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號
星期五
冷風從睡前忘記關上的窗戶吹了進來,躺在床上的我努力地想了維尼離開的事。是千真萬確地離開了,不是夢!
窗外天空還是灰蒙蒙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打電話向公司請假,去一趟陽明山吧,我想去溫習我們到過的地方,想在風中听听那些我們說過的話,就算是最後的巡禮……
山上的風好冷好冷,一有狂風吹起,我得像大一菜鳥那樣瑟縮著身子專心致志地站穩,看來離開這里三年的我,已然招架不住這種稟冽的風了。
沒再往菁山路走去,變了樣的草山先生讓我不忍心再看,怎麼這樣巧,就連維尼和我第一次相擁的地方也只待追憶?
沿著前美軍眷區旁的道路邊走邊想著以前下課和維尼牽著手一同走向我們開發出的幾家好吃的小店;還有大三下學期,我們一同選修跑步課時,他在這一路上邊跑邊放慢速度等我的情景……
沿著天主堂旁邊那條斜坡往下走,就是維尼的宿舍。大四那年,維尼因為家里的原故搬回家住,要不然我們和阿澤可以常常在那邊煮火鍋吃……那個宿舍前有一大塊空地,維尼雖然不住那兒了,為了方便起見,他還是一副房客的模樣,理所當然地將摩托車停在那邊,後來連阿澤也受不了那種「眾里尋它千百度」的折磨,索性佯裝起學生房客地將車子塞進那塊摩托車愈來愈多的私人空地!
這條路四年來不知和維尼走過幾萬次?暗戀他的時候尷尬地走著,談戀愛時甜蜜地走著,吵架時和他一前一後地走著……那一段叫人欲說還休的歲月啊……
不知不覺來到系圖門口,我站在後門鬼祟地朝里頭探去,桌、椅、書櫃的擺設照舊,不熟悉的,是幾個新面孔!
那個和維尼話不投機的下午仿佛才在眼前!
我站在系圖外的看板前瀏覽這系上的六十七個家族,笑笑生、曹雪芹、李清照……
上面還留著對現在學弟、妹來說已然陌生的我們的名字,而我們的足跡還留著,我們的故事也延續著……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節,最難將息……
我想到了李清照家的故事,想起學長在草山先生對我說的話和那闕令人膽寒的詞!
光有愛的勇氣又如何呢?一旦那些我們自以為珍貴的抽象意念、偉大情操遇上生命里不可抵抗的阻力,還不是只能脆弱地耗損殆盡?
太天真了,像維尼說的,我太天真了!
然後,我到了最初和楨常去的大學咖啡廳,坐在以前最常坐的窗邊位置,和那些回憶里可愛的維尼、性格的維尼、傻憨的維尼、內心某個地方扭曲的維尼、溫柔的維尼……和平相處。
電話響起,是阿澤。
我跟他說,我在大學咖啡廳,他嚇了一大跳,然後說,他們已經開車回台北了,現在就上山來接我,要我等著。
窗外原本下著細雨的天空,突然沙沙逕自哭了起來,天空終于再也承受不了連日來的哀傷……我將窗戶緊緊關上,還是听得見那個悶在心里的哭聲。
空氣中除了大雨的氣味外,還有陌生的流行歌曲,呵,那個愛听老歌的工讀生也離去了。沒有老歌,沒有尷尬的我和徐同學,沒有冒失的維尼……然後我想起了那個叫作「最愛」的心里測驗︰
「沙灘代表‘最愛’;飛鳥代表‘情深緣淺’!我跟王靖容是情深緣淺喔!」我說。
「如果……我們以後分手了,飛鳥的位置是不是換成我?」維尼輕輕的回答在我的耳畔揚起……
維尼總是這樣假裝不在乎,他是在意的吧,為什麼總是不說呢?而愚蠢的我只是玩著無聊的游戲讓他不敢強烈地想佔有這份愛嗎?
我隨即抓起手機打給他,我要跟他說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他誤會了,一直誤會了!該死,怎麼不開機?孤注一擲啊,維尼!你不要就這樣放棄了!我還不想放棄,請你听我說……我喜歡王靖容,一直都喜歡著。喜歡一個人會覺得他是如此美好,那是一個生命中不容許被現實破壞的夢啊!而我愛的人是你,一個有缺點而且不那麼美好地存在想像中的你,因為有你才讓我的生命有了靈魂,才有著喜怒哀樂,這絕不是單純的喜歡能夠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