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誤會都被解開,蘇凌軒療養腳傷的期間,他和歐東林的『好朋友』關系,升級為了『情侶』。
「這是我炖的雞腳湯,老人家講究吃哪補哪,你要全部喝掉啊!」
「昨天是豬腳、前天是鴨腳……你可不可以注意保護動物啊?」
「動物可憐,可是我不會心痛啊……你再不好,我更加可憐……」
「救命啊,惡心死人了,你不要一下子這麼油嘴滑舌好不好?」
「哪有……?我說得全部是實話,又不是那個穆凱,哼!」
高級病房里,陽光明媚的窗前,病床上下來來去去斗著嘴的兩人,正是歐東林和蘇凌軒。
而爭執的源頭,便是昨天不請自來的探病人——穆凱。
穆凱的到來,讓從來在某方面就是很遲鈍的歐東林,光速般地機警了起來。
「軒軒,你不過跟了這個小子一個月,就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是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決不會讓你有機會受傷……你不如回到我的身邊,我會好好愛護你,保證連皮都不讓你蹭破半點……」
穆凱演講,歷來就是富有深情的。這點,歐東林第一天見他起,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關鍵是,此刻,他一訴衷腸的對象,卻是自己懷中的愛人,這就讓歐東林有些無法忍耐了。
看著歐東林的臉一分一分陰沉下去,蘇凌軒的嘴角卻一點一點彎了起來。
終于,歐東林被蘇凌軒打發到樓下去買他最愛吃的點心。穆凱走到飲水機前,倒了一杯水稍事休息。
「穆凱,我不會跟你走的,你早就明白了吧?」蘇凌軒靠著枕頭,安心愜意。
穆凱微微一笑,自然是風靡萬千少女(男)的招牌,「我是故意整整那小子,誰叫他那天目中無人!」他撇撇嘴角︰臭小子,偷襲的那一拳,打得還真不輕。
「你那天把他打得夠嗆,要算這筆賬麼?……我不是紙老虎,還是適可而止吧。」蘇凌軒冷笑一聲,寸步不讓。
「明白、明白。」穆凱不敢再放肆,連忙滿臉堆笑,「其實,我今天是來辭行的。我已經訂了明天去英國的航班。」
蘇凌軒一怔,沒想到他說走就走。
穆凱並不奇怪蘇凌軒的驚訝,反而有幾分得意,「我也一直想回英國,再跟著珍教授學一些東西。」
「你,真的不再留戀這里?」蘇凌軒低下頭去,穆凱離開的真正原因,不言自明。是自己害他二十多年付出沒有回報,如今又要迫他離鄉背井、自舌忝情傷,試問于心何忍?
「公司交給我弟弟穆楚,他現在也該定下心來,學著管理公司。」
「我並不想逼你離開……」蘇凌軒淚盈于睫。
穆凱溫柔地用手指抹去對方眼角的淚花,口氣無限寵溺,「真是那你沒有辦法,最怕你哭耶!從小到大,你就拿定這招對付我。」
他夸張地嘆口氣,恰似情人分離前的許誓,情深款款,「我答應你,早早學成歸來,一解你的相思之苦!」
蘇凌軒被他逗得不好意思再哭,扭過頭不去看他,也漸漸笑了起來。
這一幕,正巧落入闖進屋子的歐東林眼底,他像個捉奸在床的丈夫,可惜無名無實,怎麼也是發作不得,只能憋得滿臉通紅。
穆凱眼角瞥到,愈發大膽地湊到渾然不知的蘇凌軒耳邊,「我今天的來意已經達到。軒軒,你要記得想我哦!」
蘇凌軒依依不舍地目送穆凱到門口,卻看見已經鐵青臉色的歐東林,才明白過來剛剛那句話中的『深意』,可惜已經抓不到那個狡猾的家伙。
「東林,穆凱沒有別的意思……」蘇凌軒賠笑解釋。
「我不介意!」歐東林當時答得飛快。
***
可是,從這些天的種種跡象來看,歐東林不是不介意,而是很、介、意。
就連難得出現在病房里的白蝶,也看出來他們之間有事發生。
她听蘇凌軒講完前因後果,撫掌笑了起來,「歐東林不像這種小肚雞腸的人,你又在打什麼算盤?」
「他要是相信我,我根本無須解釋;他要是不肯信我,我又何須解釋?」
「哥,你說的是沒錯啦!」小蝶笑著搖頭,「可是對象是歐東林那樣的呆子,我們是不是應該寬厚一點啊?」
「他如果連這點自信也沒有,怎麼陪我走將來的路?」蘇凌軒斂了笑容,淡淡語氣里,有著十分認真,「小蝶,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會盲目樂觀的人。」
一矢中的,白蝶蹙了眉︰他們都不是生活在童話里,所要面對的現實,很快就會來到。
房間里沉寂了片刻,蘇凌軒抬頭看看牆面上的掛鐘,時鐘已經指向3點,便故意笑道,「你還不回學校麼,今天不用監督人家吃晚飯?」
白蝶果然羞紅了臉,「哥,你不要取笑人家。」
孟學長是她苦戀了3年的對象,如今終于可以對自己和蘇凌軒都有個交待。
表面上,蘇凌軒和小蝶還是立刻就要成婚的夫妻;可是,畢竟私底下,他們都暫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蘇凌軒看著白蝶消失在門口的輕盈身影,暗自欣慰著。
***
同樣的時間,歐東林正在公司上班。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移動著,眼角卻不由自主地瞄向了屏幕右下角那個數字。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幾次察看時間,雖然那里的『15:03』昭示著離下班還有很久,他的心思,卻早已飄到了蘇凌軒的身邊,或者說,昨晚就沒跟著他回來。
歐東林的脾氣,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既然接受了蘇凌軒的愛意,就不覺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倒是蘇凌軒的態度,讓他底氣不足起來。
如果可以,他是恨不得一天24個小時,就這麼陪著蘇凌軒。但是除了出差回來後的那幾天假期,他都只能熬到下班後再溜去醫院。可是,蘇凌軒卻會暗示他跑得太勤,萬一被其它來探病的人注意到,會很麻煩。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一下班,歐東林還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出了辦公室。
推開病房門,蘇凌軒正靠坐在床上看書,橙黃的燈光將他五官的線條襯托得更加柔和,白色的棉質睡衣、淡藍色的被單,還有床頭嬌艷的繽紛花束,組合成一幅靜謐的圖畫。
「你來了!」听到房門被推開,蘇凌軒知道一定是他。
「嗯,花很漂亮,今天誰來過?」歐東林並沒察覺自己話語里濃濃的佔有欲。
蘇凌軒並不介意,「白蝶來和我商量婚禮的事情,雙方家長那里不好交代呢。」
歐東林對于『同志』身份的豁達,全然出乎蘇凌軒的意料,原本還以為他會忌憚社會輿論的壓力,沒想到竟是自己白操心了。
歐東林果然玩笑起來,「那我就跟白蝶偷梁換柱,等到大家發現,我們已經拜堂洞房了!」
蘇凌軒看他一臉無賴模樣,好象『奸計』已經得逞,有些哭笑不得,「我也後悔沒有答應母親全部舉行中式婚禮,不過,你確定自己可以變到跟白蝶一個身材?」
歐東林癟了癟嘴,不甘心地坐在床邊削起隻果。
過了一會,蘇凌軒將視線從書上移開,看看歐東林手里,不禁失笑,「我不喜歡吃隻果核。」
「呃?」歐東林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把果肉連皮削去了不少,「這個我來吃,我去幫你洗一個回來好了。」
歐東林拿了一個隻果,剛要起身,就被蘇凌軒按了回去,「東林,你心里是不是有什麼事?與其我們猜來猜去,不如都說出來。」
蘇凌軒索性將書擱開,坐直了身子,一雙明亮黑眸盯住歐東林的眼楮。
誰知,歐東林沉默了片刻,慢慢把頭低了下去,「蘇凌軒,我總覺得︰你對我來說,就像是水里倒映出的月亮……看得見,卻握不住……」想說的話,還是表達不出來。
難道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還不能信我?蘇凌軒張了張嘴,卻還是把到了唇邊的質問吞了回去。
他不能這樣說,這樣子的話,對于歐東林,實在太殘忍。況且,這錯,原本就不在歐東林。因為直到這一刻,自己對他,只有表白,沒有承諾。
「東林,請你原諒我讓你這麼不安,請你給我一點時間。」蘇凌軒握住歐東林的手,「讓我完成我的責任,還有我對家人的交代。」
「我不怪你,真的。」歐東林等他說完,慢慢抽出手來,「我去洗隻果。」
燈光昏暗的水房里,涼水從水喉里涌了出來,歐東林仔仔細細擦洗著手中紅亮的果皮,雙唇緊閉。
狠狠把隻果甩干淨,歐東林背靠著水槽,點燃了一支煙,淡淡的煙霧,帶著他的思緒紛擾。
不是不明白蘇凌軒的難處,更加不是不肯體諒。每一天,當他多發現一點蘇凌軒曾經為他所做的,他就多感覺到蘇凌軒的一份愛意,也多愛上蘇凌軒一些。
不是沒有考慮過,未來兩個人在一起,所要面對的一切壓力。但當歐東林發現,蘇凌軒就是因為一再為他擔心才會白白浪費那麼多時間時,就下定決心從此要和他分擔一切。
可是,蘇凌軒一力承擔的態度,格外讓他受傷——他不是女人,更不是一壓就會趴下軟豆腐,憑什麼他就只能向蘇凌軒傾訴苦惱?比起這個,他更加想要知道蘇凌軒在想什麼、要做什麼,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為什麼一定要蘇凌軒來替他遮風擋雨?
他不是沒有跟蘇凌軒要求過,可是對方只是點點頭安撫了他,依舊獨自面對了一切。這些,他看不見,不代表他感覺不到。
這麼自持的蘇凌軒,好象是沒有任何弱點的,會優秀得,讓自己不敢接近。
愛情原本就不應該只是單方面的付出,歐東林覺得自己把握不住蘇凌軒的心思,似乎漸漸在被推開。
太過完美無瑕的人或性格,都會讓人望而止步。
情人間的相處,本來就難以琢磨,更容不得半點嫌隙。可即使是蘇軒這麼聰明伶俐的人,一時之間,也沒有明白過來歐東林究竟在想什麼。
***
兩個月後,蘇凌軒康復出院。
歐東林自然歡天喜地,在他心里,只要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其它權益,都可以慢慢爭取!
一切恢復了平靜,大家的生活,卻發生著小小變化。
首先是白蝶,以陪伴朋友孟爾婷的借口,搬到了租借的公寓;然後是蘇凌軒,說要享受最後的婚前自由,事實上搬去了歐東林的公寓;兩處公寓,只有一層之隔。
快樂的生活里,不時有些小插曲——
「啊~~~!油鍋著火了!」白蝶的慘叫,從冒著煙的廚房傳了出來。
本來就在外間提心吊膽看比賽的三個男人,一瞬間的面面相覷之後,歐東林首當其沖跑進了廚房。並不是因為他比孟爾哲更加關心白蝶,而是因為那些灶具都是蘇凌軒親自陪他去挑選的。
白蝶被安撫著情緒送了出去,歐東林頭疼地看看鍋里被燒成木炭的煎魚——這可是白大小姐點名要燒給孟爾哲的菜。
蘇凌軒笑夠了,終于開口,「我陪你去買一條魚吧。」
超市就在附近,這個時候過去倒也不會耽誤晚飯,歐東林索性關了煤氣,招呼了客廳里忙著卿卿我我的兩人一聲,跟著蘇凌軒下樓去了。
接近晚飯的時間,超市里人頭攢動,都是趕著買菜回去的上班族。歐東林和蘇凌軒一開始還並肩走著,走了幾步,就被人流推得越來越分開。
「蘇凌軒,你拎著另一邊好了。」歐東林急中生智,將購物籃的一邊提手塞了過去。
「嗯。」接在手里,蘇凌軒覺得莫名的安心下來。
嘈雜擾攘的店面里,沒有人注意到,拎著一個提籃的兩個男人。
***
蘇凌軒在母親和白家面那邊,謹慎地隱藏著他和歐東林相處的痕跡,也照舊給白蝶電話或者約會。
原本以為,這樣和煦安寧的日子,只要雙方家長不逼婚,可以持續得更久一些。
所以,當真相爆發的那天突然來到時,大家都是措手不及。
說是突然爆發,其實並不確切。
白灝注意到妹妹和準妹夫的異常,還是在蘇凌軒住院期間。
終于有一天,當白灝在自己助理的手腕上,看到他早上倉促間帶錯的手表時,一切都不復平靜——那塊手表,是白蝶特別央求哥哥為蘇凌軒定制的訂婚禮物,雖然看似平凡,卻價值數百萬。
白灝撥通偵訊社的電話,只需要一分鐘;得到歐東林和蘇凌軒真實關系的資料,也只需要一周。
而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如果不是……」幾個字來推月兌的。
就好象,當愛妹如命的白灝盛怒時,就算是龐大的蘇氏財團,也會岌岌可危;
整整四個交易日,蘇氏股份持續跌停,董事會議緊急召開,原因不明,只知道有大筆資金在惡意操作。
一頭霧水的蘇凌軒,就這樣在會後接到了白灝的召喚電話;而絲毫不知東窗事發的歐東林,剛剛坐上去東南亞市場考察的航班。
「蘇凌軒,你忘記了,那日在島上答應我什麼?」白灝的聲音,因為沒有情緒而可怕。那是盛怒後平靜,就好象是海嘯巨濤中的間隙,會讓人產生更加深沉的恐懼感。
蘇凌軒低頭看到桌上一沓照片,擺在最上面的那張,正是他和歐東林手牽著手走出超市。
于是,一切就明白了。
「白大哥,我不求你原諒,只請你放過蘇氏。」不是習慣低聲下氣,蘇凌軒知道,事情已經嚴重到他無法承擔的後果。白灝和他對視,那種冰冷的目光透過鏡片,看得他顫抖著幾乎窒息。
「一個禮拜,迎娶小蝶過門,否則我保證,蘇氏企業立刻會從S城消失。」扔下這句話,白灝起身走了出去。
門在身後闔上的那瞬,蘇凌軒虛月兌般撐住桌沿,大口喘著氣,冷汗頃刻濕透了西服上裝。
最後通牒到達得是如此倉促,股票還在下跌、合約中止書還在從各大公司傳來。
落井下石,各大報刊紛紛發表——
『蘇氏企業面臨倒閉』
『昔日輝煌今日落幕』
一類的頭條……
一時之間,蘇氏事件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白蝶從事發當天就被軟禁在了家里,好在白灝並沒有去調查妹妹,並不知道還有個『孟爾哲』的事情。
頂著『看管不周』的罪名成了待嫁新娘,被軟禁在房間里的白蝶,不用猜都可以想象出蘇凌軒的艱難處境。
而眼見,蘇氏已是大廈將傾!
***
蘇家滿園的玫瑰花樹盛開,嫣紅一片中,坐著慢慢品茶的蘇夫人。
「母親,我已無話可說。只求你成全我們。」蘇凌軒羞愧難當,蘇氏是母親一手拼出來的江山,如今眼看就要盡毀他手。
「明明知道後果,還是不計一切?」蘇夫人蹙著眉頭,並不看他。
「我只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他。」蘇凌軒突然起身,雙膝齊齊跪下,「兒子不孝,母親要打要罵,絕無半句怨言。」
「二十年來,我何曾舍得動你一指頭?」出乎意料,蘇夫人居然笑了起來,「軒兒,你的身上,不愧是流著我裴朝顏的血。」
蘇凌軒愕然抬頭,看著母親露出從未有過的慈祥笑容,伸手抱他入懷。
「當年,我就是這樣和你父親跪在外祖面前,求他放我們遠走高飛。」蘇夫人的手輕輕撫摩著蘇凌軒的肩膀,眼中慈愛無限,「你死里逃生醒來那日,我便向天許下誓言︰從今往後,只要你快樂開心,我可以什麼都不再計較。」
蘇凌軒愕然,重重壓力之下,沒有想到這次站出來支持自己的,居然會是他一直敬而遠之的母親。
「母親,我將和一名男子廝守終生,真的沒有關系麼?」
「去吧,回到你的位子。蘇氏正式破產之前,你還是堂堂董事長,做你該做的事情。」蘇夫人說著這話,目光里有著爍爍的堅定和傲然。
蘇凌軒起身,走了幾步突然回頭,「母親,我從未講明『他』是誰。」
「那夜我邀他來,你追他出門、吻他,我正在二樓窗後……」淡淡一笑,蘇夫人的目光閑閑落向花叢,「你們早就有情,我拆不散,這是天意。」
之前種種,霎時間了然于心。
蘇軒今日方才明白,母親何以能夠縱橫商界、叱 風雲。
***
局面還在惡化,蘇凌軒每日里奔波勞累,想要力挽大廈于傾危。即使對手是霸主地位的白氏,他不相信根基扎實的蘇氏,竟然會沒有絲毫回手之力。
想不到,真正叫蘇凌軒魂飛魄散的,卻是那天深夜,越洋電話里的清晰吐字。
「蘇凌軒,我們分手吧!」
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利刃一般,透過耳際,直插心扉。呼吸已因倉惶混亂,這個時候,誰還有心管它?
「歐東林,你再說一遍。」
「我、們……結束吧。」那邊一頓,再開口,已是異樣堅定,「就當3年前,你從來沒有遇到過我……」
話筒,從蘇凌軒手心滑落,直直砸向桌面!
人總會用一些美好的願望支撐自己,即使那並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