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茶館。
這是間位在巷子的小店,沒有鮮明的招牌,要是走得太快,還真會不小心錯過。
嚴旭穿著黑色風衣、咖啡色長褲,臉上戴了剮黑色墨鏡,站在店門前。他英俊的臉龐繃緊,墨鏡後的濃眉不悅的皺起,性感的薄唇微抿,心中低聲咒罵著︰混蛋冷傲青,選這什麼地點?他為了找這家店,瞎子模象似的浪費了十五分鐘!
推開店門,鈴鐺聲吸引了店內所有人的注意,一個女服務生朗聲說︰「歡迎光臨!」,不過嚴旭听而不聞,環視四周,隨即大踏步走向右前方的桌子,大剌剌的拉開椅子,一坐下來,拿下墨鏡,露出漆黑如子夜的眼眸。
「你有病啊?挑這什麼鬼地方!」嚴旭劈頭就罵。
冷傲青只挑挑眉,因嚴旭的沒耐性是出了名,所以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什麼鬼地方?人家小姐等著要幫你點東西呢!」他朝嚴旭身後努了努嘴。
嚴旭回頭一瞧,見到一個穿著藍白色制服的女服務生戰戰兢兢的站在他身後,表情緊張。
嚴旭呼口氣,隨口說道︰「我要烏龍茶。」
點完後,嚴旭回過頭,繼續說道︰「你明明不喜歡喝茶,來這地方做什麼?」
冷傲青眨眨眼,戲譫的說道︰「偶爾也要換換口味,老是喝烈酒多傷身。」說完,還噯昧的對嚴旭使使眼色。
換換口味?嚴旭眼角余光瞥見幾個女服務生故意在他們桌前繞來繞去,嗤了一聲,換了話題。「最近過得怎樣?」
「老樣子,白天沒事到公司里晃晃,晚上跟女人約會,日子過得挺無聊的。」冷傲青聳肩,斯文的臉龐笑出一口白牙。
冷傲青家境富有,是連鎖百貨的負責人,退伍後就開始掌管家業,到現在也五年了。
服務生送來一壺熱茶,還細心的為嚴旭倒入杯里,嚴旭點點頭,一徑低著頭,不想被人認出來。
等服務生走後,冷傲青調侃道︰「當偶像很累人哦?還要東遮西掩的怕人認出來。」
嚴旭瞪他一眼,拿起茶杯就口,不習慣的皺起眉頭,評論道︰「我還是習慣喝酒。」
「——,我可是為你好,這家店不錯,況且地方隱密,你也不必擔心被歌迷追著跑。」冷傲青笑了笑,反問︰「你呢?最近過得如何?」
「我?」嚴旭放下茶杯,抿抿唇,「我大哥去美國工作,台北只剩我一個人,有些冷清。」
冷傲青知道嚴旭的哥哥在大企業當主管,了解的點點頭,促狹的說道︰「哥哥走了有點寂寞?」嚴旭跟大哥嚴牧感情還不錯。
「閉上你的嘴!」嚴旭酷酷的說,將風衣月兌下,露出里頭穿的米色毛衣,整個人看來英俊瀟灑。
「工作方面呢?有沒有什麼新消息?」冷傲青一邊關心的問道,一邊招來服務生沖茶。
他跟嚴旭是在當兵時認識,兩人同屬操死人的蛙人部隊,兩年下來,不僅訓練出一身強健體魄,兩人友情也持續到現在。
嚴旭搖搖頭,把壺里的烏龍茶全數倒出,拿起熱呼呼的茶杯,表情狂妄不羈,帶著極度的自信地道︰「還不就是那樣,唱片大賣,公司老板跟小吳樂得很,數鈔票數到手軟,小吳還說最近很多人要談戲約,他還在幫我過濾。」
小吳是嚴旭的經紀人。
冷傲青沉默中晌,直率的問︰「嚴旭,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你紅了,身價不可同日而語,現在隨便走在路上都有人認得出你,要錢有錢,要女人更是不缺,但我看你好象並沒有比以前快樂,這是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嚴旭一愣,聳肩喝了口茶,「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很膩。日子過得很無趣,不是錄音室就是開演唱會、辦簽名會;女人呢,更是毫無挑戰性,不必費事就有大把女人自願跟我上床,太好上手了,也讓人很快就膩了。」
冷傲青點頭,頗有同感,好奇的繼續問︰「怎麼著?最近的女友讓你膩了?」
「嗯,她每天談的就是流行、流行,在乎的也只有她今天打扮得美不美、有沒有輸給別的女人,快悶死我了,跟她根本無話可說,所以昨天分手了。」嚴旭講得很瀟灑,一點都沒有分手過後的感傷。
「不難過?」冷傲青問,但心中早已知道答案會是什麼。
果不其然,嚴旭搖搖頭,英俊邪氣的臉上勾起足以讓女人尖叫、雙腿發軟的笑。「何必?別忘了我的名言——世上沒有不能踫的女人,況且等著遞補她位置的女人多得不得了,想跟偶像來段一夜的歌迷、想跟偶像上床鬧緋聞拉人氣的小明星,也有喜歡搞刺激外遇的浪蕩女。你說,我缺女人嗎?」
是不缺。冷傲青點點頭,他也不缺,但是他總覺得,盡管有這麼多女人等著溫暖他們的身體,但卻沒有人可以溫暖他們的心。
喝完了茶,嚴旭想叫服務生再沖一壺來,但剛剛在身邊繞來繞去的服務生們,大概是喝下午茶的客人陸續進來開始忙碌之故,竟然全都不見了。嚴旭皺起眉頭,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女服務生捧著盛裝熱茶的托盤正迎面而來,酷酷的開口︰「小姐,再泡一壺來。」
女服務生听若未聞,小心翼翼的捧著托盤,就要經過嚴旭這桌。
媽的!嚴旭覺得超沒面子,早已習慣眾人吹捧的他,哪能忍受被一個小服務生忽視?他薄唇一抿,不打算放棄,在女服務生經過他身邊時,伸出大手踫踫她的肩,同時說道︰「小姐,我要……」
嚴旭來不及說完的話,瞬間轉變成一聲慘叫。
事情在眨眼問發生,連冷傲青也來不及解救好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服務生驚慌的尖叫一聲、猛力閃避嚴旭的踫觸,而托盤就這樣砸到嚴旭頭上,痛得他連聲咒罵;更糟的是,上頭的熱茶也沒有遺漏的灑在嚴旭的高檔毛衣上。
在舞台上帥斃了的超級偶像嚴旭,現在活像狼狽的落湯雞。
「-他媽的搞什麼鬼?!」大偶像嘴里爆出粗話,厲眸瞪著闖出禍的服務生。
這一場意外引來其它客人好奇的注視,年約五十的男店長見狀,嘆口氣匆匆趕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先生,是我們不對,請您見諒。」店長謙卑的說完,立刻轉過頭,低聲責備起服務生來,「-怎麼又闖禍了?快!跟這位先生道歉賠罪。」
闖禍的服務生——白伊瑾慌得不得了,她沒想到會有人突然踫她,還是個男人,一時緊張,想起女乃女乃跟媽媽常叮嚀她的話,一心只想讓他那只手快快離開她身上,沒想到會把這位男客人搞得渾身狼狽。
她薄薄的臉皮浮上尷尬的紅暈,推推黑框眼鏡,連正視都不敢正視怒目瞪著她的嚴旭,一開口就是連聲的道歉︰「對不起先生,真的很抱歉,請你不要生氣,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嚴旭-著眼楮,白伊瑾拼命的道歉並沒有讓他的心情好些,因為他注意到她根本不看他的臉!他非常不悅,火氣旺盛的說︰「-在對我的皮鞋道歉嗎?看著我!」
店長分神安撫其它客人,陪笑說著「沒事沒事」,回過身來繼續低聲責備白伊瑾︰「看客人呀!厚,真的會被-氣死,不要光站在那里說對不起,趕快拿毛巾給客人擦擦呀!」
白伊瑾慌張地抬頭,她向來面皮薄,現在整個店里目光全放在她身上,羞得她渾身血液沖上臉頰,熱得她一塌糊涂。她睜大眼楮,膽怯的望著眼前氣得像只獅子的客人,沒幾秒又低下頭來,想到店長的指示,左右張望,隨即匆匆跑到店後,拿了條毛巾小碎步跑回來。
「先生對不起,這毛巾給你。」白伊瑾遞出毛巾,小手在發抖。她真的怕死了,也下想再接近這個客人,他剛剛踫她的地方仿佛還在燃燒,真擔心待會兒回家被女乃女乃跟媽媽看出異狀,那可就糟了。
嚴旭不睬店長一直在旁邊賠罪,哼了聲,扯過毛巾開始擦毛衣上的污漬,不過深色的茶液早已滲進毛料,形成顯眼又難看的痕跡。
店長招來另一個服務生,交代她趕快泡壺茶給白伊瑾原本要送的那桌客人,然後泡壺店里最好的「碧螺春」過來,之後他回過頭,陪笑的對嚴旭說︰「這位先生,真的很抱歉,您今天的消費全部免費,衣眼我們也會照價賠償,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又哼了一聲,嚴旭重新坐下來,覺得自己今天真夠倒霉。他把毛巾丟給闖禍的白依瑾,見到她慌張的伸手去接,再次覺得她不管裝扮還是長相,都挺失敗的,難怪要挑這方式引起他注意。
嚴旭听著店長低聲嚴厲的對這服務生說︰「這些錢都從-薪水里扣。」他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懶得跟個女人計較,決定這件毛衣就這樣算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冷傲青,露出淡淡微笑,調侃道︰「不管你到什麼地方都很熱鬧。」
「去你的!」嚴旭粗魯回敬他三個字,不經意見到毛衣上的污漬,怒火再度升高。
此時服務生送來店長奉送的上好碧螺春,嚴旭眼里看著服務生嫻熟的動作,心里想著︰真的搞不懂剛剛他到底做了什麼,可以把那個不起眼的女服務生嚇成那樣?他皺眉想了又想,確定這是她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你在想剛剛的小女孩?」冷傲青問。
小女孩?嚴旭不自覺的開始尋找起剛剛的罪魁禍首,見到她垂頭喪氣的從店後走出,身前是又胖又高的店長,想必她剛剛又挨了一頓罵。
「哼,可從沒見過那麼有心機的小女孩。」嚴旭評論道,拿起尚冒著熱氣的茶杯就口。
「心機?什麼意思?」冷傲青不明白。
嚴旭奉送冷傲青一個大白眼,「你看不出她只是想引我注意?」
「是看不出來。」冷傲青說,不覺得剛剛服務生的尷尬跟慌張是裝出來的。
「她肯定是認出我,想要跟我攀談,又怕自己的外貌太過差勁,被我拒絕,所以搞了這樣一個花招來引起我注意。」
冷傲青不以為然的搖頭,很有條理的分析道︰「就算她引起你注意了,這種方法對她有什麼好處?」
「至少讓我對她印象深刻!」嚴旭撥撥頭發,動作帥到不行,可惜他一張俊臉此刻正堆滿不悅、不屑的表情。「因為她知道以她的長相,要讓我注意到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冷傲青覺得嚴旭話說得有些刻薄,不贊同的說道︰「我看那個小女孩沒那麼糟吧!你把人家說成這樣,小心她听到了會傷心。」
嚴旭冷哼,嘴上毫下留情的說︰「糟?我根本沒見過比她更不起眼的女人,你有看清楚她的打扮嗎?不說身材,光看她的臉就行了,帶著副粗框的黑色眼鏡,把她的大半張臉都遮住,更別提她的頭發,說長不長、說短又不短,還用條黑色的發圈綁住,有多糟就有多糟;還有她的態度,緊張兮兮,嘴不甜又不會說話,光會站在那里發抖,說真的,我這輩子還真沒見過比她更糟糕的女人,就算她要倒貼我,我還要考慮考慮!」
哇哦,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太不像平常酷酷冷冷的嚴旭了,看來那位小姐把茶灑到他身上、又結實的拿托盤敲了他頭一下,可真是讓他氣極了。冷傲青暗忖,注意到矛盾的地方,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嚴旭,嘴上說人家多不起眼多麼糟糕,倒是把人家小姐看得一清二楚嘛。
「小心話說滿了吃虧的是自己。」
嚴旭嗤了一聲,「吃什麼虧?難不成你真的以為我眼楮瞎了,會對她有興趣?」
「喝茶喝茶,火氣這麼大,不就枉費我帶你來這里的心意了?」冷傲青勸說道,幫嚴旭又倒了一杯茶。
嚴旭喝著,還是余怒未消,「你信不信我說的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冷傲青壓根忘了他剛剛說過什麼,不就是一堆氣話嗎?哪有什麼信不信的!
瞪他一眼,嚴旭說︰「她肯定是心懷鬼胎,說不定我們待會兒一出去,她就會追上來,要求私下見面好『補償』我。」
冷傲青瞪著嚴旭,受不了的嘆氣,很直接地說︰「嚴旭,女人常追著你跑,但是不表示全台灣的女人都是如此。剛剛的小女孩,我倒覺得她根本不認得你,會不小心把茶潑到你身上,也只是因為你嚇到了她,如此而已。」冷傲青喝口茶,無視嚴旭不悅的表情,繼續說︰「說老實話,我覺得那個小女孩不但不認得你,而且是根本不想接近你。」
嚴旭的自大狂妄破了一個洞,他瞪著好友,不敢相信他居然被他吐槽成這樣。男人最重視的就是面子,嚴旭一時沖動,月兌口而出︰「要不要打賭?」
冷傲青挑挑眉,頗有興趣,這是他們常玩的小游戲,勝負各半,到現在還分不出誰輸誰贏。「賭什麼?」
嚴旭笑了,眼眸炯炯有神,「賭我一星期內就能把她弄上床,到時候就可以證明,我說得沒錯。至于賭注……我要你那瓶九六年份的法國紅酒。」
他知道嚴旭對他收藏的紅酒很有興趣,但一瓶酒賭女人的身體,女人的身體只值一瓶酒?!不愧是嚴旭,夠狂、夠傲。「你把女人當作什麼啊?竟然可以輕率的用人家的身體來打賭?」冷傲青搖頭。
嚴旭不以為然,「別把我說得像惡棍,也別裝得像道德家一樣,我就不信你上過的女人會比我少。」
「或許是沒有比你少,」冷傲青點頭,「不過我喜歡鑒賞女人、享受她們的陪伴,不像你,好象看不起女人似的。」
「我沒有看不起女人,只是女人實在太輕易到手,不管外表裝得多純潔天真,骨子里其實要的都是一夜貪歡,你叫我怎麼去尊重她們?」
冷傲青放棄這個話題,要是他處在嚴旭的立場,說不定他也會這樣想。那些女人,徹底的慣壞他了。
「好,我賭。但要是你輸了呢?」
嚴旭搖頭,根本不認為自己會輸,他笑得開心,仿佛紅酒已經到手。「隨你處置。」
他豪邁說完,兩人以茶代酒,爽快的喝光杯里的茶。
冷傲青望著嚴旭志得意滿的表情,突然覺得,悶壞了的生活,總算要開始有趣了。
只希望那個小姑娘爭氣點,別讓嚴旭更得意。
糟糕!已經五點了!
白伊瑾慌張的月兌下藍白色制服,換上自己的白色襯衫,再穿上老舊的黃色夾克,見到袖口已經月兌線,在心里提醒自己回去要記得縫補。
她將制服整齊的疊好,放到店後面的置物櫃中,再沖去廁所,大略掃過自己蒼白的臉龐跟裝扮,見到沒有異狀,吁了口氣,走出廁所,拿起自己的灰色背包,打開看看,見到教科書都安穩的放在里頭,安心的點頭。
白伊瑾背起包包,對其他同事禮貌的道再見,見到店長不高興的給她白眼瞧,也只能忍住委屈、視而不見的點點頭,然後離開店里。
傍晚,涼風呼呼的狂吹,吹得白伊瑾的發絲不听話的溜出發圈的束縛,爭先恐後的朝後飛揚,她看看時間,著急的小跑步到公車站,脖子伸得長長的,盼望公車快點來。
已經五點半了,她要是六點之前沒有回到家,女乃女乃跟媽媽說不定會察覺到不對勁,到時候她想再繼續打工也沒辦法了。
公車終于來了,白伊瑾上車,擠在一群七嘴八舌的高中生之間,覺得好疲倦,不過她可不能夠讓女乃女乃跟媽媽看出來,若是害她們擔心而跑到學校去問,那就算修女們有心想幫她,也沒辦法了,畢竟修女們不可能說謊。
搭了十五分鐘的公車,白伊瑾提早一站下車,避免讓熟人見到,要是女乃女乃跟媽媽發現,那就更糟!她們一定會問她,為什麼她會搭這班公車?畢竟這班公車根本沒經過學校,她們馬上會知道她是到別的地方去,而非從學校直接回家。
白伊瑾看看時間,松了口氣,腳步放慢,努力調整呼吸,同時捏捏自己的臉頰,讓蒼白的膚色增添一些健康的紅暈;走了三分鐘,白伊瑾從大馬路繞進小巷子里,熟悉的東繞西拐的,終于在一棟平房前站定。
有幾個歐巴桑年紀的鄰居正站在路旁聊天,見到白伊瑾,不但沒打招呼,反而用異樣眼光掃過她,然後回過身,幾個歐巴桑又開始竊竊私語,聲音大得恰好讓她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她長得清清秀秀的,居然長在那種人家。」
「是啊,前幾天我兒子不過經過她家門口,蹲在門前綁鞋帶而已,居然被那個老女人潑冷水哩!淋得一身濕,感冒病了三天!」
嘖嘖嘖!歐巴桑們同仇敵愾的互望,嘴角不屑的撇了下。
「唉喲,天知道她們吃過男人什麼虧,-瞧瞧那家就三個女人,這幾年來沒有任何朋友上門過,真是可怕喲,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有問題?」卷發歐巴桑比著自己的太陽穴點了兩下。
「呵呵呵∼∼」幾個歐巴桑神秘兮兮的笑起來,額頭往上一抬,皺紋更加明顯,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
「唉喲,知道就好了啦,不要說出來,小心又惹禍上身。」
白伊瑾站在門口,握緊小拳頭,她真想轉身,好好罵罵那些什麼都不知道、光會張嘴亂說話的歐巴桑們,但是她不能,這樣一來,只會讓她們有更多材料嚼舌根,女乃女乃跟媽媽的日子會過得更難過而已。
深呼吸一口氣,白伊瑾試著平復自己紊亂的心情,「刷」地一聲打開了木板門,小心的走進屋里,深怕地上快腐朽的木板又被她踩壞了。
「女乃女乃、媽媽,我回來了!」白伊瑾揚聲說,聲音听起來很有活力,臉上還帶著笑容。
「-回來啦!」伴隨著大嗓門,從屋後走出一個年約七十歲的老太大。
老太太長得圓滾滾,像顆球似的,頭發灰白而稀疏,往後梳成一個髻,眼神相當清明,可惜臉龐圓圓的,讓人只注意到她圓圓的身材,而記不住她的長相;老太大布滿皺紋的手上還拿著一個紙盤子,紙盤里盛著兩片瑞士卷蛋糕,見孫女回來,手跟嘴還是沒有停下來,仍然不停的吃著盤里的蛋糕。
「女乃女乃,媽媽呢?」白伊瑾早已習慣女乃女乃狂吃蛋糕的情景,將背包放下,問道。
「她剛剛打給我,說要趕去黃昏市場,繼續賣早上沒賣光的魚,叫-不要擔心。」吃完最後一塊蛋糕,老太大心滿意足的咂嘴,這才將注意力轉向白伊瑾身上。
「-餓了吧?來來來,先吃塊蛋糕,等會兒-媽回來,再煮魚湯給-喝,她今天特地留了條又肥又大的鯛魚,等著幫-補身體,她說-最近瘦很多。」老太大-起眼楮,仔細觀察孫女的模樣,驚訝的嚷道︰「伊瑾哪,-真的瘦得只剩把骨頭,怎麼了?幫忙修女有這麼累嗎?」
老太太的大嗓門嚷得白伊瑾耳鳴,她搖搖頭,心虛的希望這個話題趕快跳過。「不累不累,我也不吃蛋糕,女乃女乃吃吧,我現在還不餓。」
「是嗎?」老太大點點頭,不再勉強,回過身到廚房打算再切一塊蛋糕來吃。
「女乃女乃,我去房間念書了哦。」白伊瑾松了口氣,走到廚房對她女乃女乃說。
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後,白伊瑾吁口氣,將背包放到椅子上,疲憊的用手捧住臉蛋,坐了下來。
幸好女乃女乃沒有繼續問,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女乃女乃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打工已經一個多月了,大概會氣壞吧!
她嘟起唇,隨手抓起放在床上的女圭女圭。女圭女圭已經破舊不堪,美麗的衣裳也不再嶄新,但是這是女乃女乃跟媽媽在她十歲時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她會一直珍惜下去。
女乃女乃跟媽媽,其實跟她沒有血緣關系,甚至連女乃女乃跟媽媽之間,也沒有血緣的聯系,但是,她真的很尊敬她們兩個人,也打從心底把她們當作親女乃女乃跟親媽媽看待。
媽媽真是辛苦,都已經四十多歲了,還要一個人在各個市場間奔波,只為了賺三餐溫飽。想到媽媽瘦弱的身體扛著魚籃、開著貨車走遍大小市集,她就覺得很心疼。
幸好她快要畢業了,等她畢了業,就可以幫忙分擔家計,就能讓女乃女乃跟媽媽不必那麼辛苦。
想到這里,白伊瑾瞞著家人偷偷在外打工的罪惡感只剩下些許。她不喜歡瞞著家人,但是她知道她們家需要這筆收入,要是女乃女乃跟媽媽發現她居然在「那種地方」打工,肯定二話不說叫她辭掉。
「那種地方」指的是有男人的地方,換言之,不管她到哪里打工,只要工作場所有男人,十成十絕對被禁止。
白伊瑾嘆氣,她除了瞞著家人,根本沒辦法打工啊!
從大二開始,她就幫修女整理一些文件、打資料、送公文,跑腿賺一些錢貼補家用,但是最近班上有同學家逢劇變,除了上課時間之外,都要到醫院去看護家人,無法到校外打工,她覺得同學比她更需要這筆收入,于是把這工作讓給了她。
女乃女乃跟媽媽知道她這樣做,一定會很開心。問題是,她很清楚家里需要這份收入,雖然女乃女乃跟媽媽總是叫她不要太累,以課業跟身體為重,但是她明明知道家里經濟狀況,又怎麼能把這件事老實說出來呢?
所以,她只能選擇瞞著她們偷偷在外頭打工。
其實她還蠻喜歡這份工作的,雖然不可能沒有男客人,但是一個多月下來,倒也什麼事都沒發生,只除了今天拿手踫她的那位先生。
白伊瑾想起今天的遭遇,發起呆來。她跟男人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踫觸了,今天該算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男人踫吧?
想到這里,白伊瑾伸手覆住左手手臂,沒感覺什麼異狀,因女乃女乃跟媽媽老是告誡她男人要是踫了她,她會渾身過敏,還會生-心的怪病,還說男人全部都是混蛋兼髒東西。
不過什麼都沒有發生。
白伊瑾皺眉,隨即笑開,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沒事才好呢!就當今天是意外,那位先生應該也不是有意的,況且她今天又砸他頭、又毀了他的毛衣,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店里。
幸好、幸好。白伊瑾放下心來,從背包里拿出教科書,打開課本,開始專心的復習今天的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