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夫婦、齊門師兄弟們都齊集在紫霞宮。
裴少駒正試著為慕容巧蝶驅毒,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怎麼樣?有辦法驅毒嗎?」皇帝見一臉汗水的裴少駒終于站了起來,急忙問道。
「皇上,公主體內的毒是驅了,但毒藥在公主體內已有數日,以至于原本就沒有內力的公主無法抗毒,所以——」
「所以是沒救了?」慕容青雲揪著他的衣領怒問,「你不是自稱神醫陸明的得意弟子?為什麼連一點小毒也無法解?」
一旁的皇後聞言便昏厥,上官鴻翊急忙扶著皇後回寢宮,並差人傳喚御醫。
「大師兄,別激動!」裴少駒撫平他的情緒,「一切看公主的造化,若是十二個時辰後會醒來,公主就得救了。」
「十二個時辰……」慕容青雲無力地松手。
天啊!一切都是他的錯!若不是他迷戀江寒翎那煞星,他的胞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這些罪過合該由他來承擔啊!
「該死的唐曉蟬、」慕容逸凡也掩不住氣憤的情緒,奔至胞妹床邊,「蝶,-一定要醒!」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對眾人來說這十幾個時辰的煎熬等待仿佛有十幾個年頭那麼長。
但床上的慕容巧蝶依舊緊閉雙眼。
「巧蝶,-醒過來呀!-真的忍心放下那麼多關心-的人?」慕容青雲輕喚。
始終在她床沿緊握著她柔荑的慕容逸凡也緩緩吐出了他的絕望,「蝶,-不醒,二哥就陪-共赴黃泉,-可要記著二哥的模樣,來世咱們得做夫妻的……」
忽地,被他緊握的手動了動,他喜出望外地輕拍她的粉頰,「蝶,-醒了是不?快睜開眼!」
慕容巧蝶眼睫扇了扇,雙眸緩緩睜開。
「巧蝶!」慕容青雲開心地抱住了胞妹,「謝天謝地!-醒了!」
「二哥……皇兄……父皇……」慕容巧蝶緩緩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少駒哥……皓天哥……」
「-剛復元,要好好休息。」慕容青雲愛憐地輕撫她的發絲。
她還是看了看在場所有的人︰「寒翎姊……寒翎姊呢?」她和她如同親姊妹,她命在旦夕,寒翎姊怎可能不在場?
慕容青雲臉色變了變,「別再提那個女人!」
聰明如她想也知道發生什麼事,「她人呢?你該不是傻得將她趕走了吧?」慕容巧蝶氣急敗壞地問。
慕容青雲起身,「她是被趕走了!所有人听著,不論是誰,從今以後都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女人,否則別怪本太子無情!」
「你真趕她走?!她舉目無親,又有了身孕,你要她去哪兒?」
慕容青雲明顯僵了一下,「有了身孕?那也不一定是我的,說不定是-親愛的二哥的種!」他依稀記得近期內沒有踫過她。
「蝶,什麼時候的事?」慕容逸凡才放下的心又懸得老高,十分擔心她的安危。
「我說得沒錯吧?」瞧他一副緊張的模樣,看來那女人真是懷了他的種。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慕容巧蝶氣急攻心,咳了幾聲,「她是冤枉的。」
「她冤枉?我慕容青雲才冤枉!幸虧早看清她,否則替別人養大了孩子還笨得不知情!」
「你……你好可惡!寒翎姊是瞎了眼才愛上你!」慕容巧蝶氣得顫著手直指兄長的鼻子指控。
「沒錯!她和-二哥早就相愛了,若不是我奪去她的貞操,她會跟我?」慕容青雲受傷地狂吼。
他們非得一遍又一遍提醒他這個事實嗎?
「皇兄!」慕容逸凡極力強忍揍他一拳的沖動,「你別忘了,當初在破廟里我要她在我們兩人之間做選擇,她說了什麼?」
慕容青雲為之語塞。
「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卻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皇兄,我不禁要懷疑你的真心。」慕容逸凡趁勝追擊。
「不是我辜負她,是她背叛我!」慕容青雲掉頭就走。
「那是唐曉蟬的陰謀!」慕容巧蝶卯足了勁大喊。
這一喊,雖沒讓他回頭,但也讓他停下腳步。
「蝶,-知道些什麼?快說清楚!」慕容逸凡急著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天晚上……」慕容巧蝶將她所看到的事情巨細靡遺地描述出來。
慕容青雲愈听臉色益發難看,甚至听不下去。
「夠了!」天啊!他做了什麼蠢事?竟然如此無情地傷害她!
那晚她無助的表情及強忍淚水的眼眸一一涌現腦海,懊悔與心疼一並揪著他的心。
眾人聞言,也不禁為江寒翎的遭遇感到同情,沒想到唐曉蟬是這般心機深沉的女人!
「寒翎……寒翎……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嘴里喃喃著,他沖了出去。
「皇兄!」慕容逸凡擔心兄長,立即喚來李強,「你和李威去保護皇兄,別讓他有任何意外!」
李強領了命尾隨而去。
皇帝嘆了一口氣,也喚來侍衛,「傳朕旨意,全力尋找江姑娘的下落!」
不僅是因為兒子對不起人家,也為了寶貝孫兒,他務必將人尋回。
這是什麼地方?好黑、好暗。
江寒翎在黑暗中模索,試圖找到出路。
忽然刺眼的光芒出現,兩個人影站在她眼前。
當雙眼適應突來的強光後,江寒翎仔細一瞧,竟是多年不見的父母!
「翎兒……我的寶貝……」
「爹!娘!」江寒翎激動地上前擁抱他們,不料兩個人影立即消失,她撲了個空,四周又恢復了先前的黑暗。「爹!娘!你們在哪兒?」
江寒翎狂亂地尋找,無奈沒有如她所願地找到。
「爹,娘……」她跪坐在地,掩著面嗚咽地哭了起來。
又一道光芒亮起,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眼前。
「青雲……」她抹去了淚水,綻出笑容面對他。可是慕容青雲看她的眼神不但冰冷。而且充滿鄙夷。
「-這寡廉鮮恥的賤人,給我滾!別讓我再看到-!」
「我沒有……」江寒翎捂著耳朵猛搖頭,「我沒有對不起你……我沒有……」
「我沒有……我沒有……」
「絕塵、絕塵?醒醒!」念空試圖搖醒囈語不斷的絕塵。
絕塵突然彈坐起來,大口喘著氣,額頭還冒出許多汗珠。
「絕塵,-又作噩夢了?」自從絕塵進菩提庵後,與她同寢室的念空經常在夜里被吵醒。
念空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她。
絕塵接下茶水,對她心有愧疚,「我想我該去睡柴房,才不會一再的吵醒。」
「又跟我說客氣話了!」念空嘴里責備著,卻微笑地拭去她額上的汗水,「誰讓我是-師姊?」念空的年紀雖然小了絕塵一些,但她總喜歡以一副比絕塵年長的模樣自居。「我看-是睡不著了,咱們聊聊天吧!」她提議。
「-想聊什麼?」絕塵淺笑。
念空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就談談-吧!」
「我?」
「是啊!和-認識這麼久,根本不了解。」
「-想知道什麼?」
「比方說……-打哪兒來的?本名是什麼?-的家人——」
絕塵眼神微黯,「我沒有家人了。在我六歲那年,家中突遭變故,家人全數罹難,獨留下我一人。」
念空呆愣住,怎……怎麼有人遭遇這般慘?
「那……-的丈夫呢?」
「我沒有丈夫!」她激動地喊,看到念空嚇白的臉,她緩和了語氣,「對不起,別說我了,說說-吧!為什麼出家?-的父母呢?」
念空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師父說我是個棄嬰,從小就被她撿回來收養。」
「看來我比-幸運,至少還知道父母是誰。」絕塵也同情念空。
「才不,我比-幸運,至少不必遭受與父母生離死別的悲慟。」
好個樂觀的女孩兒!絕塵不禁又想起了慕容巧蝶,「-和她好象,若是有緣,-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誰?」念空好奇。
「念空,-先睡吧!我去一下茅廁,一會兒也要就寢了。」絕塵巧妙地避開話題。
每次都這樣!念空嘟囔著,每回絕塵不想說的事,都會以尿遁走避,看來想真正了解她,可是比登天要難!
一年後
皇宮御花園的涼亭內,皇帝正和太子對弈,兩名宮娥以小火爐溫酒,供皇帝及太子享用。
「雲兒?」皇帝喚了喚失神的兒子。
慕容青雲回過神,匆匆走了一步棋。
「雲兒,還想著她?」這一年來,他不斷派人尋找江寒翎的下落,也下旨重金懸賞找到江寒翎的人。但這江寒翎仿佛從世上消失了一般。
慕容青雲勉強扯出笑容,「父皇,輪到您了!您如此不專心會輸棋的喔!」
「是誰不專心呢?」皇帝才不擔心棋局,他擔心的是兒子,「一年了,你就不能放棄嗎?天下好女人還多得是,你又何苦——」
慕容青雲斂了笑容,腦中又浮現她離去時受傷卻維護自尊的模樣,「若不是兒臣,她又怎會含恨離開?」
一年了,她到底在哪兒?
三百六十多個日子,他天天在懊悔與自責中度過,相思折騰得他日漸消瘦。
「雲兒,就算你真的錯了,一年來所受的良心譴責,也早該償了!忘了她吧!若她存心躲你,你一輩子也不會找到!」皇帝試圖勸醒兒子。
「慕容青雲,我恨你!」
他想起那時她決絕的表情與話語。
「若她真的躲我,就算把世上所有土地翻過來,我也要找到她,求得她的原諒。」
皇帝無奈,只得領著宮娥離去,決定讓兒子獨自靜一靜,相信他遲早會忘了江寒翎。
「殿下。」來的人是李威。
「可有她的消息?」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慕容青雲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多少勇氣面對再一次的失望。
「屬下在京城五十里外的一條小河邊,發現兩名帶發修行的女尼,其中一位貌似江寒翎!」
「真的?!」慕容青雲欣喜若狂,隨即又垮下臉,「你確定嗎?京城方圓百里之內,本宮和逸凡都找遍,完全沒有消息,你是不是認錯了?」
「殿下何不前往確認?」李威提出建議,「反正事情也不會再壞。」
慕容青雲思忖了一會兒,決定听從李威的提議。
「該怎麼做?」
「屬下暗中觀察過,那兩名女尼每天早晨都會到那條河邊挑水,殿下只要在河邊找個地方藏匿,悄悄地確認。」
「帶路吧!」他心中暗自祈求,但願兩名女尼的其中之一會是江寒翎。
每天清晨,念空和絕塵都會到菩提庵山下的這條河挑水,此乃兩人的工作。
念空喜歡玩耍,常赤腳到水中較淺處戲水。絕塵則是坐在岸邊石頭上,拿著一塊晶瑩的玉佩,輕輕撫著它,望著它出神。
又在看那塊石頭!念空實在不懂,那石頭綠綠的有什麼好看?她在路上隨便撿一顆都比它好看,絕塵還拿它當寶哩!
惡作劇的念頭油然而生,念空彎,掬水潑向絕塵。
絕塵被潑得一臉是水,樣子頗為狼狽。
「好啊!-竟敢用水潑我,看我怎麼報仇!」絕塵也跳進水中,和念空展開水仗。
她們玩得開心,完全沒發覺岸上某處有兩雙眼楮正在窺伺她們。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那個教他魂牽夢縈的人兒!慕容青雲幾乎要街上前將她擁入懷里,狠狠地吻她,方能稍稍慰藉他一年來的相思,但李威阻止了他,怕他嚇跑了她就前功盡棄。
慕容青雲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自己的沖動,捺著性子按兵不動。
「好了、好了,咱們快回去!」絕塵打算休戰。
「哈!知道厲害了吧?」念空擺出一副勝利的姿態。
「是,我服輸了。」絕塵輕笑,拿她沒轍。
「哎呀!」念空突然叫了起來,「師父吩咐我打掃她的禪房呢,差點兒忘了!」
只見她匆忙上岸,將兩只盛滿水的桶子以扁擔挑起,「我先回去,-快跟上喔!」
「嗯。」
念空先行離開。
絕塵上了岸,小心翼翼地挑著兩桶水,返回菩提庵。
好機會!慕容青雲立刻追趕而去,擋住絕塵的去路。
絕塵專心地走著;沒想到會撞上突然出現的冒失鬼,「咚」一聲跌坐在地,兩桶水也都倒光了。
她趕緊以袖子擦對方的衣裳,「對不起,施主.弄濕你的衣裳。」
「沒關系。」慕容青雲溫柔地攙起她,幽黑的眼眸深情地瞅著她。
……這聲音……絕塵猛然抬頭,正好望進他深情的瞳眸中,她臉色驟變,拔腿就跑。
「寒翎!」慕容青雲眼明手快地將她拉入懷里緊緊摟著,「-還要躲我多久?我找-找得好苦!」
「施……施主,你認錯人了!貧尼與施主素不相識,一定是你認錯了……」絕塵力待滇睜,話里的顫抖已泄漏出她的情緒。
「胡說、胡說!不認識我大可如遇陌生人般擦身而過,何須急著逃跑?」面對她撇清的態度,慕容青雲的好風度早就沒了,粗魯地抬起她的下顎,薄而性感的唇貼上她的。
絕塵別過頭,「施主請自重!」
「絕塵?絕塵?」念空發現絕塵久久未跟上,擔心地折回尋找。
絕塵足下用力一踩,踩中慕容青雲的腳,慕容青雲因吃痛而松手。
「念空!」絕塵揚聲喚道。
念空循聲而至,將絕塵護在身後,對慕容青雲怒目相視,「喂!你想做什麼?」
慕容青雲正要開口,不料被絕塵搶了話,「念空,這登徒子想輕薄我!」
「什麼?!」念空氣憤地挽起衣袖,就地拾起一根木棍,「別怕!師姊我替-教訓他!」
「算了!念空,這人看起來不太好惹,咱們快走!」絕塵拉著她往菩提庵跑。
「寒翎!」慕容青雲急忙追了上去,而李威遠遠看見主人離開,也趕緊尾隨。
到了菩提庵前,念空見慕容青雲仍窮追不舍,便要絕塵先進庵里。
「寒翎!」慕容青雲急忙跟上去。卻被念空擋了下來。
「喂喂喂!我說你還真大膽!居然在佛門淨地妄為?」念空說得不客氣。
「放肆!」李威站了出來。這小尼姑著實大膽,敢對他的主人大聲吼叫,「-可知眼前之人乃當今——」
「李威,退下!」他斥退李威,只因不想暴露身分而驚動出家人。
李威瞪著念空,實在很想教訓無知小民,但主人的命令又不得不從,只好忿忿退至一旁。
「小師父,」慕容青雲對念空拱手作揖,「在下是來接她回家。」
「接她回去?」念空不大相信,絕塵說過她沒有家人了啊!
「是的。」
「你是她的……兄弟?」念空得先問仔細,萬一害了絕塵可不好。
慕容青雲搖頭,以認真的口吻回道︰「在下是她的夫婿。」
「真的?!」念空先是為她高興,然後想到她的遭遇便開始為她抱不平,「你怎麼到現在才來?絕塵可是吃了很多苦耶!你可知道絕塵她——」
「念空!」絕塵出現打斷她的話。
「絕塵……呃……我還有工作,你們慢慢聊。」念空識相地回避,經過呆站在慕容青雲身旁的李威面前,一把拉開了他,「走了,木頭!別妨礙人家夫妻談心!」
絕塵背對慕容青雲。
慕容青雲望著她的背影,朝思暮想的佳人就在眼前,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只是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一下子寂靜充斥在空氣中。
「寒翎……」慕容青雲鼓起勇氣輕喚。
「施主,貧尼是菩提庵弟子,法號絕塵,施主只管叫我絕塵。」這是江寒翎當初決定出家時,菩提庵住持為她起的法號。
絕塵、絕塵,隔絕紅塵,是了,其名正是希望她隔絕紅塵的一切。
淡漠的語氣讓慕容青雲心一凜,是他傷她太深,是他將她推入絕望深淵。
「這些日子來,-們母子可過得安好?」
江寒翎听了倒抽一口氣,激動得握緊雙拳,全身顫抖。
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看來他是來要孩子的!
深呼吸以平復激動的情緒,她冷冷開口,「貧尼是出家人,從未成過親,施主休要辱沒貧尼的清白!」
「-就是我的妻啊!雖然沒有八人大轎明媒正娶,在我心里早就認定-是我的妻!蝶告訴我,當時-離開前就已有了身孕——」
「我墮掉他了!」再也無法冷靜,她以怒意來掩飾眼中早已盈滿的水氣。
他非得一再提醒她,因她的疏失而害死來不及出世的生命?!
「墮了他?」慕容青雲先是一愣,隨即以懷疑的口吻說道︰「不可能,-騙我,-不會!」
「沒有什麼不可能!」江寒翎尖喊,然後無情地冷笑,「你不就信任我,認為我不會越軌?但事實證明沒有什麼不可能,不是嗎?」
「那是場誤會!我已知道真相!」慕容青雲心一緊,扳過她的肩。
江寒翎靈巧地掙月兌,「是誤會?好一句誤會!它害得江寒翎身敗名裂,讓世人都知道江寒翎的不貞!」
「寒翎,別說了!是我的錯,我向-賠不是。」听著她自嘲的言語,慕容青雲既感愧疚又心疼。
她勾起唇角,「寒翎接受。」
慕容青雲一听欣喜若狂。她原諒他了!原諒他了!
「寒翎,」他笑容洋溢地握著她的柔荑,「寒翎,咱們回宮吧!」
江寒翎用力抽回手,冷冷瞟他一眼,「我說過,我是菩提庵弟子絕塵。」
慕容青雲斂起笑容,「-……-不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她冷笑,「接受你道歉的是江寒翎,不是我絕塵,而江寒翎在一年多前便死了。」
慕容青雲踉蹌地退了幾步,她也夠狠的,將他從煉獄解月兌而飛上天堂,再以簡單的一句話狠狠將他從天堂拉下地獄,毫不留情!
「寒翎,說到底-是決心不原諒我了?」滿臉的胡碴、憔悴的臉龐、疲憊的眼眸,與過去意氣風發的慕容青雲大相徑庭。一年多來,懊悔與自責不時鞭笞他的心,加上相思的折磨,他消瘦許多。
她沒有回答。
「-是非逼我用強的?」話才出口他馬上就後悔,他是來求她原諒的,「跟我回去好嗎?」
「用強的?」想不到許久沒見,他倨傲霸氣依舊,「憑什麼?憑你是當今太子殿下嗎?告訴你,就算你強行押走我,我的心也不會是你的!」
慕容青雲又踉-退了幾步,江寒翎的話字字句句無不啃蝕他的心,他愈來愈恐慌,害怕當真失去她!
「憑什麼?」他毫無預警地上前緊摟住她,絲毫不放松,「憑我對-的愛!寒翎,我愛-!我不能沒有-!」
如此赤果的告白教她心頭一震,但往事一幕幕浮上腦海,她害怕地用力掙扎。
「放開我!」她不能再被他迷惑!
「難道一年多來,-從來沒想過我?」慕容青雲低頭吻她,企圖軟化她的心。
「沒有!沒有!」她頭一偏,閃避他落下的吻,口是心非地喊,「快放開我,否則我咬舌自盡!」
慕容青雲身體明顯僵住,無力地松手,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寧可死也不原諒我?告訴我,該怎麼做-才會原諒我?」
「好好對待你的妻子,別再重蹈覆轍。」江寒翎說得語重心長。
「我的妻子便是-!」仿佛是向全天下宣告般,他大聲吼道。
「江寒翎福薄,沒這個命。」她說得心痛,心中築起的城牆正面臨倒塌的危機。
「寒翎——」
「夠了!請殿下即刻離開,勿擾佛門清靜!」逃命似的,她趕在淚水決堤前離去。
「寒翎!」
「絕塵!」遠遠看見江寒翎跑開,念空急忙追趕上去。
慕容青雲倏地屈膝一跪,「寒翎,-若不和我回去,我就長跪不起!」
李威連忙跪到主人身旁,「殿下,您是一國儲君,沒必要為一個女人踐踏尊嚴!」
「你不懂……你不懂……」慕容青雲掩面低喊,心中悔恨交加,若當時他肯冷靜下來听她解釋,或許事情就沒那麼糟。
「殿下,既然那女人無情,您又何必留戀?」盡管如此勸諫會觸怒主人,李威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住口!」忠言一向逆耳,慕容青雲果然大發雷霆,「她可是你的主母!不許無禮!」
「可是——」
「你先回宮!」慕容青雲下了命令。
「這……」李威想再進一步勸諫,但在主人的瞪視下吞了回去,「屬下遵命!」
「等等!」慕容青雲喚住了他,「先替我找來錘子和鑿子。」
殿下要這些工具有何用處?不會是想挖地道進菩提庵見那女人吧?
見他躊躇,慕容青雲冷聲開口,「怎麼?我的命令你是听不懂?還是想違抗?」
「屬下不敢!」他還要項上人頭哩!「屬下即刻去辦。」
江寒翎奔回禪房,方才積忍的淚水終于潰決。
她一直以為自己知道思念他的程度有多深,但見到他的一剎那,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她的思念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深切、更濃烈!即使在他-她這麼深後,她對他的情意非但絲毫不減,反而還意想不到的深切,尤其他親口說「我愛-」的當口,她真的好想好想撲進他的懷里痛哭一場,傾訴心底的思念。
她好想告訴他早已不怪他,只是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讓她裹足不前,所謂二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著實害怕往事會重演,脆弱的心已無法承受再次的傷害了!
「絕塵,」念空看得心也酸了,「我看得出來,-明明很想他,何不跟他一起回家?」
「念空,求-別問……別問……」江寒翎苦苦哀求。
「好好,」念空最心軟了,面對她的苦苦哀求只好暫停勸說,「我不問了,不過-得答應我,別再傷心了!」
江寒翎微微點頭。
念空退了出去,同時在心中悄悄下了決定,撮合這段破裂的姻緣。
翌日清晨,江寒翎因害怕出門再見到慕容青雲而和其它師姊換了工作,此刻正在打掃菩提庵內所有的禪房。
「絕塵,-的相公從昨晚起跪在外面,拿錘子和鑿子對著庵前的地面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什麼。」念空為了當和事佬,也和其它女尼換了工作,和江寒翎在一起。
「跪在外面?」她听錯了嗎?倨傲如他,怎可能在眾人面前屈膝?
「是啊!他還說,只要-不見他,就不肯用膳……」念空偷瞄了江寒翎一眼,只見她微微蹙眉,似乎有點擔心。看來她並不是那麼恨他嘛!
江寒翎深吸了口氣,「別理他。」繼續手邊未完的工作。
隔天……
「絕塵,-真的忍心讓-相公在眾目睽睽下一直跪在那邊?」
江寒翎面無表情,「我沒要他這麼做。」
「哈!-承認他是-相公了喔!」念空笑道。
江寒翎這才發現被念空在言語上擺了一道,俏臉微紅,「別胡說,我未曾訂親,哪來的夫婿?」
「好好好,-沒有相公!」念空察覺她好象有點老羞成怒,趕緊轉變話題,「可是他若再不用膳,會餓壞身體的!」
江寒翎有些動搖,但深植在心底的恐懼還是戰勝那些許的同情,「我說過,沒人要他這麼做。若-真擔心他,拿把掃帚轟他走吧!」
她不想再听見有關他的事,于是徑自走開。
「絕塵!」還是失敗了!不知道那位施主究竟如何讓好脾氣的絕塵生偌大的氣?
天下無難事!她相信只要努力,絕塵終究會改變主意!
念空垂頭喪氣地步出,今天她還是吃了絕塵的閉門羹。
經過大門前,她看見慕容青雲仍跪在地上對著地面敲敲打打,仔細一看,地上還多了幾個字。
「施主,你刻些什麼字?」討厭讀書的念空大字不識幾個。
慕容青雲沒有抬頭,「她看得懂的。」
念空嘆了一口氣,「只可惜絕塵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對你根本不聞不問。」
慕容青雲停頓了下,又繼續手中的工作,「總有一天她會回心轉意。」
「施主,你這樣不眠不休也就算了,還不吃不喝,會累壞的!」
慕容青雲以微笑回答。
又隔了兩天……
「絕塵,-當真連一句話也不肯和他說嗎?」這兩天念空發現江寒翎會刻意躲避她,可她念空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踫上江寒翎便對她展開疲勞轟炸,「就算是給我個面子嘛!」
江寒翎思忖了一會兒,「好,就當給-個面子!」她坐在桌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後交給念空,「請-交給他。」
「沒問題!」念空接過字條,興奮地跑出去。
慕容青雲已連續好些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加上連日來不眠不休,顯得有些虛弱。
「施主,好消息!」念空沖了出來,「絕塵寫給你的字條,快看看呀!」
「真的?」慕容青雲提起精神,滿懷希望地接過字條。
從今以後,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相思與君絕……」慕容青雲頓時癱坐在地,兩眼無神地注視前方。
寒翎啊寒翎,我真的失去-了嗎?就為了唐曉蟬可怕的復仇陰謀?不,我不甘心!
身體的虛弱加上氣急攻心,一口鮮血驀地自他口中狂噴而出,險些昏厥。
「施主!」念空急忙扶住他大聲求援,「絕塵!絕塵!」
「小師父,」慕容青雲阻止她,「別喊了……我沒事……」
「都吐血了還說沒事?」當她瞎了嗎?
「真的,我是個練家子,對我來說這只是小事一樁。請-別讓寒翎知道,我不希望她同情。」
「真的嗎?」
慕容青雲給她一個保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