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電話在早晨六點響起,吵醒了熟睡的莉玫。她翻身模索話筒。「喂?」她睡意惺松地說。
她听到一聲模糊的低笑。「妳听來真有精神。」
強恩。他的聲音使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她躺回枕頭上。「我們交際花需要睡眠。」
「引起注意了嗎?」
「當然。」她打個呵欠。「幾分鐘之內。」
「早跟妳說過。我們是變形蟲。」
「希望這條電話線是安全的。」她突然有了警覺。
「如果不安全,那就是局里的人沒有盡責。進入大使館的每條電話線都是安全的,而且我打的是安全電話。把昨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他怎麼知道她昨晚結識了龍陸義?她惱怒地心想。「你在監視我嗎?用什麼方法?你在哪里?」
「我當然在監視妳。」他沉著地說。「妳該不會以為我把妳拖進來之後就任憑妳自生自滅了吧?我目前就在附近。」
她明白他不肯多說。但這就夠了。在听到他的聲音以前,她還沒有發覺自己有多麼想念他,想念他帶來的挑戰。如果他就在附近,那意味著她必須保持警覺,因為他隨時有可能冒出來。她不想走出淋浴間時一絲不掛地跟他撞個正著。但是……
喲。她不敢再想下去。她開始敘述昨晚發生的事。「他跟蹤我到露台,自我介紹,要求稍後跟我跳支舞。跳舞時他約我吃晚餐,我拒絕了。但我們今天下午一點要在麻里咖啡廳吃午餐。你知道在哪里嗎?」
「羅浮宮的黎塞留廂,那是個想要看人和被看的去處。」
「我還以為跟他吃午餐會比吃晚餐隱密。」
「在麻里咖啡廳不會。妳為什麼想要隱密?」
「如果我是一等良民,又是大使夫人好友的女兒,那麼我至少該擔心被人發現跟軍火販子有來往吧?」
「巴黎每個有影響力的人都跟龍陸義有來往。」強恩挖苦道。
「沒錯,但我不一樣。」她的語氣令他發笑。
「妳什麼時候要讓步跟他共進晚餐?如果時間足夠,我可以安排我們的人埋伏在你們身邊,在餐桌裝竊听器,諸如此類的事。」
「我想我不會。我會跟他共進午餐,但除此之外,我不想給他太多的鼓勵。」
「但也別給得太少,否則他可能不會邀請妳到他的別墅。」
「我會跟他做朋友,但僅此而已。」
他沉默片刻。「如果妳是想告訴我妳不會跟他上床,那麼我可以告訴妳,我從未想要妳那樣做。」他終于說,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那就好,因為性關系根本不是選項。即使我還在照你的命令服用避孕藥。」
他再度沉默。「避孕藥不是為了預防妳想跟人上床,而是為了預防事情出差錯。」
她這才恍然大悟。如果東窗事發而被捉,她有可能遭到強暴。「我懂了。」她輕聲說。
「我會再跟妳聯絡。」他掛斷電話。
她掛好話筒,窩回棉被里,但已睡意全消。她的頭腦變得非常清醒,她決定去問愛蓮哪里可以慢跑。她跳下床,翻出運動服。
愛蓮不僅知道哪里可以慢跑,還安排了一位不當班的陸戰隊員陪她一起跑。莉玫和那個熱愛慢跑的陸戰隊員並肩慢跑著,直到兩人汗流挾背才回到大使館。
她沐浴更衣,吃了一頓清淡的早餐,決定在午餐前先去逛街購物。愛蓮列出一張商店名單給她參考,于是莉玫開始獨自逛起法國首都來。
出租車在差兩分一點時把她載到麻里咖啡廳。她提著大購物袋站在咖啡廳外,一股渴望之情油然而生。她很樂意在這種地方跟強恩見面午餐。不,別再胡思亂想了,她告訴自己。她必須專心工作,不要去想強恩這會兒在做什麼,或跟他共進午餐會是什麼樣子。「我又在胡思亂想了。」她喃喃自語。
她一走進咖啡廳就有人上來招呼。她剛開口說了句「龍先生」,服務生就把她領到一張餐桌邊。
龍陸義已經到了。他微笑起立,拉起她的手輕吻一下,然後拉開身旁而不是對面的椅子讓她入座。「今天的妳比昨晚還要迷人。」
「謝謝。」她頗感興趣地打量咖啡廳。只有玻璃牆分隔著咖啡廳和羅浮宮的藝術品。
「妳看來容光煥發。宣傳國家的經濟實力一定很適合妳。」他朝購物袋點點頭。
「女人永遠不嫌鞋子多。」
「真的嗎?妳有多少雙鞋?」
「還不夠多。」她堅定地說,惹來他的笑聲。
即使他今天用一個金夾把長發束在頸後,穿的只是長褲和亞麻外套,咖啡廳里所有的女人還是盯著他看,就像昨晚舞會上的女人一樣。他有種異國風情的天生魅力。
相由心生,她心想,心術不正的人一定面露凶惡。如果龍陸義心地邪惡,那麼她還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他到目前為止都彬彬有禮、風度翩翩,溫柔的態度一點也不像裝出來的。
「告訴我。」他一派悠閑地靠在椅背上。「狄夫人是不是又警告妳防著我?」
「那當然。愛蓮關心我。」
「她認為我會對妳造成危險?」
「她認為你不是好東西。」
她的直率令他吃驚地眨眨眼,然後放聲大笑。「那妳為什麼來赴約?妳喜歡危險份子,還是想解救我月兌離罪惡深淵?」
「都不是。」她用嚴肅的黑眸望著他。「我認為你的本性可能不壞,但我無法解救你月兌離任何東西。而且你對我不會造成危險。」
「我認為我受到侮辱。」他喃喃道。「我想要對妳造成危險,在特定的某個方面。妳一定深深愛著他。」
「非言語所能形容。」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綻開笑容。「他,呢,在某些方面非常特別,在其它方面又跟大部分人一樣。他刮胡子時會做鬼臉,月兌了衣服就隨手丟在地板上。他駕帆船,開自己的飛機,學心肺復蘇術,經常捐血,每次選舉都會去投票。我們歡笑、爭吵和做計劃,跟大部分的夫妻一樣。」
「他很幸運,有人如此深愛他。」
「幸運的人是我。你呢?你結過婚嗎?」
「我沒有那個福氣。」他聳聳肩。「有朝一日,也許吧。」但他的語氣表明他認為那個可能性就像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想你的惡名昭彰並沒有嚇跑太多女性。」她揶揄道。「這里的每個女人都在盯著你看。」
他沒有像大部分的男人那樣環視求證。「單身是我自己的選擇。昨晚我在想我從未體驗過妳對妳丈夫的那種感情。我很想象那樣深愛一個人,但又慶幸自己沒有。但我說這些做什麼?」他懊悔地說。「告訴妳我可能永遠不會愛妳,不是說服妳跟我談戀愛的好方法。」
莉玫輕笑。「別緊張,」她輕拍他的手背。「反正談戀愛是不列入考慮的。」
他苦笑一下。「但我很希望是。」
她搖搖頭,仍然一臉笑意。「不可能,我能給的只有友誼。」
「既然如此,跟妳做朋友會是我的榮幸。但我還是不死心。」他說,眨了眨眼楮。
***************
那天傍晚,陸義拿起嘉娜傳真給他的資料仔細閱讀。詹莉玫毫無可疑之處。她來自美國新罕布什爾州,私立貴族女子學院畢業,二十四歲結婚,二十八歲守寡。她的丈夫死于帆船意外。他們上過幾次社交版,通常都加上「恩愛夫妻」的形容詞。她的名副其實在他的世界極為罕見。
他喜歡她,欣賞她沒有惡意的直率。在某方面,他甚至喜歡她對他沒有愛情興趣。他仍然想跟她上床,但她沒有給他壓力,沒有期待要他達成。她跟他吃完午餐後就搭出租車回大使館,沒有暗示他再次邀請她,這當然使他更加堅決要再跟她見面。他再次開口邀請她吃晚餐,但再次遭到婉拒。在他鍥而不舍的糾纏下,她終于同意再次跟他午餐。
他的專線電話響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起電話。「龍陸義。」
電話是嘉娜打來的。「莫厄尼打電話來。」
陸義撇撇嘴。他不喜歡也不相信莫厄尼。身為軍火販子,他每天都得跟瘋子、狂人或殺人凶手打交道。莫厄尼可能是最邪惡的。他是一個小型恐怖組織的領袖,對炸彈有偏愛。為了報復德國與美國合作以軍事行動對抗伊拉克,他在德國的一所醫院放置炸藥,造成六個病人喪生。
「他有什麼事?」
「他听說了RDX-a。他要它。」
陸義低聲咒罵。先是譚子,現在是莫厄尼。但譚子是一回事,莫厄尼卻是另一回事。RDX-a的消息走漏是意料中事,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他和制造者談妥協議,他是外界取得那種混合炸藥的唯一管道。這樣能給雙方帶來最大的獲利,至少在有人能夠復制之前。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那種炸藥還有缺點尚待克服,例如可能會提早爆炸。由此可見,走漏風聲的是制造者。
看來他的合伙人決定犧牲未來的大利換取眼前的小利。陸義嘆口氣。既然他們如此短視近利,他也只能在抽取佣金時附帶警告買主那種炸藥還不可靠。
「他什麼時候要?」他無奈地問,按摩突然隱隱作痛的眉心。
「他沒說。他要跟你談。」
「他有沒有留電話號碼?」
「有,他還說你只能在四十五份鐘內打那個號碼找到他。」
那很平常,至少在比較有效率的恐怖組織間是如此。他們不斷遷移,能聯絡到他們的時間都很短暫。這種策略使他們位置曝光的機率大大降低。
陸義寫下嘉娜報給他的號碼,一掛斷電話就撥過去。他看出那是倫敦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五、六聲才有人接听。「面包店。」接電話的人操著濃重的口音說。
陸義只報出自己的姓氏。三十秒的寂靜後電話彼端響起另一個聲音。「你的動作很快,朋友。」莫厄尼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說話的聲音卻又尖又細。
他永遠也不會是莫厄尼的朋友。「听說你要訂貨。」
「我听到一種新處方的有趣傳聞,我需要一千公斤。」
一千公斤!陸義聳起眉毛。那個分量足以炸毀整個倫敦,倒不是說莫厄尼會把它全用在一個地方。不,他會用在各個工業國家,或轉售部分出去。「這麼大的量會非常非常貴。」
「有些東西物有所值。」
「傳聞有沒有說新處方還不完美?」
「不完美?怎麼個不完美?」
「結果不可靠。不穩定。」
「哦。」莫厄尼沉吟片刻。神智清醒的人絕不會要可能會在運送時爆炸的炸藥,但話說回來,陸義嘲諷地心想,神智清醒不是恐怖份子的必備條件。
「怎樣才會造成這些不幸的後果?」
「例如笨手笨腳地亂拋、亂丟或掉落地上。」
「哦。」莫厄尼再度沉吟。如果要把RDX-a用在飛機上,那麼它必須裝在隨身攜帶的行李里,也就是說那是自殺任務。但不論怎樣,總還可以用令人意想不到的快遞包裹,例如達美客機爆炸案。
「總有人得接受這些風險。」莫厄尼終于說,言下之意,他不會親手處理炸藥。
「還有一個問題。」
「問題真多。」莫厄尼听起來不大高興,好象心愛的玩具被搶走。
「它必須在一定的時間內使用,否則會有出人意料的結果。時間必須算得非常精確。」
「這我听說了。」
「一千公斤是很大的量。」
「但井然有序的人一定應付得來。什麼時候可以交貨?」
听來莫厄尼已選定目標,而且幾乎是在同時下手。但他的組織不夠龐大,沒有那麼多人手可以分散各地去同時進行。不同的組織偶爾會互相合作,尤其是在擁有共同的敵人時。
「這我無法確定,」陸義說。「你要的量太大,制造者也許沒有那麼多現貨。」事實上,陸義十分確定他們沒有。
「兩周內擁有這個新處方值得我花一大筆錢。」
「我會幫你向制造者訂貨。」
「太好了。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
陸義掛斷電話。貿然把RDX-a在市場上出售,制造者不僅提高了自身的風險,也提高了他的。這麼高的風險必須得到補償。高額的補償。
接著他產生一個饒有興味的念頭。他知道產量仍然很有限。一千公斤的訂貨量恐怕難以達成,而他還不知道譚子要多少貨。也許他應該讓譚子和莫厄尼一決雌雄來決定鹿死誰手,那一定很有趣。
「三天後我要舉辦一場住宿宴會。」幾天後,他們在一座幽靜的小公園里散步時,龍陸義對莉玫說。「地點在里昂南部我的家里。那里的鄉村風景優美,我家很舒適。我很希望妳能來參加。」
她低頭不語地走在他身旁。大樹遮蔽了夏日艷陽,小鳥在頭頂鳴唱。除了他們以外,公園里還有年輕的母親、嬉戲的孩童、並肩散步的情侶、坐在長椅上聊天下棋的老人和沿著小徑慢跑的人。
「怎麼不說話?」他在等待片刻後說。「擔心狄夫人會反對嗎?」
「是的,還有你雖然說過你只想跟我做朋友,但我總覺得你還在希望我會改變心意。」
「那當然。」他實話實說。「我是個男人。法國男人。我雖然很想跟妳上床,但只是跟妳在一起也很好。妳不要我的恩惠,又不貪圖我的錢。知不知道在我的人生里像妳這樣的人有多麼稀少?」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造就的,」她抬頭望向他。「我拒絕為你感到難過。」
他微笑著拉起她的手。「我就是這個意思,妳總是直言不諱。」
「未必。」莉玫說。「我太有教養,不會那樣做。」
微笑化為呵呵低笑。「妳在侮辱我嗎?」
「那還用問嗎?你知道我對你的……職業有什麼看法。」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莫測高深的神情。「我們為所需為。」
「未必。有些人盡力而為。」
「兩者之間有差別嗎?」
「似乎有。人們說『為所需為』時,通常做了傷害別人的事。盡力而為的人通常是在助人。」
「語義問題。」他聳聳肩。「但妳說的也許對。我在年輕時做了選擇,現在就不可以抱怨。也許我還有別的選擇,但在那個時候,那個年紀的我看不出來。如果時光倒流,我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
他的語氣里沒有後悔,只有認命。他沒有因自己犯的錯誤而絕望,沒有憂懼,沒有良心的掙扎。他踏上了一條路就不再回頭。
她想要問他當年為什麼做那樣的選擇,但答案似乎相當明顯︰錢。「為什麼」不重要,他在自由意志下跨越了合法與非法的分界線。她無法不喜歡他,但也不會因在他面前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而良心不安。無論他多麼友善迷人,龍陸義終究是敵人。
「撇開我的職業不談,我還是想知道妳願不願意接受我的邀請。」
「住宿宴會。」那正符合強恩要她弄到的邀請,但她的語氣一點也不熱中。「多大型的宴會?」
「邀請的賓客大約有一百人。」
「那麼你家絕對不只是舒適而已。」她挖苦道。
「那樣的說法也許是含蓄了點。但那里還有一棟獨立的客房建築大約可以容納五十人,所以不是所有的人都住在同一個屋頂下。」
「那仍然是很大的屋頂。」
「沒錯。別再挑剔我的屋頂了,好嗎?」
她笑了起來。「好吧,我相信那是很好的屋頂。可不可以透露其它的賓客有哪些人?」
他眼楮一亮。「除非在考慮接受,否則妳不會問。」他滿意地說。「其中有許多都是妳在首相的舞會上見過的。」
許多,但不是全部。他的某些客人無疑是不會受政府官員邀請的。真是諷刺,立法者與犯法者共聚一堂。強恩也會去,而且是屬于犯法者那一群。不知道他看到別的賓客時會不會感到吃驚。不,他不會。他可能認得他們全部。
「答應我好不好?」他哄道。「我不會再在巴黎待很久,妳可能在我回來前就結束作客離開法國了。」
「好吧。」她說,嘆口氣。「我可能會在事後直接回國去。去過你家之後再回大使館會很尷尬。我不想做任何會危害亞伯事業的事。」
他默不作聲。也許他不喜歡听人說跟他來往對其他人有害,但她不打算對他甜言蜜語。她有任務要做,到目前為止她的直覺都很準確;因為有太多人巴結他,有太多女人追求他,所以她沒有巴結他反而令他印象深刻。
「這麼說妳離開住宿宴會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他苦笑一下。「我想我們平常不在相同的社交圈出入。」
「是的。」她說。
「所以妳更要來參加。有個人我想介紹給妳認識。」
「我得到邀請了。」莉玫在第二天早上強恩打電話來時告訴他。
「太好了。妳什麼時候去?」
「後天。」
「我要大後天才會到那里。那天晚上有個盛裝宴會,我可能會在宴會中途抵達。」
「你怎麼知道那天晚上有宴會?為什麼要在宴會中途抵達?」
「到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分散了,包括龍陸義在內。那對我只是小小的優勢,但每個細節都很要緊。我們不知道他的保全配置、樓層平面圖和行程表,所以我們必須隨機應變。別忘了,我會對妳一見傾心,所以我們會有理由在一起。」
「我快變成愛神了,」她嘟嚷。「到處都有男人被我迷死。」
他輕笑一聲。「也許妳找到了合適的人生地位。」
「迷死男人嗎?」
「我想妳會漸漸喜歡那樣。」
「那要看我用什麼迷死他們。」
「三天後見。」
***************
龍陸義當天啟程前往他的別墅,所以這是他們相識以來她第一次沒有跟他共進午餐。很高興有這個空檔,她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組裝抵達龍宅就會需要的東西。大使館內的中情局站長幫忙她取得所需的小型發報機、電池和電線。他不知道她身負什麼任務,也沒有多問問題,而是盡力配合她的需要。連中情局駐巴黎分局都不知道她一直在跟龍陸義見面。到目前為止,他們只知道她是大使夫婦的朋友。
里昂離巴黎約有三百公里,她不想開那麼遠的車去,所以訂了機位,然後打龍陸義給她的電話號碼安排人去機場接她。
她抵達里昂那天天氣晴朗。一個戴墨鏡、理平頭、穿淺灰色西裝的金發男子來接機。他非必要時不多說話,但很有效率。他們沿著高速公路南下,然後往東駛向格藍諾柏。
她第一眼看到龍陸義的別墅時吃驚地猛眨眼,幸好她戴了墨鏡遮住表情。畢竟她應該對豪華富裕習以為常。強恩應該事先警告她才對,她心不在焉地心想。
兩旁開滿各色花朵的柏油車道通往莊園大門,四公尺高的灰色石牆把莊園完全圍住。大門在車子接近時悄悄滑開,在他們通過後立刻關閉。
她估計莊園至少佔地四十畝,雅致的庭園造景遮住大部分的圍牆。位在莊園中央的四層樓主屋有廂房向兩側延伸,建材是灰底金絲紅紋的大理石。右邊在整排造景後若隱若現的是一長排類似營房的兩層樓建築。左邊是一棟類似小型旅館的屋子,她猜那就是龍陸義提到的客房建築。
非法販售軍火一定非常有利可圖。之前她還不了解龍陸義到底多有錢,現在她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巴結他。
每個不顯眼處都有人站崗。他的私人軍隊。他們似乎以衣服來區分階級。穿深綠色制服式長褲和襯衫的人數最多,他們公然手持武器。穿深綠色長褲和白襯衫的人數次多,他們只隨身攜帶手槍。像接機的金發男子那樣穿淺灰色西裝的人數最少。
許多客人已經抵達,他們有的在庭園里散步,有的坐在露台上喝雞尾酒,有的在網球場上打網球。
龍陸義步下主屋正門的寬淺石階來迎接她。他輕握她的肩膀,低頭親吻她的臉頰。她吃驚地倒退一步。這是他第一次在打招呼時做出親吻手背以外的舉動。她看起來一定很不安,因為他翻了個白眼。
「看妳的表情,別人會以為我企圖月兌妳的衣服。」他挖苦道。「我的自尊深受打擊。」他悔恨地搖搖頭。「我竟然還想念這樣。」
「對不起,我只是嚇了一跳。」
「別道歉,否則效果會大打折扣。」
「現在你使我感到內疚了。」
「我逗妳的。」他低頭朝她微笑,然後對身旁的僕人說︰「把夫人的行李搬到花園套房去。」
「花園套房,」她重復。「听起來很不錯。」
「在妳多疑的天性抬頭前,不,它不是在我的私人套房隔壁。所有的客房都不是。」
「當我的多疑被砍頭了。」她挽住他的手臂,隨他進入玄關。
淺灰色大理石柱子頂著三層樓高的彩繪天花板,花岡石地板比石柱的灰色略深一些,上面點綴著一方色彩鮮艷的大地毯。在拱形頂端相接的左右兩座弧形大理石樓梯兩側都連接著走廊。
「希望你有提供導游圖給每個客人以免他們迷路。」她在隨他拾級而上時說。
「屋內的設計基本上很簡單。」他說,但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使他微笑起來。「沒有任何死胡同,所有的次走廊都直通主走廊。有方向感的人都能輕易找到路回到這里。」
到達樓上時,跨出大理石樓梯就踩在鴿灰色的長毛地毯上。她走到威尼斯式窗的前面往外看,下方的庭院里有一座大型游泳池,形狀不規則的泳池設計得像湖一樣,甚至還有花草假山和瀑布飛泉。
「游泳池在晚上一定很漂亮,像世外桃源。」她說。
「那是我的樂趣之一。辛苦一天後好好游個泳能夠放松身心。」
他們沿著走廊往前走,然後向左轉入一條次走廊。他打開右邊的一扇門。「花園套房,希望妳住得舒服。」
莉玫走進房間,喜歡得眼楮發亮。「好漂亮。」
套房里果然像花園一樣充滿鮮花盆景和綠色植物。他們置身在一間小起居室,右邊的雙扇門通往裝潢豪華的臥室,正前方的玻璃門外是私人陽台,陽台從起居室一直延伸到臥室。
「這里很安靜,」龍陸義說。「我想妳會喜歡。可以暫時逃避忙碌的社交活動。」
「謝謝。」她真誠地說。他的體貼令人感動。他想的沒錯,她偶爾喜歡獨自清靜一下,但她發現陽台也可以作為強恩的秘密出入口。她會記得讓玻璃門的門鎖隨時開著。
她的行李已經放在床尾的加墊長椅上。龍陸義握住她的手臂。「女僕會替妳打開行李。如果妳不太累,我想介紹一個人給妳認識。」
「我不累。」她說,想起他在巴黎時提過這件事。她帶來的電子器材都鎖在首飾盒里,所以不必擔心女僕看到它們而向龍陸義報告。
「我的私人廂房在屋子的另一側。」他微笑道。「我說妳的套房不在我的隔壁時沒有說謊。我希望是,但我在買下這棟屋子後,故意把客房改得比較遠。」
「為了隱私,還是安全?」
「都有。」他的表情溫柔起來,但似乎不是針對她。「但不是為了我的隱私和安全。來吧。我告訴她我要帶一個人去看她,她整天都興奮地等待著。」
「她?」
「我的女兒蘿菱。」
他的女兒?強恩沒有提到龍陸義有個女兒。莉玫努力隱藏她的驚訝。「你從來沒有提過她,」她說。「我還以為你的妹妹是你唯一的親人。」
「哦,這個嘛,也許我太多疑。我盡力保護她。如妳所言,我不是好東西,我有不少敵人。」
「我說的是,愛蓮認為你不是好東西。」她更正。
「她說的沒錯。我不是好東西,配不上妳這樣的女人。」
她翻個白眼。「好一招以退為進,龍陸義,但我不是那種飛蛾撲火的女人。」
「我有沒有跟妳提過,妳有這個看穿我詭計的討厭習慣?」他聊天似地問,兩人都笑了起來。
走廊上還有別的客人,他們全都有話得跟主人說。其中一個男士看來很眼熟,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是首相舞會上那位大談馬經的財政官員。她對他微笑,問他的馬在周末的比賽上表現如何。
「妳有個終生奴隸了。」龍陸義在他們走遠後說。「每個人都被他的馬經煩死了。」
「我喜歡馬。」她平靜地說。「待人和氣不會比待人刻薄更費力。」
從別墅的東廂走到西廂需要一些時間,尤其是他得不斷停下來跟人說話。但他們終于來到他位在兩扇沉重木門後面的私人廂房。「我的套房在這里。」他指向左邊的另一道雙扇木門。他帶她參觀了用餐室,家庭電影院,堆滿玩具的游戲室和擺滿各種書籍的圖書室,其中不乏各類兒童讀物。
「這是蘿菱最喜歡的房間之一,」他說。「她喜歡看書。當然啦,她已經過了看童話故事的年紀,但我隨時會補充各種適合她年紀的讀物。」
「她幾歲了?」
「十二歲。她正徘徊在兒童和青少年之間,無法決定她想要繼續玩洋女圭女圭,還是想拿口紅做實驗。我不準她擦口紅,至少還得等一年。」他微笑著說。
他轉向她,目光卻望向她背後。「就她的年紀而言,蘿菱的個子非常嬌小。我希望妳有心理準備,她的健康狀況……不佳。我擁有她的每一刻都是上帝的恩賜。」
像龍陸義這樣的人竟會說出這種話實在有點奇怪,但話說回來,也許一點也不奇怪。他打開一扇門,門後的房間敞亮、迷人。
「爸爸!」
稚女敕的聲音像頂極水晶般純淨。朝他們而來的電動輪椅上坐著一個洋女圭女圭般的小女孩,她的鼻孔插著透明管子連接到輪椅背後的氧氣瓶。
「蘿菱,」他的聲音充滿疼愛,他彎腰親吻她。「這是我的朋友詹夫人。莉玫,這是我的寶貝女兒蘿菱。」他用英語說。
莉玫傾身伸出手。「幸會。」她也用英語說。
「幸會,夫人。」小女孩跟莉玫握手,她的手指在莉玫小心翼翼的掌握中仍然縴弱得令人心疼。龍陸義說蘿菱十二歲,但她的身材看來只有六歲,體重可能連二十五公斤都不到。她非常非常瘦,皮膚白里透青。她慧黠的深藍眼眸像她父親,雪白的小臉上有著天使般的笑容,柔細的淺褐色頭發用蝴蝶結扎成馬尾。
她擦了口紅。龍陸義跟莉玫同時注意到。
「蘿菱!」他叫道,雙手插腰,瞪了她一眼。「不準妳擦口紅。」
她哀怨地望著他。「我希望自己好看一點,爸爸。為了詹夫人。」
「妳本來就很美,不需要擦口紅。妳年紀還小,不適合化妝。」
「沒錯,但你是我爸爸,你始終認為我很美。」
「我認為唇彩的顏色很適合妳。」莉玫說,因為女生應該站在同一陣線。她沒有說謊;蘿菱很聰明地選了粉紅色,而且只擦了薄薄一層。此刻重要的不是女孩瘦小的身驅,而是她的心智。
龍陸義不敢置信地聳起眉毛。「妳竟然跟這個……不听話的野丫頭一鼻孔出氣?」
蘿菱听到她爸爸叫她野丫頭而格格直笑。莉玫一臉無辜地面對龍陸義責備的眼神,然後聳聳肩。「不然你認為我應該怎樣?」
「跟他意見一致。」蘿菱說。「他認為他的女人都應該跟他意見一致。」
這次他的吃驚不是假裝的。听到純真的女兒說出那種話使他啞口無言地瞪著她。
「但我不是他的女人,」莉玫指出。「我只是個朋友。」
「他從來沒有帶別的女人來跟我見面。由于他帶妳來了,所以我以為他可能想要妳當我的媽媽。」
龍陸義發出嗆咳聲。莉玫不理會他,對小女孩例嘴而笑。「不,事情不是那樣的。我們沒有在談戀愛,何況妳爸爸對結婚過敏。」
「我知道,但如果他認為那是我想要的,他就會結婚。他很寵我,無論我要什麼,他都會弄來給我。所以我盡量節制我的要求,否則他會忙得沒空做別的事。」
在她童稚的天真和信任中夾雜著超齡的精明。身體的疾病迫使她比一般年輕人提早學會內省。「在他還沒恢復過來,我帶妳參觀我的房間。」她俐落地轉動輪椅。
莉玫跟在輪椅旁邊繞行房間。一個中年婦人面帶笑容地迎上前來,她被介紹為蘿菱的護士佩妲。她的臥室跟蘿菱相連,以便隨時照顧。
任何可能引起小女孩興趣的東西在房間里都可以找到。各種書籍、錄像帶、洋女圭女圭、玩具和流行雜志都一一展示給莉玫看。龍陸義一直跟在她們後面,不被需要的感覺使他既困惑又茫然。
蘿菱甚至拿出她的化妝箱給莉玫看,龍陸義再度發出嗆咳聲。那不是小女孩辦家家酒,裝在銀色小旅行箱里的是全套貨真價實的迪奧化妝品。
「我訂購的。」蘿菱說,不理會父親的驚駭。「但每一樣用在我臉上看起來都怪怪的,連擦點口紅都像小丑。今天我先把口紅涂在手指上,然後再擦到嘴唇上。」
「很好,這叫沾染法。」莉玫說,拉了張椅子過去坐在女孩身旁,拿出箱里的化妝品。「化妝也需要練習。有些東西永遠也不會好看,因為它們不能突顯妳的顏色。妳必須從實驗中學習。要不要我示範給妳看?」
「要,拜托。」蘿菱熱切地說。
「我不準。」龍陸義氣急敗壞地說。「她還小——」
「陸義,走開,」莉玫打斷他的話。「這是女生的事。」
他沒有走開,反而坐下來,無奈又著迷地觀看莉玫示範每一樣化妝品該怎麼用。蘿菱仔細聆听莉玫說的每句話。在莉玫的指導下,只有極少量的化妝品實際涂在女孩瘦削的小臉上。蘿菱端詳鏡中的自己,露出了笑容。「現在我看來不那麼病懨懨了。」她滿意地說。「謝謝妳,詹夫人。爸爸,你在看嗎?」
「在。很好看,但是——」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找人把我化妝成這樣。我不要一臉病容地上天堂。」
陸義臉上頓時毫無血色。莉玫替他們父女感到難過。
「我答應你我現在不會用這些化妝品,」蘿菱說。「連口紅都不擦,雖然我很喜歡。但是……萬一。答應我,爸爸。」
「我答應妳。」他的聲音沙啞而不自然。
蘿菱伸手拍拍他的膝蓋安慰他。「你可以把化妝箱收走,藏在一個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他把她從輪椅抱到他的大腿上,默默不語地把臉頰靠在她的頭頂上。「妳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需要它們。」最後他說。
「我知道。」但她的眼神卻流露出不同的想法。
她看來有點疲倦。他模模她的臉頰。「想不想躺一下?」
「把我放在躺椅上,」她說。「有部我想看的電影。」
佩妲過來幫忙推輪椅和氧氣瓶,好讓陸義能把蘿菱抱到躺椅上。他用薄被蓋住蘿菱的腿,佩妲調整靠枕,讓她舒服地靠坐著。
「好了,」她往後靠在靠枕上。「這樣看電影最舒服。」她狡猾地看他一眼。「是一部文藝愛情片。」
他已恢復泰然自若。「妳會把我的頭發氣白。」他故意皺起眉頭。「文藝愛情片。」
「里面還有床戲。」她淘氣地補充。
「不要說了。」他舉起雙手作出抵擋狀。「我不要听。做爸爸的只能忍受這麼多。跟詹夫人說再見,我們就不打擾妳看妳的文藝愛情片了。」
蘿菱伸出手。「再見,詹夫人。今天真好玩。妳還會再來看我嗎?」
「當然會。」莉玫心疼地微笑道。「跟妳見面很愉快,小姐。妳爸爸很幸運有妳當他的女兒。」
蘿菱抬頭望向父親,再度流露出早熟的眼神。「幸運的是我。」她說。
他親吻她,模模她的小臉,帶著微笑轉身離去,但他抓著莉玫的手卻用力得快把她的骨頭捏碎。
離開女兒的房間後,他硬咽地說︰「天哪!」他彎下腰,雙手放在膝頭,大口深呼吸。
莉玫本能地伸出手想安慰他。她猶豫著,手停在半空中,然後輕放在他的背上。
片刻後,他站直身子繼續往前走。等抵達圖書室後才再度開口說話。「有時我真的無法承受。」他說,聲音仍然有點沙啞。「對不起。我沒想到她——我盡量不讓她知道她的病情有多嚴重,但她太聰明……」他沒有把話說完。
「她得了什麼病?」莉玫柔聲問。側桌上有一瓶烈酒和酒杯,她倒了一大杯給他。他二話不說地一飲而盡。
「毛病太多了。」他轉動著手中的空酒杯。「她的心髒有缺損,只有一個腎,還有囊性縴維變性。囊性縴維變性對她消化系統的影響似乎大于對肺髒,否則她可能已經——」
他語不成聲,吞咽了幾次後才能再度開口。「新藥雖然有幫助,但她還是難以吸收到所需的營養。她經常進食,但長不大,體重也不增加。生長只有加重她心髒的負擔。心髒移植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有囊性縴維變性。」他苦笑一下。「找到合適的心髒幾乎是不可能的。她的身體只能接受兒童的心髒,但兒童捐心髒非常稀少。她的血型又是A型陰性,這使找到合適心髒的機率降低到接近零。即使有這樣的心髒出現,醫療機構仍然認為健康的心髒不應該浪費在一個……還有太多其它毛病的人身上。」
莉玫無話可說。空洞的鼓勵和虛妄的希望對蘿菱的病情並沒有幫助。
「多年來我一直努力在黑市找心髒。」他視而不見地凝視著酒杯。「我投注大量金錢在囊性縴維變性的新療法研究上。只要有辦法治好,她就有機會。」他激動地說。
她恍然大悟。「這就是為什麼你——」她突然住口,不需要把話說完。
他接口道︰「當軍火販子?是的。我必須在短時間內弄到大量金錢。我在毒品和軍火中選擇了軍火。如果任何能夠增加她活命機會的方法出現,無論是新療法或合適的心髒奇跡似地出現,我都必須立刻準備好現金。那些研究也非常花錢。」他聳聳肩。「她是我的孩子,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就算出賣靈魂給魔鬼我也願意。」
她早就知道他不單純。除了職業以外,他似乎是個正人君子,好象他把生活的公私兩面完全分隔開來。他做的事令人憎惡,但動機卻是出于對女兒的愛。她為他和蘿菱心痛。
「蘿菱的母親呢?」
「她是……曇花一現的戀愛對象。她想要把孩子拿掉,我說服她把孩子生下來。我負擔她懷孕期間所有的開銷,事後還給了她一大筆錢酬謝她的辛勞。我想她連看都沒有看過蘿菱。醫生告訴她孩子可能活不了時,她就離開了醫院。我把蘿菱從醫院帶回家來。
「雖然當時我小有家產,但那些錢不夠維持女兒的生命。別用那種心碎的眼神看我,親愛的。我不是英雄豪俠也不是悲劇英雄,我冷酷無情、講究實際。我唯一真正的弱點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克星。妳也看到了,她對我有時會相當無情,那一點無疑得自我的遺傳。」
「心碎是為她,不是為你。」莉玫尖刻地說。「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我說過我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妳可能也會。」他注視著她,唇邊掛著諷刺的笑容。「除非事情發生在妳的孩子身上,否則妳永遠不會知道妳會怎麼做。」
憑良心說,她無法反駁他。雖然不贊同他的方法,但換作是她,她也會竭盡所能地挽救她孩子的生命。
他放下酒杯,活動一下肩膀。「我有上百個客人在等我,」他說。「我也許該開始盡主人的責任了。但我想讓妳認識蘿菱,了解我的那一部分。謝謝妳花時間指導她如何化妝。我對那方面一竅不通。」
「你怎麼可能懂?」想到蘿菱希望自己死的時候漂漂亮亮,莉玫的心又碎了。
「我不準妳哭。」
她挺起胸膛。「我沒有哭。如果我要哭,你也阻止不了。」
他舉起雙手。「我認輸。我們走吧!」
一出他的私人廂房,就有個高瘦的金發女子朝他們走來。「我很不願意打擾你,」她一口純正美語地對龍陸義說。「但出了些小狀況需要你處理。」
他點點頭。「莉玫,這是我的秘書史嘉娜。嘉娜,這是詹莉玫。」他轉向莉玫。「容我失陪了。」
「好的。」莉玫看著他走下樓梯,嘉娜緊跟在他後面。她留意了一下他往哪個方向走。他的辦公室一定在一樓,而且是在西廂。
她同情他和蘿菱,但那不會妨礙她去執行任務。
她若無其事地往相同的方向走,但等她穿越中央的大玄關時,他已不見蹤影。他們進了西廂的某個房間,但她不能打開每扇房門察看。
至少她現在知道他辦公室的大概位置。她要設法叫他帶她參觀一樓,到時他一定會指出哪一間是他的辦公室。
強恩明天就會到達。如果她已經知道位置,他們也許可以在明天晚上就安裝竊听器和復制龍陸義的檔案。
期待使她情緒高亢。強恩明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