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了千禧年,景氣仍然一片冷颼颼,尤其出版社,銷量更是一路下滑,「精神食糧」換個說法,其實就是「可有可無」,先把肚子填飽比較實際。
「浩瀚情海」及「宜家」便是可憐而搖搖欲墜的小出版社,由于出版領域狹小,銷量總呈直線下滑。
「浩瀚情海」所出的是專門探討男女情愛的雜志,內容不外是婚姻觀、如何對付男人外遇、如何增加夫妻情趣等等,有不少死忠的女性讀者;而內容方面,就以筆名「天堂鳥」的撰文最受歡迎,她的犀利筆鋒及精闢言論,每每令飽受悶氣的女性大呼過癮,是「浩瀚情海」的主力作家。
「宜家」涵蓋的範圍較廣,主要是居家空間設計、庭院設計、如何養植花草以及家事小常識等;其中以孫妮琪的食譜銷量最好,尤其緊接在兩本家常菜食譜之後所出的《創意食譜》,更是風靡街頭巷尾的家庭主婦,她們無不人手一本,期望抓緊丈夫兒女的胃。
兩家出版社本無交集,但「浩瀚情侮」的主動出擊,促成了兩家出版社的合作
他們計劃分別邀請當紅作者「天堂鳥」跟孫妮琪,讓兩人來場對談以制造噱頭,好將流失的主婦客源再拉回來。
兩位當紅作家,一個是犀利評論男女關系,一個則是專精如何烹調出美味的食物,看似毫無關聯,實際上卻息息相關——
「天堂鳥」評論男女、教女人用「頭腦」掌握男人,孫妮琪則分享廚藝,教女人用「手藝」抓住男人。
手段不同,目的一樣。出版社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只是不知道,她們的對談究竟會激起多少火花?
這天晚上,兩人分別接到出版社老板的電話……
孫妮琪掛上電話,還沉醉在不可置信的喜悅中——
跟「天堂鳥」來場對談?
老天!她深吸了一大口氣,嬌艷臉蛋上最純然的喜悅,一抹快樂的紅暈漫上白皙肌膚。
她是「天堂鳥」的忠實讀者啊!
孫妮琪抓起梳妝台上最新一期的雜志,翻到「天堂鳥」的文章,這次主題是「當你想要擺月兌男人」……
穿著睡袍的她,閑散的趴在床上,再度閱讀起來,上頭寫著——
眾所周知,男人,其實是單細胞生物。
當你已經厭倦了老公、男朋友、追求者,卻不知道如何擺月兌?讓天堂鳥教你幾個秘決︰說穿了,你只要針對男人的弱點一一破解,就不怕不能呼吸到新鮮、靈氣。
弱點一,「表現欲」︰男人喜歡當老大,喜歡女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所以,當他興致勃勃的談起當年勇,得意洋洋的評論家國大事時,你不必再假裝崇拜的看著他,甚至可以在他面前打瞌睡、剔牙,甚至挖鼻孔,充分表現你的心不在焉。
弱點二,「權力欲」︰男人喜歡權力感,尤其在床上。所以,如果你一向是被動的那方,從今天起,你一上床就將他壓在下方,或者用領帶把他綁在床頭,榨干他的精血,保證他嚇得對你再也提不起「性」趣。
弱點三,「新鮮感」︰男人喜歡新鮮感。所以,如果你從前總是費盡心思打扮自己,從現在起,你可以將放在衣櫥最深角落、準備當抹布的那件寬大T恤拿出來穿,把自己徹底變成一個言語乏味、穿著隨便的黃臉婆。
弱點四,「口欲」︰男人除了,更重視口欲。所以,如果你善于廚藝,從今天起,你可以試試自己能夠將食物毀到什麼地步,最好讓他一看到你就想起你的可怕食物最為理想。
弱點五,「保護欲」︰不論是哪種男人,他們總是急切的想要保護柔弱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本來很柔弱,讓自己堅強起來吧!把眼淚收一收,絕對不要哭泣。
如果你已經做到這些,恭喜你已經成功破除了男人最可怕的「佔有欲」︰從此之後,你大可高枕無憂,不必擔心走在路上被偏執狂男友一刀砍來。
除此之外,「天堂為」還要教你一個必殺技——不管是哪種男人,他們的最愛其實是小鳥依人的女人。所以,從今天起,潑辣大叫、拳腳相向、橫眉豎目,你盡情發揮細胞中的演技,不出幾天,保證他主動求去、毫不戀棧。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祝你成功!
孫妮琪笑了起來,她向來討厭男人,所以「天堂鳥」的文章很對她的味。
由于習慣了對男人張牙舞爪,覺得「天堂鳥」說得很有道理——她並不在乎潑辣女人的臭名,只在乎身旁清不清靜。
將修長雙腿跨到地上,她赤著一雙白女敕的雪足走到書櫃前,拿出一本剪貼簿,里面全是辛苦剪下的文章,順帶瀏覽每頁標題——「婚姻是什麼」、「為什麼只有男人能風流」、「立志當個美麗壞女人」……
她收集「天堂鳥」的文章已經好一陣子了,現在出版社告訴她可以跟「天堂鳥」面對面,孫妮琪簡直要樂瘋了!
將剛剛那篇文章剪貼入簿中,放回書櫃,她窩回床上躺著,在腦海中勾勒出「天堂鳥」的面容。
依她犀利的風格,一定是氣質高雅、留著利落短發、精明能干、美麗非凡,年紀大概四十不到的女人,而且肯定有段精彩的過去,才會這麼了解男人。
她要跟「天堂鳥」談些什麼呢?孫妮琪笑得很愉快。
噢,她有預感,她們一定會聊得非常愉快的……
而另一頭,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卻有一男一女還坐在飯桌前。
「峰,好吃嗎?」王若梅滿懷期待的問。
尹峰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菜,懷疑女友想毒死他!
「你不喜歡?這全是照孫妮琪的食譜做的啊。」她一顆心蕩到谷底,很顯然的她不及格。
「若梅,我們到此為止。」尹峰毫不留戀的站起身,擺明送客。
難怪她抱了一個星期不肯做飯,原來煮出來的東西可以毒死人!
王若梅嘟起唇,靠近尹峰,豐滿身軀偎靠到他身上,企圖用美人計更改他的決定。「峰,我可以努力學嘛,不然……也心以請個管家來做啊。」
尹峰推開她,細長眼楮沒有溫度的直視王若梅。
「我已經說過,我的女人一定要會做菜,而你再學一百年也沒有用!」
王若梅認栽了,她早听說這是尹峰的怪癖。
據說要當他的女人,一定要有一手好廚藝。本來還以為那是開玩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給她「考試」!
送走了王若梅,尹峰回到客廳,頎長的身體坐到柔軟沙發上。
他看向王若梅臨去前憤憤丟在桌上的食譜,拿起一頁頁的翻著,讓道道看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滿足他的視覺。
想起剛剛接到的電話,尹峰彎起薄唇,心情愉悅起來。
出版社真會搞名堂,居然想提出這種計劃,還可笑的把它定名為「心靈對談」;老板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不喜歡曝光出風頭,應該只是先探探路。
孫妮琪……他看著食譜封面上的名字,心情感到非常雀躍。
他喜歡吃東西,而且只吃美味的東西。自從某一任女友做了孫妮琪食譜上的菜,他吃過後便不由自主的開始注意起這個女人。
能做出那麼多好吃的菜,想必是個溫柔賢慧的女人。尹峰想道,腦里自動勾勒出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形象。
想想看,連她的名字都那麼可愛——孫妮琪,根本就是個甜蜜小女人的名字。
溫柔美麗、做得一手好菜的孫妮琪,可說是尹峰夢中完美情人的化身,因為愛吃她的菜,所以他要求女友必須會做菜,而且還要會做孫妮琪食譜上的每一道菜。
這樣的女人值得會一會,只不過如此一來,他自己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嗎?
除了「浩瀚情海」里的人,沒有人知道「天堂鳥」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人男人。
會變成「天堂鳥」,其實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是健身俱樂部的老板,幾年前交了個女朋友,老是抱怨東抱怨西,讓他火人得不得了︰心血來潮之下,寫了一篇站在女人角度來批判男人不是的文章,本意是要諷刺女友,沒想到被好友瞧見、拿去投稿,因此開展了他的副業。
望著食譜,尹峰笑了。他討厭曝光,但若為了這個很會做菜的孫妮琪,他倒是可以破一下例。
現在,心中很是期待這次跟孫妮琪的踫面呢。
「妮琪——你要幫我做主啊——」
大門一打開,孫妮琪還來不及看清來人,已經被一雙男人手臂給摟進懷里。
孫妮琪手忙腳亂的掙月兌開,深呼吸一口,美眸射出怒火,「小萌,你要悶死我嗎?」
「妮琪——我好委屈啊——」
眼看男人又要撲上前抱住她,孫妮琪趕緊揮手拍開,將他拉進屋里,砰地關上門。這里可是一樓呀,小萌再這麼鬧下去,她也別做人了。
穿過小庭院進入客廳,她瞪著坐在沙發上正扁著嘴、一臉委屈的男人,翻了個白眼。「他‘又’欺負你了?」
感謝天!今天小萌穿的是男裝,要不鄰居恐怕會以為她在兼營某種「生意」。
「你都不知道他多過分!」本名叫葉悅萌的男人憤憤不平,伸手到長褲口袋里拿出——「你看!他身上居然有頭發!」
孫妮琪定楮一看,額頭冒出黑線,差點揍出一拳。
在他掌心是一根不長不短的頭發……一根頭發!
老天!她越來越佩服小萌一飆千里遠的想象力了。「那只是一根頭發,他可能是在工作場合不小心沾到的。」他男朋友是造型設計師。
「才不是,這根頭發整整有三十公分長哩。」葉悅萌焦慮的咬起小指頭,「那不是他的頭發,也不是我的,更不是工作人員的。我問他,結果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居然說我在無理取鬧!」
「小萌,」孫妮琪的眼神很忍耐,「不要再咬你的小指頭了。」
「喔。」葉悅萌抽出嘴里的小指頭,清秀臉上滿是沮喪。「他會不會不要我了?」
為了一根頭發?孫妮琪真的很同情小萌的男友,他沒有得到躁郁癥真是奇跡。「不會啦,你別老是無理取鬧就好了。」
他一臉被雷劈到的模樣,備受震撼的望著孫妮琪,悲憤的眼神控訴著,「你也說我無、理、取、鬧?我只是很愛很愛他啊!」
見他將臉埋在手掌中,還發出干號聲,孫妮琪差點笑出來,小萌就是喜歡這套。
葉悅萌是她的好朋友,他是男人,但只算半個男人,因為他是個同志,在心態上跟她一樣是女人,這也是他們會當好朋友的原因——
孫妮琪根本不當他是男人。
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好友,她稍微算算,兩人認識至今也快六年了。
六年前,她才剛出第一本食譜,風評不錯,正是事業剛起步的時候,那時電話、信件絡繹不絕,一堆人仰慕她,當然絕大多數是主婦,小萌也是其中之一。
呃,他「勉強」也算主婦。
當時,他趁她到出版社的時候一路跟蹤,興奮的上前要她的簽名,還希望她收他為徒,因為他的男朋友實在是愛死了她的菜。
孫妮琪剛開始不當一回事,以為他是另一個不怕死的追求者,只是這回換了個比較新鮮的把戲,所以不假辭色的拒絕。
沒想到一個月後,她到出版社的時候,兩人又踫面了——
他一臉憔悴,可憐兮兮的述說自己已經等了她一個月,而且跟「男朋友」已經瀕臨分手,一定要挽回他的心……
孫妮琪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個同志,一時心軟,就注定了她日後這般的命運……
「妮琪,我該怎麼辦?他好生氣喔,今天早上也不理我,你想他會不會要跟我分手?」葉悅萌簡直快哭出來了,扭絞著手指頭,不安的瞄了她一眼。
孫妮琪大聲嘆了口氣,小萌是初出茅廬的服裝設計師,平時工作可精明了,只是遇上男朋友,冷靜就立即破功。
「不會的,你只要撒個嬌、說句對不起,他就會原諒你的。」
這幾年他們吵歸吵,卻還是在一起。她不得不佩服小萌的另一半,這種風聲鶴唳、「看一個影,生一個囝」的生活,真虧他過得下去。
葉悅萌左手握拳,又咬著小指頭思考起來。
沒多久,他眼楮一亮,清秀的臉龐狀似愉悅。「你說得對,我今天晚上小露一下,他就不會生氣了。你知道……哎呀,他一看到人家的就不行了啦。」
他白皙的臉皮微紅,羞怯的模樣比她還女人。
孫妮琪翻翻白眼,一臉無奈。「小萌,你的小指頭;還有,不要再告訴我這些事,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的閨房秘辛。」
解決了心頭大事,葉悅萌東看西瞧,困惑的問︰「安琪呢?去醫院看你媽啊?咦,‘雪特’也不在啊?」
「安琪下午才會回來,媽最近身體又差了些,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她臉容漫上憂郁,想起母親孱弱的身體。
葉悅萌剛想說些話安慰,卻听到鈴鐺聲從後頭一路叮當出來,還伴隨一個迅捷的影子,本能抱住那只朝他撲上來的狗兒——
「雪特!」他開心的任由狗兒在臉上舌忝來舌忝去。
「雪特下來!」
孫妮琪一聲令下,狗兒嗚嗚叫了幾聲,便垂頭喪氣的從葉悅萌腿上跳下來。
「妮琪,干嗎這麼凶啊?」
她漲紅了臉,將掛在狗兒脖子上的紅色內衣狠狠奪了過來,「雪特,你又跑去翻我衣櫃了是不是?」
雪特懺悔的低頭,又低低叫了兩聲,旋即靠向葉悅萌腿邊磨蹭著撒嬌。
他笑了起來,模模雪特身上的灰毛。「妮琪,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叫雪特做‘那件事’吧?」
孫妮琪挑挑眉,「當然啊,不過最近擔心我媽,比較無心工作。」
葉悅萌瞪著狗兒,坦白說,雪特實在長得不怎麼高明,要不是有那種「功能」,充其量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家犬。
想起當初知道它的「特異功能」時,他還張口結舌了好一陣子。
這一家子都有點奇怪。這是他的結論。
「不過啊,你知道嗎,我再過幾天就要和‘天堂鳥’見面了耶!」孫妮琪唇角一彎,興致勃勃的說起最近的好事。
「真的嗎?恭喜你了。」葉悅萌睜大眼楮,知道她仰慕「天堂鳥」很久了。
孫妮琪難得喜上眉梢,女敕紅的唇瓣大大的勾起。
「再過幾天就可以見到她了,我好緊張啊。出版社說會先讓我們見個面,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確定正式對談的時間,听說消息都放出去了,而且郭姐告訴我,‘天堂鳥’也很期待跟我見面呢!」
啊,一定也是個美人吧。他暗想著,妮琪生得艷麗,卻同時帶著一抹稚氣,瞧她現在興奮得活像個小女孩,那個「天堂鳥」嘛,該也是個成熟美人。兩個各有所長的美女會面,的確是令人期待啊。
孫妮琪緊張的拉拉身上的粉紅色套裝,跟她的總編郭淑麗坐在會客室里,等著「天堂鳥」的到來。
她們置身在「浩瀚情海」出版社,規模雖然不大,不過待客倒是挺周到的,編輯充當接待小姐送來了兩杯熱茶,杯上熱呼呼的正冒著煙,就如同孫妮琪現在的心情。
不久,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浩瀚情海」的總編王連生,後頭還跟著一個人。
孫妮琪一臉期待的望去,困惑的發現對方高頭大馬的……
是個男人?!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王連生說著客套話,與另一個男人來到她們對面的沙發坐下。
「哪里哪里。」郭淑麗也客氣的道。
「這位尹峰先生就是‘天堂鳥’,我想……這位漂亮的小姐,應該就是孫妮琪本人吧?」王連生熱絡的問著。
「久仰‘天堂鳥’的大名了。」見過大風大浪的郭淑麗,並沒有把驚愕寫在臉上。
可孫妮琪就不一樣了。
她震驚的瞪視著眼前男人,他的表情是同樣的震驚。
等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這個男人穿著灰色西裝,高大英俊、落拓不羈……是那天那個混蛋的男人!
他是「天堂鳥」?不、可、能!
「你在這里做什麼?」孫妮琪不客氣的質問。
尹峰同樣瞪著眼前穿粉紅色套裝的女人,立刻認出她就是上回讓男友「痛不欲生」的潑婦。
溫柔婉約的孫妮琪呢?這個女人又是誰?
她是孫妮琪?不、可、能!
「你又在這里做什麼?」尹峰粗魯的回敬道。
孫妮琪眨眨眼,十分希望能眨掉心中的茫然。
她望望灰色西裝男人,再看向王連生,心里的疑惑益發擴大,這是重要的事前會談,沒道理王連生會開這種玩笑。
「‘天堂鳥’呢?」
尹峰的視線轉向潑婦身旁的女人,她看來大約四十多歲,照食譜封面內頁的個人資料,孫妮琪不過才二十八歲,眼前這進入中年歐巴桑年紀的女人,不可能是孫妮琪!
「孫妮琪呢?」
「這位就是孫妮琪小姐。」郭淑麗很快的開口介紹著。即使年過四十,在面對英俊到無法無天的尹峰銳眸時,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尹峰就是‘天堂鳥’,我知道大家都認為他是女人,其實並不是。」王連生也出言解釋。奇怪,這兩個人難道沒听到剛剛他和郭淑麗所說的話嗎?
她是孫妮琪?他夢想中溫柔婉約、精于廚藝的小女人?他仰慕的對象?
他是「天堂鳥」?她夢想中精明能干、美艷大方的現代摩登女性?她仰慕的作者?
啷!夢想的框架霎時全碎成一地——
尹峰與孫妮琪面對面,兩人的腦海瞬間都呆滯了好幾秒。
這一刻,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這句話的真諦。
「你就是孫妮琪?」尹峰眯起眼,毫不客氣的批評,「你會做菜。鬼都不相信。」
「你就是‘天堂鳥’?」孫妮琪挺起胸迎戰,「你要寫文章還早了幾百年!」
轟隆!
兩人毫不示弱的睜大眼互瞪,敵意漫天飛揚,空氣中的煙硝味清楚可聞。
「呃,兩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王連生打算當和事老。
「妮琪,你跟尹峰先生認識啊?」郭淑麗偷偷一問。
「王先生,請你告訴我,這個潑婦怎麼會是孫妮琪?」尹峰冷冷的問。
他一直以為孫妮琪既美麗又溫柔,再怎麼說,都不可能是眼前這潑婦。
「郭姐,也請你告訴我,這個沒長大腦、自以為是的公子,怎麼會是‘天堂鳥’?」孫妮琪不高興到極點,她仰慕多時的「天堂鳥」明明是女人,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別,變成眼前的臭男人?
里啪啦!
兩人交會的眼神迸射出憤怒的火花。
王連生與郭淑麗面面相覷,慌了手腳。
奇怪啊,這兩個人明明爽快應允會面,看起來很是惺惺相惜,現在怎麼會這樣劍拔弩張?
照他們原先的安排,兩個人見個面、握個手,接下來就該討論正式對談的主題細節,氣氛該是和樂融融的啊,怎麼會……
搞得像要打起來一樣?
「呃,我們是不是該進入主題了?」王連生試圖將情勢導入正軌。
「是啊,不知道尹先生對這次的會談有什麼想法?」郭淑麗擦著汗,為公司的將來努力著。
「沒有對談了!」
孫妮琪跟尹峰這回倒是異口同聲,連轉頭瞪上司的角度都一樣。
沒、沒有對談了?這兩人……這兩人是仇人嗎?王連生冒出冷汗,失了主張。
郭淑麗眼見情況不妙,連忙站起身以眼神暗示王連生——
「我想,尹先生跟妮琪之間有點誤會,我們先出去讓你們談談,誤會解開就好了嘛,呵呵。」她干笑著拉著王連生走出去。
帶上了門,好奇的兩個總編即鬼鬼祟祟的把耳朵貼在門上偷听。
「早知道‘天堂鳥’是你,我就不會來了!」孫妮琪真要慪死了,她崇拜多年的偶像,居然是個臭男人?!
她說「天堂鳥」三個字的語氣就像在說髒話一樣,帶著濃厚的不屑。
「相信我,要是早知道你就是孫妮琪,我也不會來!」尹峰開口回敬,無法接受完美情人竟化身變成潑婦。
「哼!很抱歉,本人就是孫妮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倒是你,我才懷疑你冒充‘天堂鳥’,要不就是找人代筆!」
尹峰火起來了,孫妮琪近距離的吼叫讓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就是‘天堂鳥’!那些狗屁文章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的!怎麼樣?听說你很崇拜我,要不要幫你簽個名?」
他惡劣的嘲笑讓孫妮琪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粉臉尷尬的漲成豬肝色。
這個該死的臭男人!
她刻意壓下怒氣,甜甜的笑了。「是嗎?我也听說‘天堂鳥’很仰慕我的廚藝,想必你只會做些連豬都不屑吃的餿水吧?」
啪!
尹峰的自律神經仿佛斷了一根,他怒吼著︰「你這個潑婦,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女人的溫柔?尖牙利嘴,小心最後沒男人要你!」
赫!對她做人身攻擊?
孫妮琪臉上做作的甜蜜笑容不見了,她大聲反擊︰「我才要問問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男人的紳士風度?別以為女人好欺負,我孫妮琪不吃這一套!」得意的見到他臉色發青,還皺起眉頭。
這下,頭更痛了,太陽穴還不斷抽痛著,尹峰很想殺人,這女人已經是第二次在他耳朵邊嚷叫了,她是想讓他痛死嗎?
「你給我閉嘴!」
他的怒吼讓孫妮琪挑起秀眉,不服輸的性子跑了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每個人都要听你的話?給我搞清楚,我孫妮琪可不是你的誰,不需要听你的命令!」
「你……」尹峰的頭簡直要炸了。
他一臉鐵青,大踏步走到門邊,猛力拉開門——
王連生跟郭淑麗一個不穩,雙雙在地上跌成一團。
他冷冷的說︰「王先生,我跟孫小姐有共識,沒有會談了。」
「沒錯,我們的確是‘達成共識’了。」孫妮琪磨磨牙,美麗的小臉因怒氣而扭曲。
她高昂的聲調讓尹峰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他越過地上掙扎著起身的總編們,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第二次過招——
尹峰仍然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