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艷陽射進第一道光芒時,仙兒怵然由床上坐起,赤果地,僅蓋著一襲薄薄錦被。
完了,輪迥六世,戮力修行,而今功虧一簣。
她徹底破功了。
罪魁禍首不需問明,用膝蓋想也知道,是那個天殺的楚孟揚!
仙兒羞愧難當,真想大哭一場,以示哀悼。然,她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那一波波酥人筋骨的暖潮,像團烈火緊緊圍困她的四肢百骸,她非常無恥且惡劣的感到舒坦甜蜜而酣暢。
太要不得了,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她怎麼可以?
蘇月琪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
她念佛修禪,唯一的目的是「不想做人」,而今,她比「人」做的更加可恥。
她慌忙盤腿兩掌相疊,左上右下,兩個大拇指相拄,正直端坐,耳與肩對,眼與鼻對,鼻與臍對,舌尖頂向上顎,雙目微閉……眼前俱是——楚孟揚的身影?!
她霍然睜大眼楮,重新摒除雜念,靜定思維,觀想蓮花清淨,直至虛冥,眉心空無一物……漸漸,自我冉退,不知身在何方?
世有六道輪回︰地獄、餓鬼、畜生、修羅、天。
什麼才是「不想做人」?為何?……心緒又呈蕪雜,楚孟揚的形影又潛進來騷擾她,害她又想起……輾轉纏綿……窘得她無地自容。像個偷兒,偷了不該偷的東西……趕快勉定心神,把萬緣千情放下,一絲不留。
窗外透進的銀光,在帳幔四周織成一張網。楚孟揚的臉龐調笑、逗弄地懸在空中,蠻橫地佔據她全部的視線……緩慢而誘惑……噢,這該死的凡夫俗子又來勾引她了!
衣裙披搭飄揚,仿佛舞者,旋如飛天,兩頰眉間讓人貼上花鈿,她不可原諒地放任而深情的笑了,全拋一片真心……-!一切只為風月情濃。
是他,他竟還不肯放過她,仙兒從沒如此軟弱過,迷迷糊糊地,擺布由人。
一張眼,他果然橫在眼前,邪惡地窺視她。
「冷不冷?」他環向她的腰月復,堂皇而自然,好似對待妻妾一般,細心呵護。
仙兒動也不動,以不變應萬變。她知道,一旦安心流轉,邪魔歪道就會趁虛而人。
一只偌大巨掌,恣意撫弄她的秀發、頸項、肩背、一覽無遺的雙峰……「別——」仙兒極力克制。
他充耳不聞,努力取悅她的身體,細細品嘗她的肌膚,傾听她急促的吟哦,擷取他灼熱難仰的渴望。
仙兒如遭電殛,羞得面紅耳燥。因是晃晃白晝,是以較之昨夜更加赫然。
「你為什麼要害我?」一滴眼淚,靜靜淌落,在枕畔處悄悄暈化。
楚孟揚揮汗如雨,唇邊凝出一抹深情,無暇回答她的質問。他體內興起無窮熱火,不假思索地挺進去,博命扯動,如洶涌江河,震撼雲山瀚海。
仙兒但覺腰間下月復火舌亂竄亂舐,不斷摧枯拉朽。她無力反抗,唯有重復虛弱的嚶嚀。快樂得很淒苦。理智要走,卻戀棧不肯離去。
她迷戀他?迷戀一名凡俗惡漢?
呀!
「完了,完了!」她用盡力氣睜大明眸,大口嬌喘,向天喝問︰「為什麼試煉我?!」
禪修已傾注東流,覆水難收。她以為昨夜是場惡夢,企圖僥幸掩飾,而今日卻……前功盡棄。
「仙兒,怎麼啦?」楚孟揚擁著她,深深注視她嫣紅粉女敕的容顏,和依然果裎半隱半現于錦被內的酥胸。
「走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她防御地以雙臂擋住前襟。
「那可由不得你。」他彰顯著征服者的勝利嘴臉。
這女人分明是違心之論,用繩索都困不住她了,何況他是個塵世夫子。她不逃,即是默許他的予取予求,她心里也有他,不是嗎?
楚孟揚一笑,在她柔膩的乳峰奪了個吻。「安心等候做我的妻子吧。」
「不行,你該娶的是蘇姑娘。」仙兒大方把元配的位置讓給他人。「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該始亂終棄,會遭天譴的。」
楚孟揚一愕,啼笑皆非。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她是劉佑恩那狗賊的老婆,怎麼會懷了我的孩子?」
輪仙兒發愣了,「她既已嫁做人婦,怎麼又會是你的未婚妻?」
「此事說來話長。」他無意勾起傷心往事。
「那就長話短說嘛,總之,她是前天夜里和你……」奇怪,他們已經那樣親密了,怎麼她仍是如此容易臉紅。
「和我怎麼樣?」他確信自己不曾動過她,甚至連一絲雜念都沒衍生。
「和你擁抱之後呀!」仙兒星眸半張,天真卻含妒地掃向楚孟揚。
「荒唐!」怎麼跟她解釋此等人倫之間……屬于幼稚級的基本常識呢?「單單肌膚相親是不可能使人受孕,必得像你我昨夜與今日這般纏綿繾綣,明白嗎?」臉上一逕掛著狡黠的笑意。
「真……真的嗎?」吸足一口氣,她翻身出其不意地壓住他,單手托腮,一手輕戮他的胸膛。「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說。」只要不過分無理,他都會應允。
「是這樣的哦,」她換了姿勢,讓自己趴得舒服點。「我很清楚你有很多紅粉知己,個個嫵媚動人,絕不在我之下,而且她們也都爭破頭想嫁給你,好當憩園的女主人。我很感謝你大發慈悲,把那麼好的機會送給我,可我實在礙難接受,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你,呃……」她突然有點心虛。「起碼沒喜歡到想和你白首偕老的程度,所以,能否麻煩你高抬貴手,放了——」
「辦不到。」他悍然打斷她的話,將話題一轉,「你如何得知蘇月琪懷了孩子?」
「昨兒在憩園後院,她親口告訴我的。」既然談論主題非關她的終身大事,他就沒理由老霸住人家的身子。
仙兒才挪開上身,楚孟揚馬上又將她拉回原位。他喜歡承載她的重量,這讓他莫名地有種安定的溫馨。
「她向你謊稱孩子是我的?」哼,虧她還敢大言不慚、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猶是清白之身。
「她是沒明說,但是事實俱在不是嗎?整座憩園上下百余名男丁,就只有你踫過她,不是你會是誰?」她自認分析得十分透徹,還不時點點頭加強話氣。
楚孟揚被她滑稽的神情逗得縱聲狂笑不止,昨夜的陰霾似乎悉數從他身上褪去,不留半點痕跡。
「你笑什麼?」
「笑你愚不可及,居然生出此等傻念頭。」他捏住她的鼻兒,強迫仙兒吻他。
「你敢發誓,那孩子的確不是你的。」如果是劉佑恩的,蘇月琪又何必大老遠跑來投奔他?
已然出閣的女子,尚能自稱是處子嗎?羅敷有夫,豈能寅夜另投他人懷抱?
……-!人類的世界好復雜!仙兒想得快脹破頭了,也想不通這許多曲曲折折。
「不是就不是,何必立誓。說不定她連懷孕都是騙你的。」
蘇月琪到達憩園的當天,楚孟揚便派左從風到山西打探劉佑恩的下落。
原來蘇月琪婚後並不幸福,劉佑恩性好漁色,一連納了四名小妾,還經常拳腳相向,絲毫不眷念夫妻情分。三個月前,他藉酒裝瘋,又將蘇月琪打得遍體鱗傷,憤而離家出走。當時蘇東啟尚在壽陽當差,她不去投奔自己的父親,卻不遠千里尋至洛陽,要求楚孟揚收容她,實在有違常理。
「是真的,」仙兒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不容他隨意搪塞。「我看到她微突的小肚子,約有這麼大。」白皙的柔荑在空中比了比。
「噢?」照這樣判斷,至少該有三、四個月了,那晚他怎麼沒留意到?粗心。
「由此可見,她月復中的胎兒確實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嗯?」仙兒疑惑愈深。
還搞不懂?
楚孟揚咬住她的耳珠子,低喃數語,她才恍然大悟。
哎哎哎,沒臉到家了。她倏地滿面紅潮。
「不要緊,這些事……等我以後再慢慢教你。」他挺身,一舉攻佔她微啟的朱唇。這次,他要她體驗寧為女人的歡愉,在她身上印下深沉的、屬于他的烙痕,以最甜蜜綢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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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不能整天坐在房里哀聲嘆氣,對不對?」仙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迭犯天條後,竟然還能放心昏睡至晌午才幡然醒轉。
穿束整齊,移坐銅鏡台前。鏡里的人兒依舊嬌美,甚且多了一分醉人的韻致。
這豈是神仙該有的神態?
她捫心自問,的確不由自主地掉入感情的泥淖,而且越陷越深。
愛怨嗔痴原來來得如此容易,一不留意便耽溺其中,無法自拔。
她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小小仙子,一知半解的修行者。抵抗誘惑最有效的方法不過是閉上眼楮,然後令自己掏空成「無」。
但哀哉眾生,誰不為五欲所折騰?她已身陷紅塵,如何逃月兌得了?
才一下下,又思念起他「嚇?!」一根棍棒凌空掃過,好險她及時閃避,不然就算沒死也只剩半條命。
「你這是干什麼?」
蘇月琪擰著一張臭臉,朝她虎視眈眈。「瞧你做了什麼好事?小人!」
不用問,凌亂的被褥和那攤殷紅印記已清楚告訴她,這個信誓旦旦要替她討回公道的狐狸精,背地里使了什麼奸計。
「對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說破嘴蘇月琪也不會相信。
「死沒良心的小蹄子,你——」
她根本沒資格發脾氣,這里是楚孟揚的地方,他愛跟誰好就跟誰好,關她何事?可,她咽不下,也受不了,她千里迢迢可不是為了趕來看他移情別戀。
憋不住心頭怒火,操起木棍,又是一頓亂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就是那個假惺惺的倚紅院妓女,算我瞎了狗眼才會相信你。說的好听是為了何水旺的病,不得不暫時委身憩園,呸,他人都死了百八十天了,你還有興致——」
「停!」仙兒戛然停住腳步,轉身抓住蘇月琪的雙耳,驚問︰「你說水旺伯他怎麼了?」
「死了!」裝蒜?!白她一眼聊以泄恨。
「怎麼死的?」
「病死的!還能怎麼死?放手啦!」睨見仙兒一臉慘澹,方知她的確不曉得這件事。
仙兒宛如當胸遭人重力一擊,痛入肺腑。
「喂,我們還沒把話說清楚呢,你上哪兒去?」
她緊抿著唇,綿邈的思緒,一步奪門奔向大街。氣急敗壞地,恨不能一刀剁了楚孟揚那個假仁假義的混帳東西。
夜幕行將垂落,忽然下了一場雨。不大,卻密,如細粉撲到臉上,糾糾纏纏,牽扯不清。
她猶似行尸走肉,挨挨蹭蹭,催迫自己去面對現實。
遠處飄來禪院的晚鐘-,一場愚弄,賠上一切。只覺身心俱疲,她誠然太傻。
早市的攤販已經打烊,重新佔據街頭的是夜市的小商家。
仙兒在天後宮旁問到一名水旺伯的老鄰居,老婦人未語先垂淚,詳細描述那場人間悲劇,末了還不忘嘆咒老天爺不長眼楮。
……在她承歡之際……悲從中來,仙兒癱軟在廟口。好不甘心!
「‘我痛……’他甚至一句話也沒說完就死了,連申吟都來不及。」老婦人搖著頭,感嘆好人做不得。「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不值得呀!」
仙兒禁不住這青天霹靂,她暴怒起來,完全失去理智,火焰一下子竄到四肢百骸,橫沖直撞想找楚孟揚索命去。
「且住!」一條胳臂不顧男女之嫌由後頭搭上她的肩膀。
「阿郎?」他在這里做什麼?「讓我走,今天沒空跟你磨菇。」
態勢不對,她臉上騰騰的殺氣騙不了身經百戰的江洋大盜。
「你不是他的對手。」阿郎仍是粗布短衣的裝束,金發碧眼,置身清一色中原人士之中,倍顯突兀。
「何以見得?」看到他,仙兒就有氣。妄稱俠盜,偏沒膽去偷區區一幅微不足道的字畫,還——嘿,等等,昨兒那場「業障」他也有份,若非他拿箭射她,害她無力反抗,她也不會沉淪至萬劫不復……但,她渾身上下為何沒有傷痕呢?這西方妖孽肯定使了邪術,蓄意陷害她。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會錯意喔。」她不知道自己長得很美,很容易教人想入非非嗎?阿郎右手往左前方指去,「他來了。」
約莫上百名漕幫的徒眾,簇擁著楚孟揚,街上的行人紛紛走避。在洛陽百姓的心目中,他的地位無疑又往上提升了好幾倍。
居和堂的海盜長年接受朝廷狗官的豢養,已是眾所周知的秘密;然大伙只是敢怒不敢言,誰也沒那膽量在太歲頭上動土。
長期以來,他們漁肉鄉民,為所欲為,早已觸犯眾怒。這回被楚孟揚一舉剿滅,真是大快人心。
仙兒隔著數丈之遠,眺望藍呢轎上威風凜凜的楚孟揚,一時柔腸百轉。
她最初的情愛充滿激越纏綿,可是在悱惻相偎與溫柔擁抱過後,他們卻又像兩個無緣的陌生人。即使不修煉成正果,他也絕非她得以托付終生的良人。一個沽名釣譽、為富不仁的俗物。
仙兒木著臉,轉身走向出城唯一的林蔭道上。
「怎麼悶不吭聲就走了?」阿郎跟上來,繞富興味地端注她輕愁攏聚的黑瞳。
「有心事?」
仙兒倔強不語,不動,不做任何反應。
「不當我是朋友?」阿郎有點急。女孩子遇到不稱心如意的事,泰半用大吵大鬧來發泄情緒,她的樣子太反常了。「喂,是朋友就說句話。」
仙兒瞟他一眼,惆悵漫上她星子也似的眸,星芒瞬間幽黯。
「還在怪我沒把你偷出來?」
「你說什麼?」他不該連這個秘密也曉得?!除非他真的是妖孽。
「再裝就不像了。」他壞壞地擠眉弄眼,「我跟你一樣,都是失足墜落人間的……呃,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她的真實身分乃是天機,怎麼可以隨便泄漏給他知道。
「-!裝瘋賣傻非神仙本色。坦白說吧,你真舍得離開他?」
舍不得又如何?既然無法視若無睹跟著他紙醉金迷,背棄她長久以來信守的慈悲善舍,她唯一的選擇便是離去。
「不要妄想就此一了百了,」阿郎極力發揮他勸合不勸離的天職,游說仙兒回心轉意。「你跟他的情分是早早注定了的,縱使走遍天涯海角,最終仍逃不出這場宿命。何況,離開那幅畫以後,你將棲身何處以便修煉?」
「我現在哪有心情修煉?」她光生氣都忙死了。「這段姻緣或許不能說斷就斷,但那是以後的事,留待以後再煩惱吧。」她只知道日前不想再見到楚孟揚,一點都不想。
「讓我幫你。」基于朋友一場,他樂意為他二人冰釋誤會。
「你?」仙兒靈光一閃,不禁撫掌大樂,「終于有你發揮的余地,真心想幫我的話,就去把他給殺了。」
「殺人?!」阿郎的眼珠子突得險險掉下來。「但他罪不至死呀!」
「誰說的?」仙兒義憤填膺,怒火中燒。「我說他該死他就該死。你到底去不去?」
「太暴力了。」瞧她溫馴良善,沒想到竟有顆蛇蠍般的心腸。稍不如她的意,便要置人于死地,可怕,太要不得了。
「孬種。」其實仙兒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非殺楚孟揚不可,她只是想找個方法懲罰他見死不救,還厚著臉皮奪走她的清白身子。
「我不接受這種批評,你應該為你的不當言論跟我道歉。」
「道歉免談,絕交請便。」她討厭阿郎每次提及楚孟揚時,就閃爍著毫不節制的崇拜眼神,什麼樣子。
橫豎多他一個朋友不多,少他一個朋友不少,希罕哩。
「喂,別告訴我交上的是一名無情無義的女子,楚孟揚也許有些兒對不起你,可我卻仁至義盡——瞧,這是什麼?」
仙兒不經意地回望,「你偷出來了!」
阿郎手上的卷軸不正是那幅畫嗎?
「雖然我並沒答應你,然而——這下你該相信我是誠心誠意和你做朋友了吧?」
「是什麼原因讓你改變初衷?」仙兒取過畫軸,仔細檢視過後,重又交回他手「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嘛。」
白痴都看得出他言不由衷。
在仙兒強迫土地公為她推薦一名武藝高強的竊賊時,就已經很了解他是個獨來獨往,不喜結交朋友,尤其討厭女人的西方怪盜。今兒他突然緊纏著她,左一句朋友、右一句知己的跟她套交情,想必其中另有文章。
「真快,剛剛還只是點頭之交,現在馬上就變成知己了,待會呢?」他不會亂打歪主意吧?
「這不正應了一回生、二回熟的老話嗎?」阿郎才不認為他的轉變有多麼突兀。「如果你不反對拿我當朋友看,可否听我一句勸?」
仙兒抿著嘴不置可否。
「楚孟揚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阿郎似乎有難言之隱,幾度欲言又止。
「他還沒堅強到可以忍受失去你。」
仙兒亮如汪洋的秋瞳驀地蒙上一層水霧。「他很快就會忘了我,我的離去,他可能會有點憤怒、一點點悲傷,但絕非無可取代。」圍繞在他身旁的眾多美女,隨時可以頂替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嗎?
「你錯了,處處留情只是他用以逃避面對悲愴往昔的手段而已,他和任何男人一樣,需要被關愛、被了解。」阿郎很清楚他們的問題癥結,可他答應了某人,絕不點破它,不得已,只好拐著彎努力明示加暗示,希望仙兒體會得他的一番苦心。
「了解越多,只會平添更多灰心失望。我只要知道他不是個好男人,這就夠了。」難不成楚孟揚連他也一起收買了,要他多嘴多舌在這兒猛吹捧?
「不夠不夠,-,要我怎麼說你才肯回心轉意呢?」
「什麼都別說。」仙兒堅如磐石。
阿郎啞然,呆愣地盯著手中的卷軸。
「希望我把你賣到哪個大戶人家安身?」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
「跟我來。」仙兒淒婉一笑,領著阿郎步上一座垂柳輕揚的小橋。「把它丟下去。」
「什麼?」阿郎不解。
「丟到河里去,讓它隨水東流。」她是仙子,不該有血肉之軀的矛盾,一切從頭來過,大不了再熬它一世,也千萬不可流連躊躇,任自己的心情無盡荒蕪。
「天下之大,豈無容身之地,你切莫做傻事。」
仙兒瞪他一眼。傻事她早就做過了,那是不可原諒的過錯,所以她必須想個法子彌補。
「丟是不丟?」
「毀了它,今後你就必須自立自強,再沒有庇護之所,你……你不後悔?」
仙兒秋眸霎時燦亮如水,「你果然什麼都知道,說!你究竟是誰?」
「跟你一樣-,我剛才不是明示過你了。」他眨眨眼,臉龐露出童稚般的純真,和他原先的盜匪形象大異其趣,顯得格格不入。
「講清楚點。」她可不記得南天門有他這號不倫不類、不中不西的神仙。
「天機不可泄漏。」才一轉瞬,他又顯得好狡猾。
善變!
男人真是難以相信的物類,他比楚孟揚八成好不到哪里去。
「不說拉倒。」仙兒出其不意,奪過畫軸,丟向河面。
她這舉動形同自殺,是有違貶謫人間苦修的誡律,可,阿郎婆婆媽媽不肯幫忙,她氣不過,遂親自自我了結。
「不!不可以!」
太遲了,畫軸已飄然沒入河底。仙兒縴柔的身軀也在入水的剎那潛回畫中,隨著畫軸一同載浮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