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公主和多爾濟追逐到近三更天,才讓鍾靈兒連哄帶求請回皇宮去。
翌日,東方才露出魚肚白,珠兒就慌慌張張地大叫︰
「小姐,快起床,昨天那鳳凰公主又來了。」
「丈夫都幫她找了,她還來干什麼?」鍾靈兒翻身坐起,雙眸猛然觸及昨兒個被鳳凰公主攪得一團亂的瓶瓶罐罐、衣櫥抽屜,「珠兒,快,把櫃上的東西都塞到床底下,否則咱們就要破產了。」
「不會吧,鳳凰公主大清早專程上咱名劍山莊就為了女乃這些破銅爛鐵?」
「亂用名詞,這叫骨董,而且都是我娘留下來給我的,萬一全讓她要了去,以後我怎麼睹物思人?」
「公──主──駕──到!」太監的聲音?敢情鳳凰公主今天是組團來的。
鍾靈兒來不及梳妝,只簡單地用手絹將秀發扎向腦後,隨意披上一件杏黃坎兒,佣懶中依舊不掩清麗。
「見過公主。」
「免啦免啦!」鳳凰公主今日的打粉真有點令人瞠目結舌。
上身一件艷紅色大袖衫,翠玉披肩斑斑點點繡著牡丹,一件一淺綠到底的百褶裙,紅纓松挽,頭上更精采,金銀銅鐵錫、珍珠瑪瑙水晶圈,所有重金屬一並圍了上去。
怪了,她脖子怎麼不酸?
「你們把東西統統搬進來。」
她一聲令下,宮女、太監們分成五個梯次,搬進十箱雕龍鏤鳳彩金漆的木櫃子,看得鍾靈兒和珠兒一頭霧水。
「小姐,」珠兒悄聲道︰「她是不是要搬來住?」
「皇宮比咱們這兒大幾百倍,她……」
「好啦,全部打開來。」
哇!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鍾靈兒即使搶三輩子也搶不來這麼多「好貨」。
「女乃──」
「喜歡嗎?這些全部送給女乃。」
「給……給我……」鍾靈兒掂起一枚金飾,果然沉甸甸地,「所謂……無功不……不受祿,這這……」
「當然不是讓女乃白拿,害女乃良心不安。」鳳凰公主喜孜孜地走向右手邊的櫃子,自上方取下一只荷包,「女乃得把這個送給我,然後再陪我走一趟威武殿作證。」
「陪女乃上威武殿自然不成問題,可那荷包內的東西是我爹送給我當嫁妝用的。」
「那麼多金銀珠寶還不夠讓女乃當嫁妝啊?」鳳凰公主不悅地將荷包內的圉兜兒取出來,拿在手中把玩,「是我品性優良,道德清高,否則我昨晚趁亂將官污走,女乃也不會發現。」
「那東西乃陳年舊物,不堪使用,不如讓小的為公主您再縫制一件新的。」珠兒提議道。
「新的就沒有這種味道了。」她把圍兜兒湊進鼻子,用力一吸,陶醉得幾乎滅頂,「啊!女乃香濃濃,氣味芬芳,太舒服了。」她們蒙古人的口味的確與眾不同。
十六、七年了還有女乃香?她娘搞不好沒喂她母女乃,只給她吃羊女乃片。可憐的孩子!
「怎麼樣,給不給嘛?」
給,哪有不給的道理。嗯哼!她爹若是知道她把他用來表現出「極不負責任,又沒愛心的父親」的破圍兜兒拿去跟人家換了上千萬財寶時,一定懊惱得腦中風。
「既然女乃和它投緣,就送給女乃當紀念吧。」
「好極了。」鳳凰公主忙把荷包連同小圍兜塞進懷裹,「女乃現在趕快換件像樣的衣裳,隨我進宮去。」
「現在?」二十幾雙眼楮盯著,叫她寬衣解帶?「麻煩你們移駕到大廳等候片刻。」
「好,你們統統出去等著。」
須臾,房中只剩下她和鳳凰公主。
「女乃呢?女乃不出去啊?」
「才不,昨天女乃看過我的身材,今天我也要參觀回來。」她霸道地坐上太師椅,好整以暇等著精采畫面出現。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我不習慣在別人面前換衣服。」
「那女乃就別當我是個人。」
「女乃不是人是什麼?」
「嘿!我怎麼覺得女乃這句話好像在罵我耶。」
「沒有啦,我只是比喻而已。」沒力氣跟她窮蘑菇了。鍾靈兒迫不得已,點了她的穴道,然後躲在錦被中,以瞎子模象的方式,換上一襲絳紫曳地輕綢衫。「走吧。」
「啊!女乃剛剛對我動了什麼手腳?」都怪自己,武功不好好學,淨盯著燕鐵木作白日夢,莫怪讓人點了穴道猶不明所以。「不然我怎麼……等等,不公平,女乃作弊,女乃怎麼可以躲到棉被裹偷換。」
「沒辦法,我怕冷嘛,誰知道女乃不跟過來看,怪誰?」
「可我……」她是想湊過去,但由不得她。
「甭說了,咱們走吧,解決女乃的終身大事要緊。」
鍾靈兒交代珠兒把一干珠寶統統鎖進地窖,在她沒回來之前,嚴禁生人靠近。之後才隨鳳凰公主前往皇宮作媒去。
一進威武殿,包括燕鐵木等似乎是高官厚節的中老年男子,共七名赫然在坐。
「靈兒!」燕鐵木欣喜而深情地迎了過來,「女乃這一路辛苦了。」
「別大小心肝,」鳳凰公主抗議道︰「我又去又回就不辛苦啊?靠那邊去,我的婚事沒解決之前,暫時不準你們卿卿我我。」說著,蠻橫地將燕鐵木推回他原來落座的位子。
「聖上駕到!」
元世自簾後走出來,一看到鳳凰公主立即將眉頭結成一團。
「父皇,我已將鍾姑娘帶來了,她知道得最清楚,您問她吧。」
「知道啦,女乃先過下吧。」元世瞥見鍾靈兒又不知不覺地冒出一股氣。這小妮子,前些時候還謊稱她是阿圖秀梅的表妹,敲了他一萬兩銀子不說,隔沒幾天,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土匪。
認真說起來,她算是個有瑕疵的證人,她的話值得相信嗎?
「為什麼我要退下,你們不是來研究我的終身大事的嗎?」鳳凰公主是在那種黃沙煙塵遮青天,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大漠長大,豪放有餘,「閉澀」不足。
「所以才要女乃先退下呀。」元世很後悔當初只教她騎馬打仗,忘了要她修習素女經。
「我不要,我──」
「公主,」鍾靈兒怕元世面對這生命中無法承受之尷尬,會遷怒眾人,遂趕緊悄聲向鳳凰公主解釋︰「皇上要女乃暫時回避其實是一番好意。女乃想,待會兒假使有人要我把昨晚的經過重新描述,女乃在這兒總難免羞人答答,好生難為情嘛。」
「是哦!」鳳凰公主咬著手指頭,羞赧地吃吃一笑,「女乃會講得很詳細嗎?」
「雖不盡詳細,但絕對精采。」
「討厭啦女乃。」鳳凰公主很假仙地白了鍾靈兒一眼,「……我先回宮歇息了,我,一切都靠女乃了,千萬別弄砸。」
「安哪!」
兩人這一段推心置月復的對話,頗令燕鐵木大惑不解。
依他對鳳凰公主的了解,以及前日她撂下的狠話,她應該恨不能將鍾靈兒碎尸萬段才對啊,怎麼反而對她言听計從,百依百順。
「傳侍郎,多爾濟。」
多爾濟賜漢姓為陳,官封侍郎,是一個挺大也挺有權勢的官。但今日的他,不僅垂頭喪氣,而且彎腰駝背。
「微臣見過皇上。」
「平身。」元世點點頭,接過內侍奉上的一杯蜜水,猛呷了幾口,才問道︰「多爾濟,關於昨兒夜裹,你和公主的……你可承認?」
「臣……」他瞟了鍾靈兒一眼,悻悻然地回答︰「臣不知皇上要臣承認什麼?」
「承認你自己做過的──好事。」鍾靈兒不懂皇宮內的規 ,沒等皇帝老爺問話,就忍不住自行發言。
「他做了什麼?女乃倒給我說個清楚。」站在首席的老伯伯突然惡臉相向。
鍾靈兒最討厭別人指著她的鼻子趾高氣場地說話,乃毫不客氣地頂回去,「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他是國舅爺,也就是皇後娘娘的大哥,陳侍郎的父親。」燕鐵木忙為她介紹。
簡單一句話,他很「大尾」就是了。
可惜鍾靈兒不吃他這一套,「既然你是他爹,他在外頭做了什麼,你居然不知道。咱們孔老夫子有句話︰養子不教父之過,」這句是孔老夫子說的嗎?
「放肆!」另一個「歹看面」的也加入舌戰,「不許對國舅爺無禮。」
「你又是誰?」
「他是陳尚書,陳侍郎的大哥。」燕鐵木擔心她尚未來得及作證,已經把在場的大官們得罪光,屆時唯恐惹禍上身,趕緊一口氣將其他人一一介紹,「這位是張御史,是陳侍郎的姑丈;他呢是高御史,陳侍郎的姨丈;旁邊是余侍郎,陳侍郎的表叔;再次一位是靳尚書,陳侍郎的義父。」
嚇!好個皇親國戚,全是政治聯姻下的產物。
原來多爾濟的靠山這麼硬,雞怪他連強暴了皇帝的女兒,都敢表現得有恃無恐。
「那又怎麼樣?」鍾靈兒可不是讓人嚇唬大的。「難道有你們這些叔叔伯伯們,他就不可以和鳳凰公主談戀愛?」
「戀愛?!」好新鮮的名詞,眾老人家們莫不撫胸掩口,以保持身心平衡。
「對啊,戀愛是很平常的男女社交,何況,陳侍郎和鳳凰公主都已經老大不小了,除非你們想破壞這樁美滿良緣,否則就舉雙手贊成。」
「阿濟,真有此事?」陳國舅的表情很復雜,錯愕多過喜怒。
「不,她胡扯,我根本就──」
「甭害羞了啦,」鍾靈兒道︰「昨兒夜裹,你們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我都听見了。」
「我沒有。」
「還裝?那我問你,你有沒有告訴鳳凰公主,你的小女乃女乃上頭有顆紅痣?」
現場立刻掀起一片喧嗶,十幾只詢問的眼楮同時射向多爾濟,不知是要他承認還是要他月兌衣服,以供查驗。
「我……」百口莫辯了,這個死鍾靈兒,眼楮那麼厲干什麼?照說,娶公主為妻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那紀曉倩更吸引人。以鳳凰公主「鴨霸」的個性,她一定不會允許自己納小妾,如此一來……「啟稟皇上,微臣……微臣其實另有意中人。」
「就說你是個花心大蘿葡,朝三暮四沒定性,」整個威武殿不知從什麼時候,全盤讓鍾靈兒控制住了,包括皇上都沒有置喙的餘地,全听她一個人在發言。「尤其好人壞人都分不清,那紀曉倩不僅向你訛詐錢財,還將阿圖可汗夫妻的死禍嫁給你,像這種心如蛇蠍的女人你不與她保持距離以測安全,竟拿她當意中人,簡直丟你父親、哥哥、姨丈、姑丈、乾爹……的臉。」一口氣丟那麼多,那豈不是沒臉了?
「阿濟,她說的可是實話?」
「我……」他哪曉得,大牢的獄卒放走他的時候,只說是皇後下的懿旨,又沒說什麼原因。出獄後,他因氣憤燕鐵木削去他兩根指頭,就先去找他報仇,結果跟他拚了二十幾招,連寶劍都叫他削了去。回到家裹越想越氣越不甘心,於是改去找鍾靈兒泄恨,孰料,偷雞不成蝕把米,招惹上了鳳凰公主。
從他出獄至今才三天,便自一起災難掉入另一起災難,他哪還有時間去探查那些,就連紀曉倩假冒格格,嫁去幫人家沖喜,他都還是在路邊攤吃「碗棵」的時候听來的。
「別我啊、他的,不信你可以問燕將軍或皇上。」
我才不要問燕鐵木,「皇上這……」
「鍾姑娘所言均是實情,你是遭人陷害,朕錯怪了你。」
噢,心痛!心痛!
他甚至為阿圖可汗的死吃素三天,沒想到一切都是惘然。
鍾靈兒瞧他悔恨交加,馬上乘勝追擊,「常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你肯認錯賠不是,相信鳳凰公主一定會原諒並且接納你的。」
「她……她會嗎?」想想當個駙馬爺也不賴,起碼可以保證以後燕鐵木再也不敢那麼「隨便」的欺負他。
「當然,昨晚她不就表示得很明白?」鍾靈兒有夠奸,從頭到尾只字不提「強暴」二字,卻每說一句都令多爾濟膽戰心驚。
「讓鍾姑娘一提醒,微臣真是茅塞頓開,」多爾濟虛偽地一笑,「這就懇請皇上,恩準微臣和鳳凰公主的婚事。」
劇情急轉直下,這樣的結局倒是眾人始料未及的。
「阿濟,」他爹又有意見了,「你要考慮清楚,婚姻大事不比兒戲,你真要讓這名鄙夷的女子給蒙騙了。」
罵我?!鍾靈兒一口氣提上來,卻教燕鐵木以無限柔情的眼眸給硬地壓下去。
「是啊!」他義父道︰「你與公主的個性迥異,相處起來只怕易生口角是非,這名女匪賊,想必居心叵測。」
又罵我?!好,給我記住。
「住口!」元世火大了,好像他女兒多糟糕似的,當著他的面還推三阻四。「依你們所言,鳳凰公主是配不上陳侍郎嘍?」
誰敢說是,立即處決!
「是小兒配不上鳳凰公主。」國舅太了解鳳凰公主了,他兒子肯定鎮不了她,與其長痛不如短痛,矢口拒絕到底。
「那就叫鳳凰公主委屈點,讓陳侍郎高攀好了。」
「啊?可是……」
「沒有可是,難得他兩人情投意合,你這做父親的應該感到無比欣慰才是。」當皇帝就有這點好處,兩三句話就掌控了全局,「為免多爾濟相思成疾,朕決定讓他們與燕將軍的婚禮一並舉行。」
「會……會不會太倉卒了一點?」
「多爾濟,你說呢?」
「我……」
「他高興都來不及呢,」鍾靈兒又多嘴了,「昨兒個夜裹,他本來就打算要跟公主私定終身的。」
「果真如此,太好了。」元世趁他們還在想理由搪塞之前,匆促宣布︰「跪安吧!」
「吾皇萬歲萬萬歲!」
多爾濟等重量級的皇室成員們和燕鐵木、鍾靈兒等依序退出威武殿。
此時暮色蒼茫,倦鳥歸巢,威武殿外炊煙四起,飄飄渺渺散人空中。
燕鐵木牽著鍾靈兒本欲回頭向眾人告辭,卻見陳尚書怒目切齒,一副想找他打架的樣子。
「燕將軍,傳聞這位女子是你在阿祁山上撿回來的土匪,不知是真是假?」
可惡,這些人!
鍾靈兒正想發作,突覺被燕鐵木握著的左手一緊,彷佛暗示她先忍一忍,氣得她牙根咬得格格作響。
「未將的妻子自然無法與鳳凰公主相比擬,但卻是未將衷心所愛之人。」
好甜哦,鍾靈兒的火氣驀地消了一大半。
「自古英雄配佳人。燕將軍武藝高人一等,眼光竟低人一截。」
霎時!不曉得從哪兒蹦出一條狗,見余侍郎長得烏漆抹黑,嚇得狂吠一聲兩蹄齊立,尾巴高豎。
余侍郎驚問︰「是狼是狗?」
全世界的人都看清了是條狗,但鍾靈兒偏故意提高嗓門︰
「侍郎是狗。」正應了姓余的那個侍郎。
盡管燕鐵木沉著莊重,也不禁莞爾。
多爾濟長相平庸,智能也「貧瘠」得可以,一時沒听出鍾靈兒連他都罵進去,居然還煞有介事地說︰「,果然是條狗。」
「不對,是狼。」鍾靈兒更正道。
「女乃方才明說是狗。」
「剛剛我沒瞧清楚。」
「何以見得?」他覺得應該是狗嘛。
「狼與狗不同有二。」鍾靈兒正經八百地說︰「一瞧尾巴就可分清了,尾巴下垂是狼,上豎(尚書)是狗。」
「但它方才……咦?怎麼現在又下垂了?」
多爾濟的「條直」已經引起一陣烏煙,可他絲毫沒感覺。
「那第二點不同呢?」
還問?他老預備要捶他了。
「再者看它吃什麼,狼只吃肉,狗則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
談笑之間,已將多爾濟一家人罵得痛快淋灕。
「女乃!」不能罵她,否則她不曉得又要扯出什麼來。
「女乃說的是真的嗎?」多爾濟實在夠愛人罵面。
「當然是真的,不信問女乃爹。」鍾靈兒朝燕鐵木嫣然一笑,雙雙翩然飛掠重重屋瓦,消失於山坳樹叢之間。
留下多爾濟等人杵在那兒大氣噴小氣,紅眼瞪綠眼。
鍾靈兒讓燕鐵木抱著縴柔的小蠻腰,但覺渾身輕若鴻雁,宛如御風而行,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才花了一頓飯的時間,已然來到阿祁山上的燕子湖畔。
「天晚了,我先送女乃回去,免得女乃爹派人四處找女乃。」兩人已經落地很久了,鍾靈兒仍賴在他身上。
「他才不會找我,」鍾靈兒嘟著小嘴,傷感地說︰「你給了他那麼一大筆錢,他哪還會記得我?」她把她爹留下的字條塞給燕鐵木,自己則以手當枕,仰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
燕鐵木藉明月星光,匆匆瞄了字條一眼,淡然咧齒一笑,「女乃爹倒是個狂放不羈,童心未泯的人。」
「什麼童心未泯,他根本是利令智昏,見財忘兒。」
「不會的,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燕鐵木依勢半趴在她身旁,「看看,他不是還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給女乃?」
提到嫁妝她更嘔,「你听過有人拿一條十六、七年前的破圍兜給女兒當嫁妝的嗎?」
原以為燕鐵木會跟她一樣氣惱得無以復加,豈料他竟仰首縱聲大笑,「妙,妙啊!」
「妙什麼妙?不許笑!」鍾靈兒翻身欲出拳打他,卻被他握住小手,強迫地抱在胸前,他自己則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興味盎然地凝視著她。
鵝黃月光掩映下,鍾靈兒雪白如粉的雙頰,彷佛抹上一層銀光,晶瑩燦亮,令人禁不住心旌震蕩,熱血急速上涌。
「女乃長得如此美艷絕倫,已經是女乃爹給女乃最好的嫁妝了。」
「我的長相是得自我娘的真傳,跟我爹沒什麼相關的。」
「傻瓜,若是將來咱們的女兒也像女乃那麼美,女乃敢說那跟我沒關系?」
「我……」鍾靈兒還沒向九嬸婆打听生兒育女的常識,不知道屆時燕鐵木參與的程度有多深,「听說小寶寶是作娘的十月懷胎才生下來的,你……你有幫上什麼忙嗎?」
「裝蒜!」燕鐵木不信她不懂,一個旋身將她壓住下方,「我現在就告訴女乃,我將幫女乃多大一個忙。」
他掠奪式地攫獲她的唇,霸道地摟住她的身子,將滿盈的熱力貫注在她的嬌喘之間,令她別無選擇地傾听她行將潰決的激情。
這種幫忙的方式太熱烈了,鍾靈兒顫聲道︰「咱們可不可以等成親以後,再……再來商量這……」
「無妨,我先幫女乃預習,」他熾烈的雙唇刷過她的香肩,已不可遏制地延燒至胸口,「等成親以後,女乃就能夠溫故知新,以便日新月異。」
鍾靈兒一愕,這兩句成語怎麼變得這麼深奧,好難體會哦。
她正想向燕鐵木問個清楚,他卻猝然抱著她迅速滾向一棵大樹後側。
「怎麼啦?有人偷窺咱們?」完了,她的名譽真的要掃地了。晌午才被爭著罵野女孩,這會兒又教人瞧見和燕鐵木激情演出。縱使他們成親在即,但這小鎮畢竟民風純樸,觀念保守,即便是九嬸婆家的母豬生小孩,大夥都要傳誦再三了,何況他們如此香艷火辣的場面,難保他們不添油加醋,當做茶餘飯後的甜點,彼此交換心得,順便批評兩句。
鍾靈兒愈想愈羞怯,索性把頭埋進燕鐵木懷裹,「咚!」他的胸口幾時變得這麼硬?定楮一瞧原來是大樹頭,燕鐵木呢?
忽爾,一條黑影竄向樹梢,鍾靈兒待要起身追擊,那呼喊的聲音來得更快。
「放開我!」是名女子。
「女乃鬼鬼祟祟的躲在樹上干什麼?」燕鐵木不知何時已擒獲了她。
鍾靈兒慌忙將衣服整理妥當,快步走向兩人。
「女乃偷偷模模的窺視別人,不怕長針眼啊?!」
「別誣賴人,」這聲音挺耳熟的,「我才剛到就被他逮住了,哪能窺到什麼。」
「真的?」好理加在。鍾靈兒趨前半步,將她看了清楚,「紀曉倩,女乃怎麼跑出來了?」
紀曉倩扭身,想伸出右手賞鍾靈兒一掌,怎奈燕鐵木的身手更敏捷,早已點了她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就剩五官尚且運用自如。
「那肺癆子家又不是什麼銅牆鐵壁,憑我的武功當然是愛住就住,愛走就走。」
「女乃這樣就不太守婦道了。」奇怪,講這句話怎麼有點心虛?「女乃既已嫁入劉家,就該灑掃庭園,洗手作羹湯,好生伺候女乃丈夫和公婆才對。」
「哼!若非女乃愛管閑事,自作主張害我逼不得已上了花轎,以我的花容月貌,怎可嫁個藥罐子。」
「喲!我害女乃,那女乃殺了阿圖秀梅的爹娘,還弄得人家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又怎麼說?咱們沒報官將女乃送到衙門斬首示眾已經夠仁慈了,女乃還恬不知恥,大半夜還跑出來溜達,又想做壞事啦?」
「女乃?」紀曉倩仍是十分狠戾之人,豈容鍾靈兒如此責罵,然因著燕鐵木在場,跟前又受制於人,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好嘛,我認錯就是,女乃快點叫燕將軍放了我,否則我家相公等不到我采藥回去,很快就會發病的。」
「女乃星夜到這來,就是為了替女乃老公采藥?」燕鐵木有夠好騙,馬上就心軟了。
「騙鬼!」鍾靈兒啐道︰「這裹黑漆漆的一片,能采得到什麼?女乃真有那個心,干嘛不白天來?」
「白天怎能采到成萁靈草?」
這味藥草燕鐵木曾經在古書裹頭見過,傳說白日閉閩伏土,常人難以用肉眼分辨出來,但一到晚上則會發出淡淡藍光,極易找尋。
「什麼是成萁靈草?」鍾靈兒一點概念也沒有。
紀曉倩蔑視地瞟向她,耐著性子解釋︰「那是一種專治肺癆的靈藥,懂吧?快點放了我,否則我家相公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們兩個是問。」
鍾靈兒將信將疑地回眸望著燕鐵木。
「我答應放了女乃,但女乃卻莫再為害他人。」
「可是她……」鍾靈兒還是覺得怪怪的。不過為免她變成寡婦,跑到名劍山莊跟她擠床鋪,仍勉強同意放她走。
燕鐵木在紀曉倩肩上輕輕一點,她立刻能自由行動,卻也馬上出招攻向鍾靈兒後腦勺。
「啊!」鍾靈兒閃避不及,讓她擊中斜後肩,登時痛入骨髓,吐出殷紅的鮮血。
「找死!」燕鐵木倏然騰空而起,袖底翻出,氣運掌中,奮力擊向紀曉倩。
「啊──」紀曉倩兩眼發直,作夢也沒想到燕鐵木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
「你,你──」
燕鐵木收回雙掌,轉身抱起鍾靈兒,「忍著點,我馬上帶女乃回去醫治。」
「你不……不斬草……除……除根?」
「她已是個廢人,雖生猶死。女乃我大婚在即,不如饒她一命。」
「也……也對。」呵!好痛,又痛又餓,鍾靈兒再也睜不開眼楮,虛軟地癱在燕鐵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