坐在鋼琴前的身子。
「路西法?」她嚇了一跳,怯怯望他。
「我來彈。」他簡單一句,跟著坐上鋼琴椅,不一會兒,流暢的琴音便回蕩在冬季寒冷的夜。
她幾乎是崇拜地看著他,當他彈完了整首曲子,更是拼了命地鼓掌。
「你彈得好棒啊!路西法,原來你也會彈琴!」
他不理會她孩子氣的贊美,藍眸冷冷掃視她一眼,「坐上來。」
她點點頭,踮高腳尖,在他身旁坐定。
「-的手太小,不能彈八度音,我們把左手伴奏的部分改一改。」
「怎麼改?」
「這麼改──」
冬去春來,當最後的冰雪在春陽映照下緩緩融化,Casablanca已成了兩人最喜愛的合奏曲。
雖然這之間他們還一起學了許多其它樂曲,可最愛的,永遠是這第一首,第一首讓他對她打開心門的曲子。
大部分時候他吹著口琴與她合奏,偶爾拗不過小女孩的請求時,才用那清雋的嗓音輕輕和著鋼琴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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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路西法不禁微笑了。
神思,由遙遠的過去緩緩收回,藍眸一轉,望向趴在床邊墨黑的頭顱。
一直都是他唱給她听,昨夜是第一回,第一回听她唱給他听,听她溫柔的歌聲墜入夢鄉。
雖然意識昏沈,他仍朦朧地記得她沙啞而溫暖的歌聲。
「琉彩。」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凌亂的發絲。
感應到他的撫觸,淺眠的她立即醒來,揚起擔憂的容顏,「你醒了嗎?路西法,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琉彩。」他低低地,「我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口氣,「你餓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不餓。」
「那要不要喝點什麼?」
「嗯,給我水。」
「好,我馬上倒給你。」說著,燕琉彩迅速站起,窈窕的身子一旋,壓下床頭櫃上的熱水壺,為他倒了一杯溫熱的開水。
「你平安醒來真是太好了。」她一面捧著水杯一口一口喂他喝,一面凝睇他,甜甜地笑。
路西法心髒一扯。
也許她自己沒察覺,但她的嗓音里蘊著太多情感,太多放松,太多難以言喻的喜悅。
她是真的很擔心他,非常非常擔心。
他凝望她,不覺揚起手輕輕撫過她受傷紅腫的臉頰,「怎麼不上藥?-這邊傷得厲害。」
「我沒什麼。昨晚抹了一點藥膏。」
「痛嗎?」
她微笑搖頭。
「藥膏在哪里?我再幫-抹一些。」
「不,不要。」她阻止他欲起身的動作,「你不要亂動,好好休息。」
在她堅定的命令下,他無奈地躺回床上,「我已經好多了。」
「你一點也不好。你傷得很重,明白嗎?一定要乖乖休息。」
他微微一扯嘴角,她彷佛對小學生的說話態度,總是令他心底流過一束莫名溫暖,卻又忍不住想笑。
「知道嗎?昨天那些人肯定也被-嚇了一跳。」
「被我嚇一跳?」
「嗯。」藍眸流轉溫柔的波影,「昨天-教訓他們的模樣,簡直像個訓斥不听話兒子的母親,或者像個小學老師。」
「母親?老師?」她愕然,「怎麼會?」
「-自己不知道吧?」他微微笑,右手費力地撐起,意欲撫模她柔軟的發絲。
她注意到他的動作,主動彎下腰,芳暖的氣息拂向他。
藍眸驀地轉深。
「怎麼了?」異樣的眼神令她顰眉。
他不語,凝視她許久,忽地仰起頭,在她柔軟的櫻唇輕輕一吻。
她呼吸一停,怔怔望他。
他卻只是淡淡地笑,接著,彷佛倦了,眼睫緩緩掩落。
「路西法。」
她痴痴地睇他,低低地、宛若嘆息般喚著他的名,雙手不知不覺撫上胸口。
她的心,跳得好快。
這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輕得不能再輕的吻,只是個表示友好的吻,可她的心──跳得好快。
就連臉頰,也緩緩發燙。
菱唇一牽,漾開清甜笑意。
她調整姿勢,靠在他身旁坐定,左手輕輕握住他的,墨密的眼睫合上。
就這麼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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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現在怎麼樣了?」路西法沉沉開口。他半躺在床上,俊朗的臉龐已不似兩天前那樣蒼白,除了前額還包扎著繃帶,氣色顯得相當不錯。
亨利看著,眸底掠過欣慰的笑意,可只一會兒,神情立即整肅,「長官,契塔維夫將你那天簽約的場面全給錄下來了,不但錄下來,還傳送給所有相關人等,現在道上沸沸揚揚,都說你……說我們──」他忽地住口,臉孔爬上猶豫。
倒是路西法神情淡然地接口,「說我在契塔維夫的手下栽了跟斗吧。」
「那個該死的契塔維夫!」亨利忿忿不平地一擊拳頭,「竟敢耍這種手段!真夠卑鄙!」
「不是卑鄙,是聰明。」路西法微微地笑,「他將我受傷的畫面傳給那些人,不但可以削弱我以後在中東說話的份量,還可以保障我不對合約的內容反悔。」他頓了頓,藍眸似乎還閃過一絲類似贊賞的光芒,「現在他可是確確實實要回他在中東的地盤了,我們就算不服氣,暫時也不能動他。」
暫時!
听出長官的言外之意,亨利眼眸一亮,「長官,莫非你有什麼計策?」
「我會找到方法對付他的。他不是還想做器官買賣的生意嗎?魚與熊掌,妄想兼得。你認為我們該讓他稱心如意嗎?」路西法問,藍眸清邃澄透,閃閃生輝,俊朗的唇畔勾勒著某種惡作劇似的笑痕。
燦笑,點亮了他俊逸的臉龐,宛如天使一般光輝燦爛。
亨利呆呆地看著。
他認得這個表情,跟隨長官十多年以來,他只見過幾回這樣天使般的表情,每一回,都隨之發生可怕的事。
只有當他真正打算摧毀一個人時,才會露出這樣純真淘氣的神情。
看來,契塔維夫是真的惹惱長官了──不過,他可不會同情那家伙!
一念及此,亨利禁不住用力點頭,「我們當然不該讓他稱心如意,長官!他敢動長官的女人,在太歲頭上動土,就該有下地獄的覺悟。」
「下地獄?」路西法輕輕地笑,想起契塔維夫曾如何對待燕琉彩,藍眸忽地掠過令人膽寒的冷光,「只是下地獄還太便宜他了。」他緩緩說道,語氣陰沈。
就連亨利,听了這樣帶著笑意的陰沈言語,也不禁微微一顫。
「……我們該怎麼做?長官。」
路西法沒有回答,一陣思索後,藍眸忽地凝定下屬,「老實告訴我,亨利,我們的人對我這次栽跟斗有什麼想法?」
「什麼?」亨利一愣。
「契塔維夫雖然沒膽子殺我,但用這種方法折辱我卻是一記高招。他既然能把錄像的畫面傳給那些軍火商,當然也能傳給跟隨我的人。」路西法淡淡地,語氣彷佛悠閑,卻蘊含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老實說,亨利,他們究竟是什麼想法?」
「這──」面對長官執意追問,亨利支支吾吾。
「肯定有不少人對我感到失望吧?」
「嗯,這個嘛,長官,你知道有一些年輕人就是這樣,他們根本什麼也不懂,其實……」
「他們對我失去信心了?」
「長官!」
路西法單刀直入的問話震撼了亨利,他揚眸望向長官,黝黑的臉頰竟然發紅。
「不必瞞我,亨利。」路西法微微一笑,神色自若,「我不是傻子,也不是那種愛听人逢迎拍馬的人。」
亨利聞言,棕眸閃過一絲敬意,臉上的紅潮這才慢慢褪去。
「你猜的沒錯,是有些人動搖了──都是些這一、兩年剛剛加入組織的新人──他們表面上沒敢說出來,可有一回我的確听到幾個人私下議論這件事。」
「你怎麼做?」
「我把他們痛罵一頓,不許他們再胡說八道。」
「不,你這樣做就錯了。你應該鼓勵他們說,願不願意繼續跟隨我,也盡管由他們自己決定,不願意跟我的人就給他們一筆錢,要他們離開。」
「這樣……好嗎?」
「我只要那些願意效忠我的人,他們才是我真正需要的助手。至于那些對我失去信心的人,強留他們也沒用,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
「警告他們,如果他們膽敢在外頭亂說一句話,就算天涯海角,組織也絕對追殺他到底。懂嗎?」路西法悠悠說道,語氣雖然平緩,其中的意味卻森冷。
可亨利卻不害怕,他立正行禮,眸中掠過堅定的狠決,「你放心,長官,我一定會好好警告他們的。」
膽敢出賣組織的人,只有一個下場,死。
這是他們從一開始便奉遵的信條,他相信沒有一個人會笨到犯戒。
看到他的眼神,路西法嘴角一勾,像是有趣,又似自嘲,「我大概不必問你對我是否失去信心了吧?」
「我當然不會!」彷佛受到了侮辱,亨利高聲嚷道,「我從一加入軍旅就一直跟隨長官,除了你,沒有人能號令我。」
「是嗎?」
「是的!長官。雖然你這回為了救燕小姐孤身犯險,中了契塔維夫那家伙的奸計,可你在我眼中依然沒有失去一點權威!你單槍匹馬面對那麼多人,毫不畏懼,毫不妥協,這樣英勇傲氣的行徑正是我心目中的長官。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讓我如此服氣。」
亨利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要是換做別人,也許就是逢迎拍馬了。但路西法知道他不是,他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藍眸,掠過一絲亮芒,可面上,依然平靜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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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不好意思,我今天還是得請假一天。」燕琉彩對著影像電話說道,神情滿是歉意,「朋友的病還沒好,我想繼續陪著他。」
「-這個朋友應該就是那天我見到的那一個吧?」仲村英樹笑望她,語帶嘲謔,「怎麼?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她是-男朋友?」
嬌顏迅速染上紅霞,「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是嗎?」他挑眉。
「你不要誤會,Sam,其實我們只是──」
只是什麼呢?
燕琉彩忽地猶豫了。
只是好朋友嗎?不知怎地,她忽然有些不願如此定義自己與路西法之間的關系。他們的交情──該比好朋友再深一些些,濃一些些,特別一些些。
在與路西法剛剛重逢時,她也許還只把他當成多年不見的朋友,但現在不同了,經歷這兩星期來的點點滴滴,她驀地領悟,他對她的意義絕不僅止于此。
絕對、絕對,不只是朋友而已──
「好吧,別害臊了,Jade。」見她臉頰紅得像顆隻果,仲村英樹忍不住朗笑,「我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老板,非要-交代一切的。要請假就請假吧,我準。」他頓了頓,「不過有個要求。」
「什麼?」
「能不能盡快替我把英文講稿準備好……」
「沒問題。」還沒等上司說完,她便急急接口,「你把講稿E過來吧,我可以在這邊做。」
「那就謝謝-啦。」
通話完畢後,有好一陣子,燕琉彩只是怔怔站在原地,瞪著電話發呆-
口中那個朋友就是男朋友吧?
仲村英樹嘲弄她的話語一遍遍在耳畔回蕩,可跟上回不同,這一次她並沒有迫切解釋清楚的渴望。
似乎他怎麼認為都無所謂似的……
怎麼會這樣呢?
燕琉彩不解,在這一刻忽然有些捉模不定自己的心思了。
她揚起雙手,撫住燒燙的臉頰,星眸微微朦朧,彷佛看著電話,可腦海映現的影像卻是一張極端俊美的容顏。
路西法!
她要見他,她想弄清楚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這麼快……
她必須弄清楚。
一股突如其來的沖動攫住她,她驀地旋身,幾乎想提起長裙裙角直奔路西法臥房。
但不行,她必須慢一些。
自從她被綁架歸來後,這棟宅邸似乎一夜之間增加了無數警衛,不論她走到哪里,總能感覺角落有某對眼楮正緊盯著她。
她明白這是因為路西法的部下擔心她再度遇險才加強了守備,可從小便習慣自由來去的她著實對這樣的情況很不習慣。
有這麼多對眼楮盯著她,她就連偶爾想舉止粗魯一些也不可能了。
她輕扯唇角,對自己無奈地嘆息,一面蓮步輕移,緩緩走向主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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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開始,加強對琉彩的保護,不論她到哪里,至少要有四個人隨時看著她。我不要她再出一絲差錯,明白嗎?」
「我明白,長官。」堅定利落的命令讓亨利不覺立正舉手,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加強守備了。」
「很好。」藍眸閃過滿意的光芒,「那麼暫時就這樣吧。」
「是,長官。」亨利應道,正打算退下時,忽地想起今日報告的主題還未得到結果,「關于契塔維夫,長官決定怎麼處理?」
「暫且不理他,讓他得意一陣子。」路西法沈聲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下星期的國際基因研討會,一切布置就緒了嗎?」
「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處理。」
「明天下午三點我要听報告。」
「是,長官。」
亨利行禮告退,拉開半掩的門扉,一張秀麗的容顏映入瞳底。
「燕小姐。」他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她同樣禮貌地頷首,容色奇異地蒼白。
亨利微微覺得奇怪,卻沒有多問,舉步就走。
燕琉彩望著他的背影,有半晌,只是凝立原地不動。
直到路西法帶著笑意的嗓音揚起,「琉彩,是-嗎?怎麼不進來?」
她這才轉過身,輕輕帶上門,走向半靠在床頭的路西法,默默睇他。
一見到她異樣的神情,後者立即恍然,劍眉一緊,「-都听見了?」
她搖搖頭,黑眸閃過數道復雜光影,好不容易才啞聲開口,「只听到一點點,關于國際基因研討會的。」
藍眸一。
「你們──打算做什麼?」她問,低啞的嗓音蘊著淡淡絕望,「你要亨利他們布置些什麼?」
他沒有回答,靜靜凝望她,藍眸幽邈,深不見底。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每一秒,對燕琉彩而言都是折磨。
她屏息等待著,等待著他開口,等待著他告訴她也許她一輩子也不想听到的事──
是的,她隱隱約約地明白自己不會想听,可她必須听。再怎麼不願,再怎麼想逃,終究還是要得知真相。
她必須了解全部的他,不管好的,壞的……
「我一直想,這些事情總有一天必須告訴。」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于開口,語氣彷佛清淡,卻又深沈得令人心髒一緊,「我可以選擇一輩子不再見到-,假裝在我的生命里從來不曾有個像-這樣的女人存在,可既然我忍不住見-的渴望──」他忽地一頓,湛幽的藍眸染上蒼郁,「這就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
代價?
瞧他說話的口氣與神情,多麼沈痛,多麼蒼涼!彷佛他們的重逢對他而言不完全是一件快樂的事,彷佛再度見到她雖然喜悅卻也痛苦……
「為……什麼?」她茫茫地,嗓音幾乎梗在喉頭。
他凝視她,良久,「琉彩,-記得嗎?」
「記得什麼?」
「記得小時候,有一回我發高燒,-也是像前天這樣整晚守在我床邊。」
「嗯,我當然記得。」她點點頭,眼神因回憶而朦朧,「那時候你才剛到我們家不久,身子還因為營養不良很虛弱。有一天你因為被鄰居的孩子傳染,嚴重高燒,我差點以為你活不過來了。」
「所以,-在我床邊守了一天一夜,任-爸爸怎麼勸也不肯離開我。」
「因為我怕──」她垂落眼睫,壓抑的嗓音掩不住濃濃情感,「怕我去睡了,醒來也許就見不著你。」
他聞言,呼吸一緊,不覺閉了閉眸,「琉彩,-──」
「怎麼?」
「如果不是我──」他深吸一口氣,「-也會這麼做吧?」
「什麼意思?」她不解。
「那時候我對-而言,跟一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不是嗎?所以如果發燒的人不是我,-也會這麼照顧他,對吧?是不是所有人只要倒在-面前,-都會忍不住伸手救他?」
「我──」她一窒,不知該怎麼回答。
是不是無論什麼人,她都會像照顧路西法一樣照顧他?
「我、我想……應該是吧。不是嗎?助人為快樂之本啊。」
「是嗎?」藍眸忽地沈黯,他別過頭,不再看她。
「你怎麼了?」察覺到他忽然冷淡的神態,她有些驚慌,「我說錯話了嗎?路西法?」
「不,-沒錯。」
「可是──」
「我早知道-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那──不好嗎?」他說話的口氣像是她犯了某種不可饒恕的錯誤,「難道你能對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袖手旁觀嗎?」
「我可以。」
「什麼?」她一愣。
「我可以。」他回過頭,藍眸冷冽,「對與我無關的人,我可以袖手旁觀。」
「你──」燕琉彩震撼了,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腦海忽然快速掠過契塔維夫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他根本只是個投機份子!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去保衛那些孤兒寡婦,可一旦他們擋了他的路,他同樣也能毫不容情地做掉他們。
「路西法,告訴我。」她咬牙,深深呼吸,「你為什麼加入軍隊?」
「因為軍隊是唯一能讓我這種人活下去的地方。」他冷然回應。
簡潔有力的一句話宛如利刃,準確地刺入燕琉彩骨髓,她狠狠一顫,揚起迷蒙的眸望向面前神情漠然的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