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先恢復上班已經三個多月,也不再需要拐杖的幫助,可以自由的行走。他隨即全神投入工作,想藉日復一日的忙碌工作,填滿他內心日增的空虛。
一開始,他認為是因為不再有蘇新荷溫柔的相伴,才會讓他對忙碌的生活感到焦躁不安。
所以只要一有空檔,他就會來到蘇新荷的墓前,靜靜地陪伴著長眠地底的她。有時向她傾訴心事,有時只是單純地回憶過往的美好時光。
但是漸漸他發現,他最常提的話題是沈揚兮,盤踞在他心中的則是寧克庸說的那一番話。
他開始思索話中的真實性,經過一再地思量印證,卻仍找不出任何的理由,來反駁寧克庸的說法。這結果令他非常駭怕,卻也不得不面對這個不爭的事實。
為什麼在經歷他如此殘忍的對待之後,她竟然會愛上他?
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曾善待過她,自尊自大的心被恨意蒙蔽,恣意地對她做出許多不合理的要求,而她卻一聲不吭的默默承受。
閉上眼楮,他回憶起她故作堅強的身影,不經意透露出的孤單、落寞。還有每當他惡意的打擊她時,她來不及藏起的無助迷惘的神情。
莫非她真的愛他?這不會是真的,他在心里喝斥自己不要相信。
自他受傷清醒以來,午夜夢回,當他入睡時,隱隱約約間總會听見,有個蘊藏著無限柔情的聲音,如泣如訴地向他告白,盈滿哀傷的黑眸,既愛憐又疼惜地盯著他瞧。柔軟白皙的小手,眷戀地撫模他的臉,像是與他做最後的訣別。
這個聲音與影像,這幾個月來,一直撫慰著他,輕輕地舌忝舐心上的傷口,令他整顆心滿溢甜蜜與酸楚。
莫名地,他就是肯定那個女子不是新荷,但是在一片迷霧中,他也無法將她看清楚,只是深深地被她堅定不移的深情感動!
難道那女子是沈揚兮?是她以無限的柔情向自己傾吐愛意?
忽然他有一個想要知道一切答案的沖動,想要證明寧克庸的說詞是無稽之談,也想確定出現在自己夢中的女子是不是她。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照著寧克庸提供的地址,來到台灣唯一不靠海的縣市。
對于她會選擇這樣的地方安身,他曾經感到困惑。畢竟這地方雖磬寧優美有余,但是對于一個年輕女子而言,稍嫌枯燥與乏味了點。
只是那是對一般女子的看法,細想她原就不屬于好動活潑的個性,會選擇這個地方的原因,就昭然若揭了。
相處這麼多年,自己從來不曾花費心思去了解她,這個事實令他汗顏。若是寧克庸的猜測是真,那麼自己又該以何種態度來面對她?
焦躁的搖下車窗,讓秋風伴隨著夕陽搖曳進車內,映得他一身的金黃,藉此趕走突如其來的情緒。
按照地址,他將車子停在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建築外。除了地址外,寧克庸不肯透露半點消息給他,只要求他親自跑一趟,那麼一切問題將真相大白。
開門的是一位氣質高雅的老太太,乍見他時,顯得相當意外,足足打量他有五分鐘之久。她對他打量的眼光,馬上由最初的驚訝轉為厭惡,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忽然多只眼楮,或是五官移位。
在門口對峙的兩人,讓一位由屋內走出的斯文男子,打破僵冷的氣氛。男子客套而有禮地再次請他說明來意,由男子口中听出他與沈揚兮的熟稔,與他對她過分明顯的保護欲,這項認知讓李霽先感到不是滋味。
男子相同地對他加以打量,但是少了厭惡的成份。快速地審視過李霽先後,他不顧老婦人的反對,告知他沈揚兮的去處,並建議若他不願直接去找她,可進屋等待,她應該就快回來了。
听到揚兮是與他們同住一起,讓李霽先不悅地緊抿薄唇。簡單而僵硬地道謝後,他驅車前往男子告知的所在,一個就在附近的小公園。
李霽先很輕松的便找到這個公園,因為方才他進入這小鎮時,就曾被它波光粼粼的景色吸引,只是沒想到她就正在那里。
站在斜坡往下望,他很快就發現她的身影。
背對著他的倩影,讓繽紛的霞光在周身攏出一圈光芒,青絲長垂,宛如一個天使。他的心倏地狂跳起來。
他看得目不轉楮,直到她忽然蹲,朝身前某物講話,他才回過神,急速由斜坡而下。
走近她的身後,他卻還沒決定該對她說些什麼。太多復雜的情緒在他的心頭亂竄,也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他該如何開口?
她站直身眺望湖面,沒有發現身後另有他人。只是她這簡單單純的動作,卻讓他瞠目結舌,久久無法言語。
她身前是一張嬰兒推車,車上的嬰孩露出小臉蛋,那模樣竟完全是他小時候的翻版!他毫不懷疑那是他的孩子。
震驚的目光移向揚兮,正想說些什麼,又見到她寬松的衣服下,隱約可見隆起的月復部,難道……
被人注視的感受,刺激著揚兮敏感的神經末梢,她回首尋找目光的來源,卻見到他正佇立在她的身後。
一個她以為從此不再相見的人,突兀地出現在眼前,讓她以為產生了錯覺,心也不規則地跳動。他,怎麼會來?
但是,理智喚回她的記憶,一抹泰然自若的神情,迅速地換下乍見的迷亂。既然決定將過往放下,那麼今日一見就當是老友相聚吧!
「你怎麼來這里?找人,還是偶然經過?」她的笑顏麗如春花,語調是關心的問候,燦爛眩目得讓他反應不及。
見他不答,又笑問︰「這一帶的景致非常宜人,也許你是來旅游的!」距離事件的發生,已經快半年了,在繁忙的公事之外,偷得浮生半日閑也不錯。
「這是你離開的理由?」向來沉穩冷靜的他,沉不住氣地問著眼前一臉祥和的女人。
在湖邊特別為游客設置的長條椅坐下。「這是我兒子,名字叫沈懷安,很可愛吧!」將安安由推車中抱起,口氣洋溢著母親的驕傲。
盯著與自己相似的小臉,他的心中升起一股為人父的驕傲。啊!這是我的兒子!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作爸爸了。
她為什麼要隱瞞?心緒一轉,令他緊鎖的濃眉,好似永遠解不開般扭曲著。「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他幾近咆哮地大吼。
他憤怒的聲音馬上引起兒子的抗議,開始嚎啕大哭。
「安安乖!不要哭哦!麻煩你將音量放低,你已驚嚇到他了。」她邊安撫著懷中的安安,邊警告因安安突然的大哭,而手足無措的他。
她真的變了!自己以前怎麼會錯看她,以為她是一個冷血且惟利是圖的女人。她低聲輕喃地撫慰孩子,那深藏的溫柔及愛意,與他在夢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樣。這麼說來,那個讓他在這幾個月魂縈夢牽的人是她?這個事實讓他惱羞成怒得幾乎羞愧而死。想起自己過去對她的種種,他恨不得將自己一刀殺死。
「可以讓我抱抱他嗎?」語氣飽含前所未有的柔情。
「可以啊!來!小心一點……對,就是這個姿勢沒錯。」看他手忙腳亂地抱著安安,她趕忙從旁指點。「沒想到你抱孩子的姿勢倒是有模有樣的。」她語帶一絲促狹。
她盈盈然的素笑,與手抱兒子的踏實感,讓他重溫多年不見的家庭溫暖,他黑眸忽地酸澀。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再問一次,只是聲音引太多的悸動而微微顫抖。
迎上他激動的雙眸,她不再逃避。「我有告訴你我懷孕了,問你願不願意給孩子一個名份,只是你選擇不要我們。」她淡淡地說,語調平和,全無淒楚與埋怨。
「什麼時候?為何我會沒印象?」他不可能在知道她懷孕的情況之下拋棄她,讓她一人單獨地承擔一切。
他急于否認的態度,若是在以前她一定會追根究底,然而現在已經不再重要了。
「就在鐘翟的婚宴上——你別急,我並無責怪你的意思。」她回答得雲淡風輕。
「啊!」當時他為他們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情愫困惑,在不願多想的情況下,刻意地對她粗聲粗氣,惡言相向。
天啊!我究竟做了什麼?怎會將一切弄得如此凌亂不堪?他依稀想起,當他追逐著新荷美麗的身影是,她似乎在他身邊問了一個問題,而自己又是如何以殘忍不屑的話語回應她,當時她的心一定在泣血!
「原諒我!請原諒我……」他將臉埋進兒子溫暖而柔軟的身體,藉以掩飾泛流不止的淚水。
她一只手輕搭上他抖動的肩頭,輕聲地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我真的不怪你。」
強忍住淚,他抬頭看著對自己獻出一生無盡的愛的女子。「與我一同回去,讓我照顧你們母子倆……喔!是母子三人。」低頭看她微隆的小月復,期待著另一個小生命的降臨。
看出他眼中的期盼,她將安安放回推車,拉過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覺得到嗎?他最近動得尤其厲害,我想又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小頑皮。」醫生已檢查出她懷的又是個男孩。
「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他聲音暗啞,她的逃避,令他心慌。
對于他的要求,她在心中謂然長嘆,感到無味雜陳。「我不會阻止你們父子相認,但是我不會回去。」她溫柔地說。
「嫁給我!讓我們有個完整的家,這樣不是很好嗎?」她堅定的眼神,讓他萬分焦急,心底的渴望月兌口而出,所有的自尊自傲完全瓦解。
「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她站起身,收拾著推車上的東西。「其實這要感謝你祖父,讓我得以不虞匱乏,悠游自在的過日子。」
「給我一個機會彌補你!」他拉住她推著車子的手,她過于平和的態度令他不安。
「對于你所愛的人,你一向不吝于付出,這點我曾親眼目睹。」他與蘇新荷的甜蜜,歷歷在目。「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無所謂彌補不彌補。」反手握住他堅實的大掌。「我相信你會是個好先生、好爸爸,就如我所說的,只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安排你們父子見面。」因為他的焦慮,使得她向他一再地保證。
「你不相信我的話,對不對?給我一個理由!」他挫敗地抓亂頭發。「告訴我要如何才能說服你,無論是什麼事,我都願意去做。」既然她愛他,為什麼要拒絕他?
他執拗不妥協的態度,讓揚兮百感交集,說了大半天,他還是不知道問題的癥結點呵!
黑瞳盈盈地對上他惶恐的眼神。「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我拒絕你的理由很簡單,只不過你不愛我罷了!」她盡量說得輕松而淡然,擔心讓他增添不必要的壓力,但是語氣中仍不免有一絲絲的期盼……
他剎那間僵住的身體,讓她的新微微刺痛。本就不該強求的啊!她告訴自己要釋懷。打起精神對他說道︰「不嫌棄的話,晚上到家里吃個飯吧!」
愛她?這個問題在他的腦海迸開後,騷動的心就一直不能回復平靜。見她伸出友誼的手,歡迎他的到來,讓他憂喜參半。
喜的是他們並沒有惡臉相向,也沒有口誅筆伐。憂的卻也是因為她如此的平和以對,讓他擔心她已經將他列入朋友的範疇中。
一直以為他今生所有的愛,都已隨新荷而逝,再也無法分與他人。可是當他听見由她口中說出他並不愛她時,卻有一股沖動想要大聲抗議她的說法。只是即將沖口而出的話,在凝視她清澈率真的明眸時,又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
在還沒理清對她的感情前,不能說出不負責任的話,再傷她的心,他黯然地想著,卻也氣惱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歸向。
晚霞伴隨太陽西下,大地讓黑幕籠罩住。推著安安的揚兮,在久等不到他的回應時,已悄然走了一大段路,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驚駭她無聲無息的消逝,疾步追上她,與她並肩同行。揚兮回眸對他的舉動一笑,他們有默契地不說話,緩緩地向趙家走去。
趙媽媽對他的再度出現,表現出相當的敵意。一整頓飯下來,完全視他為隱形人,瞧都不瞧他一眼。
受到這種對待,讓從小就吃得開的李霽先頗不習慣,但是也毫無怨言,誰教自己做錯太多事,讓人留下壞印象。
倒是趙學央一徑地與他攀談,將揚兮生安安的過程鉅細靡遺地詳加敘述,最後還熱情地拿出安安自出生後,拍攝的一系列照片與錄影帶,讓他可以彌補沒有親眼看著安安成長的缺憾。
他反常的表現,使得一旁的趙媽媽不時發出不滿的嘖嘖聲。揚兮雖沒贊同但也不表反對,只是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聆听曾經發生的一切。
今晚听到的事,讓李霽先的情緒一直處在波濤洶涌的狀況中,她曾為自己所承受的苦難與折磨深深觸動他的心弦。
感謝的話溢滿心頭,他卻只能以眼神表達對她無盡的愧疚。
她笑笑地欣然接受,但是平靜無波的眼神依舊。這讓他備感挫折,卻也跨不過那到藩籬。
告別對他不理不睬的趙媽媽以及特別熱情的趙學央,她送他至屋外的停車處。
「揚兮,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等待了一個晚上,沖口而出的還是那句話。
滿天的星光燦爛,為這偏僻小鎮帶來一份特別濃厚的秋意。「在那件事情之後,讓我了解一件事︰強扭的瓜不甜,愛情是無法強求的,也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有相同的回報。」她無聲地笑著。
「你……是說你已不再愛我?」他如遭雷擊,虛弱的聲音無力的顫抖。
仰望著天空,不讓盈眶的淚流下。「可悲的是,在經歷過許多事之後,我依然深愛著你。不管我再怎麼自我勉勵,該早日將這份感情遺忘,但我還是做不到。呵呵!感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不是嗎?」回憶如驚濤駭浪向她席卷而來,她無助地忍受椎心刺骨的痛,終于流泄的淚水,好似在訴說她的委屈。
她落寞的身影,讓他不由自主地一股腦兒地將她擁住,圈在自己厚實的胸膛里。「我知道自己不可原諒,竟然傷你如此深。然而,我們還有大片的光陰可過,難道要永遠活在悔恨中?」
她珍珠般的淚讓他心疼不已,他捧著她的嬌顏,細心地以雙唇吸吮不斷滑落的淚珠。
她睜開緊閉的雙眼,喃喃地說︰「不要如此對我,不要再給我痴心妄想的希望!」
「別怕!這次我不會再玩弄你的感情。揚兮,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放心將心窗打開,讓我接近你、疼你、愛你!」他嘎著聲音,傾訴他的愛意。
他的話意外地止住她泛流的淚。「你的意思是你愛我?那你與蘇小姐刻骨銘心的愛怎麼辦?」突然的告白,令她有點傻氣地問著。
「關于這一點,我曾經反復的問自己,對她究竟是愛,還是一種移情作用?如今她竟為我喪命——」他攬著她,輕輕地嘆息。
「其實我很羨慕她,因為她才是真正擁有你的愛。你對我只是內疚而已,因此才會說出這些話。我承認我依然愛你,卻不希望這份愛帶給你壓力。」她搖頭表示不介意,並說出自己的看法。
「對新荷我是由憐生愛,也許是因為她太像我母親了吧!我現在才了解,原來我是將我母親完美的形象,以及對母愛的渴盼,全數移至她的身上。可是,你卻不同。你一直是我旗鼓相當的對手,無論在何時何地,你都能勝任任何角色。可能因為這樣,才使我忘了你也是一個需要保護、需要愛的女人。我知道我是一個很差勁的情人,新荷為我而死,我對她付出的卻不是真愛;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竟然事隔多時才能體會出,讓你為寡情的我嘗盡淒楚。唉!一向恃才傲物的我,竟讓心愛的女人獨自受苦,卻仍懵懂無知。我知道短時間之內,你可能無法了解我願與你共度一生的誠意,但是我一定會努力證明給你看的。」
第一次仔細而費心地剖析自己的情感,至此終于真正地明了自己的心。信誓旦旦地許下諾言,他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她。
揚兮若有所思地回味他的一番話。「你確定不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補償?」她再一次地確定答案。
「相信我,我們結婚絕不只是為了孩子。我發誓,在你還不相信我愛你以前,絕不勉強你嫁給我。」在她的唇畔印下一個輕吻,像是為自己的承諾烙印。
無垠的星空,秋涼如水的夜晚,李霽先向沈揚兮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霽先吾孫︰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你與揚兮已經結婚共組美滿家庭了。遺憾的是我無法親眼目睹你結婚的過程!
打你小時候開始,我們爺孫倆就一直處不好,我想最大的因素是我反對你父母結婚,進而間接害死他們的這件事,造成你我之間永遠無法彌補的裂痕。
唉!其實在我有生之年,何嘗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中。只是,人活到我這把年紀,就是拉不下老臉認錯,才會讓我們的關系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天資聰穎的你,比你父親還有經商的頭腦,然而年輕人做事難免莽撞氣盛,于是我藉由揚兮的關系,在生意上處處打壓你,希望你能早日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你一定好奇我什麼將揚兮監視你的資料放在如此明顯的地方?
其實答案很簡單,就是我希望你能擺月兌過去那些鶯鶯燕燕,找個深愛你的人,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由于你優厚的條件,使得你比別人更不容易覓得真愛,真愛難尋,爺爺衷心的期盼你能慧眼獨具,明白最好的並不一定適合自己,而適合自己的卻不一定完美的道理。
你個性沖動容易過于自滿,實需要一位安定且有包容力的伴侶,陪伴你、牽制你,並中和你毛躁的脾性。
揚兮是個堅毅專情的女孩,外表雖然強悍,可是對關心的人卻百分之百的付出。情感不輕易外露,是她吃虧的地方,但是也因此多了一份現代女性少有的矜持,顯得獨特而又有魅力,想必你現在一定能體會。
多年相處下來,讓我洞悉她小女兒的心態。只可惜你這流連花叢的浪蕩子,未必能細心地瞧出佳人的心事。于是,我就多此一舉地將資料擺在明顯處,希望你能撇開同事的關系,以另一個特別的角度看待她。(哈哈哈!此計奏效,否則你也無緣看見這封信。)
雖有千言萬語,卻無法在信中一一道盡。生命有如風中殘燭的我,最大的遺憾便是無法在有生之年看你成家立業,而你能如我所願娶揚兮為妻,稍稍彌補我心中的缺憾。她是個好女孩,記得要善待人家。
最後給你們我的祝福,連我虧欠你父母的祝福,一並送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夠快樂地共此一生!
李耀一絕筆
今天是李霽先與沈揚兮大喜的日子,也是他們的小兒子的彌月之喜。
李霽先果然沒有違背當初的誓言,花了數月的時間,下足了追求的功夫,才抱得美人歸。
當時他為了就近照顧揚兮母子,特地搬到小鎮與他們比鄰而居,公司的事則以電腦以及電話遙控。
因為趙媽媽仍在觀察他,他不能隨意的進出趙家,所以他每天都帶著揚兮、安安到小公園散步,一家三口靜謐地享受田園風光。
每次揚兮產檢的時間一到,他總會準時的出現在趙家的門口,陪伴她一起上醫院。
在他的住處,更是有成套的育嬰手冊以及嬰兒與母親相關的書籍。有時他在住處看書發現疑問,不論什麼時候都會立即來到趙家,無視被驚動的趙媽媽及趙學央,一一檢視過揚兮與安安的狀況後,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住處。
揚兮對他的舉動感到既好氣又好笑。
他再也不是過去驕傲自大的李霽先。他對揚兮細心溫柔、關懷呵護,絕對尊重她的意見,完全沒有以往頤指氣使的氣焰。
他也與趙學央成為好友,尤其感謝他與趙媽媽在揚兮最無依的時候,對她伸出援手。他知道要改變趙媽媽對他的觀感需要好些時日,但是他有信心,有朝一日趙媽媽一定回認同他的。
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打動揚兮的心。
過去不愉快的經驗,讓她很難在短時間將感情托付給他。長期的自我封閉,也使得她無法輕易的付出。雖然彼此深愛著對方,但是他們仍然必須跨過那道門檻。
揚兮臨盆的日子終于來到,手忙腳亂地將她送進產房,李霽先緊張地在房門外徘徊。原先他打算一同進產房陪伴揚兮,卻遭到揚兮大力的反對。
因為他一听到她快要生了,臉色倏地發白,一副即將昏倒的模樣。她知道讓他進產房只會增加大家的困擾,即使她深切地期盼他能陪在她身邊。
只是沒想到,揚兮生產呼痛的叫聲,仍然讓過度緊張的李霽先擔憂不已。尤其是孩子終于出生時,她所發出的淒厲叫聲,更讓他「咚」一聲昏倒在地。
而他這一昏倒卻也打動了揚兮的芳心,答應嫁給他,他欣喜地立刻著手安排婚禮,順利的小兒子滿月的同時,娶到珍愛的妻子。
現在樓下大廳正舉行盛大的宴會,兩位主人卻在書房里,一起讀著李耀一親筆所寫的遺書。
律師說當時李耀一去世時,除了遺囑之外,還親筆寫了一封遺書。交代若是三年內李霽先與沈揚兮結婚的話,就將遺書交給他們;反之,則將遺書燒毀。
看完信,揚兮早就哭倒在丈夫的懷里,而霽先則把玩著手中的鑰匙發愣。
那是一間房子的鑰匙,當年他父母私奔相依為命的所在。根據律師方才轉述,他父親所有的作品都在其中,當然也包括他母親的畫像。
「你爺爺真的很愛你,只可惜我們再也無法向他親口道謝。」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幸福,原來是老總裁費心安排,她的心中就有無盡的感激。
「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自己是多麼的不孝。在他病重的時候,連探視都沒有過。」他深深地懊悔因自己的年輕氣盛,一再地錯失許多無法挽回的人事物。
揚兮緊抱著丈夫,一起承擔他心中的悔恨。「其實爺爺他並不怪你,你千萬別太苛責自己。」想起婚禮上的誓言,不論發生什麼事,他們一定可以攜手共度。
門「啪」一聲,被用力推開,一群人蜂擁而上!
「嘿!新郎新娘,時間還早呢!你們就躲在這里卿卿我我,把一堆客人丟在樓下,太不夠意思了吧!」鐘翟適時地出現,趕走悲傷的氣氛。
一手拉起一個。「走走走!別想逃避,今天大家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順地大整老板與老板娘,無論如何,我們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走出門外,便可看見一群人將走道站得滿滿的,每個人臉上都一副不懷好意、各懷鬼胎的模樣,嚇得揚兮直往丈夫懷里鑽。
「諸位親朋好友!今天是小弟的洞房花燭夜,就請大家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夫妻吧!」李霽先一見到鐘翟帶頭的鬧洞房陣仗,就知道今晚的新婚之夜,是注定泡湯了,連忙向大家求饒。
「那怎麼可以!今天老板結婚,是普天同慶的大好日子,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一定要讓老板及老板娘有個與眾不同的良宵不可。再說老板除了抱得美人歸之外,還快手快腳地連生了兩個兒子,這叫三喜臨門,所以我們更要大肆慶祝一下!各位同仁們,大家說對不對?」眾人在鐘翟起哄吆喝之下,有志一同地大聲應和。
李霽先幸福地咧了嘴,緊摟著因嬌羞酡紅了臉頰的揚兮,大方地接受眾人的捉弄。
于是,原本令人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燭夜,就在新郎唉聲連連、新娘子尖叫不停,以及大批賓客因惡整新人成功,愉悅歡樂的嬉鬧聲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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