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宇,你昨晚一晚沒睡嗎?」揉了揉惺忪的眼,聶芷 伸了下懶腰。套了鞋,走到萬俟宇身側。
「你們家做什麼生意的?」隨手拿了本賬簿翻開,在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草書時,她的頭都暈了。再看到萬俟宇批好的那一大堆賬簿時,她真想造一尊「萬俟宇神像」天天膜拜。
「洛陽城的布莊、茶行、錢莊有一大半是‘傲然山莊’的資產。」淡淡地,他嘆了一口氣。那兩個老家伙不知又在哪逍遙了。
「真可憐。」一個人管那麼多,難怪他總擺冷臉對人。「我去幫你打洗臉水。」將賬本放下,轉身欲走出門。
「不用了,我來就好。」他放下筆,合上賬本。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和脖子,伸下懶腰,「等下回山莊了,有點事。」
晚楓亭。
「萬俟宇,你夠混蛋。」粉衣女子發飆了。「可惡,混蛋加三級,趁人之危的小人……」
「這麼小氣啊?」白衣男子嬉皮笑臉。「親你一下就生氣了?」
「要不我讓你親回來。」
「哼。」別開臉不理他。瞧他說得那麼輕松。她的初吻耶,居然差點要了她的命!這惡質男人明知道她只要親一下他的臉頰就可以得到那對牛郎織女塑像了,卻故意害她差點窒息。
「那我帶你去玩。」諂媚地沖她笑。「要玩多久都沒問題,只要你高興……」
「少爺,表小姐來了。」尋萬俟宇的小刀在看到他低聲下氣的樣子時,嘴巴張得都可以塞進一個蛋了。但他馬上又合上嘴,努力使自己嚴肅,不讓自己爆笑出聲。
「嗯。」瞬間收起笑,戴上冷冰冰的面具。
「乖乖在這等著,我馬上回來。」
鬼才理你。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許走開。」離開前他偷親了一下她的唇角。
「萬俟宇,你混蛋,乘人之危的小人,三級奸商……」
遠遠的,萬俟宇听到了小野貓的詛咒。他嘴角的笑若隱若現,心情大好地到會客廳見不怎麼想見的人。
「表哥。」一進廳堂,一抹淺綠直奔他的懷中。
「姑母知道你來山莊?」萬俟宇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娘要我來的。」綠衣少女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有事?」態度跟對待路人甲乙丙丁沒什麼差別,一點也不熱絡。在看到她搖頭後,更是疏離。「失陪了。」
「表哥。」感覺到衣袖被扯了一下,他回頭睨著她。
「我……」她小心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今天很不一樣。除了以往的冷漠,還多了一絲掩不住的不耐煩。
晚楓亭。
聶芷 不住地踱著步,嘴巴一刻也沒閑著。
「死萬俟宇,臭萬俟宇,混蛋萬俟宇!臭雞蛋,該下地獄的壞鴨蛋。」
「我白痴哦!干嘛你讓我等,我就乖乖等啊?」她氣嘟嘟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大概半小時了吧。孵蛋也孵出好幾只小雞了吧?可惡,萬俟宇,再等下去我就不叫聶芷 。」
她前腳剛踏出亭子,後腳還來不及邁出,就被一美婦人攔住了。
「小姑娘,你跟萬俟宇有仇?」她一臉笑正泄露著那些話全入她耳的事實。
「對,結仇結到做夢都想著砍他。」咬牙切齒,一副要把某人生吞活剝的樣子。下一秒,她露出了招牌笑容。「姐姐,你是誰?」她應該只有二十幾歲吧,眉眼和萬俟宇很相似。該不會是萬俟宇的姐姐吧?
「你想砍的人正是犬兒。」美婦人徑自走到亭子里,端莊地坐在石椅上。
「你兒子?!」聶芷 不自覺地跟著進了亭子,她睜大雙眼,一臉不相信。怎麼可能?萬俟宇那麼可惡,他媽媽怎麼會這麼溫柔,而且很年輕。
「你是……」這女孩真有趣,好想今天就收她當媳婦。只是她那冰塊兒子很喜歡她耶,這麼早讓她進門就沒得玩了。所以先玩幾下再說咯。
「夫人,奴婢是少爺的貼身丫鬟。」慘了,剛剛的咒罵應該沒被她漏听半句。
「貼身丫鬟?」倪芸嘴角的笑更深了。以後在山莊應該不會太無聊。嗯,差不多是該留下來玩孫子的時候了。
「你叫聶芷 是吧?」那不孝子撿到寶了。這丫頭明明甜美得要命,居然能把她那冰塊兒子的死人態度學得十成像。
「夫人,沒事奴婢先退下了。」十足十的疏離。她剛剛那抹笑橫看豎看,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算計,不溜的是白痴。現在她可以用萬俟宇的人頭保證,萬俟宇一定是她生的。
奴婢?倪芸望著漸漸遠去的粉色身影。
她真以為丫鬟有這麼好命?
不說她可以閑閑坐在亭子里納涼,大張旗鼓地咒罵主子,就她那身冰蠶絲織成的衣裳就不是一般有錢人家穿得起的。
起碼,她這個做娘的就沒有。
「真是不孝子。」
「表哥,爹的意思是要我們在年末完婚。」聶芷 剛踏入廳堂听到的就是這一句。她皺著眉看水依兒對萬俟宇巧笑倩嫣。
「我娶你?」萬俟宇挑眉的瞬間,聶芷 奪門而出。似是感覺到她的氣息,他轉過身,捕捉到遠去的那抹粉。
「轉告姑父,萬俟宇無福擔此厚愛。」
「可是……」我喜歡你。來不及說出口,萬俟宇的身影已追隨那抹粉離去了。
那女人是吧?
他心動了——
可惡的萬俟宇,有未婚妻了還讓她睡在他的床上,害她習慣了他的氣味,以後她一個人又不能睡了啦。看她睡得不好很好玩哦?
還有那女的!笑得那麼惡心干嘛?!不知道她很不舒服,不舒服得想跑過去給她一拳嗎?
她跑個屁啦。錯的人是他耶,放鴿子的人也是他,憑什麼他在那里談情說愛,她要苦命地趕快回避?!
混蛋萬俟宇,可惡的混蛋……
「哇——」只顧逃跑的她沒注意到前方有塊大石頭,一個踉蹌,摔倒了。
「好痛。」聶芷 咬緊下唇,吸了吸微酸的鼻子。一大串的不滿從她口中逸出。
「萬俟宇,你這天殺的掃把星,爛得不能再爛的爛人……」
「不是讓你在亭子等我嗎?」鬼魅的聲音沒一絲溫度。他的眸子有微慍的色彩。
這女人很不安分。萬俟宇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他打算縱容她,但那個限度不包含她讓自己受傷。而且還是因為不信任他。
他等著她張牙舞爪地又吵又鬧,等著她任性又囂張地要求他只可以寵她。但她只是很平靜地起身,拍拍塵土,徑直離開。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
「你想怎樣?」在她與他擦肩而過的剎那,他拉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手心的濕熱。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在觸及那手心的猩紅時,眼中的怒意轉為心疼。「回房間,我幫你處理傷口。」
「少爺,男女授受不輕。」同樣的一句話這次卻把兩個人的距離拉得好遠。抽回手,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跟我去處理傷口。」他的語氣很無奈。
「奴婢無福消受。」她沒有回頭,語氣很淡漠。
很好。這女人打算和他撇清關系了。
哼。那要看他願不願意了。
就讓她再任性一回吧。隨她到哪發泄,等下再叫個丫鬟替她處理傷口。
轉身,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兒子,連你娘都不認識了?」變臉的速度真快。嗯,她的兒子現在總算像個活人了。只是現在快凍死人了。
「你不是跟你丈夫忙于游山玩水嗎?」萬俟宇冷哼了一聲。兩年來她哪天想到有個兒子在為他們忙碌了?還兒子咧。真不害臊。
「老娘現在覺得我兒子的變臉戲比游山玩水有趣多了。」她兒子根本是冰塊嘛,不離家出走,難道在家里等著當冰雕哦?
「那你兒子挺可憐的。」遇上這種女人已經很不幸了,被這樣的女人生出來只能說是上輩子忘記燒香了。
「你兒子還會開玩笑呢。」倪芸朝不知躲在一旁多久的萬俟傲撇撇嘴。一臉幸災樂禍地等著接下來的好戲。
「很閑?」萬俟宇冷冷地瞟了眼那個被老婆出賣的可憐蟲。「要不要到布莊走一趟,順路視察一下茶行。再到城西那邊收一下帳,還有賬房那邊正好缺人。」
呵,他兒子真愛說笑。城北到城南哪順了?
「你覺得呢?萬俟莊主。」輕飄飄的語調讓人很不安。
「兒子,你說這話老娘愛听。」在場的唯一女子裝模作樣地拍了下萬俟宇的肩膀。她轉頭沖萬俟傲壞笑著。「老頭子,你逍遙兩年了,是該換兒子逍遙一下了。」不然就沒兒媳婦可以玩了。
「兒子,你的貼身丫鬟不錯哦。」她眼楮溜溜地轉著,十足的狐狸樣。「以後不用離家出走了。」現在她可戀家了,不說聶芷 那有趣的小丫頭,就她兒子這張冰塊臉現在就有夠好玩了。
「別動她。」這女人真是夠了。還有那女人也真是夠笨的,什麼人不好惹偏偏被這瘋女人盯上。不被整死才怪。
「傲,你兒子威脅我。」才說好玩呢,就擺出棺材臉嚇人了。好歹也緊張下嘛。
「管好你的女人。」跟這女人糾纏下去一定被氣死。
「喂,取消游西湖的計劃。」等著抱孫子了。
「聶姑娘,你手上的傷……讓小綠幫你處理一下吧。」晚楓亭里,丫鬟小綠捧著一大堆的藥站在失神的聶芷 身邊。
「聶姑娘……」少爺說聶姑娘現在應該在發泄,如果听到她在罵他,在毀東西都不可以說話也不可以笑。等她發泄完再幫她處理傷口。少爺在提到聶姑娘時還對著她笑呢。她第一次覺得少爺像人……呃,普通人。而且平易近人。所以她一定要完成任務。
可是聶姑娘從剛才就很安靜了。讓她不出口叫她,听到她的響應就無法確認她還活著。
「聶姑娘……」
「你先下去吧。」在小綠放下藥,打算搖醒聶芷 時,一個聲音制止了她。在看到來人時,她恭敬地鞠了一躬,離開了亭子。
「你打算生氣到什麼時候?」坐在她邊上,拉過她的左手,攤開手掌,用濕布巾將干涸的血和泥土擦干淨。
「我沒有生氣。」她別扭地想抽回手。「我才不管你想娶誰,愛娶誰!不管你要討幾十個幾百個老婆。」
「你沒有生氣,我知道。」替她抹上一層冰冰的透明藥膏。換右手。你只是非常生氣。他帶笑的嘴角藏著這樣一句話。「我也知道你沒有打算一輩子不理我。」
「萬俟宇……」
「手還疼嗎?」他小心地將她的手放下,表情不若方才的風清雲淡。
「那個女人,也就是你的未婚妻來了,我是不是不可以再呆在你房間了?」
「你在乎?」輕挑下眉,等著她的回答。
「當然啦。如果沒有你我就睡不著了。」
「還有呢?」
「還有嗎?」她歪著腦袋想了好幾下,最後只是搖了搖頭。「沒有了。」
「看到我你想到的就只有‘睡覺’兩個字?」額上的青筋隱隱凸現。
「不是。」她沒注意到她搖頭的瞬間,他的眉松開了一點。但在听到她接下來的話時又揉在一起了。
「還有人很好。」她很天真地笑著。「萬俟宇的懷抱很溫暖,很讓人安心,所以我都不想走了。」
「我喜歡萬俟宇你,非常非常喜歡,比喜歡爸比還要多一點……呃……好多點。」在看到他鐵青的臉時,她舌頭打結了。「萬……萬俟宇……」
「那個‘爸比’是誰?」他的嗓音出奇的陰沉。
「爸比啊,就是我爸爸啊,也就是我爹。」她找了個他听得懂的詞解釋。
「你爹?」繃緊的下巴放松了。「就一個‘爹’字你哪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稱呼?」
「才不是亂七八糟的稱呼,我們那里都是這麼叫的。還有些地方叫‘爹地’,叫‘多桑’的呢。」她抬高的下巴很囂張。「你落伍了。」
顯然這丫頭忘了自己身處何處了。
「你不用在意的,那個你口中所謂的未婚妻。」知道小丫頭對自己也有意就好了。
「但她是你未婚妻耶,未來的莊主夫人。」
「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每個人都知道未來的莊主夫人會是她,就只有她自己傻傻地不知狀況。
「哦。」她胡亂地玩著胸前的發絲,把藥膏都給抹到頭發上了。
「你要不要當當看‘傲然山莊’的莊主夫人?」他很認真地看著她。
「我……我還有事。」
真沒用。居然像烏龜一樣縮頭縮尾的。
聶芷 在晚楓亭里扯著柳條發泄。
真窩囊呢。
那次逃開可以當成是一時沒準備好需要找個地方沉澱一下,消化那句話。
但之後的這幾天看到萬俟宇就逃開,連睡覺都找小綠一起睡。擺明是烏龜嘛!
既然這些天理清萬俟宇對自己的感情也弄清了自己喜歡萬俟宇的事實就該勇敢面對嘛。世紀的新新女性就應該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
但剛剛就退縮了。連陪萬俟宇出莊一趟都不敢了。
「聶芷 ,你真的很沒用耶。」
她把柳條當成自己,一直掐,狠命地扯。
「你就是聶芷 ?」前幾天在廳堂看到的綠衣女子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著聶芷 。
「有事?」這女人的眼神真讓人不舒服。聶芷 只看了她一眼,繼續玩著手中的柳條。現在她是把柳條當成眼前這個叫水依兒的表小姐了。
「你應該知道吧?我和宇哥哥快成婚了。」她被保護得很好,若不是今天他有事出莊了,說不準一輩子她都沒機會接近她。
「哦?」挑高眉睨她。「那又怎樣?」這女人真是討厭得要命。一下子用評斤論兩的眼神看她,一下子又是那種想宰了她的眼神。當她是豬哦?
「我要你離宇哥哥遠點。」
「你該對你宇哥哥說的。」這女人是來示威的?
哼。她聶芷 怕她?
「好啊,宇哥哥最疼我了。他一定會听我的。」水依兒擺著腰離開了,十足沒大家閨秀的樣子。她還以為聶芷 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會很好打發的。沒想到她失算了。
萬俟宇最疼她?
聶芷 皺緊眉。這句話真叫人不舒服。
「依兒,好久沒見到你了。」倪芸的態度禮貌卻不熱絡。
「舅母,您都看到了?」水依兒怯怯地問。
「看到什麼?」她聳肩。「我什麼也沒看到。」這佷女突然讓她感到厭惡。
就知道,舅母最疼她了。水依兒笑得很得意。
「舅母,表哥和我的婚事……」「那要看你宇哥哥的意思了。」宇哥哥?什麼時候她兒子跟她那麼親密了?
「可是……」
「你舅舅找我有點事,你自便。」倪芸端莊高雅地點了下頭,轉身離去了。
想當她兒媳婦?
笑話,她倪芸又不是白痴。才不會舍聶芷 那有趣的小丫頭取這個突然轉性的「大家閨秀」。
虧她以前還挺疼她的呢。
以前她是挺乖巧的一女孩。但怎麼……
哎。
「萬俟宇,你害人精。」倪芸走到晚楓亭看到的就是一幅怨女摧柳圖。
她真的愛慘她那冰塊兒子了。倪芸嘴角的笑滿是寵溺。
「聶丫頭。」
慘了,又被她撞見了。聶芷 暗暗翻了下白眼。她抬頭沖倪芸禮貌一笑。「夫人。」
「你和那害人精怎麼認識的?」倪芸在聶芷 剛剛坐的位置坐下,看著一步之遙恭敬站著的聶芷 。
「害人精?」她眨著水靈的大眼楮,一臉的無辜。「夫人,您說誰?」
「我兒子。」嘖嘖,這丫頭比她還會演戲呢。
「少爺?」皺著眉想了一下,然後很夸張地拍了一下腦袋。「對了,少爺要奴婢整理書房。」聶芷 恭敬地鞠了一躬。「夫人,奴婢先退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萬俟宇叫她不要和夫人有任何接觸,但夫人給她的感覺沒外表端莊,甚至比她這個未來世界的人還愛鬧。躲她遠點準沒錯。
「等一下。」難得她兒子肯放下這丫頭出莊,她不把握機會玩玩怎麼行?
「夫人。」她無奈地轉身對著倪芸。丫鬟難為啊。
「陪我聊天。」不容分說,她拉聶芷 坐在她身邊。「你覺得宇兒怎樣?」
「可惡到了極點。」不經大腦就動口了。慘了……她捂住嘴巴,松開手後,沖倪芸甜甜笑著。「夫人,您什麼也沒听見對不對?」討好的態度表明她根本忘了要裝成萬俟宇那種冰塊樣。
「是啊,我知道我們的聶家小丫頭愛慘了萬俟宇,怎麼可能說他壞話?」邪佞的笑仿若撒旦。
「才沒有呢!我才沒有愛慘那混蛋……」頂多是很喜歡。她的音量越來越小。
心虛了。
「那他要娶妻你也不在意?」
「鬼才管他討幾千個幾萬個老婆。」可惡的萬俟宇明明就是要娶那個叫水依兒的女人還騙她說想娶她。
「那你做我‘干女兒’吧,我很喜歡你。」干女兒是半個女兒,媳婦也算半個女兒,所以現在說的這個干女兒就是媳婦了。倪芸在心里換算著。
「可是……」
「娘帶你出去溜溜,可別悶壞了我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