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在江夜衣的堅持下,步生坐上他的車回去。
「去吃個飯吧。」江夜衣提議,「前幾天我去過一家餐廳還挺不錯的。」
「算了吧。」步生斷然拒絕,「有什麼好不錯的。」
江夜衣輕笑,看來心情很好的樣子。「要不要去?就當是我在你生病時悉心照顧你的回報好了。」
「不要,我可請不起你。」步生大驚失色,開什麼開玩笑?他哪里有錢,為了籌措手術費他跟久致已經快窮死了。
「誰說要你請?」江夜衣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他,「當然是我付帳啊。」
「你看前面好不好!」步生伸手將他的頭往前推了一下,「真是壞習慣。」
「你太緊張了。」他只覺得好笑。
江夜衣心情正大好,步生卻沒回話,逕自看著車窗外沒有出聲,讓他突然接不上話來。
「你在想什麼?」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一段路,最後江夜衣還是開口問。
步生還是背對他一直看著外面,好久才悶聲說︰「我的錢我自己會付,我也是有男性自尊的。」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江夜衣有些錯愕地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後竟然大聲地笑出聲來。
「有什麼好笑的?」看他笑得那麼夸張,步生回過頭惱怒地對他說。
江夜衣好不容易止住了聲音,卻還是控制不了笑意,「沒什麼。」
「你還在笑!」步生快被他給氣死了。
「雖然不太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江夜衣隨口說,聲音變得異常輕柔。
「你有病嗎?」步生不熱不冷地說,像是一點也不在意。
步生再度扭過頭去看著外面,街道快速地在他眼前後退,他卻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一排昏黃的路燈搖擺閃爍,遠處是一片霓虹。
對他而言,江夜衣所說的話就跟眼前的光芒一樣,縹緲得無法觸及。
無論是不是真的,他都不願再想。
***
回到家里,出乎他意料的是久致已經在家等他,讓他覺得奇怪。
「咦,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
才七點,酒館內應該才開店不久。
听到他這麼說,她一臉蒼白地抬起頭,神情沉重。因為我請假。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步生緊張地問。
她搖著頭,對他勉強一笑。今天去了哪里?
「咦?哦,我……出去隨便走走。」他不太想提起江夜衣的事情,「你真的沒事嗎?」
她還是堅決地搖頭。
「那就好,你最近太辛苦了,應該休息一下的。」
吃過飯了嗎?久致問他。
「還沒有。」她一提,步生也覺得餓了起來,真是,今天耗費那麼多的時間跟江夜衣糾纏個不清。
他走進廚房在冰箱內找著可以吃的東西。
久致也跟著走了過來,卻一直低著頭。
「久致。」步生突然喚著她的名字,「為什麼會想要跟我結婚呢?」
她的身體一僵,手語的動作突然急切起來。你後悔了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以為……你會想要忘記過去的。」他趕緊解釋,「因為以前有太多痛苦的事情,我本來還以為你想忘掉。」
她需要他、依賴他,她的一生都要跟他有關。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兩個人幾乎與外界隔離,他也向來都順著她的希望直到現在。
他們代表彼此的過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對方那未愈的傷痕。
久致听著他的話,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
你已經不想跟我結婚了對不對?
「我不是那個意思……」步生急急否認。
你以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久致的雙手顫抖得太厲害,幾乎無法繼續再說下去。
你已經後悔了是不是?
「久致……」他無奈地嘆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咬緊下唇直視著他,因為太過用力而使嘴唇隱隱泛白。
她與他僵持了很久,最後才找出了紙和筆來寫給他看。
中午的時候看到那個人的車子,所以提早回來。
步生突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謊話被當場拆穿,令他覺得有些難堪。
你剛才為什麼要騙我呢?你怎麼會認識他?
「我今天是去他那里拿回東西,因為覺得沒有必要才沒告訴你。」
他想要搶走你。
寫完這句的時候久致認真地看著他。
「你在胡猜什麼?」步生強擠出笑容,「他是男的。」
我知道,可你會被他搶走的!
久致寫得太過用力,筆尖劃破紙張,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我不會。」見她突然那麼激動,步生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你會的!你會!
她用手指著他重復做著同樣的動作,她突然爆發起來,將筆和桌上的東西全部抓起向地上狠狠摔去。
「久致!」步生拉住她的手阻止她,「你到底怎麼了?」
她慘白著臉抬頭看他,淚水也接著奔流而下,自從那天早上江夜衣送他回來,看著他將沉睡中的步生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便感到不安。
因為江夜衣也是男人,所以她還覺得是自己多心,可是自從在酒館內撞見他與另一個男人親熱的畫面後,她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我很害怕。
久致低下頭無聲哭泣,細瘦的身體不住抖動,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步生的胸口,浸濕衣服內,灼燙他的皮膚。
她慢慢地伸手解開自己的襯衣鈕扣,在步生驚訝的目光下月兌掉衣服,連同內衣也一齊解了下來。
她靠著他的肩膀,柔軟的身體向他慢慢挨近。
她的背上和腰側縱橫著幾道明顯的傷疤,那是曾經被人毆打過的痕跡。步生伸出手輕輕抱著她顫抖的身體,心里一陣泛疼。
「我說過會在你身邊的。」步生溫柔地替久致擦掉眼淚,「所以不要再哭了。」
你還會再跟他見面嗎
她抬起頭滿臉淚痕地向他逼問。
「我跟他根本沒有……」
你還會再跟他見面嗎?
不等他說完,她只是做著同樣的動作,雙手抓緊他的手臂,用偏執得可怕的眼神看他。
會嗎?
步生輕嘆一聲,「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肯听我把話說完呢?」
她逼視著他,冰涼的手在他的頸項間纏緊,久致不想听他的解釋,她只要他答應她就好。
步生終于還是點頭,柔聲對她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沒有選擇了,他明白,事情早已注定無可反抗。
他的存在,久致的存在,然後他們相遇。
久致將屋內的燈關掉,由她引導著,兩個人躺在床上緊緊相擁。
步生有些笨拙地撫模她背後的傷疤,在黑暗里輕輕吻她,最後踫觸到她柔軟的嘴唇。
他看不到她的樣子,只是任由那無盡的黑暗終將他淹沒。
步生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陽光很是刺眼。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久致不在,應該出去工作了,讓他暗自松了口氣。
到現在仍然很不自在,他跟久致竟會發生這樣的關系。
不願再繼續多想,他隨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就要出門。
雖然比起之前的氣候已經降溫了不少,但正午的太陽依然毒辣,在空氣里的皮膚有被炙燙過的熱痛感,還沒走幾步就不住流汗。
步生覺得頭有點昏沉,四周白晃晃的陽光幾乎令人無法睜開眼。他買了罐冰涼的汽水,拉開拉環就往嘴里猛灌,涼爽了不少,這時才感到餓,卻又好像沒什麼食欲。
當他走到路口盡頭時,剛好一輛車子擠在巷子口,把小小的通道佔了大半,陽光下那惹眼的火紅色刺得他的眼楮發痛。
大熱天把車堵在路中央睡覺的人,除了江夜衣大少爺還有誰?
步生走到車門旁邊,隔著玻璃看著他安靜的睡顏,完美不失清秀的輪廓,堅挺的鼻梁,嘴唇豐潤且柔軟,是一張很漂亮的臉,只是眼眶下卻浮出了明顯的黑眼圈。
為了抽時間來找你,我白天都在拼命處理工作嘛。
步生冷不防回想起江夜衣對他說過的這句話,然後心里一驚,明知道這不可能是真的,但他剛才居然真以為是這麼回事。
這時候江夜衣的睫毛輕微眨了眨,雖然是很細微的動作,步生卻馬上轉身就走。
剛剛走出路口,身後就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不出所料,是江夜衣追了上來,坐在車里叫他︰「我送你。」
步生本想拒絕,但想想之後又答應了。
「你很無聊是不是?」他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車內的冷氣讓人精神一振。
「被你發現了啊……」江夜衣听後也不在意,反倒是一臉得逞的表情,「你剛才不也偷看我很久嗎?」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出來的?」步生接著又問。
「這個嘛……是湊巧。」江夜衣似乎心情很好,「上午看你沒去上班,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忙完了就先過來看看,結果剛好看到你走出來。」
步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為什麼來看我?」
「嗯?」江夜衣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愣了一下。
「我就算怎麼樣了也跟你沒有關系。」不待江夜衣有反應,步生自顧自地往下說︰「有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我就快要結婚了,以後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系,我不希望她誤會。」
車子在加油站入口處的一段距離前緊急煞車,令步生身形不穩地向前一晃。
「你要結婚?是那個女孩子嗎?」江夜衣不以為然地微笑,「那又如何?」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真心愛著久致的。」步生打開車門,「而且有些事情你也不願讓別人知道吧,特別是柳小姐。」
江夜衣拉住步生的手臂不準他離開,另一只手重重地關上了車門
步生回復到第一次見面時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順便告訴你,我今天就是來辭職的,餐廳那邊我以後也不會再去了。」
「為什麼?」江夜衣盯著他,用力抓緊他的手臂,勒出一條條的紅痕。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步生忍住痛,平淡地回望著他。
「你以為這樣就能夠打發掉我?」江夜衣冷笑。
「江夜衣!不要以為這個世上的每件事都可以隨你為所欲為!」步生抽回自己的手。
「你休想我會放棄。」江夜衣的聲音听來冰冷而堅定。
「隨你吧。」步生在他的注視下走下車,不再多說。
他的胸口有些窒悶,卻也稱不上難過。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步生說不出來,可無論眼前視線如何模糊,他的腳步仍平穩如常。
他慢慢地回想起久致不停重復的動作,她的手在空中揮動——
我愛你。
如果你騙我,我會殺了你的。
原來一切結局早已注走,比如說他遇到久致,比如說他又遇到江夜衣。他從沒有資格選擇,只能夠接受。
***
西餐廳的燈光非常昏暗,桌上燃著的燭光映照著柳嬋羽嬌艷動人的美貌。
而江夜衣卻不斷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斜靠在軟椅上想事情,緊鎖的眉頭看得出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步生果然辭掉加油站和這里的工作,這幾天他還刻意去他家附近等也不見人影,擺明了在躲他,江夜衣感到十分不悅。
「想什麼?」見他出神太久,柳嬋羽終于忍不住打斷他。
「我只是在看……你戴上這顆戒指果然很適合。」他說起謊來連眼楮也沒眨一下。
那枚戒指她已經戴在無名指上。
「真的嗎?你是哄我開心的吧,我看你剛才一直皺著眉頭,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以往跟江夜衣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上隨時都掛著微笑,剛才那個冷淡的樣子她從未見過。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別的事。」江夜衣拿出一疊設計圖給她看,把話題扯得遠遠的,「我已經選好地方,準備蓋棟婚後的新居。」
柳嬋羽掩不住的驚訝,接過設計圖後失聲道︰「夜?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
「對了。」江夜衣突然想起了什麼,然後問她︰「如果有一個大庭院的話,你希望有些什麼呢?」
「庭院?」柳嬋羽想了想,一臉困惑的樣子。
「比如葡萄架呢?」
「葡萄架?」她低聲重復了一遍,然後皺著眉說︰「會有蟲子的。」
江夜衣先是愣了愣,然後第一次在她面前大笑出聲。
「嗯,再也找不到比這更有趣的事情了,所以一定不能放棄。」他看著燃燒的燭光,別有深意地對她說。
不管他躲到什麼地方,他絕對可以找得出來的。
***
依照預訂的時間,步生跟久致在姚若海的堅持陪同下來到醫院,順便辦理住院。意外的是接待他們的並不是先前的那個醫生,听醫院里的人說,這是一位在國內外都很權威的眼科醫生。
步生三人听後完全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也只能帶著滿月復的困惑走進間診室。
「我姓許。」許醫生簡短地自我介紹,「從現在開始,步生由我來主治。」
他看上去像只有四十出頭,但是臉上的皺紋卻已經很深,臉上的輪廓如雕刻出來一般地深刻堅毅,整個人顯得嚴肅而且一絲不苟。
步生有些緊張地向他提起醫療費用的問題,他想不到竟會突然換醫生,想確定費用有無增加。
許醫生抬頭對他們一笑,眉間的皺紋也舒展不少。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因為一切費用已經有人提前預付過了,你只管安心地接受治療就可以了。」
久致表情一怔,步生看了看她,向醫生問道︰「許醫生知道是誰付的嗎?」
其實不用問,他也可以確定是誰,為什麼江夜衣還是不肯放棄,老是這麼亂來?
「難道你不知道嗎?」許醫生的表情有些怪異。
「我們並不需要用到這些錢。」步生立即認真地說道,「可不可以將錢退給他?」
「退回?」許醫生面有難色地說︰「除非他本人這麼要求,要不然醫院不太可能這麼做。」
「那麼可以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吧,我會去說服他把錢收回去。」
看到許醫生還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步生低頭想了想,終于說︰「那我可以把錢拿去退給他嗎?」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麼做的話,這倒是可以的,畢竟那是你的錢,而且醫院也不用出面。」
「那就好。」他趕緊道謝,一邊留心觀察久致的神色。
「我看過你的檢查報告,你需要馬上動手術,你的情況每過一天就更危險一分,一旦失明,想要再復明是相當困難的,你得先考慮一下事情輕重比較好。」
「這個我也知道,但是我真的並不需要這錢錢。」步生仍是回絕。
久致這時突然從包里拿出筆和便條祗,寫下一行字給許醫生看。
你也是他找來的對吧?
步生看後也隨之一愣,但事實已擺在眼前。
「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許醫生平靜地回答︰「我有一個同是醫學界的朋友跟江先生認識,前些天他打電話到洛杉機找我,要我接手治療你的眼楮。」他頓了一頓,然後說︰「不管怎麼樣,我是一個醫生,只關心你的病情,其他的事情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你明白嗎?」
步生只是點頭,要了江夜衣的電話號碼,然後就跟久致他們一起從門診室出來。
向姚若海借了手機,他一個人走到樓梯的角落接通電話。
電話是打到江夜衣的公司,應該是秘書接的,在電話那端傳來一道很好听的女聲。
「我要找江夜衣。」
「你說的是總裁嗎?」她的聲音有些遲疑。
「嗯……應該是吧。」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總之你就說我要找他。」
「好吧……請問您貴姓?」
步生突然被她一問,沉默了下來,正不知該怎麼開口時,電話里突然傳來江夜衣的聲音。
「你果然打來了。」
「我明天會把錢交到你公司的警衛室。」
「我們見個面吧!」他在那頭逕自決定,「時間由你選。」
「你要我說多少遍才听得懂,我說過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關系!」步生一下子被他逼得惱怒起東,「而且我就要結婚了!」
「那又如何?」江夜衣仍是那樣的語氣,「我是不會放棄的。」
听著他的話,步生突然有種無力感。
「我今天晚上在巷口等你。」
「那你就在車子里睡到天亮好了!」步生焦躁地沖著電話大吼。
「我不會開車來。」江夜衣的聲音平淡而肯定,「你听好了,我會在那里等你。」
步生把電話掛掉,不想再說下去。
你要去?她問。
一抬起頭,久致就站在樓梯口看著他。
他搖頭,「你放心,明天我把錢送到他公司就沒事了。」
***
傍晚的時候天色突變,天早早地黑了下來。悶熱了一整天後開始刮風,而且風越刮越大,空中隱隱滾動著雷聲,眼看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從醫院里拿了錢出來,與久致一起回家。
快到住處路口時步生有些緊張,他和久致走近些,莫名地加快了腳步想快些通過這里。
江夜衣果然站在那個地方,天色太暗讓步生有些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穿著件長長的白色襯衣,風吹過來將衣服緊貼在他縴長的身體,他的背後是一道殘牆,真是不適合他的畫面。
久致忽然把手伸過來握緊他的手。
步生覺得她的手很冰冷,她在害怕,他感覺得到。
江夜衣回頭看著他們的時候,步生沒有看見他的表情,只是堅定地緊握久致的手向前走。
直到他們越走越遠,江夜衣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安靜地站著。
回到家後,步生的心情變得有些沉重。他看著久致拿出箱子將錢數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沖著他笑。
一天天看著錢存滿了,她覺得很幸福。
他站在陽台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只是雷聲越來越近,似乎從遠處滾到頭頂般,然後是一道閃電,閃電過後四周又是黑暗,大雨就這麼啦啦啦啦的落下。
江夜衣一定還在外面吧?想到這里,步生的腳就不受控制地往外走,他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樣的感覺,焦躁地想要出去找江夜衣的念頭強烈地左右了他。
怎麼能讓他淋雨呢?他是……江夜衣啊!
見他走到了門口,久致捏緊放下錢跑過來,你要出去嗎?
步生拿了兩把雨傘在手里,「我很快就回來。」
倏地,她的臉色蒼白起來,擋在門前。
「你不要緊張,就當是去趕走他。」
她還是拼命搖頭,不要。
「我知道該怎麼做。」想說服她,于是溫柔地將手放在她的肩膀,「我很快就回來」
久致露出絕望的神色,嘴唇輕輕顫抖,看著他急切地打開門往外跑,消失在長長的走廊。
她無力地蹲坐在門口,風從門外無情地灌了進來。
***
雨不是很大,但是下得很急。步生撐著雨傘剛跑到路口又忽然停頓下來,他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可笑,在他手里的是一把破舊的米黃色折疊傘,握柄的地方還缺了一塊,江夜衣會要這種不值一文的東西嗎?他到底在干什麼啊?
正打算要放棄回去,渾身濕淋淋的江夜衣卻不知從哪里走出來,從背後抱住他。
「你來了啊!」他微笑。
步生想將手中的雨傘藏起來,卻被他搶先一步奪了去。
「這是給我的?」
「你少無聊了,我只是出來買東西的。」
步生掙扎著想推開他,可是他如此用力,手里撐的傘也掉在地上,他被逼得步步後退,最後抵到牆上。
「我愛你。」江夜衣雙手撐在牆上,低子與步生平視,試探般地在他的眉上親吻。
「就算你要結婚,你還是喜歡我的吧,我們可以……不讓久致知道。」
步生茫然地看著他,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我要回去了,久致還在等我。」他平靜地說著。
江夜衣霸道地雙手抱緊他,不讓他走。
步生不再反抗,只是說︰「我要走的話,你是留不住我的。」
「我不會放棄。」江夜衣被激怒了,不受控制地更用力抱緊他。
那樣的力道讓步生覺得被勒得發痛,使盡全力堆開他。
「如果真是那樣,我就只好搬家了。」步生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開。
在那個同樣下著大雨的晚上,江夜衣橫沖直撞地闖入了他的生活。現在就讓雨水把這一切都沖走吧!
「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找得到你的。」江夜衣看著他的背影大聲說道。
走到家門口時,步生覺得不太對勁,門是開著的,可是屋里卻沒有開燈。
他模索著打開燈,眼楮一下子不適應由暗變亮。
突然,他被眼前的景象駭住,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
久致以極不自然的姿勢倒在地上,衣服前的扣子被人扯開,月復部上有一個傷口還在汩汩的流血,她的身上、衣服上、地上,全是一片血紅。她張大眼楮,表情充滿扭曲的驚恐。
那是他一生中看到最淒慘的表情。
「久致!」他用盡力氣叫著她,想要撲過去抱起她,可是才剛踏出一步就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他的眼前就在這一刻陷入黑暗。
久致的尸體該不會就是他在失明前最後看到的影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