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楨常以異常關愛的眼神看我,連蹺課的次數也減少許多。每當我們倆都空堂時,就泡在學校咖啡館慵懶地喝茶聊天。楨和我什麼都可以聊,最近有一個男生對她窮追猛打,像橡皮糖似的想以奪命連環叩擄獲美人芳心,這是楨近日來的夢魘!而我,近日也被一個傳說捧得紅得發紫,那是我的夢魘!
傳說中的我,最近像橡皮糖地黏著維尼,一有機會就往他的前、後、左、右靠去……
我很奇怪不常在山上出沒的楨要如何得知這項炙手可熱的資訊?楨吞吞吐吐地說,那已不是最新資訊了,是阿澤幾天前懊惱地告知她的。
「大展橡皮糖功,企圖誘拐少女殺手!」如果有中文系的八卦小報,我應該以狐狸精的姿態拔得頭條吧!呵!
我的臉上沒有很難過的表情,反而還輕蔑地笑了。說我不難過是騙人的,我簡直難過得要死。
冬季來臨,陽明山上特有的風又猖狂起來,在山上,一旦直沁人身骨的冷風吹起,我們就須挖出塞在衣櫥底層的御寒大衣,以防不時之需!山上的四季是分明的,而時序進入初冬的陽明山更是一副晚娘的態勢,常常在午後一過,吆喝一聲地掀起刺骨冷風,讓氣溫驟降個好幾度!雖然我們常常不得不屈服于她的神威,邊打哆嗦邊哀嚎,但是,許多人卻和我一樣地愛著這山。
早上的兩堂課,是無趣卻重要的「中國古典文學史」,才一進教室,曉年便向我招手示意過去那兒坐。曉年的右手邊是走道、左手邊坐的是維尼,我看著她後面的空位準備坐下時,曉年竟對維尼說︰「你坐我後面,這里給她坐!」維尼一副反正坐哪都沒關系的表情空出位置。
奇怪,不會又要拉著我說八卦了吧?開玩笑?這「古典文學史」老師眼楮可是銳利如鷹,一旦被她看見你上課不專心,她便會不動聲色地保持她淑女般的端莊,然後將你的惡行輸入她的超大容量記憶體里,如果你的考試成績不達她對你的期望……嘿嘿嘿……
曉年不是聰明人也不會是呆子吧?!看著台上的淑女老師認真地講起雜亂的魏晉南北朝文學流派和在一旁翻書的曉年,我漸漸放心。
「告訴你喲,前一陣子,我听別人說你喜歡維尼喲!」曉年趁老師不注意,倏地塞給我一小張紙條。
「誰說的?」看老師一轉身,我趕緊塞給她。
「那人也是听說的,誰說的並不重要啦!你不會真的喜歡他吧?可是人家都說你刻意坐在他附近耶!」
「這樣說太不公平了,從上學期開始我們就常坐在一起,較好的朋友本來就會常常坐在一起不是嗎?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說的!」我迅速回了紙條後,腦中仍然一片空白!三兩分鐘後,腦中才慢慢有些關于我跟維尼、關于我們座位的影像……是呀,我和他常常就這樣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比鄰而坐,可是通常我們的座位附近也有其他的好朋友呀!其他的朋友……沒錯,我也許會和楨傳紙條;維尼也許會和阿澤說話;單單我和他不論坐得再近,卻只是無言以對……為什麼會這樣?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相處中一定要有「第三人」才不至于‘我’變形得太嚴重、‘他’太過扭曲?呀!連朋友都快當不了……而我,還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好朋友,所以坐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
「既然你覺得沒什麼就別理別人怎麼說!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喔,所以不論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和我說!」我看著不知什麼時候擺在我桌上的字條,實在不曉得要回她什麼,只給曉年一個感激的微笑……
「我陪你去開車!」下課時,我對楨說。
「有點冷呢!你還要陪我嗎?」
「沒關系,天氣冷一點可以醒腦!」我悶悶地說,然後,我們走上仇人坡,說著之前曉年跟我傳紙條的事。
「你真的很喜歡維尼,很喜歡喔!你們之間很怪,不過他隱藏得比較好!難怪你會被人家這樣說,好可憐。」
「我是不是很一廂情願?你覺得是我的問題還是那些人?喜歡一個人有什麼好講的,又不是作奸犯科,我想不透有人這麼閑?」
「嗯,有可能,你太沒有保護色了,如果踫上有心人,可能會被傷害。曉年還是跟你很好吧!」
「嗯,她會主動找我,而且好像很關心我和維尼之間……」
「她好像很在乎維尼,小心點喔。」
楨——獅子座的楨和獅子座的沛君……都是處處想著幫我出頭,要我千萬別讓人家欺負了!
「知道——有事我一定第一個找你,你跑不了的!」我邊說邊幫她關上車門。
接下來的日子,一些同學秘密地問阿澤「有關于我跟維尼之間誰比較喜歡誰?」,楨則展現貓科動物的冷峻神色幫我攔截自角落發射出的香檳玫瑰色眼神!
「呀比,攔截成功!」當楨和我走在一塊,她的唇線悄悄地上揚時,這聲歡呼會在我耳邊響起。
阿澤曾試圖說服我該要展現古老中國五千年來矜持的婦德!關于這點,我也曾努力地壓制心中澎湃的情意,可是當自己愈顯矜持,就愈覺得「自己」正也一滴滴地消逝、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