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蘇旭的「狗窩」後,孟磊四處打听仍不知殷虹的下落,于是他專程跑了一趟趙家,要向王玫珍問清楚,那天他們到底耍了什麼陰謀,讓殷虹憤而掉頭就走,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姥姥告訴他,殷虹臨去紐約曼哈碩之前,確實由穌旭載著到趙家,人都來了,有什麼理由臨時改變初衷?其中最大的可能即是有人暗中搞鬼。
他來得不巧,王玫珍不知何故離家出走。三天了,一個電話也沒打回家來,急得趙家老小猶似熱鍋上的螞蟻。
趙賦文抓著他的手,現出難得一見的焦慮。老婆跑了,女兒發著高燒,母親啥事也幫不上忙,只會到處訴苦說她有多歹命。
「要我幫忙找人嗎?」同學一場,他不該置身事外。
「不麻煩!我想她大概到她姊姊或朋友家,我再打電話我找看。你知道她還跟哪個同學連絡嗎?」
孟磊啼笑皆非。甭說和王玫珍,他和所有同學幾乎都沒連絡了。「喂!阿文,你是她老公耶!她有什麼朋友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大清楚,她……好像沒多少朋友,只除了殷虹,可殷虹又跑到曼哈頓去了。」
「你怎麼知道她去了紐約曼哈頓?」孟磊像只機靈的黑狗,馬上嗅出他這句話之中的疑點。
趙賦文頓了下,慌忙移開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是……蘇旭告訴我的。」
「他?」孟磊雙眸凌厲地逼向趙賦文。
「不關我的事,整個過程都是他一手設計的,我充其量只是個幫凶。」真倒楣!家里已經一團亂了,還-入這趟渾水。
「幫凶就已經夠可惡的了。」他沉著嗓子追問!「把話說清楚,蘇旭用什麼方法騙了殷虹,讓她跑到美國去避著不肯見我?」
孟磊挾帶強大殺傷力的怒焰,燒得趙賦文心驚膽顫,害怕一句話說錯,就會被他給生吞活剝了。
「就……就你和王玫珍過去那一段-!」
「哪一段?」孟磊真要讓他給氣死了,話也不一次講完,還支支吾告的。
「少裝蒜了。」瞧他一臉不解,趙賦文不禁怒火中燒,這些年他「兩肋插刀」為他扛下重擔,他不思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擺出無辜的可憐相。「你和玫珍干了什麼好事你會不知道?告訴你,她懷孕了,懷了你的骨肉,這下你清楚了吧?」
孟磊結結實實被他的驚人之言給震呆了。他和王政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運她的手都沒踫過,怎麼讓她懷孕?
「我不計較你毀謗我的人格,但玫珍是你的太太,你怎麼可以連她一起污蔑?」真是罪無可避!「你還狡辯!」趙賦文氣炸了。匆匆忙忙跟進屋里把采采拎了出來,推到孟磊面前。「你看,你仔細看清楚,她哪點像我?」
不像爸爸自然是像媽媽嘍!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孟磊扭不過他,彎身將采采抱了起來,略一端詳她又哪點像我?像蘇旭還差下多!嚇?!蘇旭!孟磊因這個可笑的念頭而凜然駭異。這孩子……的確……的確像極了那該死的家伙!趙賦文似乎讀出了他臉上的疑惑,訝然貼著牆垣。定定地望著采宋出神。
「我們之中一定有個人在說謊,我保證會把他給揪出來的。」孟磊輕輕放下采宋,臨出門前,復又轉身問趙賦文!「你既然認定玫珍懷了我的孩子,為什麼還肯娶她?」就他的了解,這位老同學可從來不是個講義氣的人。
他願意冒險奔下山崖救他已經很令人疑慮叢生了,何況婚姻可是攸關一輩子的幸福。他「大義凜然」的「犧牲奉獻」委實太不合常理。
「因為……我以為你那一摔,八成是死定了。」趙賦文低垂著頭,五官全數埋進胸口,像做錯事等待責罰的孩子。「我想……朋友一場,我……」內心交戰許久,他仍不敢招出實情。
孟磊聞言,說不出的感動。盡管他根本是無辜的第三者,他還是很願意為此向他道一聲謝。
「我會幫你把玫珍找回來的。說不定她去邱秀娟那里,以前她們兩個不也挺要好的。」
趙賦文嘆了口氣,道!「不可能。」
「你怎麼這麼篤定?」至少也該打電話問問看呀。
「反正就是……不可能啦。」他沒提出其他的解釋。孟磊也不便多問。
他想,夫妻倆偶爾吵吵嘴,鬧點斃扭也是難免。但,既然事關采采的血緣問題,又似乎滿嚴重的。
解鈴還需系鈴人。
道別趙賦文,他又回到蘇旭那。公寓的管理員見他一身落拓狼狽,以為是到這兒圖謀不軌的流浪漢,堅持要打電話向屋主確認才肯放行。
孟磊左等右等不見蘇旭下來,卻得到他休假赴美的消息。這麼快?殷虹才走三、四天,他馬上奔過去?這混帳東西,真該殺千刀!殷虹當真去了曼哈頓嗎?她去那兒干什麼?留學?探親?觀光?可能性都太低回到家中,他把殷虹寫給他的信重又拿出來看了又看。字跡雖然大部分都被淚水給弄糊了,可,最後一句依稀仿佛可見︰孟磊,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回不到從前是什麼意思?他才準備重新出發。引領她邁向美好的未來呀!他不在乎從前如何,只要現在和未來,難道她不懂他的心?
捏著信紙,他的身體順牆緩緩滑到地上,放聲哭了起來……不知哭了多久,才蹣跚地走入浴室,赫然從洗手台上的鏡子里,看見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霎時間,撕肝裂膽的痛蔓至四肢百骸。他終于明白殷虹所謂的「回到從前」是什麼意思,他已經不是昔日的他了,怎麼能回到從前呢?
旋即,孟磊揮別家人,遠赴法國尼斯。他不敢留在台北,這個城市的一草一木都宛如摻有她的氣息,都牽動著他的回憶,所有熟稔的一切一切,將令他的神智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尼斯是他和殷虹年少時的夢想。
因為教科書上描述著︰蔚藍海岸,風光明媚,景色宜人,冬可避寒,夏宜游泳。
每當他們乘著火車,假裝私奔到遠方不知名的國度時,總會以尼斯當做寄寓的住所,以為浪漫的海風,能為他倆的愛福證,庇佑他們直到地老天荒。
她不該去曼哈頓的,如果她還記得他送給她的法國翻譯小說——莒哈絲的-情人-,她該去的地方就該是法國而非美國。
為免他的人生終以遺憾收場,他決定再踫踫運氣。如果他們心有靈犀,如果他們還有未來,如果一切的如果都能實現,那麼上帝將會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清晨,天空仍飄著昨夜便已綿綿灑落的雨絲,臃腫的雲層黑壓壓地將陽光困囿其間。
殷虹在餐廳用完早餐,一個人踱上大街,沿街瀏覽櫥窗里色澤繽紛的擺飾。她本以為在美麗的城鎮中,她抑郁的心情能得到某種舒解,但事實證明那人身影始終縈繞不去,她終于必須承認,無論走到大涯海角,思念只會越濃越化不開;惆悵只能短暫掩藏,無法長久摒去。
他好嗎?發現她不告而別,是否心焦如焚?是否急著到處找尋她的下落?
那個叫姜野卻自稱為孟磊的男人,著實嚇壞了她。
她不是不喜歡他,但就是沒辦法接受他即是孟磊的事實,她需要時間過濾以往,沉澱未來。也許有一天她會接納他,可對象不會是孟磊,而是姜野。沒有人能夠懂得她的心,懂得她在飛揚少女時期的叛逆狂野和目中無人。
虧欠孟磊的,她已經償還了,用她火熱的身體作代價。他一定不知道,在她交身的剎那,已悄悄的把靈魂擺在口袋里,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它。她一向不夠大方,也從不掩飾自私。
臨上飛機時,她警告自己只許難過三十分鐘,然後天涯路遠,兩不相干。可……三個小時、三天、三個禮拜過去了,她的痛苦竟沒絲毫減退。
是不舍還是嫉妒?真糟糕?她原本還算澄明的理智,這會兒全攪混了。有那麼一下下的時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深深的恨起孟磊,恨他和王玫珍不清不楚,恨他的背叛,恨他沒將自己當成唯一,細心呵護著。陡升的恨意教她打心底恐懼,恐懼這份恨意只是為了掩飾更深沉的愛。
為什麼人的感情不能簡單明了,且條里分明呢?如此錯綜復雜無非是種椎心的折磨。
才逛了一、兩個鐘頭,她已疲累不堪,心情漂泊的時刻,令人特別荏弱。
選了一家裝潢精致的咖啡館,走進去要一杯熱騰騰的「卡布奇諾」,讓熱液溫暖她行將荒蕪的心;倚窗想像胡蘭成寫給張愛玲的婚書︰現世安穩,歲月靜好,是多麼平凡,又多麼難以實現的願望。
「正偎卑依紅,應記浮生若夢,若一朝情冷,願君隨緣珍重。」
在他鄉異國,居然也能見到如此娟秀濃郁的中國風情,孟磊因這幾行題字,不經思索地便跨進咖啡館里。他,一眼便望見了她。
陌生的角落,苦澀的曼特寧,灼灼的目光,一直渴望她回過頭來。如果她听到他心里的吶喊,就不該堅持用淒涼的眸冷望著遙遠的景物。
他終于找到她了,在這個他倆曾醉心願能暢游的異國城市里,她就坐在他迎面的角落,-飲著手中的咖啡。他們相距得這麼近,卻咫尺天涯。
他想起身喚她,當她看到他突然出現時,神色該是驚喜還是慌亂呢?會不會抓起皮包再度從他眼前跑掉?他用苦苦的咖啡遙敬她,無聲地寒暄著。
窗外的雨勢忽而轉大。沒想到尼斯也可以和台北一樣,下著傾盆大雨。
孟磊止不住沖動,笑著朝她走去。很好,她總算回頭了不是她?!怎麼會?
女孩留著一頭及肩的長發,和殷虹一樣無懈可擊的美麗容顏。她沖著他笑,用一口流利的法文問︰「先生,有事嗎?」
「不,沒事,我認錯人了。」黯然走回自己的座位。眉宇間的陰霾更添七分。
那女孩感覺到他所散發的莫名吸引力,忍不住偷偷倪他。可惜,他的眼中空空洞洞,對身旁的所有事物根本無動于衷,當然也包括她。
也許她不曾來過,也許早已離去,孟磊在心底假設著各種可能,躁動的思緒益發翻騰得厲害。他沒法耐住性子坐在這里喝咖啡,他必須找個地方,將滿坑滿谷的怒焰、失望、和傷感全部宣泄出來。
付了錢,他急急走向長廊,不在乎正下得酣暢的狂風驟雨,挺身沖入雨簾,由著滂沱雨勢沖刷潦落的身軀。
他不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然而如今孓然走在他鄉的街頭,竟感到無限的寂寥。
十一月底了,海水的溫度已變得很低,讓他赤果的兩腳冰涼入骨。海風朔朔吹散了他原就紊亂的發,鵝卵石密布的岸邊,游客杳無蹤跡。
霜風如刀,直剖他的肺腑,卻讓他更堅定的明白,今生他就只要她一個人,愛她一個人。我的殷虹啊!到了黃昏,陽光才勉強自雲堆里鑽出來,為蔚藍海岸鍍了一層金粉。是緣分吧?他又遇見了咖啡館里的那位女孩。
向晚的斜陽似乎將鵝卵石一粒粒地輝映出價值連城的色彩,也把女孩的笑魘漆上甜美的紅暈。兩人距離頗遠,可他一眼即望見那「幾可亂真」的容貌,惡作劇似的輕淺回眸。
他甩甩頭,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踱開,那女孩卻追了過來。「是你,真的是你?」
這聲音太熟悉了。孟磊條地回頭。「嚇!怎麼會?我以為那不是你。」他怔忡地盯著和他一樣淋得濕透衣衫、好不狼狽的殷虹。
「你……」她想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可,萬一他不是來找她的,這一開口豈不是著了痕跡。「真巧。在這種地方,也能踫上老朋友。」
「是啊!有緣千里來相會嘛。」他意有所指,銳利的黑瞳緊睇視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又會消逝不見。
狂風忽起,鼓撥著她垂長的裙擺,拂掠她額前的劉海。
孟磊靜靜瞅著她。「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企圖佯裝不解,但急涌的淚已先一步泄漏了她心底的秘密。
海鷗撲翅飛過,停歇在他們的身側,索取吃食似的偏斜著頭。殷虹笑了笑,努力想回避他噬人的眼神。
「我皮包里有塊三明治,它可能餓了。」
孟磊不置可否,他注意她都來不及了,哪有閑功夫理會海鷗的肚皮?
那三明治塞在皮包里搗得爛了,殷虹想把它撕碎拋給海鷗,它卻粘在手指上甩不掉。待她伸手去取時,只見白光一閃,一只個頭最大的海鳥竟俯沖下來,從她手里奪走面包。
在周圍不知何時聚攏過來的人潮尖聲叫好時,殷虹卻慘烈地喊著痛;海鷗的利啄居然連她拇指上的一塊皮也叨走了!孟磊見鮮血沁出,怕鳥兒的嘴有毒,忘情地張口含住她的拇指,用力吮吸,把可能含毒的血液給逼出來。
圍觀的人見狀,竟爭相按下相機的快門,捕捉這難能可貴、無限綢繆的一刻。
殷虹的臉蛋驀地脹紅,忙把手抽出來,嗔笑。「你也不看看這兒這麼多人,不怕別人笑話嗎?」
她的赫然羞澀,反把大伙逗得哄然大笑。
「我一心只想到你,哪去顧慮身旁還有什麼人。」他重新將她的柔夷握回掌心,細細呵護著。「小虹,不要再躲著我,給我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可能嗎?除非強迫我把昔日的孟磊逼死,才有多余的空間容下你。這是你要的,你希望的嗎?好多時候。甚至午夜夢回?我幾乎要分不出你究竟是誰?你給我的感覺是陌生而且遙遠的。」她掩著面,忍不住-泣了起來。
「試圖撿回過去或許是一件蠢事,也沒法喚回什麼,但是我們至少不要後悔,不要在另一個八年或十年之後,懊悔當初沒及時把握住彼此。」孟磊趨前,輕輕環住她。「求你,讓我再愛你一次。」
淚珠終于奪出眼眶,淌落衣襟。
殷虹激動地伏在他肩上,傷心得不能自已。
「我從來不是個好女孩。」
「我知道。」
「我小心小眼,唯利是圖。」
「無所謂,反正我很少缺錢。」
「我……我還有一大堆一大堆的缺點。」
「放心,我會很有耐心,幫你改掉所有的缺點。」
「萬一改不掉呢?」
「那我就接受它。」他剛毅的眼神輕易化解掉她編造出的長串借口。總歸一句話,他娶她娶定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嫁給你。」她雖然一直保有灑月兌澹泊的人生觀,但還是免不了要對自己經營的人生感到相當的灰心失望。
先不提她尚有一顆活蹦亂跳、有時卻奄奄一息的不屬于年少、有些蒼老的心,單是和葛尚華的約定,就已足夠讓她重新跌回冰窖,放棄和眼前這個看來百分百的好男人,去追求所謂幸福快樂的未來。
愛與不愛都是身不由己,上蒼的確很虧待她。
「為什麼?」孟磊一急,用力捏住她的手,把原已止住血的拇指又擠出絲絲殷「呃!痛死我了。」她忍不住掄起拳頭打他。
「我的比你更痛。」抓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拳頭,他霸道地摟住她的肩背,直逼她的眼臉。「說,說「我願意」。」
「我……」孟磊不會明白她倔強的外表下,其實有顆憂傷脆弱的心。怎麼解釋呢?一旦他知道是葛尚華從中作梗,他會有何反應?
她提一口氣上來,抬頭迎視他的眼。粗濃的眉毛,深遂的眼眸,孩子似的下巴和唇,恍惚間,居然和昔日的孟磊有幾分相似。嚇!她以前怎麼都沒注意到,原來他的相貌並無多大改變,改變的是她對孟磊的記憶。
什麼時候孟磊的形影已自她的記憶中逐漸冉退,而她卻毫不察覺?
「我想我們倆還是不要在一起比較好,你不覺得這一路走來,層出不窮的挫折煎熬弄得人心灰意冷?」她害怕為過去貼上更不美好的回憶,寧願就此打住。
「不,那只會教人越挫越勇。」他托起她光滑的下巴,輕柔地含住她的唇。
「我有自信排除萬難,讓你重新愛上我,做我今生的新娘。」
殷虹又想哭了,真是沒出息!管他去的,顧慮那麼多根本無濟于事。這一刻才是最重要的,至少在這一刻里,她確信自己是愛他的,而且迫切的想擁有他。
葛尚華的權勢管不到這里來,她的承諾也只在台灣生效,此時此刻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擁有彼此;時光雖然短暫,但有總比沒有好。
忽地,老天又急急變了臉,才探出臉蛋的夕陽又悄然躲回雲里去,豆大的雨珠滑落下來,提醒他們,已是冬寒時節。
「快找個地方躲雨,再淋下去會著涼的。」他牽著她的手,隨人群奔入對面商店街的長廊下。
「我下榻的飯店就在附近,你要不要……」邀他同回飯店似乎不妥?
「當然要。」怕她反悔一樣,拉著她的手就走。「好冷,你總舍不得眼睜睜的看著我凍死街頭吧?」
「說得那麼夸張,你這些天都住哪?」不相信大氣下有那麼巧的事,他一到法國他們就遇上了。
「四處流浪嘍!我發過誓沒找到你以前就不吃不喝不睡。」他一臉正經地振振有詞,讓人猜不透他虛浮的心。
「記得嗎?你以前每回撒謊的時候,眼楮都不敢看著我。」
「我是看著你呀!」
「你現在功力精進,比以前更壞了。」甩開他的手,她悻悻地走在前面。「還不說實話。」
「好吧!」他一個箭步攬住她,陰郁的眼挹注著深情。「只是到了食不知味、睡不安眠的階段。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心都快要碎了。
殷虹不是木頭人,不可能不受感動。她低垂著頭,把手放進他的手心。甜蜜又含著酸楚的悸動,在那一瞬間緊緊包覆著他倆。
迷蒙中,身軀突然被一團熱辣辣的氣息圍困著,仿佛一只鳳蝶失足墜落密布的網中,倉皇無措,又劇烈的掙扎、顫動、起伏。
殷虹猛地睜開大眼,驚覺自己怎麼歪在床上胡里胡涂睡著了。
「你洗完澡啦?」她根本多此一問,孟磊身上飄溢的皂香和濃濃的男性氣息不正脅迫著她的每一寸神經,威嚇她听命行事,放逐理智去逃亡。
他吻著她的眼、她的鼻、她豐潤的唇……然後卸掉她身上多余的障礙物,傾身凝望著她。他的目光溫柔而炙熱,似在欣賞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
她的臉因過度緊張而泛起葡萄酒般的酡紅,讓他熊熊的烈焰燒得渾身發燙。她感到此時自己宛如一只在火舌上翩然起舞的飛蛾。
佔有我吧!她心底低低的吶喊著。這一刻她願意只為他而活,她不要過去和未來,只是迫切的想留住這一剎那,留住心靈深處對他的那份激情。
他近乎粗暴的吮舌忝她光果的身,逐漸亢奮的情緒,令他無法維持住謙沖有禮的表象。他寧可變成一只獸,大口大口的咀嚼懷中的獵物。
潛意識里,殷虹仍禁不住駭然心驚。他的面孔太過邪魅,危險地企圖攫獲她的人和她的心。不,她是絕不交心的,它只屬于她自己。
孟磊褪下腰間圍著的浴巾,身體緊貼著她,當他含住她那兩粒粉紅如含苞的蓓蕾時,她的每個細胞又全部蘇醒了。像那日在無人的海灘上,當他們首次跨越鴻溝,共赴雲雨時一樣牽動著一種莫名的心緒,春潮洶涌般侵襲她殘存的理智,迫她熱情承迎。
在他瘋狂的蠶食掠奪下,她的身體完全酥軟地交予他,任由他的手滑過她的下月復,流連在敏感的私密肌膚上。他濃濁紊亂的喘息,無疑是最致命的藥,催促著兩具火熱的身……「嫁給我……求你…………」他喃喃低回,殷虹一句也听不清楚。
「你說什麼?」
「我說……我說……」他的低迥終像囈語般,傳不進她的耳朵。
可她毫不介意,分開修長的雙腿,期望中與他再度合而為一,那真實的滿足感早已填補所有的缺憾。
她開心地擬出嫣然的笑容,晶瑩的淚珠在微笑的唇畔顫抖。
他俯首,以舌尖舌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