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給了一間特級豪華雅房,里頭美輪美奐得沒天理,還說是唐冀專用的。她雖然「因禍得福」,還是必須另付高額的住宿費,才有「榮幸」陪他躺上一晚。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十二少憋足了氣,心想回到房間再和唐冀一並算總賬,怎知店小二速度奇快,俄頃的工夫,已差人端來一只大木桶,並灌注了熱氣騰騰的水,瞬間令整個雅房煙霧彌漫、氤氳朦朧。
初春的夜里,除了嚴寒尚有一股惱人的蕭瑟。這桶熱水讓十二少疲憊的身心,一下子變得舒暢而寫意,霎時忘了即將到來的危機。
「來吧。」唐冀扯動手銬,邊月兌去上衣和鞋襪,「雖然和你這個髒老頭共浴,不僅沒情調而且無趣得緊,但我大人大量,就暫時不嫌棄你好了。不過咱們先說好,待會兒看到我強健英勇的體魄、卓爾非凡的身量,你只能偷偷羨慕,不準看得發呆,妨礙我洗澡,知道嗎?」
「你說什麼?」十二少怒火陡升,仰頭卻只見到他的下巴,才覺悟和他比起來,她的確矮小單薄得不像個「男人」,長這德行,難怪人家不相信她是官,反指她為盜。
西門鉞也真是眼拙,竟沒瞧出她的身材和她爹差了一大截。算了,她自己也沒多聰明,不必五十步笑百步。
「少裝蒜了,這麼棒的身材,你敢說沒有超高程度的欽羨之情?」唐冀拍拍壯闊厚實的胸膛,拉著十二少的手道,「看你崇拜成這樣,就讓你模一下好了。」
「不用了,我……」十二少緊張過度,忙要將手縮回,不慎捏到了。
「啊!」唐冀倏地大叫,粗暴地打掉她的手,「你干嘛捏我?變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哎,他勁道好強,手背都紅腫泛青了。十二少疼得眼眶瞬間盈滿淚水,「人家說過不想模的嘛,是你自己……」
「停,你說話再給我這樣扭扭捏捏,像個女人試試看?」娘娘腔,這種鳥樣還說不是太監?
「我哪有?」十二少輕輕拭去煢煢滑落兩頰的淚珠兒,抽噎地提出反駁,「是男人就該像你那樣粗手粗腳,舉止猥瑣,言語低級?」
唐冀先是圓瞠虎目,凶相畢露,繼之慢騰騰地凝出一抹俊俏得足以顛倒眾雌的笑靨道︰「對嘛,這才是男兒本色,人老沒關系,丑也無所謂,尤其像你既沒骨氣又懦弱少智慧,更是不可以表現得像個膿包。」
「損夠了沒?」再由著他批評下去,她江家祖宗八代的顏面都要讓她給丟盡了。「牙尖嘴利並不能改變你是天生壞胚子的事實。」
唐冀不怒反咧開薄唇,哈哈大笑。
「站著吵架太累了,不如咱們月兌掉衣服,到浴盆里再開罵個過癮,如何?」語畢,沒理會十二少錯愕的神情,便兀自轉過身一一解除裝備。
「我……好吧。」十二少迅速取出預藏的鑰匙將手銬打開,反鎖在一旁的雲石桌腳上。
「喂,死太監,你這是……」把他銬在這兒,他就必須歪著身子,才能滑入澡盆,甭提還想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了,「你分明帶了鑰匙在身上,竟敢騙我。」
「別沖動,當心我把你明兒個的解藥全撒了。」十二少領教了唐冀莫測高深的武功,是以處處小心防備,預防再度著了他的道。
「你這陰險奸詐的死太監!」唐冀怒不可遏,索性站起來指著她的鼻頭罵。
「嗄!」十二少被他的男體嚇得臉面臊紅,連忙捂著眼,躲向牆角,「你,躺回澡盆去,不許站起來。」
「自卑了?」唐冀好生得意,更加狂狷地擺出一個天神下凡的姿勢,蓄意要令「江愁眠」羞愧得無地自容,「你是該自慚形穢。人長得抱歉還滿口謊話,一肚子壞水,難怪老天爺罰你當公公。」
「我說過了,我不是太監。」跟這小癟三爭辯,根本是浪費唇舌,「好吧,就算我是,那又怎樣,關你底事?回澡盆坐好,否則我把你鎖在桌子腳下過夜。」
「偏不。」唐冀用力扯動手銬,試圖折斷桌腳,沒想到這張雲石桌重達數百斤,他自中了十二少的蒙汗藥之後,功力大量流失,體力也不濟,試了幾次,不得不宣告放棄。
可惜店掌櫃紀瑞東和小柱子他們全都不懂武藝,眼下竟沒個可以求助的人。恨哪!想他唐冀叱 武林數載,挑戰過多少強敵權貴,都能逢凶化吉,如今卻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蠢太監手中,實乃奇恥大辱。
听說東廠里的太監因遭受宮刑,又長久受虐,許多公公心里都不太正常,泰半染有斷袖之癖,不曉得這個老禿驢是不是也……
唐冀愈看他愈覺得可疑,禁不住全身毛骨悚然。
「看什麼看?趕快洗洗,給我上床去。」十二少受不了他賊眼猛瞄個不停,徑自先躺到床上休憩。
他要跟他同榻而眠耶!唐冀恍如吞了一粒冰塊,整個肚子涼颼颼的,匆促滑入水里,潛心調勻真氣。還好,他內力深厚,不一會兒毒素已逼出大半,只要再一下下……
「喂,你到底洗好了沒?」十二少把換洗的衣物丟過去給他,催他快點擦干起來。
「洗是洗好了,但,衣服沒法穿。」極度困難地穿好褲子,胡亂系上腰帶,衣裳卻只能穿到一半。
十二少陰著臉走過去打開手銬,迅即套上自己的手腕後,立即把精巧的鑰匙含人口中。
「不用白費心機打鬼主意,敢圖謀不軌,我就把鑰匙吞進去。」
「有病,連這種東西你也吃。」唐冀嗤之以鼻地噴出兩口熱氣燻她的臉,旋即直挺挺地往床上成「大」字形倒下。
有種你就一個晚上都不要睡,否則老子保證整得教你祖宗八代都叫頭昏!
他睡了,十二少也只好跟著上床。兩人並臥一起雖已不是第一次,仍然令她心神不寧。手銬的長度有限,兩人僅能有毫厘的間隔,彼此的呼吸幾乎可聞。至此,十二少才發覺這招真是下下策,傻瓜才會用這種方法捉人。從這兒到京城尚有二十余天的路程,怎麼熬呢?
「喂,‘睡不著’老哥,你不洗澡啊?」唐冀翻過身子面向她,嘴巴就靠在她耳邊呵氣,令她頓覺一陣奇癢難耐。
「我習慣清晨沐浴。」十二少臉孔僵硬朝上,悄悄地把頭向里側挪移。
「有特別原因嗎?」唐冀毛毛蟲一樣,跟著蠕動到她身邊,忽地伸手捏住她的耳垂,怪道,「唷,你這耳朵真詭異,白白粉粉一點皺紋都沒有,上頭還穿了洞。」
「不要亂踫!」她惶急轉過臉,想壓住耳朵免得露出馬腳,不料轉得太猛,一下迎上他的唇,心底狂烈劇跳,眸中盛載的滿是他放大懾人的五官,臉上刷地血色全無。
「干什麼怕成這樣?」不幸怕他猜中了,這老禿驢果然有特殊偏好。以前在濠州老家時,他曾听隔壁的大嬸說過,凡是去了勢的男人,不僅聲音變得像女人,連皮膚也特別女敕。唐冀口干舌燥地吞了幾口唾沫,急急轉過臉,拉起被子塞在兩人中間,預防他半夜「偷襲」。
「你是賊,我當然怕,呃……不放心你嘍。」他塞被子做什麼?名聞遐邇的賊頭大王也有怕的時候?但,他怕她什麼?也罷!這樣她反而睡得安心。
夜色漸濃,寒風透過窗欞的細縫,絲絲如刺,直撲臉龐。小柱子拿了兩床被子過來,一床讓唐冀塞在兩人中間,一床則蓋在他自己身上。十二少冷得雙手抱胸,猶不停打著寒顫。
不久,听到身旁傳來陣陣均勻的鼾聲,他睡著了?扯下手銬試試,沒反應。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拉過被子一角蓋在身上,唔,這樣好多了,不再冷得無法成眠。
待窗外傳來四更梆聲,十二少才迷迷糊糊地進入黑甜夢鄉。如常的夢境,繁華的景象,是她熟悉美好而親切的事物,一如轉盤翻飛,呈現在她眼前。
驀地,一陣幽風,飄來獸的氣息,是的,夢中的景物逐漸消退,野獸的氣息侵襲。有雙凌厲鷙猛的眼在窺伺,悄無聲息地緩緩逼近。
誰?誰對著她的耳畔在吹氣?溫暖寫意,如一床柔軟好被,包覆著她整個人。
大地昏黑如墨怒潑,不可收拾,她只覺受用,方寸間蠢蠢欲動,十二少仿佛受到慫恿,思緒紊亂而大膽,惶惑地抱住那床溫熱的被,埋首其中,款款綢繆……
陡地,有個不明物體壓住她的月復部,好痛!她駭然張大眼楮——是他的腿。
睡癖亂差勁的男人,居然把大腿枕上她的小月復。十二少憤怒地將它推開,不想卻驚醒了他。
「老家伙,想強暴我呀?」唐冀惟恐天下不知地大聲嚷嚷。
「你瞎了眼,沒看見我是個男人嗎?」強暴你?想得美!現在她終于了解,為什麼他要拿被子塞在兩人中間,原來是把她當成……
「就因為你是男人我才怕,陰陽怪氣!」唐冀二話不說馬上點住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你的功力恢復了?」
「那當然,你那包西夏的什麼鬼毒藥,只能對我產生十二個時辰的效能,很扼腕吧?」其實他昨兒前半夜幾乎都沒入眠,專心而艱苦地運用真氣把毒素又逼出了一部分。
十二少因武學修為尚淺,猶察覺不出,唐冀的力道實際上只使出六分,另有四分根本施展不出來。
「不可能,當年西夏使者到我家做客時,我明明親耳听到他說‘神魂顛倒’這種毒,必須每日服藥,歷經三十個晝夜,方能濾盡殘毒的呀。」
「這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存心騙你,另一個則是你很好騙。」唐冀擠眉弄眼地嘲諷她,大掌忽地一伸——
「你做什麼?」十二少如遭雷殛。
「拿解藥嘍!是你說的要吃三十天的藥嘛。」他的功力無法全部恢復,原來是欠缺解藥之故。唐冀把手往她懷中探人——唉!這是……好軟!
「不!」十二少趕忙拼盡全力,欲一彈而起。她面紅耳赤,羞赧難當。不不不!
「你是……」唐冀非常小心而且仔細地……哈,終算瞧出端倪了。自領口處,倏地揭開她覆在臉上的面具!
「啊!」十二少吃疼地驚叫出聲,怔愣中戴在頂上的發套也被他給摘了下來。黑暗中,她狹長澄亮的晶眸泛起瑩然水光。
他用舌頭舐她的淚。
「是你自動招供呢,還是要我嚴刑拷打?」唐冀將她懷中所有的「寶貝」全數掃蕩一空,統統據為已有。
「既落人你手中,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我沒啥好說的。」十二少望著他,心里頭是極其復雜而矛盾的。若說她此刻滿腦子只有恐懼和憤怒,那是自欺欺人的。澎湃而起的激越情潮不知廉恥地包裹著她,一點一滴蠶食她的理智,侵吞她的矜持。
她竟希望……希望他……唉,太不可原諒了。
「不要一臉慘遭蹂躪的無辜表情行嗎?是你自找的耶,我只是順應‘劇情’,配合演出而已。」唐冀爬到她身上,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的臉瞧了又瞧,「了不起,連我都被你騙得團團轉,幸好發現得早,否則豈不白白辜負了這良宵美景?」
「不準踫我。」
「換句台詞行不行?說來說去就這句。忘了我還幫你穿過肚兜呢,你這身細皮女敕肉,我哪兒沒踫過?」解開手銬,他先服下解藥,再窩回十二少身旁取暖。
「你一向都用這種無賴的手段強佔女人的清白嗎?」這句話含有試探的成分。
唐冀坦白地搖搖頭︰「通常我都是花錢尋歡,不過如果有人願意投懷送抱,我當然也不會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指掌傳遞出寵愛的氣息。
言下之意,他是不可能對她認真,甚至負起責任的。
十二少哀婉地苦苦一笑,情知今夜她將萬劫不復了。
「解開我的穴道。」她突然要求。
「反正該拿的都拿了,你也搞不了怪,喏!」他一腿仍橫舉壓住她的雙腳,斂起笑顏問,「你和江愁眠是什麼關系?」
「父女。」搬出她爹,也許能令他收斂幾分。
「那你爹人呢?」怎料他恍如鴨子听雷,放蕩不羈的神情依舊,「躲在暗地里當縮頭烏龜?」
「把你的嘴巴放干淨點!」他可以羞辱她,但絕不可誣蔑她爹。
「要多干淨?」唐冀忽地含住她的櫻唇,舌尖探人喉底,找到她的,與之糾纏得碧海青天都震蕩,「這樣合不合你的標準?」
十二少低喘著,不知該拿這瘋子如何是好。
「我爹病了,所以我代他四處搜尋並拘捕你。」為何要告訴他這些,他想必不會在乎的。
「那為何下達誅殺令?是你爹的意思還是你的?」老天,十二少小手緊緊捉住衣擺,卻仍掙扎不開他的掠奪。
「是我。」
「理由?」怒氣陡升。
「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別無選擇。」她另有隱情,但不便也不想對他明言。
「說清楚。我跟你素無瓜葛,幾時結下生死仇怨?」
十二少腦門轟轟巨響,體內興起天人交戰,所有的禮教全數付諸水流。
「該說的已說得夠清楚。」她環住他的頸項,軟弱地哀求,「要了我,然後殺了我。」
「我是想要你,至于殺你……辦不到。」遲早他會查出她口中沒說出的真正緣由,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先得到她的人。
褪掉她所有的衣衫,唐冀充滿渴切地覆上她的身軀。似火怒焚,一股一股,不斷地摧枯拉朽,貪婪而窮凶極惡。他見到十二少低垂的眼中,有一抹春意蕩漾的嬌笑……
高官厚爵的千金女,愛上了聲名狼藉的江洋大盜,真是天大的諷刺!但她無法自拔,不可救藥,但,此時此刻,她只想淋灕盡致,一次掏空,直到再也不能給,給不起。
汗水冒涌,自額頭兩鬢涔涔滾落,交融著她的,匯成一處,再也分不清彼此。極度輝煌的時刻,她赫然發現,他倆的長發竟結成一處。結發?不是夫妻如何結發?
極樂過後,她該開始面對什麼?死亡!是的,她再也沒臉苟活于世,惟求一死。
他會成全她吧?他人呢?睜開眼,見不到他的人,她駭然一陣空虛,呀!他還在。
她竟痴痴戀棧著,不肯讓他離去,如此沉淪,如此卑賤。
***
夜未過去,黑雲層疊漫卷,星星猶眨著倦眼,大地重歸靜默。
也許什麼也未曾發生過,只是夢境罷了,又或許是虛幻的遐想。她幽幽一嘆,安慰自己,然後,很安心地睡去。
夢里頭,綺戀的男人又來騷擾,可,她也並沒拒絕,由他予取予求……兩人交纏著,互相需索和付出,完全沒有保留。
「唉!冤家,我竟愛上了你。」她喃喃低回,又似囈語。
「是嗎?」男人的聲音近在咫尺,真實得非常嚇人。
十二少自夢中驚坐起,一張開眼就看到了光果的他,和一絲不掛的自己。
他直勾勾的睇視,弄得她心旌蕩漾,急著拉起被子遮住身體。
「拿開。」唐冀貪戀地摟緊她,在她白玉也似的頸子上細細啃咬。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理智和她重逢了,曙色映人寢房,她再不能假裝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在你成為我的女人之後?」他諧謔地抿嘴淺笑,「我以為你已經願意為我生兒育女了。」
「不,我們不會有未來的。」十二少絕望地瞟向窗外蒼穹,「我寧可死,也不會嫁給你。」
「這是什麼理由?」唐冀霍然推開她,兩手鉗住她的香肩,逼問,「你寧願把身子給我,成為我的女人,卻不肯當我的妻?」
「是的,我承認對你情難自禁,但,要我下嫁一名賊寇,卻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好個三貞九烈,嫌貧愛富的女人!」不抱她了,唐冀氣呼呼地下了床,翻找他的衣服。
十二少坐在床沿,靜靜地望著他那寬厚傲慢的背肌,囂狂自負地展現在這麼狹窄的一個天地里,心靈上升起一股悲哀而婉轉的牽動,
「你才不窮。我嫌棄的是你的‘職業’,如果偷竊也算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她已經賠了夫人又折兵了,沒必要再耗費精力跟他爭辯什麼。十二少相準床上一根結實的柱子,挺身撞了過去——
「敢死給我試試看。」唐冀拉住她,強行將她摟進懷里,「打家劫舍有什麼不好?小偷可以修身養性;大盜能夠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腦筋別硬邦邦的,至少多讀點書,人家才不會笑你常識淺薄,知識貧乏。」
「我從小飽讀詩經,舉凡周易、史記、韻鏡、唐濤、宋詞……我無不念得滾瓜爛熟,你居然批評我知識貧乏?簡直豈有此理。」一個女人像我這般用功的,放眼天下還找不到幾個呢。
「問題就出在這里,沒用的東西念那麼多,能當飯吃嗎?」唐冀板起學堂夫子的臉孔,訓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就屬你這類。讀書貴在活用,要能舉一反三,見微知著。我問你,劉邦沒當皇帝以前是做什麼的?韓信呢?我朝的開朝皇帝呢?」
「呃……他們是……」
「不用支支吾吾,看你這張呆臉就知道你一定不曉得。他們一個是流氓,一個是地痞,另一個則是六根不淨、在廟里混吃騙喝的假和尚。這樣的出身高貴嗎?誰跟他們計較,瞧不起他們了?」唐冀粗魯地將十二少抱起,放在膝上,「常言道︰嫁雞隨雞飛,你既已是我的女人,就得認命地跟著我晝伏夜出,我看賊頭夫人這個頭餃滿適合你的。」
「你武藝高強,做什麼不好,偏要去偷?」其實就算他現在幡然悔悟,金盆洗手也來不及了,她父母親若是知道他即是大盜唐冀,篤定氣得和她斷絕關系。
「富貴險中求嘛,既刺激又好玩的事為何不做?」
「算了,我還是自殺好了。」人家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他是什麼都換了,就是不肯回頭。百分之百的浪蕩子!
「剛剛才說過,不準你死的。」他扳起她的臉,神色冷例如隆冬的寒霜。
「為什麼?難道每個和你有過一夜激情的,你都納為妻妾?」在這之前,她還曾處心積慮地想奪他的項上人頭。
「我要娶你。」這項決定連他自己都嚇一跳。桀傲不馴的人間游子,幾時也動了凡念,想要找個女人做為累贅,牽絆他的下半生?
十二少嘴角閃過一抹嘲弄︰「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偎在他臂彎里,隱隱地感到不安,因他勃發飄逸的動情氣味,又開始撩撥她本已不安分的心。
「你叫江柔。」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不,那是我瞎說的。」
「另一個謊言?」唐冀緊捏了下她的鼻尖作為小小的懲罰,「也許我必須把你押到京城,直闖東廠副座的府邸,才能獲知你所有的底細。」他堅毅的表情,明白地告知她,他是說得到做得到。
「不要。」到了京城她就真的什麼都完了,她個人毀譽事小,辱沒祖宗門楣事大,「我說,我叫江十二,大伙都管我叫十二少。」
「這是個男人的名字耶。」她怎麼看都是嬌滴滴的大姑娘呀。
「沒錯,我爹一直巴望有個兒子,能夠承繼他的衣缽,奈何天不從人願,我娘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大姐叫十一郎。想知道我多大年紀了?」沒等他回應,她已自顧自地回答,「十八,今天正巧是我的生日。」
「我給了你一個絕佳的成人禮物。」唐冀深情地在她額際親吻了一下。
十二少只有苦笑︰「我還有一個未婚夫,是皇上賜的婚。」皇命難違,這是她一意求死的最大原因。
「那個人叫西門鉞?」用腳板猜也知道。男人吶,只有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才肯傾力付出,即使天涯海角也要窮追不舍。
見十二少一臉驚疑,唐冀復加以解釋︰「我跟他交過手,就在我們第一次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所以他已經知道你我……」十二少倒抽一口冷氣,嚇得瞠目結舌。
「是又如何?我不但要他知道,我還要去告訴那個愛多管閑事的皇帝,叫他收回成命。」
「不行,你會被緝拿問斬的。」
「那不正合你意?」他不論談及何事,總一副泰然自若、無所謂的模樣。
「不,我不要你死,我……」她鐵定是個善變沒主見的女人,僅只一天一夜,想法竟迥然不同。究竟是今兒才愛上這個人呢,抑或情苗早已深種?
「矛盾的女人。」唐冀嗅聞著她發上的馨香,突然明白她之所以令他瘋狂的原因——純真。
她的心思白得像張紙,單純地自私,單純地使詐,單純得教人一眼看穿她的詭計,就連情感的表露都不懂加以掩飾。
這是他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