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都未合眼,次日清晨時唐炎慈慢慢地沿著原路又走出了這片竹林外,回到雪落山莊的門口,楊尚與桂忠義則緊隨在他的身後。
剛踏出來就看到安世清帶著他的幾十個侍衛候在此處,顯然已經準備要放火的架勢。在看清楚從里面走出來的人果然是唐炎慈時,臉上的表情又驚又疑轉換了好一陣子,最終說故作親熱地說道。
「王爺乃是堂堂千金之軀,一整晚上呆在那破竹林子里都不嫌冷麼?你這突然不見蹤影,可讓老夫找得好苦。」
唐炎慈听後平淡一笑,「沒能逼問出我的下落,想必昨晚北平王你也睡得不是很好。」
安世清冷哼一聲,「我果然從一開始就低估了你。只不過很可惜的是,既然你昨晚沒能逃走,那麼就永遠別想再走出這里一步了。」
上官影月呆了一呆,然後眼看著唐炎慈在他身側躺了下來,再伸出手從身後將他抱得很緊。
「對不起。」他把頭深埋進他的頸間,低聲說著,「盡管我就在你的身邊,可是仍然讓你傷成這樣。」
上官影月只覺得一陣感動,卻又不知該怎麼反應,于是有些訥訥地說,「這又不是你弄傷的。」
「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離開我。」
眼睜睜地看著他受了傷,還為了自己而落入險境,這麼痛苦的經歷他不想再有了,他在陽光下對著自己慘笑的情景,至今仍然令他痛得不能自己,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你呢?」唐炎慈一邊輕撫著他的發絲一邊問他,「不對,應該是為什麼我會這麼愛你呢?」
他那麼溫柔的語氣將他整個人包圍了,上官影月回望著他的眼楮,本想要說些什麼,可又突然覺得一切的語言都已經多余,于是只是沉默著伸出手與他一起緊緊地相互擁抱。
唐炎慈說道,「別忘了上官落夜還在我的手上,把麻藥與曼陀羅花毒汁混合的做法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麼厲害的殺人手段,你當然舍不得讓他就這麼死了吧。」
「哦?」他不怒反笑,「憑王爺現在的處境,也想跟老夫談條件嗎?」
「這竹林中復雜無比,我只要後退一步就可回到林中,北平王到時要是找得心急了,大可以放火將此處全燒毀便是。」
「這可就由不得你選擇了。」安世清陰笑著,朝身旁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這時已經渾身是血的上官影月被拖著走了出來帶到他面前,「如果王爺不想把上官落夜交出來的話,那我也只好先殺了他。」
上官影月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任人拖動著一動也不動。唐炎慈看到他之後心里先是一緊,狠狠作痛著,可隨之而來的卻又輕松了不少,因為同時確定了至少他還沒有死。
整個晚上都沒睡,一直在回想著那個殘忍的影像,他對他笑,可是他卻終究沒能帶他一起走。
唐炎慈立即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而安世清卻冷冷笑道。
「我看王爺不必再費心思拖延時間了,昨天所有的尸體我都叫人查過了,死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琥珀,真正的琥珀本人恐怕早就在一日之前下山了吧,他因為懷疑上官影月殺了同伴而與你發生爭執,然後你在一氣之下命他呆在房內不準離開,這其實根本就是你們在故意作戲!如此一來琥珀就算整天都不出現也不會讓人懷疑,而他就正好利用這個時機悄悄下山去求援。實在高招,真是妙呀,老夫自嘆不如了。」
他千算萬算也料不到唐炎慈,只經過一次就可以記得那竹林里的出路,更沒想到在關鍵時刻上官影月會不惜一切地救他。
「你們在山莊里的侍衛中隨便抓了一個人,將他易容成琥珀的樣子關在屋內,因此才騙過了我派出的幾次監視。不過巧的是,上官影月在發覺你打算逃走的意圖之後,竟然去通知琥珀趕來救你。」他有些得意的說道,「所以那個人武功平平,卻可以在雪落山莊的門口將上官影月攔截下來,真是天意。」
楊尚與桂忠義也終于完全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怪不得琥珀死了唐炎慈卻一點也不放在心,所以琥珀當時會與上官影月為敵,而且看起來樣子也那麼怪異。
說到這里,安世清將已經奄奄一息的上官影月拖過,咬著牙表情陰狠地笑笑,手指並攏,用手刀在他的左肩上受傷的地方運勁一切,傷口頓時血涌如泉,轉眼間又將衣服沾濕了一大片。上官影月本來仍然暈迷不醒,只是身體卻因為劇烈的痛苦而一陣痙攣,看來慘不忍睹。
安世清打了數十年的仗功夫畢竟不是假的,這運著氣勁一劈力道絕對不輕。更何況還是對準了傷口的。
「王爺真的想要耗時間的話,老夫可以奉陪到底。」他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充滿自信。
整個北平地帶都是他的地盤,琥珀還能出去請到什麼援助?他只要一現出身份就必死無疑!
「你就真的那麼自信?」唐炎慈語氣一些轉,臉上的表情突然之間變了,剛才的凝重氣氛已經完全消散,他再度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看著安世清,就好像剛剛才竹林中散步回來般的慵懶自如,笑得好不親切,只有眼里泄露出那份獨有的尖銳與冷靜。「已經到了現在,難道你還沒有發現一點不對勁嗎?」
安世清心里不由一震,又隨及笑道,「就憑這種故布疑陣的手段,還以為真的騙得了老夫嗎?看來都到了這種地步王爺你都還不肯死心,不管你再說什麼也…………」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的聲音突然僵住了,笑臉也僵住了,一點微小的刺痛從後面像針尖一般輕輕刺入他的脖子。
然後只一瞬間的事,身體立即麻痹得幾乎無法動彈,這種感覺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不過了,心里頓時冰涼了起來,混合了曼陀羅毒汁的麻藥,有著致命的刺激作用!他不堪置信地看著跌倒在地的上官影月,原本應該完全失去意識半死不活的他,現在竟然卻張開眼楮仇恨地看著自己。
不對!他不是上官影月!
安世清用手捂著頸間,身體因為麻木而緩緩下滑。眼前這個人要比上官影月瘦小得多,眼角下長著一顆撩人視線的紅色淚痣,看著自己笑得嫵媚,他臉上身上全是血圬,看來格外詭異。
「你……是……上官落夜?」他伸出手指著他費力地說道。
一時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完全弄懵了,呆立著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剛才看來唐炎慈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頭一個逆轉,落敗的人卻是他們的主人安世清。
而一直站在安世清身後,也正是剛才將上官落夜帶過來的那個隨從,也在這時將頭上的帽子揭下,很是清秀的一張臉,分明就是琥珀。向來沉穩過人的他,此時也難得地看著唐炎慈頑皮一笑。
「終于趕上了。」唐炎慈點點頭表示贊許。
「嗯。」琥珀笑著,「那是當然。」
安世清這才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瞪大眼,眼楮里充滿了無數的不甘心與無能為力。終于,他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上官落夜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步走近,手里握著的尖刀狠狠向他捅去,他看著這一切的時候卻連動也無法動一下,恐懼的感覺那麼直接地直穿腦海,嘴張開卻一點聲音也無法發出來。尖刀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口,直沒刀柄,血濺出來噴在上官落夜的臉上,殷紅而猙獰。
唐炎慈上前幾步,對那些已經目瞪口呆安世清的屬下們說。
「你們的主人已經死了,從現在開始北平王的勢力也成為過去,不要再作困獸之斗了,放下武器逃走吧,這樣的話我或許可以代皇上饒恕你們的死罪。」
他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卻句句都敲入了所有人的心里,不管今天發生的事他們事先知不知情,畢竟都已經犯下了謀殺親王的滔天大罪,原本還打算一拼的人這時也不禁猶豫了起來,拿不定主意究竟該不該相信他。
「你們再不走,難道還想留在這里為安世清陪葬嗎!」琥珀抽出佩劍,殺氣十足地說著,「總督府內的數千官兵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趕來,現在趕快逃走的話或者還有一線生機,王爺的目的只在除去安世清,並不想增加無謂的犧牲。」
此話一出,人群紛紛逃散,不出半會便已一個不剩,走得個干干淨淨。雪落山莊門前立即變得空蕩蕩的。
「你也變聰明些了嘛,」他好像對琥珀的表現很滿意,「說起來……這附近一帶哪有什麼總督府?離得最近的是江洲總督府,但是快馬加鞭也起碼要四五天才能來回一趟,你這一夜之間是飛過去的嗎?」
「王爺笑話屬下了。」那些話當然是誆他們的,當時唐炎慈說放他們逃走,他自然也接著話頭往下編,要不然他一人對幾十人累也要累死。
唐炎慈突然緊皺著眉看著一旁已經接近瘋狂的上官落夜,他雙眼赤紅,臉上身上全都是血,已經分不出究竟是他的還是安世清的,手里拿著尖刀一刀又一刀地朝安世清的身體里插進去,再用力拔了出來,在他的尸體上截出無數個血窟窿。不知疲憊地重復同樣的動作,借以發泄著他這十年來所有的屈辱跟仇恨。
「夠了!」唐炎慈出聲阻止道,「他已經死了!」
琥珀走過去將他拉開,他發瘋一般地掙扎著,最後瘋狂地大笑了出來,表情也跟著扭曲了,「他死了……?死了!這麼簡單的就死了嗎?我被他折磨了十年,他憑什麼就可以死得這麼輕松!……」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麼也都結束了!不管是再深的仇恨也好。」唐炎慈說著。
上官落夜掙扎了許久也月兌離不了琥珀的箍制,手中的尖刀終于掉在了地上,憤怒走過後,所有的茫然與痛苦緊接著疲憊不堪地涌了上來。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唐炎慈認真地看著他,緩慢的說道,「你現在已經親手殺了他,卻不代表心里的痛苦,就可以因此而停止。要結束這些痛苦只有依靠你自己去面對,就像你昨天夜里藥癮發作的時候,不是也靠著自己忍耐了下來嗎?藥癮也好,仇恨也好,痛苦也好,走近地獄邊緣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只要面對它了,終有一天你會淡忘掉一切的。」
「淡忘?」他神情地淒涼慘笑著,「把這些都忘的話,那我還剩下什麼呢?」
從四歲開始就跟著上官影月四處逃亡,後來被安世清收容,也因此而開始了長達十年被凌虐的生活,他的一生都是由數不清的悲慘拼砌著。這些漫長的歲月里所有的痛苦,跟仇恨也全在這一刻崩潰了。
琥珀搖頭嘆了口氣,一指點向他的睡穴,上官落夜立即靠在他身上暈睡過去。
「讓他冷靜一些吧。」他說。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軟了?」唐炎慈抬著眉,似乎有些感興趣。
「王爺不也是嗎?」管出這麼多閑事,這並不像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沒辦法,不完成約定影月不會跟我回京啊……」終于輕松了下來,唐炎慈慢慢向雪落山莊內走去,「那家伙已經來了嗎?」
「二殿下早已經趕去石牢救人了,想必現在已經解決了。」
琥珀口里的二殿下,指是的唐炎慈的另一個哥哥,二皇子唐澤夕。自從新皇登基之後,他就離開聖京四處漂泊流浪,剛好唐炎慈從羅國回來之前有听到關于他的消息,于是才派悄悄琥珀下山去找他。
「不是情況緊急的話,我實在不想找他幫忙。」唐炎慈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以那家伙的武功,現在天下間想必也再也找不到敵手了吧……,不過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
說到這里他又免不了一番長吁短嘆,從來沒看到過他這麼憂心忡忡的樣子,讓琥珀對他所說的不好的預感大為好奇。二皇子從小就跟著師傅離京學武,琥珀也很少有機會見到他,所以對他幾乎不怎麼了解。不過……,總覺得他們三兄弟雖然出生在帝王之家,卻好像都不太正常的感覺。就不知唐澤夕是怎麼樣的一個怪人了。
這麼想著,又看到唐炎慈這種超出平常的緊張表情,琥珀也覺得一陣好奇,「王爺為什麼會有不好的預感?」
「因為那家伙……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唐炎慈沉著臉面無表情地說,腳步又接著加快了不少,幾乎是用力在往前跑著。
也不奇怪吧,琥珀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急切的背影,心里覺得苦澀起來。畢竟他是那麼地想要立即見到上官影月啊。
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看到唐炎慈為了別人而直接表露出心里的想法,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擔憂脆弱的樣子。
突然之間在他眼前的那個背影,變得越來越遙遠了。而這邊,石牢內守著的數十個侍衛根本什麼都沒看見,只見一道紫色的身影電閃而過,他們就立即被敲暈倒了。
唐澤夕一路闖進來根本不用找路,長劍一揮,石牢的一道道鐵門如切豆腐般地就被劈作好幾段,一但看到里面沒有要找的人,又立即轉身閃向別的地方,所到地方無不被他拆成一片廢墟,最終才看到那個綣縮在一起的少年,純白的衣服被染得血跡斑斑。
听到有些響動,上官影月勉強抬起頭,視線模糊間只見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男子來到他的身旁,輕輕地將他扶起。
「你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
傳入耳中的是……好溫柔的聲音啊。
上官影月在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看清楚了他的樣子,線條柔和的圓臉,一雙大眼楮明亮得清澈見底,那麼溫柔的笑容,帶著陽光的味道將他融化,無比的耀眼絢爛。
「你……是誰?」他艱難地開口問著。眼前的這個人有種讓人不由得想相信他的,他說沒事了?那麼也就是說,唐炎慈他們也安全了?是真的嗎?
想到這里,他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只覺得身體一陣虛月兌,所有的知覺跟力氣,都在一瞬間從身體里被剝走。眼前一片黑暗,他慢慢靠在唐澤夕的身上,徹底暈迷了過去。
唐澤夕皺著眉將他抱起來往外走去,剛好看到匆忙跑著趕過來的唐炎慈,而那十來個守在石牢外的侍衛,還來不及弄懂是怎麼一回事,就已經全被琥珀全擺平在地上擱著了。
「他怎麼了?」唐炎慈一見到就急著落問,目光觸及到上官影月滿身是血的身體時,漆黑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危險的氣息一閃而過。
「暈迷過去了,看來受了很重的傷。」唐澤夕唉了口氣,然後看著他說,「那石牢中感覺非常寒冷,他恐怕凍壞了吧。」
「讓我看看。」唐炎慈逼迫著讓自己能夠稍微冷靜下來,他跟唐澤夕一起將上官影月放在地上,然後仔細檢查他的傷口。
看到他這麼傷痕累累的模樣,幾乎令唐炎慈感到崩潰。
淡淡的陽光照射著上官影月的身體,他的臉色跟嘴唇都顯得可怕的蒼白,看起來毫無血色。眼楮緊閉著,頭發混和著血污粘濕在額角的皮膚上。
「情況到底怎麼樣?」看唐炎慈一直那麼沉重的樣子,唐澤夕忍不住問他。
「氣息很微弱……」唐炎慈低著頭緊緊握著上官影月的手,將他的手指纏緊在自己的手指之間,因為害怕連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有些顫抖,「糟了,他的身體很冷。」
「那現在該怎麼辦?」連唐夕澤也可以感覺得出來,上官影月的呼吸明顯已經越來越弱了。
「我不會讓他死的……,絕對不會。」他低著頭像是在喃喃自語,不斷重復地說著,汗水從額角緩緩滴了下來,他從來都沒有像這樣害怕過,害怕失去他,光是想到這種可能就令他險些無法承受。
唐炎慈伸手探向上官影月的胸口,他虛弱而緩慢的心跳在他的手心里震蕩,唐炎慈覺得自己手足冰冷,連同心里也冰冷了起來。突然,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動作也隨著突然停頓了下來。
從上官影月胸口的衣服內掉出來一個小小的錦袋,他撿了起來,從里面拿出一塊水滴狀透明的玉握住,直到一種溫暖的感覺開始在他的手中擴散,唐炎慈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
他本來就受了重傷失血過多,而且一整晚都呆在那麼冰冷的石牢里,還好他將這塊玉帶在身邊,昨晚才能夠為他勉強抵抗寒冷,要不然恐怕現在真的已經被凍死了。
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就真的失去他了。
還好……真的太好了。唐炎慈用手指輕輕撫著他臉上的輪廓,一次次地,感受著這種真實的存在感。他還在,還活著,沒有離開。
一直糾纏在心里,如同被火焰灼痛般的感覺此刻也奇跡地消失了,握著他的手,覺得這次是真正的感覺到他在自己的身邊,這麼真實的存在感第一次讓唐炎慈安心起來。
唐澤夕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這麼脆弱的樣子,許久才回過神來輕聲提醒著,「現在先為他治傷要緊。」
唐炎慈听後先是一愣,然後點了點頭,「先將他帶回清影居再說。」
唐澤夕會心一笑,他很清楚唐炎慈的性格,向來冷靜過人的他,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輕松地解決。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使他變得對任何事也都不甚熱心。
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為了一個人這麼緊張過,看來這個少年對他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唐炎慈伸出手本想將上官影月從唐澤夕的懷中接過來,可是卻發現上官影月的一支手竟然緊抓著唐澤夕胸前的衣服不放,顯然不願意分開。頭靠在他的懷里,竟像是睡著一般的安詳。
他的手僵在半空,對眼前這個畫面感到嚴重的不爽。
上官影月是個有著強烈戒備心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地接近任何人。他只見過唐澤夕一次,可是竟然會如此毫無防備地靠在他的身上。
「真是好久不見了,二皇哥。」他回頭看著唐澤夕,寒氣森森地說著,臉上卻還笑容可掬。
「呃?是啊……哈哈哈。」唐澤夕干笑兩聲直覺就不對勁,不知怎麼的背脊上也跟著竄出來幾股涼風。
「要你特地趕來救我,實在很過意不去。」他接著又說。
唐澤夕看著他對著自己越笑越親切,心里不禁發麻。他回望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出近一個頭的皇弟,在他的目視下不由作出顫抖狀,樣子無辜之極,卻下意識地將懷中的上官影月抱得更緊了。
「不……不必那麼客氣。」唐澤夕好容易才勉強擠出個強笑,心里暗自悲哀怎麼感覺越來越冷了?他這到底是惹到誰了啊?
「影月的傷勢不輕,我們還是盡早動身回京比較好。」唐炎慈怒瞪著他的爪子,說得近乎咬牙切齒。
「我,我們?」眨了眨那雙明亮的眼楮,唐澤夕有些懷疑地重復問著,心里強烈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那當然,」他沖他一笑,「回京之路漫長凶險,沒有二哥的保護怎麼成?」
「可是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啊!而且……」當初他根本就是溜出去的,現在這一回去短時間內能夠出得來才叫怪。
「放心好了,二哥這幾年里四處流浪自由快活,而皇兄卻因為繼承了王位而只能成天呆在宮里,想必他見到你後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話說到這份上也夠露骨了,他分明就是抓準了這一點故意這麼說的!
「可是……」他還真的不想回去啊!嗚……,他是他的哥哥,他不會就這麼狠心地將他往火坑里推吧。
「所以,這次你最少也要在聖京呆上個兩年。」唐炎慈繼續笑容可掬地作出了總結,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的最後一絲幻想,然後硬將上官影月,從他的爪子里扯了過來自己抱著,這才稍微滿意了一些。
根本無視于唐澤夕那哀怨的表情,他小心地抱著上官影月向清影居的方向走去。早就說過,如果不是情況緊急的話,他實在不願意找這家伙來幫忙。
因為……,他的人緣總是太好了。上官影月睜開眼楮的時候,眼前還有些模樣不清,然後慢慢地適應了明亮了光線,看到的是唐澤夕那張放大的臉。
「你終于醒了……」他坐在床邊看著他微笑。
「你……是誰?」上官影月強撐著想坐起來,卻因此而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一陣劇痛起來。他記得這個人,就是他將自己從石牢里救出來的。
看了看四周,他現在還躺在清影居的房里,那麼唐炎慈跟落夜他們現在又在哪里?上官影月困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笑得一臉陽光的男人,心里猜測著各種的可能。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唐澤夕笑眯眯地說,「放心吧,事情已經結束了。」
正說到這里,唐澤夕卻突然「啊」的一聲從床上站起來往門外看去,唐炎慈竟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外瞪著他。
那個……,唐澤夕被他看得心里直發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怎麼好像覺得他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啊。那兩道逼人寒冷的目光,正直直地對著他的方向。
「他已經醒了,那我也就不打擾了。」
可憐唐澤夕怎麼想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但是根據他多年來的血淚的經驗,這個時候絕對不要再去惹他了!
強擠出個笑臉,唐澤夕施展出絕世武功火速逃離現聲,身影如同一道紫色的閃電,轉瞬間就已經無影無蹤。
上官影月足足暈迷了兩天兩夜,真氣渙散,失血過多,全身大大小小全是傷痕,加上又一直高燒不退,這期間唐炎慈幾乎是整天不眠不休地陪在他身旁照看。直到他終于退燒後才也只是離開了一會兒,沒想到守著上官影月醒來的人,就成為了剛好走進來的唐澤夕,每次在關鍵時刻,他這個男主角就被唐澤夕搶了機會表現,這就是他剛才站在門外臉色,那麼難看的原因。
唐炎慈站在原處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走到上官影月的旁邊輕聲問他。
「傷口還疼嗎?」
上官影月搖了搖頭,他看得出來他的樣子感覺很疲憊。
「那就好。」唐炎慈在他的身旁坐下,用手握著他的手,「因為你暈迷幾天了。」
「剛才那個人是誰?他好像救了我。」
唐炎慈還沒有回答,他就又問道,「還有落夜呢?他現在也沒事了吧。」
「你想要問的,就只有這些而已嗎?」他輕輕摩挲著他有些冰涼的手指,深深地凝視著他,漆黑的眸子似乎深得沒有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