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整整四分二十七秒,一輛黑白警車閃著燈、鳴著笛停在正門停車場。我會這麼清楚是因為我在計時。我告訴報案專線的接線生說本人遭到槍擊,希望警方能盡速提供服務,到底我也繳了稅在養他們,我認定只要不超過五分鐘就算合理。我有點大小姐脾氣,但我一直努力控制,因為面對想把人家的頭咬下來的人(自己想像一下),誰也不願配合;另外我一向留意待人要盡量好一點,雖然我的前夫除外,但當我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實在顧不得這麼多。
但我可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沖出大門奔進那些藍制服弟兄的懷中──我很想沖過去,但他們下巡邏車的時候,手都放在槍上,我擔心要是沖過去,他們會本能地拔槍。我今天晚上已經受夠開槍這回事了,所以雖然我點亮燈光、打開大門,卻還是一直待在門後,站在他們可以看見我、而那個神經病賤貨如果偷襲我也有得躲的地方。何況雨勢變大了,我可不想淋成落湯雞。
我很冷靜,絕對沒有跳上跳下或尖叫,只是腎上腺素與壓力仍使我從頭到腳都在發抖。我真的很想打電話給我媽,可是我仔細想了想,還是連眼淚都沒流。
「女士,我們獲報這里傳出槍擊。」一位警察說,我退後、開門讓他們進來。他警覺的眼光四下檢查著空蕩蕩的接待區,可能想找出武裝份子。他看來不到三十歲,理個小平頭,粗壯的脖子看得出來有在健身。但他不是我的會員,因為我認識所有會員。也許我可以趁他人在這里時帶他參觀一下器材,可是要等他們先逮住妮可,把她綁到瘋人院。嘿,絕不能放過任何擴張客源的機會,對吧?
「只開了一槍,」我說。我伸出手。「我是莫百麗,好美力的老板。」
我想大部分的人面對警察時可能都不曾做好自我介紹,所以他們兩個似乎有點嚇到。比較年輕的警察先恢復鎮定,真的和我握了手。「女士,」他很有禮貌地說,從口袋里拿出筆記本寫上我的名字。「我是白警員,這位是施警員。」
「謝謝你們趕來。」我說,給他們最美的笑容。沒錯,我還在發抖,可是禮貌還是要顧。
他們比較不緊張了,因為我顯然沒有帶武器。我身上穿的是粉紅色露臍船領上衣和黑色瑜伽褲,連個可以藏東西的口袋都沒有。施警員的手從槍袋上移開。「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今天下午我跟一位客戶有些爭執,對方叫顧妮可,」白警員盡責地在小筆記本里抄下她的名字。「因為其他會員對她提出多次申訴,我不肯讓她重新入會,她突然變得很暴力,把東西從桌上掃下來,用髒話罵我,諸如此類──」
「她有攻擊你嗎?」
「沒有,可是今天晚上鎖門的時候,她在外面等我。她的車就停在後面的停車場,那是員工停車的地方。我打電話報警的時候車還在那里,但她可能已經跑了吧。我看到有人跟她在一起,我想是個男的,就在她的車子旁邊。我听到槍聲趕緊撲倒在地上,躲在我的車子後面,然後有個人,我想是那個男的,隨即開車走掉了,可是妮可還在這里,至少她的車還在。我蹲下來回到室內打電話報警。」
「你確定听到的是槍聲嗎?」
「當然確定。」拜托,這里可是南方,尤其在北卡羅萊納州這里。我自己都射過點二二來福槍。我以前到鄉下看我的外祖父時,他們都會帶我一起去獵松鼠。我十歲的時候他心髒病發過世,但那個聲音沒那麼容易忘掉,何況電視上每隔幾秒鐘就會提醒你一次。
現在,那些警察不敢漫不經心晃到車子那里去,因為可能有個瘋女人坐在里面等著。白警員和施警員確認過白色野馬還停在後面,就對黏在肩膀上的可愛小對講機說了幾句話──不知怎麼黏上去的,可能是用魔術貼吧──很快又有一輛黑白車來到,華警員和魏警員從車上下來。我跟華警員是高中同學,他對我微微一笑就又公事公辦地繃起黝黑的臉。魏警員又矮又壯,幾乎全禿了,而且他「不是在地人」,南方人都這樣叫北方來的人。對南方人來說,這句話就解釋了從口味、衣著到儀態的一切。
他們叫我待在屋里,當然沒問題;然後四個人一起走到又黑又下雨的外面,去問清楚妮可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很听話,也可見我有多驚慌,甚至當魏警員從外面進來,銳利地掃了我一眼的時候,我還站在原地沒有動。我有點嚇到了。這可不是眉來眼去的時候,懂吧?
「女士,」他很有禮貌地說。「可以請你坐下嗎?」
「沒問題。」我同樣彬彬有禮地回答,坐在訪客座椅上。我開始猜想,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還要多久才能解決?
過了幾分鐘,外面又來了幾輛車,燈光閃個不停。我的停車場簡直像警察局了。老天啊,難道四個警察都搞不定妮可嗎?居然還要請求支援?她一定比我的想像更瘋狂,我听說人抓狂的時候會有超人的力量。我腦中浮起她把警察甩向左右,一步步向我逼近的畫面,忍不住考慮是不是該把自己鎖在辦公室里。
看來魏警員不會讓我把自己鎖起來,而且我開始覺得魏警員並不是在保護我,而是在「看守」我。像是要確定我不會做出……什麼事。
情況不妙。
我的腦中飛快閃過幾種可能。如果他是在這里預防我做什麼,那會是什麼?尿尿?處理文件?我的確需要做這兩件事,所以它們才會最先出現在我的清單上,可是我很懷疑警方會對這兩件事有任何興趣。至少我希望魏警員不會有興趣,尤其是第一件。
我不願意往那方面多想,所以強迫自己的思緒回到正軌。
他們更不可能擔心我會突然發狂沖出去,使得他們來不及阻止我襲擊妮可。除非真的被惹火,我從不使用暴力;此外,要是他們有稍稍注意我一下,就會發現我剛修過指甲,而且指甲油還是我新寵的顏色︰冰亮罌粟。我敢說我的手實在美呆了。妮可不值得我折斷指甲,所以不用他們真的擔心。
現在大家應該很清楚,當我不願意去想一件事情的時候,我的腦子會在天差地遠的話題上跳來跳去。
我實在不願意去想魏警員為什麼要站在這里看守著我。我真的,真的不願想。
很不幸,有些事情實在大到讓人無法不想,真相一下子切進我舞步換來換去的思路中。那種震驚的感覺簡直像挨了一拳,我也真的在座位上跳了一下。
「噢,我的天。那顆子彈不是朝我射的,對不對?」我結巴著。「妮可──那個人開槍打她,是不是?他開槍打──」我正要說出「她」這個字,惡心的感覺又燙又急地涌上來,我很用力才吞回去。我開始耳鳴,而且意識到自己就要做出很不優美的事,例如從椅子上跌下來摔個狗吃屎之類,所以我連忙彎身,把頭埋在雙膝之間,不停地深呼吸。
「你沒事吧?」魏警員問,我耳鳴太大聲幾乎听不見他的聲音。我揮了揮手讓他知道我沒昏倒,而且專心在呼吸。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我假裝自己在上瑜伽課。
耳鳴漸漸消失了。我听到大門打開,還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
「她還好吧?」有人問。
我又揮了揮手。「給我幾分鐘。」我努力說出口,雖然是對著地板說的。我繼續控制呼吸約三十秒,惡心的感覺降低,我小心地坐起來。
新來的人有兩個,身上穿著便服,正在月兌塑膠手套。他們的衣服被雨打濕了,濕答答的鞋子在我閃亮的美麗地板上留下水漬。我瞄到其中一只手套上有紅色的濕印,整個房間立刻旋轉了起來。我馬上又彎下腰。
好吧,我平常並不是溫室里的柔弱小花,可是我午餐之後就什麼也沒下肚,現在時間一定超過十點了,可能還更晚,我的血糖可能降得太低了。
「你需要看醫生嗎?」一個男的問。
我搖頭。「我很快就會沒事,但要是有人願意幫我去後面房間從冰箱里拿點喝的,我會非常感激。」我比了個大致的方向。「就在那里,我辦公室過去一點。那兒應該有瓶汽水或是甜茶。」
魏警員往那里走去,可是另外幾個人之一說︰「等一下,我想先檢查那個出入口。」
他走過去,魏警員留在原地。另一個新來的人在我身邊坐下。我不喜歡他的鞋。我看得很清楚,因為我還彎著腰。那是雙黑色的翻領男鞋,這樣的鞋等于特多龍衣服。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有高品質的黑色翻領男鞋,可是那種款式丑斃了。搞不懂男人怎會喜歡這種鞋。無論如何,那人的鞋是濕的,鞋面上還掛著水滴,褲腳也濕淋淋的。
「我是傅警官。」他開口。
我小心翼翼地稍微抬起頭,伸出右手。「我是莫百麗。」我差點月兌口說出「很高興認識你」,當然我一點也不高興,至少不是在這種狀況下。
跟白警員一樣,他握著我的手輕輕搖了搖。我也許不喜歡他的鞋,可是他握手的感覺不錯,不太緊也不太松。從一個人握手的方式可以看出很多事。「女士,可以告訴我,今晚這里出了什麼事嗎?」
他也很有禮貌。我慢慢坐直。沾到紅色痕跡的塑膠手套已經不見了,我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我開始把已經跟白警員和施警員說過的話再說一次,另外一個人帶著一瓶甜茶回來,先幫我把蓋子打開才遞給我。我跟他道謝,喝了一大口冰涼的茶,才重新接著講。
我說完以後,傅警官介紹另一個人給我認識,馬警官,我們也照舊客套了一番。馬警官拉了張訪客座椅過來坐在我斜對面。他比傅警官年紀稍微大一點,身材也比較胖,頭發有些花白,胡渣很大一片。雖然矮矮胖胖的,但我感覺這個人其實很硬。
「你打開後門走到外面去的時候,那個跟顧小姐在一起的人怎會沒有看見你?」他問。
「我先關了走廊的燈才開門。」
「如果你把燈關了,怎麼看得見?」
「那應該是一種余光吧,」我說。「我想有時我開門的時候燈還會亮著一下,有時不會。今天晚上,最後一位員工離開以後,我把門從里面反鎖,因為我留得比較晚,不想讓人隨便進來。所以我右手拿著鑰匙,左手開門,同時用手掌關燈。」我用右手做了個向下的動作,讓他知道我是怎麼做的。手里拿著東西的時候就會這麼做。每個人都這麼做。如果你有兩只手,大家都有吧?有些人沒有,我想他們也只能將就一下了,可是我顯然有兩只手──算了。我的腦子又開始亂跳了。我深呼吸,重新整理思緒。「這完全要看時間,奇怪的是,有一半的機會當我開門的時候是完全沒有光的。要我做給你看嗎?」
「晚一點吧,」馬警官說。「你開門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走出去,把門鎖上,接著轉身。就在這時候我看到那輛野馬。」
「你之前沒看到?」
「沒有。我的車就停在門口,加上我一出門就轉身準備鎖門。」
他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不停地反覆詢問細節,我耐著性子回答。我告訴他听到槍聲的時候怎樣趴在地上,還給他看我衣服上的泥痕。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左手掌擦破皮了。真希望有人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傷口,一旦注意到就馬上痛起來?「我得去洗個手。」我打斷他無止盡的問題。
兩位警官都用警察的眼神看著我。「等一下,」馬警官終于說。「我要把話先問完。」
好吧,沒問題。我了解。妮可死了,我們今天才剛有過爭執,而且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他們得考量所有方向,從表面上看來,我就是第一個方向,所以他們得偵訊我。
我突然想起我的手機。「噢,我早該告訴你的;我听到槍聲撲倒在地上前正打電話報警,我的手機掉了。我到處模過都找不到。能不能派個人去我車子附近找找?一定就在那兒。」
馬警官對魏警員點點頭,他帶著手電筒出去了。過了幾分鐘,他帶著我的手機回來,把它交給馬警官。「它掉在車底。」他說。
警官看了看手機上的小螢幕。每次開機的時候螢幕上的光就會亮起,三十秒左右吧就會變暗──我隨便猜的,我雖曾計算警方抵達的時間,倒還沒無聊到計算手機螢幕亮著的時間,但只要有按下號碼就一定會留在螢幕上。坐在照明完備的接待區里,上面的數字不用螢幕的光也看得見。
我累了,嚇壞了,而且想到妮可等于在我面前被殺,就覺得惡心想吐。我希望他們加快速度,盡快跑過第一壘(也就是我),往前進行,我才能找個隱密的地方哭一場。所以我說︰「我知道這里只有我,你們也只能憑我的說詞決定事情到底是不是我說的那樣,可是難道沒有辦法快點解決嗎?也許可以進行測謊?」這可能不是太高明的點子,因為我覺得心跳像在賽馬,絕對通不過測謊。我試著想找出別的建議轉移警官的注意力,就怕他們決定在現場進行測謊。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這樣做,但我不想冒險。而且,我在電視上看過警察影集,我知道他們有辦法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剛開過槍。「或是做那個什麼來著的測試?」
馬警官吸著一邊臉頰,臉看起來歪歪的。「什麼測試?」他口氣謹慎地問。
「你知道的啊。在我手上做,這樣你們就會知道我有沒有開過槍。」
「喔──」他會意地點了點頭,用眼神飛快地警惕著他的伙伴,後者剛發出一陣悶悶的聲音。「你是說火藥殘跡測試?」
「就是那個。」我知道他們努力忍著不笑,可是無腦金發妞的刻板印象有時還是有好處的。我最好盡量表現出沒有任何威脅性的樣子。
總之,馬警官還是照我說的做了。一名鑒識人員帶著裝滿東西的箱子過來,做了射擊辨識測試,用玻璃縴維棉棒在我手心抹了抹,然後把棉棒放進化學藥劑里,要是我手上有火藥殘跡,那個藥劑就會變色。可是我沒有。我還以為他們會在我手上噴東西然後用紫外線來照,我問鑒識員,他說那種作法已經過時了。果然每天都可以學到新知啊。
測試作完,兩位警官在程序上仍沒有放松。他們不停地問話︰我有沒看到那個男人的臉,說說他開哪種車,諸如此類;同時我的車、整棟建築、建築旁的空地都被徹底搜索過,直到他們確定找不到濕衣物才終于結束問話,甚至沒有告訴我不準出城。
我知道妮可在近距離被槍殺,因為我看到那個男的站在她身邊。由于她倒在車旁,車又在停車場另一頭,外面下著雨,而我是現場唯一沒有淋濕的人,所以證明我沒有跑到外面冒雨干下這件案子,所以他們到處找濕衣物,好確認我沒有換過衣服。除了前門在警方進來的時候弄濕了一點,到處都沒有水漬,整個後門都是干的。我的手機在車子下面,螢幕上明顯地有著報案電話的頭兩個號碼,證明我的確打算報警。總而言之,他們找到的證據符合我說的話,這絕對是件好事。
我奔向洗手間,解決了壓抑已久的問題,洗了手。我手上擦傷的地方很痛,所以我到辦公室拿出急救箱,先在傷口上涂了點抗菌軟膏,再用特大號OK繃貼起來。
我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我媽,萬一有人在警用頻道上听到什麼消息打電話給她,那她跟我爸一定會被嚇死,但仔細想想,還是先去問一下警官比較好。我走到辦公室門口四下看了看,他們都在忙,我就沒有打擾了。
說真的,我快癱了。我累死了。雨一直下個不停,雨聲讓我覺得更累,外面閃個不停的光讓我頭痛。那些警察看起來也很累了,雖然穿著雨衣還是淋得慘兮兮的。看來,我能幫上的最大的忙就是煮咖啡。哪個警察不愛咖啡呢?
我喜歡加味咖啡,辦公室里總有很多種供我享用,可是經驗告訴我,男人在咖啡這件事上沒什麼冒險精神,至少南方硬漢是這樣。西雅圖的男人可能對巧克力杏仁咖啡或木莓巧克力咖啡司空見慣,可是南方男人希望咖啡喝起來就像咖啡,沒有其他味道。我正好有適合那些Y染色體的好東西,香醇順口的早餐用咖啡,我從櫃子里拿出存貨,舀出來放到濾紙上。我加了一點鹽減低咖啡的天然苦味,再加上一小匙巧克力杏仁粉。這樣的量他們嘗不出來,但咖啡會顯得格外醇厚。
我的咖啡機是有兩個壺的機種,只要兩分鐘就可以煮出滿滿一壺。不,我沒有計過時,但我要是在煮咖啡的時候去上廁所,等我出來咖啡也好了,也就實在有夠快。
我把一個壺放在噴嘴下面,用另外一個壺倒水進去。趁咖啡在煮的時候,我找出塑膠咖啡杯、女乃油球、糖包、紅色的塑膠攪拌棒,把這些東西擺在咖啡機旁。
傅警官很快就循著香氣來到我的辦公室,他一進來銳利的眼光就注意到咖啡機。
「我剛煮好一壺咖啡,」我邊說邊端起自己的杯子啜了一口,我的杯子是活潑的鮮黃色,杯口上印著一圈紫色的字︰「原諒你的敵人︰他們會因而困惑到發狂」。塑膠杯會吃口紅,所以我一向只用真正的陶杯,並不是說我當時有涂口紅,但這不是重點。「你想要喝一點嗎?」
「貓有尾巴嗎?」他說著往咖啡壺走去。
「要看那是不是海曼島貓。」
「不是。」
「那麼,是啊,貓有尾巴。除去發生過意外的倒楣貓。」
他笑著倒了咖啡。警察一定是用心電感應彼此通知附近有剛煮好的咖啡,因為不消幾分鐘,所有人民保母,不管是穿制服的或便衣的都來了。我把第一壺咖啡放到頂上的保溫板上,開始煮第二壺。很快我就又換了一次壺,開始煮第三壺。
煮咖啡讓我有事可忙,也略微減輕那些警察今晚的辛苦。甚至連我自己都喝了第二杯,反正我是沒辦法睡了。
我問馬警官可不可以打電話給我媽,他沒說不準,只說如果我能多等一下他會很感激,因為他很了解母親的天性,她一定會立刻沖過來,而他想先把犯罪現場處理好。既然他這樣了解母親,我只好坐在辦公桌後面喝著咖啡,盡力阻止不時涌上來的顫抖。
我其實應該不顧一切打電話給我媽,讓她趕過來照顧我。這一夜已經夠慘了,是吧?唉,誰知更慘的還在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