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馬車的簾子,宇琳遠遠便望見夏家堡廣闊、高聳的屋宇。粉白色的圍牆,攀附著數不清的紅花綠草,爭奇斗艷地昂揚著枝干。
清澈的泉水從左首潺潺而婉蜒地環繞著圍牆,穿過橋底,流泄于牌坊外。
他們才到大門口,偌大的銅門已自動開啟,夏磊的父親,連同二、三十名奴僕、丫鬟全來到中庭迎接他們。
一陣寒喧過後,宇琳被延請到後花園,一間裝設、擺飾得頗雅致的廂房歇息。
「你呢?」他挽著劉康安的手臂不肯放,「你住哪一間?」
「我不能久留,必須盡快趕回京城,替老爺處理一些事務。」
「留我一個人孤伶伶地在這里?」她的雙眼連蘊釀都不必了,就已經蓄滿了淚水備用。
她那樣子令劉康安心都擰疼了。「放心,你夏世伯會好好照顧你的,我還派了蝶兒跟你作伴。喏!」他模出一迭銀票交給她,「這些一共是五百兩,你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切記,這是別人的家,千萬不要惹事端,不要閑著無聊就搗蛋,尤其不可以攀牆爬樹,或跑到魚池去游水。有些事,在自家里做,是無傷大雅,但到了外邊就有辱門風,明白嗎?」
她才不要明白!宇琳扁著嘴,淚水已經先行發動攻勢。「那就讓我回家嘛!」
「乖,不要哭。」劉康安安慰她︰「你爹下是不讓你回家,而是怕你再度遭到挾持。」
「你都說獨孤虹是捉錯了人?他有那麼笨,會一錯再錯?」
「那僅僅是我的猜測而已,怕就怕……」他遲疑了一下下,終究沒把話說清楚。「總之,安排你借住在這里,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你要體諒你爹的一番苦心,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他操心。」
宇琳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極其哀傷地說︰「我答應你,我會乖乖地待在這兒。不過,你也要答應我,早點來接我回去。」她語聲淒淒,可憐楚楚之余,益發顯得清麗動人。
劉康安模模她的頭,戀戀不舍地和地揮別。
「快點回來哦!」她扯開嗓門,大吼︰「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真相。」
什麼時候了,她還記得這個,敗給她!
*****
五天了。宇琳住到夏家堡整整五天,獨孤虹都沒再出現過,他大概不知道她被藏到這里來,也有可能他已經發現捉錯人,改去捉他真正的目標了。
嘿!宇琳胡思亂想,卻結結實實把自己嚇一大跳。獨孤虹真正的目標不是她那又會是誰?她爹?她娘?還是她姊姊?
不行,她要回去營救他們。
宇琳倉卒站起來,尋找那雙不知被她踢到哪里去的繡花鞋。
可惡,人倒楣的時候,連鞋子都跟她作對。
是在哪里呢?床底、牆邊.....唉!幾時跑到門檻上去了?她跑過去,彎身拾起,突然驚覺門檻內還有一雙巨大的鞋,鞋上有腳,腳上有腿,赫!
「是你!?」她驚呼一聲,掩下住的欣喜,在嘴角邊漫渲開來。
獨孤虹佇立在門外,臉龐依舊鍍上一層寒霜,唯整個人狠狠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令人心酸。
前後攏總才五天,他都沒吃沒喝嗎?宇琳不禁自責,不該把他的金子當石頭一樣,隨地亂花。
「你怎麼找到我的?」她轉身,端起桌上的甜點遞給他,又想讓他站在門口吃,似乎不妥當,萬一被夏家的人瞧見就糟了,忙把他拉進房里,將房門鎖上。好了,現在安全多了,可,誰安全啊?他不會平白無故來找她,他一定是執行那個鬼任務來的。
完了,她這麼做無非是引狼入室,自毀前程。那……可不可以再把他推出去?
宇琳被自己搞得險些要瘋掉。
獨孤虹從進門起,就一直冷眼望著她,那雙犀利如劍的黑瞳,教宇琳不寒而栗。
再這樣僵持下去,她會憋死掉,必須找點話說才可以。哈!他身上穿的這件袍子,不正是她買給他的嗎?
就從這里開始,問他衣服合不合身?好不好穿?
「呃……」她緊張得猛吞口水,有毛病啊,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抓,怕什麼?「你……」
獨孤虹默然向前,直勾勾地凝視地,胸口急劇起伏,每一口熱氣都交混著激越,化成一張張的網,蓬然覆蓋著宇琳。
霎時,他緊箝住宇琳的雙肩,將她帶進懷里,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她。
宇琳被迫地,伏在他胸前,傾听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異于尋常的沖動。
「告訴我,你想我嗎?想不想我?」
「想,想得心都痛了。」宇琳毫不考慮便坦白地回答他。
他深沈地吁了一口氣,恨不能將宇琳崁入體內似的,繾綣地緊摟著她。
大地忽爾變得闃然無聲。
深邃莫名的悲戚與擔憂,蒸騰了他們之間的情愛,惹起九天一下驚雷。房外,下起一場滂沱大雨。
獨孤虹托起她的下頦,攫住她的朱唇,焦灼而饑渴地吮吻著……。
二十年來,他還是頭一遭這害怕過,害怕自己不克自持的情感,如覆水難收,一發千里。天!這五天五夜,他竟是如此不能或忘地思念著這名小女子。
那塵封已久的狂潮,一如決堤般,洶涌而澎湃地泛濫開來,他要她,他清楚的知道,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他的吻令宇琳驚心動魄,六神無主。太快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怎麼辦?她就要沈淪下去了,誰來救她?
獨孤虹抱起她,輕輕放在床上,整個人覆蓋上去……掠奪般地佔據她的雙頰、粉頸、乃至宛然賁張的酥胸……。
一切都在極端亢奮又無限混亂的心緒下游移著。
宇琳的理智控制不了情緒,她甚至無法思考,她的眼中、心底,完全充斥著他的身影。
然後他們彼此吮到一抹咸咸的淚水,俱都怔住了。
理智趁這節骨眼,悄悄溜了回來。
他睇視著她,滿眶的水霧,望上去朦朧一片。
緩緩地,他將手指按在她的唇瓣上,貪戀地摩挲著。熾熱的眼光,熊熊燃著烈火。
宇琳盯著他的食指,那節曾被她血吻過的指頭,至今猶留著紫青色的疤痕。
「疼嗎?」她問。
獨孤虹淡然一笑,「比被蚊子叮,要好多了。」
「你怎麼可以拿我跟蚊子比?」她輕顰薄怒地戳著他的胸口,「是你自己來惹人家的,人家又沒有去冒犯你。」
「的確,所有的過錯都是我引起的。」
「也包括愛上我。」她十成十相信,他是愛她的,憑她的直覺還有剛剛……她絕不容許他否認。
「愛?」他是個剛毅木訥且拘謹的武者,對這樣撼動人心的字眼,有些承受不住。
他應該和她保持距離,他的任務是逮住她,迅速送回太行山,此後即與她天長地闊兩不相干。怎奈造化弄人,冥冥中設了一個陷阱,逼著他無法自拔地往里頭跳。
世間輪回,特別是愛情,真是沒什麼道理可言。一旦遇上了,就誰也掙月兌不了,縱使像他這樣的高手,亦只得束手就縛。
「你敢說你不愛我?」她那表情好像在威脅他,如果敢說一個「不」字,她就哭給他看。
怎麼回答呢?原始的感情不可理喻,又蠢蠢欲動著。
獨孤虹俯身,壓住宇琳的身軀,宛如找著了一個避風的港口,聊以撫慰他飽經淒苦、殘破的心。
宇琳百感叢生,柔腸千轉。愛情這東西真是惱人透了!
此時新月已爬上天際,風雨來得急去得快,好像特地下著,好把月兒娘娘洗得干淨咬潔,將大地映照得暈黃清亮。小蟲蟲也跑出來湊熱鬧,發出它們也不了解的嗚叫。
宇琳撫觸著他的背脊,好些話想對他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要多少的機緣巧合,不相識的人兒方可結為夫婦?
他們原本不相識的,今夜之前仍有不共戴天的冤仇,而如今……
饒是︰
一夜東風,
夜雨傷離索。
夢轉紗窗曉,
枕邊珠淚,
寄與何人知?
惟有自飲恨。
她恨他嗎?宇琳都糊涂了。
「你愛我卻不敢承認,為什麼?是因為太行山上那個人?他究竟是誰?你犯得著那麼怕他?」
「他是我爹。」獨孤虹痛苦地翻過身,將臉面深深埋入雙掌。
宇琳瞥見他眼中的惶惑,恐懼像只小螞蟻啃噬著她的心。
她是常常惹禍,也得罪了不少左右鄰居、親朋好友,但她確信眾多小仇家里,沒有一個是遠遠住在太行山,且年紀一大把的。
是她爹。劉康安說的沒錯,獨孤虹是捉錯人了,他爹要殺的是她父親上官濂溪。
如此說來,他們兩家竟是世仇。她楞頭楞腦地愛上大仇人的兒子,這……這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我跟你上太行山去,跟你爹把話說清楚。」宇琳相信就算是天大的仇恨,經歷了十幾二十年,也該化解了。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他爹不懂這個道理嗎?
「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獨孤星的凶狠殘暴,獨孤虹是見識過的。因為他父親的嗜殺,他才學著把自己的情感隱藏起來,臉上永遠罩著一層寒如冰霜的面具,他拒絕旁人的關懷,也不去關懷旁人。十數個寒暑倏乎而過,他以為他可以用這種方式活下去,可以無情無愛,孤寂孑然地了此殘生。
直到遇見了她!
他的心防整個都崩潰了,這是老天爺的陰謀嗎?
獨孤虹一連喘了幾口大氣,才萬般不舍地起身。
「對不起,我……唐突妳了。」他轉身欲走。
「你給我站住!」宇琳火死了,對不起是什麼意思?他憑什麼可以無端地攪亂她一池春水之後,拍拍,丟下一句「對不起」就想一走了之?「我不許你走,不許不許!」她拉過他的雙手,環抱自己的腰身,「抱我,緊緊抱住我。」
獨孤虹痛苦但深情綢繆地緊摟著她,然腦海之中,卻有一個聲音,拚命不斷地嗡嗡作響,催促他離開,阻止他越陷越深。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
「多久?」她需要確切的保證,多久她都願意等,但不能漫無目的地等下去。
獨孤虹遲疑著沒辦法肯定的說出時日,究竟他能不能說服他爹,他也沒把握。
「我爹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帶我去見他。」她爹也不好說話,可每次她都說贏他。
獨孤虹可不願拿她的生命當賭注。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他該捉的是上官濂溪,而非上官宇琳,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會命喪于自己手中。所以,無論如何都不願讓她到太行山去。
說來真是諷刺,幾天前,他猶費盡力氣,企圖將她抓回山上,交由他爹處置;而今,不過區區六、七日,情況整個大逆轉,換她想去而他怎麼都不肯。
「不,」他悍然拒絕她。「你留在這兒等候我的消息。」
「那萬一你沒來呢?」她才不要做老姑婆,宇琳發誓,十五天之後,他若沒來,她就自己上太行山去,當然啦!如果很不幸加上很倒楣,她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他們住的地方,那她就……另結新歡!
「我一定會來。」獨孤虹再望她一眼,便殘酷地,掉頭他去。
留下宇琳悵然目送他的背影,消逝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
*****
「笨蛋!叫你往東你偏往西。」
接著咻!咻!之聲不絕于耳。
宇琳一整晚心事重重,睡不安穩,好不容易等到五更天,睡意來了,正想好好補個眠,卻被門外的喧囂聲,吵得無法合眼。
人在晦氣的時候,什麼都湊上來跟她作對。
她按捺不住,披著衣裳,走到門口,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撿這當口來騷擾她。
庭院里站著一名穿獵裝的女子,手執皮鞭,不斷地揮舞著,嚇得她面前的那只……呃,那是狗吧?又有點像貓。唉!不管啦,總之她在虐待小動物。
「去把它撿回來給我,蠢東西!我是叫你叼鞭子,不是叼樹枝。」那女子暴跳如雷,好像它叼錯東西是件滔天大罪似的。
宇琳一則被她吵得火氣直冒,一來同情心暢旺,見不得有人恃強凌弱,索性覺也不睡了,走出房門,找那一人一「狗」,行俠仗義去。
「叼鞭子回來好讓你打它嗎?」她蹲下去,輕輕撫順那「小狗」嘴上的毛。「這麼殘忍,它不咬你已經夠客氣了。」
「你少管閑事!」那女子粗手粗腳的,一把將「小狗」奪回去。「它是我從苗疆買回來的,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妳的?牠是妳生的?」
那女子差點嗆到,這算什麼問題?
「廢話,當然不是。」她忿忿地,張著有些突突的眼珠子,亂沒禮貌地上下打量宇琳。
「所以嘍!既然不是你的孩子怎麼能算是妳的?充其量你也不過是拆散人家骨肉親情的『狗口販子』。」
「何謂狗口販子?」她頗能不恥下問。
「它不就是狗嘛,你買了狗回來虐待,簡稱為狗口販子。」宇琳說得振振有辭,心想那女子一定會丟不下臉,跟她反唇相譏,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把這幾天累積的烏煙瘴氣,統統發泄出來,順便打發時間,反正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
哪知那女子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前撲後仰,臉上的皮肉抖個不停。
「你得羊顛瘋啦?」可惜沒有口吐白沫,否則就更像了。
「你才得羊顛瘋,沒知識的小鬼。看清楚,牠是野狸,什麼小狗小貓亂叫一通。」
這女子趾高氣昂地,絲毫不留余地給宇琳。看她的氣勢,若不是夏家的座上客,應該也是夏家舉足輕重的人物。
宇琳瞧瞧那只小野狸,覺得她實在是比較像狗。
「小狗也好,野狸也罷,反正你無故打它就是不對。」
「你是哪里冒出來的臭丫頭,敢管我的閑事?」她手中的鞭子一揚,喝道︰「大將軍,去咬她!」
宇琳和小野狸一樣,茫然地看著她,不明白夏家堡幾時來了個大將軍,並且還會咬人。
「我叫你去咬她听見沒?笨蛋!」長鞭揮動,竟打向那小野狸。
「快過來我這邊。」宇琳張開雙臂,將它抱入懷中,小心呵護︰「不要怕,宇琳姊姊保護你。」
那小野狸好似听懂她的話,親膩地挨在她身上。
「見色忘主的畜牲,給我過來!」她欺過去,一手抓住小野狸的頸項,硬把它拎起來。
宇琳見狀,直接反應低下頭,張開嘴巴發揮她的利齒神功。
「啊!」那女子痛得哇啦哇啦大叫,一回身,不小心踩到地上一處爛泥,摔了個狗吃屎,整個華麗晶亮的衣飾,斑斑點點的,全是黑黑黃黃的泥巴。惱得她當場哭得震天價響。「妳敢咬我?又陷害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宇琳和小野狸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朝她猛眨眼皮。
「不知道?」她大象翻身似地爬了起來,「我是你家的表小姐,你居然不認識我,」她再度把宇琳看個透徹,見她脂粉未施,卻麗質天生,不禁撅起嘴巴。「你是我姑丈新買回來的丫頭。」
狗眼看人低!
宇琳扮了個鬼臉權充回答,轉身走進回廊,見那夏磊笑吟吟的,不知在廊下站了多久?
她擔心那凶巴巴的表小姐先告狀,搶先道︰「是你表姊先欺負我們的,她跌倒可不關我的事。」
「是表妹!」這句話喊得有夠大聲。表姊表妹只差一個字,犯得著那麼計較嗎?
夏磊依舊笑臉迎人,一點也沒有責怪宇琳的意思。
「表哥,」那女子怒道︰「你一定要好好懲罰她,替我出這口怨氣。」
宇琳聞言,忙端著水汪汪的眼眸,駭然望向夏磊。她在這兒寄人籬下,無依無靠,他們若是真的聯合起來欺負她,那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夏磊饒有深意地瞟了宇琳一眼,很公道地說︰「上官姑娘只是可憐那只小野狸被你整得七葷八素,她沒有惡意,是你大沖動了。」
「表哥!你怎麼胳臂往外彎,護起這丫頭片子?」她一口咬定宇琳是個丫鬟,因為千金小姐不會穿得像她那麼樸素。瞧她自己,多麼金光耀眼,閃閃發亮!可惜全蒙了泥巴,可惡啊!
「她不是丫頭片子。」
「那她是誰?」一听說听宇琳不是個下人,那女子神情馬上變得緊張兮兮。
「她是總督上官大人的二千金。上官姑娘,這位是我表妹朱青燕。」
宇琳客氣且歉然地朝她頷首,她竟眼角一飛,拋給她兩團醋火。
「我以為上官大人的千金,起碼長得不會太難看,誰曉得干癟癟的,沒半點姿色。」
「青燕!」夏磊厲聲制止她。
「沒關系。」宇琳笑了笑,「干癟癟總比有些人腦滿腸肥,臃腫得在地上滾來滾去要好多了吧!」
「上官姑娘,你就別跟我表妹一般見識,她畢竟還小--」
「小?你剛剛沒听見她叫我什麼來著?」宇琳長這麼大,沒被人家叫過「丫頭片子」,這個穿一身獵裝,還披金戴銀,成熟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居然開口閉口猛損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否則豈不是被她欺負假的。「看在你的分上,我可以不跟她計較,但是她必須有點表示,」她正經八百地提議︰「這樣吧,你就把這只『大將軍』送給我,當做是向我賠罪好了。」
「妳休想。」
朱青燕一吼,小野狸立刻把頭埋進宇琳的臂彎里。
「你還躲,曉不曉得是誰花了三十兩銀子把你買回來的?」
「我給你五十兩。」宇琳大方的讓她賺二十兩。
「銀子我家多的是,你就算給我五百兩,我也不會把它賣給你。」她是決定跟宇琳卯上了。
怎麼辦?強佔著人家的寵物總是說不過去。
宇琳靈光一現,旋即把希望寄托在夏磊身上。「夏公子,你忍心看這只小可憐,繼續接受你表妹的蹂躪嗎?」
夏磊原就對她情苗暗生,如今被她軟語一求,整顆心暖烘烘的,恨不能答應她所有的要求。
「我來勸她,」旋即轉頭喚道︰「青燕!」
「免談!」
難以言喻的妒火,由朱青燕眼中進射,她狠狠地瞪了宇琳一眼。
宇琳冷不防地收到那充滿火藥味的眼光,頓覺渾身汗毛倒豎,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昨夜以前,她沒真正的愛過誰,也沒讓別人愛過,因此從來不曾感受到妒火竟是這般猛烈,仿佛可以把整個人燒成灰燼似的。
這個朱青燕一定愛極了夏磊,而她八成把宇琳當成情敵了。
不行,這種無妄之災千萬不能惹上身。
宇琳含著笑意,走近朱青燕,「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朱青燕跩跩地甩一下頭,「好吧!」頭歪向一邊,露出耳朵,讓宇琳把話送進去。
真想把她的耳朵咬下來。宇琳勉強控制住那股沖動,低聲道︰「你把它送給我,我就把他讓給你。」
唔?朱青燕眼中的妒火登時燒得霹靂叭啦響,她是什麼人物?她喜歡的對象,還得教別人讓給她?簡直是奇恥大辱!
二話不說,伸手把小野狸搶回去,下巴抬得高高的。「你那麼同情它,是不是因為你也是只狐狸精,跟它血緣匪淺?」
「青燕!」夏磊為她這句刻薄話臉色變得鐵青。「你再出言不遜,休怪我趕你回去。」
「表哥,你一徑地護著她,是什麼意思?我去告訴姑丈,說你合著外人欺負我。」她腳一跺,哭著穿過回廊,跑向前廳去了。
「對不起。」宇琳秀眉緊蹙,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兩手交握在前,不停地扭動。「都是我不奸,害你們表兄妹倆鬧得那麼僵,我……我去幫你把她追回來。」
「別理她。」夏磊太了解朱青燕的脾氣了,她在家里頤指氣使別人慣了,到哪兒都以為她是人見人愛的大小姐。
其實她人長得挺標致的,就是那火爆性子,叫人消受不了。
「倒是妳,妳受委屈了。」他睇視著宇琳的眼神,倏地熱烈起來,漾滿無限情意般。
「沒有的事。」宇琳淡淡地搖搖頭。
他的心意宇琳懂得,獨孤虹也給過那樣涵容無限的目光;但獨孤虹的眼神令她心慌意亂,倉皇失措,而他的眼神,卻令宇琳好生無奈。
「我累了,我想回房休息。」
「等等。」他情急地按住她的肩膀,「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改天吧。」宇琳不動聲色地擺月兌掉他的手,款步向前,「反正我在這兒還要住好一陣子,咱們有的是時間。」她低著頭,腳下停歇地直走回寢房。
待她掩上房門時,夏磊猶佇立在回廊下,怔仲地遠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