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死地怎會讓自己趟進這種渾水的?她又該死的待在吉姆紳士這種地方做什麼了?明顯地最近拳擊正流行,因為威爾斯王子喜歡。
吉姆紳士的拳擊場提供紳士們有機會赤著上身,戴上手套,到場內和專業的拳擊手打上幾回。只有少數有膽量的人真的敢嘗試,多數都是熱情的旁觀者。當然,另一個吸引人之處是拳賽進行時,一旁進行的賭注。
安妮縮在座位上,宿醉令她難過得要命。濃重的男性汗味令她想吐,然而她似乎是在場唯一注意到的人。這兒擠滿了王子的寵臣,他們似乎接受了她為他們的一份子,令她大為驚訝。她猜想是他們介紹她時,她倦怠懶洋洋的樣子正合流行。天知道她是正因醉酒難過得要命。
在謝立敦及艾德蒙的慫恿下,喬治王子決定讓他的寵臣見識一下他的拳擊技巧。他的人幫他月兌下上衣及白色長褲,安妮意興闌珊地想著,現在我知道他剩下的其他地方長什麼樣子了。
殿下的身材不錯,但他的肩膀在月兌下外套後並沒有顯得更寬,他的肌肉也沒有維奇的結實,還可以看見上面覆了一層油脂,下月復也松垮垮的。在看過了維奇健康的褐色後,王子乳白色的身體幾乎是令人反感。安妮敢說在場的其他人的身體正和喬治一樣地白。
王子和他的訓練師打得有模有樣,安基羅數度在王子的拳頭下彎下腰。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拳擊師可以毫不費力地將王子揍個半死,但所有的人都大聲鼓掌,贊揚王子的威力。
其他還有幾位被鼓勵下場,但沒有人真的敢上去。維奇推著安妮。「去吧,男孩,讓我們瞧瞧你是什麼料子做的。」
安妮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晌,她驚恐地愣在原地。她可絕不能和他們打赤膊,她也絕不想要某個粗魯的拳擊手在她臉上揍上一拳。她皺起了眉頭。「我今天沒力氣揮拳。」
維奇冰藍色的眸子盛滿了輕蔑。「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虱子的膽量。」
這一刻安妮真的恨他。她憤怒得想要撲向他,抓出他嘲弄的眼楮,但她知道她必需在眾目睽睽下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她慵懶地用手杖將帽子往後推,刻意地用傲慢的語氣慢吞吞地道︰「見鬼了,沙維奇,如果你這麼熱中這項天殺的運動,就讓我們見識一下你是用什麼料子做的吧!」
旁觀者都對這個建議熱中極了,王子親自問維奇肯否如眾人所願。維奇不情願地月兌下了長褲。安基羅看到維奇那身肌肉,立刻明白到他不需要再有所保留。而在他吃了維奇一記長拳的威力後,他決定無需遵守拳賽的規則。
安妮突然間坐直了起來,全神貫注。維奇往旁邊閃開一記有力的拳頭,似乎他能夠預測到對手的行動。安基羅終于打到他的幾拳都非常地重,並刻意瞄準在皮帶以下。維奇扮演紳士也是有限度的,當他感到臀上另一拳熱辣辣的疼痛時,他的自制力爆發了。他咬牙切齒地挑釁道︰「我們要月兌下手套嗎?」
對觀眾來說,不戴手套對打更加刺激。他們開始加高賭注,維奇則精確有效地將拳擊師的臉打成了個大花臉。
安妮看著這幅血腥及暴力的景象,她的身軀顫抖,但她沒有閉上眼楮。它們定住在維奇有力的身軀上。拳擊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安妮毫無疑問地知道他可以擊敗任何敢向他挑戰的人。維奇在過去黑暗的經歷里學會了各種骯髒伎倆,在吉姆紳士這兒打幾個回拳對他只是小孩玩意兒。
她自睫毛下偷偷地看著他穿上衣服,忍不住對他強壯的男子氣概有了反應。直到他完全地穿好衣服,她才允許自己的目光迎上他的。
「你真的必需能夠在這個世界上保護你自己,安利,即使不用拳頭,也要能用劍或槍。我把武器的選擇權留給你,但我堅持你要學習自衛的課程。」
雖然她知道他的話有理,她仍氣他對她發號施今。「可憐的惡魔,」她嘲弄道。「你真是給自己指派定這項工作了——將我塑造成男子漢。」
那對銳利的藍眸回望向她的目光清楚地說明了維奇對她的男子氣概——或缺少男子氣概的看法。這一刻她感到的羞辱不只是為了她自己,還有為了她的哥哥安利。她的決心更堅定了。他要她放浪一下;是的,她會鬧了個天翻地覆!至于維奇,他可以該死地努力去收拾殘局。
王子離開前丟下了一句話。「明天晚上我會在凱頓宮見到你們兩個。」
安妮了解到這差不多等于是王子的命令。王子和他的寵臣離開後,她對維奇說道︰「在所有的人之中,,我最沒有料到你會溫馴地接受命令。」
「我計劃要刮干淨他的純種馬,在凱頓宮用餐只是必須付出的一個小小的代價。」他轉換了話題。「你要和我去為伊甸莊挑選法國壁紙嗎?」
安妮發出個粗魯的聲音。「你挑你該死的壁紙,我今天下午有約會。」
維奇的眉頭微微挑起,他的唇動了動。「既然如此,爵爺,我就留你自己去……放縱一番了。」
安妮的約會事實上是和她的外婆。她熱切地想要知道德文夏宅邸中發生的一切。「你有看到王子殿下嗎?」
安妮笑了。「看的比我想要的多太多了。即使昨晚我錯過的,今天也都在吉姆紳士那兒補足了。究竟是什麼使得男人想要月兌得光光的,和屋子里的每個人相比較?」
羅絲及安妮互相對望了一眼,爆出了笑聲。「哦,親愛的,你剛回答了你自己的問題。」
「我在這一、兩天學到關于男人的一切足夠使我不想要成為他們的一份子,盡管他們所享有的特權。」
「安妮,哦,親愛的,我們這樣做錯了。我們應該給你找一個有錢的丈夫,而不是用這種欺騙的方法。」
「拜托不要感到罪惡感,外婆。我無法忍受在婚姻的市場上被販賣,我喜歡我剛發現的自由。」她的眸子閃動。「而且當個男人實在很有趣,殿下還邀我去看賽馬時帶著我的情婦一起。」
羅絲眨了眨眼。安妮似乎頗為自得其樂,但她已開始感到憂慮了。她在心里記住要和沙先生談談。
「而就我昨晚所听到的,殿下想要給自己找一個新情婦了。」安妮說道。
「真的?」羅絲非常高興比她的好友葛弗蘭先得到這個消息。
「她叫費瑪麗。」
「我知道她!」羅絲顯得懷疑。「你確定這個名字沒錯,親愛的?她是名受人敬重的寡婦,和薛伊莎有些親戚關系。老天!她至少比喬治大上六到七歲,她已經快三十了。」
「她是不是不戴假發,而且有副豐滿的身材?」
「正是,她有一頭金發,非常地不合流行。不過她一定頗有其吸引人之處,她有過兩個丈夫,兩個都留給她滿滿的荷包。」
「我今晚要到凱頓宮用餐。對了,殿下及他的朋友都對國王及王後好不敬。他們公開稱國王為瘋子,謝立敦說王後像生小狗一樣連迸出了十五個子嗣。」
「而且好像還同時懷著他們十五個。」羅絲譏誚地道。
安妮笑了。「你學會了葛弗蘭的尖嘴利舌了。」
「那是我教她的,親愛的。」
「說到教,沙維奇決定教我男性的自衛課程。事實上,我相信他是想壓碎我,再重新按他想要的樣子塑造我。他總讓我氣得要命,我經常開口大聲叫他下地獄去,甚至氣得幾乎泄漏了秘密。」
「你必須學習控制自己的舌頭,親愛的。在那種龍蛇雜處的情況下,要一位女士保持禮貌是很困難的。但我有個從不會出錯的辦法,」羅絲很快地走到她的玫瑰心木書桌,拿出一本皮封面的筆記。「這是本全新的日記。把所有你想罵他,但又不能說出來的話記在這里面。不要有所保留,不管它有多麼糟及邪惡。這是種甜蜜有效的發泄方式。」
安妮接過日記。「我想說的話會讓日記燒起來。來幫我挑今晚去凱頓宮時穿的衣服。」
「你必須答應明天會告訴我所有的細節。據說王子殿下花了數百萬元整修它。」
柏克通報沙維奇來訪時,出去接見他的是羅絲。「我很抱歉,但安利數小時前就去凱頓宮了。一群看起來放浪不堪的小惡魔接走了他。」她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沙先生,我很擔心安利。你不認為凱頓宮那群人很邪惡嗎?」
維奇的眉毛挑得老高。「邪惡?還不至于,南夫人。也許是狂野愛鬧了些,但我堅信安利可以由男性朋友的陪伴獲得好處。別擔心,我會盯著他的。」
存心放縱自己的安妮正玩得開心,她初進到凱頓宮時,被它的建築吸引了全副的注意力。她從沒有看過這麼俗氣及華麗的裝潢。威爾斯王子迷上了中國風味,會客廳布置滿了齊湯姆怪異的中國式家具,牆上還掛了黃色的絲緞。但最精彩的還是餐室的設計。
為了容納王子圈內眾多的朋友,餐室被刻意地加大,增加了一些黃色及紅色的花崗岩柱子撐起天花板。牆壁鍍著閃亮的銀框,銀框反射出黃及紅色的柱子,銀框內是猩紅色的緞料。餐室開向舞廳,舞廳的兩邊都有平台供樂隊演奏時使用。
今夜被邀來用餐的只有紳士,因此並沒有跳舞。但舞廳的門還是開著,水晶吊燈全部被點燃,樂師演奏晚餐音樂助興。
喬治的朋友——也被稱為凱頓宮的一群——很快地將安妮的注意力引離了建築物之上。除了她已經見過的謝立敦、艾德蒙及塞克斯伯爵外,今天還有著名的維新黨黨魁胡查理在座。(譯注︰當時政壇分為貴族主導的維新黨,及平民首相皮特為主的保皇黨。)據說他是王子最好的朋友,並不斷地試著要自國會為王子多爭取到一些錢。現在他也在推動要通過攝政法案。
胡查理至少比王子年長十歲,安妮猜想對王子來說,他是個父親般的角色吧。不過這個染著一頭藍色發粉的父親角色頗有些怪異。
今晚在座的還有兩位王族︰殿下的弟弟約克公爵及叔叔卡伯蘭公爵。謝立敦立刻在安妮耳邊補充︰卡伯蘭公爵正是那位能夠由黃昏一直狂歡到黎明的放蕩公爵,也是王室中第一個鬧出離婚丑聞的。
所有的客人中安妮最喜歡的大概只有那位諷刺詩人路亨利。她早已听過他的詩歌大作。應她的要求,這位詩人即興吟了一首他新做的諷刺神職人員的打油詩,听得安妮這一群人幾乎笑岔了氣。
突然間一聲槍響傳了過來,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力。「看來我們要來一場手槍練習了,」謝立敦滿不在乎地道。「喬治收集了城內最好的手槍。」
他們趕到餐室的另一端時,賭注已經下得很高,賭金堆了一大疊。殿下命令僕人在牆上掛了幅國王的肖像,所有的人輪流射擊,並繼續累積賭金。輪到安妮挑手槍時,她挑到一把比她預料中重的槍。她欣賞它光滑的橄欖木柄設計,及銀質的長槍管。
殿下說道︰「嘿,這家伙深合我心。他喜歡槍的感覺。這把槍的扳機敏銳極了。」
在安妮能夠取好準頭前,她的手指踫到了扳機,槍開火了。子彈擦到懸掛肖像的線,肖像掉落墜地。好一晌,安妮駭極自己在牆上打了個洞,但所有人齊聲歡呼,並宣布藍爵士無條件贏了這一場。她蒼白著臉坐在原地,其他人將兩百個基尼堆到她面前。
大伙兒意猶未盡,他們轉移戰場到舞廳,尋找其他目標。在一陣亂槍射擊後,樂師們紛紛走避。他們好像一群剛被放出學校的小學生到處胡鬧,而帶頭惡作劇的正是王子本人。直到一名僕人肩膀中槍,王子才變得嚴肅起來。僕人被抬走後,他轉向胡查理。「我們不能繼續這樣子下去,現在好的僕人很難找。晚餐後,我們到你的射擊場去。」
某種直覺令安妮看向門口,維奇高大、黝黑的身影填滿了門口,對他剛才所目睹的幼稚鬧劇一臉冰冷的輕蔑。他的目光掃過安利,隨即不再理睬她,似乎她不過是一只被寵壞了的小狗。
維奇的到達似乎是某種訊號,晚餐宣布開始了,一群人回到了餐室。安妮一輩子從沒有看過這麼多道的食物,她在心里計算了一下,總共有四道湯,四道魚,加三十六道主菜。菜單上印的全是她看不懂的法文字——盡管她確實由家教處學會了法文。佐餐的酒始終沒有間斷,晚餐結束時,許多人已醉得說不出話,或倒在桌子底下,其中包括了王子的弟弟約克公爵。
那些還能夠走路的決定到胡查理的射擊場去繼續玩樂,之後再到射擊場樓上的賭場賭博。
「他還開賭場?」安妮聞言驚訝地問。
「老天!你真像是新生的嬰兒。」謝立敦道。「每次我們射擊完後,總是賭到天亮。」
安妮模了模口袋里剛贏的彩金。「該死了!我還以為我可以把錢留到新市賭馬。」
「哦,我們不去新市了。你沒有听說嗎?殿下將他的馬賣給印度野蠻人了。」
維奇冷眼觀察著凱頓宮中的一切。他已經在心里評估過了,這一群人之中沒有一個是人物。英俊的王子雖然為人親切隨和,而且熱心藝術,但他看不出來他維新黨的朋友只是在利用他。維奇知道攝政法案永遠不會通過,因為喬治在他的裁縫上付出的時間及精力,要比他在國事上的多太多了。
胡查理絕對是王子的朋友中最有影響力的一位。但他成天只知道喝酒,及泡在他的賭場里。謝立敦及艾德蒙在下議院只會大聲互罵,皆自以為是議會中的首領。這些人把政府搞亂得適足以讓保皇黨的皮特當上首相。
維奇決定要以自己之力改變這個國家。至少現在有良相皮特在位,改革英國的機會要比以前來得好。他知道這些改變不可能在一夕之間發生,但慢慢地,一般英國平民在皮特這位平民首相的管理下應該可以過較好的生活。的確,維奇必須應用現在朝廷中通行的賄賂及拉攏人脈的方法來進行他的目的,但只要他夠堅定、夠無情,改變終會發生的。
突然間維奇的視線改而定在他年輕的被監護人藍安利身上,一名惡名昭彰的浪子剛剛攬著安利的肩膀。維奇心中起了不安的念頭。藍安利是個漂亮的年輕人,有雙長腿及夢幻般的綠眸,他是一些有斷袖癖的男子眼中的大餐。
維奇的下顎肌肉糾緊。這是男孩對女人不感興趣的原因嗎?不,安利仍是處子之身,他並未被污染,但是愈早介紹他認識女性身軀的樂趣愈好。他在心里記下要在這個星期結束前辦好這件事。他越過房間走向安利時,他們一伙人也正要出發。
「這麼快就要離開?」維奇挑起眉頭,淡淡地問。
安妮知道自己被判出局了,維奇甚至沒有告訴她他買下王子的純種馬。她以傲慢的語氣回答︰「如果你要知道,我們是要去射擊場。我已遵照你的建議選好了我的武器。我選擇手槍。」
維奇深思地看著離開的一群人。倫敦提供各式各樣的娛樂給各種人,但他確定知道他們最後會到胡查理的賭場去。
他一直等到清晨兩點,然後他漫步走進胡查理的賭場內,玩了幾把骰子。他找到了爛醉的安利,而他的口袋正如他所料的被掏空了。維奇拉低帽子,向在座的人道晚安,拉著安利站起來。
柏克打開門看見這一對,覺得有責任表示抗議。維奇無言地接受了他的責備。柏克一關上門,安妮立刻喃喃地道︰「拿桶水來。」
安妮斜倚在半月街屋子壁爐前的座位上。她抿著唇,听著維奇訓話。「你把生下來的腦袋丟掉了。你輸了多少?」
「兩百個基尼。」安妮咕噥道。
「你看不出他們是痛宰你這頭羊牯嗎?」
安妮心中一陣畏縮,但她的怒氣被激起來了。「你不會是暗示我被他們作弊騙了吧?」
「不,我不是暗示,你這個易騙的傻瓜,我是在明白地告訴你!殿下欠的債已經堆到了額際,美麗的喬娜甚至算不清自己的債務。告訴我,安利,當你把二和二加起來時,你不會笨到得不出四這個答案吧?」
維奇自桌子的抽屜拿出牌,開始洗牌。「我從來不玩‘法羅’,你永遠踫不到牌,而牌經常地已事先在盒子被排得好好的了。一個巧妙設計的牌箱及一位聰明的做牌人可以使得一位王子破產。」
維奇開始分牌。「注意看,任何人只要手靈巧些,都可以在五分鐘內學會‘做’牌,把你想要的疊牌留在最下面。這只需要牌及挑牌的技巧。該死了,孩子,我不希望昨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腐化了你。」
想到他現在正在教他作弊,安妮忍不住笑了。「明顯地,你是打算自己腐化我。」
「我只是在教育你。如果你學會了所有的技巧,你就可以察覺別人是否在作弊,要不要作則由你自己決定。」維奇冰冷地道。
「我猜你現在禁止我和我的朋友見面了?」安妮挑釁地道。
「你搞錯重點了。我要你能夠在任何情況,及和任何人相處時都能掌握狀況,從牌桌到臥室,從朝廷到暗巷都一樣。」
安妮的氣消了些。她想起今晚和別人訂下的計劃。她看向維奇問道︰「我已答應和他們去洗土耳其浴。只要六個基尼,你可以洗澡、用餐和一名妓女睡覺,現在我要怎麼月兌身?」
「我可以想到更腐化的消磨時光的方法。」維奇淡淡地警告道。
「我敢打賭你是能。」安妮憤怒地駁道。
維奇聳聳肩。「告訴他們你要和我去戲院……昨天你忘了。」
安妮松了一口氣,昨天她在半醉的情況下還答應了另一件事,但她不敢向維奇提起。她在心里搜索著一個安全的話題,手上仍靈巧地操牌,分出了四張A。「我學得很快。你什麼時候要開始教我怎樣賺錢?」
「好讓你在賭場里把它全部輸掉?」維奇譏誚地道。
「別傻了,從現在起,我會一直羸。南海的股份怎樣?每個有錢的人及他的情婦都買它。」
「那正是你不能買的原因,股價已經被遠遠地抬高得超過基本面。」維奇冰冷的眼神教人不敢不服從。
安妮聳聳肩。「好吧,正如我告訴過你的,我唯一的原則是不能動用到本金。」
他譏誚地道︰「不花到本金,你又要怎麼增加利潤?」
「我——我不知道。」安妮結巴道。
「這個游戲的名字就叫做冒險。冒的險愈高,利潤也愈高。我可以提供你一樁最上算的交易,你名下的每一文錢買一船前往印度的貨。再用那份巨利,買一份運回英國的貨。用我的船,八個星期來回一趟。只要買對了貨,你可以在四到五個月內讓你在魏律師那兒的錢增加四倍。」
「但是要冒的險——每年都有船沉下去。我會失去一切。」
「我甚至可以替你保險,我在船貨這方面很熟。」
安妮被他的慷慨感動了。「你真是慷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相信與否,我真的關心你,」維奇遲疑了一下,然後淡淡地附加道︰「你可以將我想成父親。」
安妮經常地想到他——以各種方式,但她絕對不想把他想成父親。
「我們今天晚上再繼續上課。」維奇淡淡地道,示意要打發她。
「你要趕我出去?」他們的關系已經熟到可以坦誠相對。
「我是的。我們去戲院之前,我還有許多生意要做,」他拿出金表。「我在等人。」
「原諒我打擾了你的生活,」安妮含著譏誚及笑意說道。
維奇聳聳肩。「在教會一頭小野獸之前,總得需要許多時間。」
安妮假裝好笑,心里卻忿忿不平,沙維奇只想訓她一頓,立刻就打發了她。她離開屋子,轉過街角,在那兒等了幾分鐘。她才不相信他說的生意約會的話。不久後一輛飾著勛章的黑色大馬車停了下來,一位披著女乃油色斗篷,頭上飾著黑色鴕鳥的美麗女子被扶下車子。沙維奇有生意要辦!見鬼的生意!
塞克斯伯爵夫人走進維奇的辦公室時,維奇心里想的的確只是生意。他打算說服伯爵夫人為他一項重要的計劃解囊相助。伯爵夫人公然地對他眉目傳情,但維奇只在言語上敷衍她。沒有必要引誘塞克斯的妻子,日後他在政界可能會需要這位盟友。
安妮坐在安利房里窗邊的椅子上,在日記里吐出她的心聲︰
「沙維奇不是人,他有一半的野獸,而且野獸的那部分一定是豹。我不是第一個注意到這個類同處的人。他自己也察覺到了,不然他不會把他在錫蘭的農場叫做黑豹園。沙維奇戴著面具,正如今日社會中的每個人一樣,但我懷疑他在面具下藏了個深不可測的人。如果面具被除下了,我不知道會發現是文明或超文明的他。我懷疑面具下的他是狂野不馴的。
他總是主宰大局,控制著他周遭的人,但又巧妙得不訴諸于欺壓脅迫。他先激怒我,再用他的智慧、慷慨或幽默安撫我。他的建議總是對的,而無法解釋的是,這更激怒了我。最令我氣得爆炸的是,他輕蔑的眼神。我決定要自他傲慢的臉上抹掉它。
他允許我相當的自由,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另一端握著繩子。等我哪天甩掉繩子時,他會大吃一驚的。我並沒有低估他,我听得出那天鵝絨般的聲音下的豹吼聲,並感覺到豹爪正抓過我,在他今早貶抑我的個性的時候,他打算將我塑造成男人,但我寧願他將我塑造成女人。」
安妮用力抓緊筆,用力得筆尖滲出了一灘墨汁。她合上日記,震驚于自己的思緒。這本該死的日記引誘出了她心中的秘密。她決定把時間花費在比作白日夢想著沙維奇更好的用途上,她必須決定買什麼貨到印度去。
她在倫敦的商店瀏覽了整個下午,但她看上眼的只有伊甸莊的家具。她沖動地買了架風琴,知道維奇會喜歡這種新出的樂器。她還買了一套設計高雅的淡薰衣草色餐桌組。她考慮過買瓷器茶具組,但她猜想沙維奇常跑歐陸,他大概會覺得在那邊買較劃算。仔細想來,許多進口的東西常貴得離譜。突然間她想到了原因,物以稀為貴。想想遠在印度的那些英國女士會有多麼地渴望歐陸及英國的精品!不惜付出高價!
想到可以賺錢,她的嘴巴都干澀了。她舌忝了舌忝唇,設身處地為她遠在錫蘭的母親想。她們一定渴望追上歐陸的流行,特別是那邊的熱天氣可以用上的東西,像是陽傘、高角帽、手繪的扇子、亞麻料內衣、輕便的晚禮服及緞料的軟鞋。然後她開始構思自國外運回國的貨物。她像裝飾自己般地裝飾伊甸莊。安妮變得興奮了起來。她想到進口威尼斯鏡子、水晶杯及其他法國及意大利的精品家具。她等不及告訴維奇她已決定她要買的貨了。
到戲院的路上,她告訴了維奇這件事。維奇眯起眼楮,注意到藍安利爵士在談到陽傘、內衣等女性用品時的興奮之情。藍爵士的想法確有其可取之處,但也絕對太過女性化了。
維奇抑下心中的恐懼,決定要徹底抹煞藍爵士女性化的傾向,讓他的男性氣概出頭。看完戲後,他們會去妓院,在那兒他會確定讓安利得到他的啟蒙教育。維奇知道除非安利肯定自己男性的一面,他會永遠這麼渾渾噩噩的。只要第一關過了,以後就由他的天性去自然發展了。
維奇原本計劃今晚去听歌劇,現在他決定去奧林匹克戲院,那兒以上演黃色鬧劇出名。
一開始他還自眼角的余光中觀察著安利。台上眾多只著薄衫的少女在那兒又歌又舞,說著充滿性暗示的台詞,但維奇的注意力很快地全被台上的黃色幽默吸引了過去,並不時爆出笑聲。整出戲主要描述一個男人試著要想辦法創造發明女人的裙子下,其間措辭幽默,男女間充滿性暗示的斗嘴有趣,觀眾全爆笑不已。
安妮也笑了,她很高興戲院的燈光昏暗,因為她的雙頰已經紅透。中場降幕前,領餃主演的女演員漫步到舞台中央,高唱「花上的露水」這首歌。這名女演員的身材豐滿極了,所有的男人都往前坐,全神貫注。
布幕降了下來,戲院的燈再次點亮。維奇站了起來。「真是個可人的小騷包,我們到後台去。」
安妮氣惱了。「你很容易滿足。我覺得剛才那首歌平淡無味得很。」
他們走向後台,維奇對她挑起眉頭。「你不知道‘花上的露水’的涵義?」
「我當然知道……」安妮結巴了。明顯地,其中頗有些奧妙在。「我想我需要翻譯。」她于是承認道。
「那意味著她是如此地渴望它,她已為你濕透……花上的露水。」維奇清楚地看出安利仍不明白,他開始認為男孩可以去當修土了。
後台擠滿了演員、服裝師、搬道具的人及捧場的觀眾。維奇穿過人群,筆直地走向他看上的女演員。一群仰慕者已包圍了她。他自我介紹。那名苗條豐滿的女演員伸手讓他親吻,表示她叫布安琪。
「我應該介紹你給我的年輕朋友藍安利爵士。」
她睜大了眼楮,漾開了笑容。—位站在她身邊的年輕人說道︰「啊,真是巧遇!你是我的堂弟安利。我是藍伯納,世界真小,不是嗎?」
安妮幾乎昏了過去,她瞪著藍伯納,希望心中的恐懼沒有表現在臉上。眼前正是那位垂涎著藍家的爵位及財產的貪婪堂兄。為什麼她的運氣這麼壞?她絕不能讓藍伯納看出什麼端倪。她非常冰冷地喃喃道︰「你好。」然後轉過頭去和一名嬌小的金發演員說話。
那名女孩早已听說和她說話的年輕人是個貴族。她將安妮的每句話奉若綸音,一面還想辦法踫到了這位年輕人的手及大腿。她喋喋不休,但安妮只听見了她叫桃莉。這一刻她只想逃離藍伯納。
沙維奇非常生氣。他握了握藍伯納的手,告訴他他很高興見到安利的親戚。他盡可能地為安利掩飾道︰「我猜安利是想邀那位年輕的女郎用餐,不過可以看出大獎已被你贏走了。」
伯納笑了。「安琪和我是老朋友了。如果改天我們可以相聚,那會是我們的榮幸。」
維奇注意到這位年輕人極有禮貌,他該死地希望他的被監護人也可以表現出一些。「等我在格文沙的房子布置好後,我會舉行一場宴會。我會寄給你一張邀請函,務必要光臨。」維奇的視線過安琪豐滿的雙峰及性感的紅唇。
「不介意我也跟去吧?」安琪大膽地對他眨了眨眼。「我得走了,他們就要拉起布幕了。」她回頭看向肩後的兩個男人,再加上一句︰「我—定去。」
所有的人回到座位上。維奇大力轉過安妮的肩膀。「你這個可怕的勢利鬼,」維奇的眸子冷冰冰。「就因為他沒有頭餃,她只是個演員,你就瞧不起他們。」
安利直視著他的眼楮。「如果你看不出他垂涎著我的頭餃及我所擁有的一切,那你真是盲目了。」
「狗屎!我根本沒有看到這回事!」
「你看到的只有女乃子!」安利粗魯地道。
維奇咧開個笑。「我是個愛好腿型的人。」
換在數天前,安妮絕不會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她知道了。老天,男人將女人身上的各個部分拆了開來,並各自挑選他們最喜歡的部位!
如果換女人這麼做呢?她看著他,回想他只裹著毛巾的樣子。老天!她會難以決定要選擇他寬闊的肩膀、毛茸茸的胸膛、有力的雙臂,或他性感帶疤的雙唇。她還沒有看遍他全身,就已經難以做選擇了。
「你看些什麼?」維奇問。
「上帝給女性的禮物。」安妮嘲弄地道,垂下眼楮,不願他看見他對她所造成的影響。
台上風騷的表演確實令維奇勃發,想要找個女人紓解一下。他在心里盤算安利的第一次該去哪里,最後挑定了一處較有情趣的地方。不要一開始就帶他到太過世故的地方。
泰晤士河上固定停泊著一艘叫「斐麗號」的水上妓院。船上的第一層甲板,女孩們假扮成水仙子和紳士用餐。下層則供水仙子和紳士們恣意玩樂。
「我們要去哪里?」他們沿著河邊走時,安妮問。
「你看到那艘燈火輝煌的船嗎?」
他們已近到可以听見船上傳來的音樂及笑聲。「我們要到船上?」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斐麗號’從來不曾拔錨。」
「啊,它是座河上賭場。」安妮問,開始感興趣起來。
「不,它是座河上妓院,我們會在第一層甲板和美麗的水仙子用餐,之後如果你想獨處,下層甲板有許多便利的小房間讓你帶女孩上床。」
安妮在堤岸上絆了一下。
「我看出你迫不及待了,」維奇嘲弄道。「我付帳時你先去逛逛。」
維奇和老鴇談話,告訴她這是男孩的第一次。「他在這種事情上有一些害羞,我要確定他在今天晚上失去童貞。」
「啊,大爺,我有一位最合適的水仙子!她熱情如火,而且無所不能!她可以做前門、後門,還有法國門!他只需要躺在那兒呼吸就好了!」
維奇拿出鈔票。「我不認為她合適。你有沒有比較羞怯的水仙子,可以裝成處女的?要比較有格調、溫柔點的?」
老鴇臉一亮。「我有個剛到的女孩,安靜的小東西,但指名點她的紳士之多真教人吃驚。」
「叫她到我們的桌子,」他抬頭看見三名女郎公然地打量著他。「女士們,不加入我們用餐嗎?」
安妮不餓。她的食欲早隨著她的勇氣一齊消失無蹤了。維奇倒似乎覺得那些海鮮很可口,瞧那些水仙子們喂他吃了多少的生蠔。安妮知道維奇對藍爵士所要求的,而現在也只能靠唬才能唬過去了。她打量著坐在她身旁的女孩,驚訝地發現她似乎顯得憂慮。她靜靜地坐著,像在教堂中一樣,並沒有加入其他圍著維奇笑鬧的水仙子們。
安妮取出她的雪茄盒子。「介意我抽于嗎?」
「我可以幫你點菸嗎,爵爺?」女孩甜蜜蜜地問。
安妮將雪茄含在口中,女孩拿起蠟燭。「你的名字?」安妮問,希望藉著藍色的煙霧來隱藏自己的驚慌。
「露露,爵爺。」
安妮幾乎被菸嗆到。維奇正對她挑了挑眉。她必需離開,到那對犀利的藍眸無法觀察到她的地方。她站了起來。「走吧,露露,我們找個地方獨處。」
安妮可以感覺到那對該死銳利的目光一直打量著她的背。她們走到第二層甲板,走進只有一張床、一個小化妝台及木椅的小艙房。
安妮坐在椅子上,腳抵著床,將椅子往後晃,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露露屈膝在安妮面前跪下。「哦,爵爺,請對我溫柔些!」
這名女孩是怎麼回事?安妮按熄雪茄,蕩回椅子。女孩繼續懇求。「噓,露露,我甚至不會踫你!有的男人對你很粗魯嗎?」安妮氣憤地問。
露露立刻停下了哀求,明顯地對此控制自如。「我只是試著要讓你興奮起采,爵爺。大部分的紳士喜歡我害怕。」
「哦,我不喜歡。還有不要叫我爵爺,我的名字是安利。」
「安利,如果我月兌你的衣服,會讓你興奮嗎?」露露問,明顯地樂于合作。
「老天,絕不!」安妮反感地道。
「你月兌我的衣服會興奮嗎?」
「你做什麼都不會令我興奮的,露露。」安妮堅定地道。
「你想要對我怎樣,安利?」露露茫然地問。
「我們可以只是談談嗎?听著,我的監護人違背我的意願拉我到這里來。他該死地堅決要把我塑造成男人。」
露露似乎恍然大悟。「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她低語。
安妮無法置信地看著她,而後長嘆了一聲。「感謝天!真教人松了口氣!」
「你需要的是男人的手臂,不是女人的。」露露了然地道。「你可能渴望那位帶你來這兒的英俊惡魔,我說對了吧?」
安妮臉紅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他確實對我產生了奇怪的影響。」
露露舌忝了舌忝唇。「像是?」她屏住氣息地問,盤腿坐在床上。
「嗯,他令我體內暖酥酥的。」
「因為他的高大?」露露熱切地問。
「部分是。他是我見過最高大的人,但他也很專制。他要每個人服從他。」
「他打你嗎?」露露滿懷希望地問道。
「不,但有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要了。當他用馬鞭擊打著靴子時,我認為他是希望正把我按在膝蓋上。」
「馬鞭?」露露的嬌軀一陣甜美地戰栗,「他的男性有多大?」
安妮的臉龐紅透了,露露真是百無禁忌。「我從沒有看過。」她怯怯地告白道。
露露想了一下,決定對方說的可能是事實,因為他只能走後門。「我可以看得出來你們並沒有在一起很久。他來這樣的地方你會嫉妒嗎?」
安妮知道她是的。內心里,她渴望和維奇一起笑鬧的是她,他會帶她到一個私密的房間。為了掩飾自己邪惡的念頭,她改變了話題。「那你呢,露露,你為什麼做這一行?」
「為了賺錢。我母親有六個孩子要養。她跟上了一位愛爾蘭的拳擊手,每次只要我母親轉過身,他就把我壓在地上,我十三歲那年離開家,要做那件事,還不如干脆做個能拿到錢的。」
安妮震驚不已。她真希望自己沒有問起。這些天來她學的實在涵蓋太多了,她了解到自己在遇見維奇以前的生活有多麼地嬌生慣養。
露露站了起來。「哪,你確定我不能上你或做些什麼嗎?」
「我不認為。」安妮懷疑地道。
「那你介意我離開去服務其他客人嗎?」
「當然不,露露,和你談話真好。」
安妮看向「斐麗號」的甲板,甲板上已坐滿了紳士及水仙子們。維奇則明顯地不見人影。她該死的才會在他沉浸時留在這里。
柏克打開考南街的門時,手上已提著水桶。她冷冷地望向他。「你好大膽,柏克。」
她威嚴十足地走進門。柏克坐著搖搖頭;現在她可真有貴族的架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