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的意思了,過幾天,我會下詔宣告這事的。」
想不到皇上一句看似稀松平常的話,隔日卻引來翠嵐閣里的一陣大騷動。
听完德公公零零落落的報訊,皇後頓時捺不住性子,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德公公,你難道就不能說得再清楚一點嗎?皇上說要下詔,究竟是要下什麼樣的詔啊?」
德公公被皇後這麼一問,連忙愧疚的低下頭。「請皇後娘娘恕罪,皇上這回和常良親王兩人闢室密談,奴才……奴才縱使是拚了老命偷听,也只能听到這麼多了……」
「罷了!我知道了,你下去打賞吧!」皇後挫敗的嘆了口氣,揮手支退德公公。
皇上究竟是答應了陽朔什麼事,得慎重到需要寫下詔書詔告知天下呢?
沉思半晌,皇後轉頭望著坐在她身邊的逯親王。
「哥哥,你怎麼說?」
逯親王斂眸思索後,抬頭望著皇後。「我擔心……皇上下詔宣告的事,正是我倆最擔心的事……」
他沒說出口的猜測,也正是皇後最最最擔憂的。
皇上該不會是下詔宣告要立陽朔為太子吧?
一思及此,皇後臉色頓時一沉。「有這個可能性嗎?」
「怕只怕萬一呀!」
是呀!怕只怕萬一。防陽朔這麼久,她說什麼也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她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容許有個萬一出現。
皇後神色復雜的望了逯親王一眼,然後,臉上浮起絕然的神色。
「哥哥,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由你處理了。」
逯親王回視皇後一眼,隨即嘴邊揚起一抹森冷的微笑。
因為昨晚和父王商議完後已近深夜,所以,陽朔只好留在皇宮里休息,待隔日一早,便急忙回到宗廟里。
一下馬車,他立刻朝滌風齋的方向火速奔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影兒得知此一消息後的驚喜表情。
「影兒……影兒……原來你躲在這里啊!」
陽朔飛越過幾條長廊,然後在滌風齋的後苑中找到她的身影。
清靈的雪白衣擺隨風搖曳,一頭長發披瀉在身後,當月影听見陽朔的叫喚而轉回頭時,頰邊的長發隨之飄揚。
此景,美得令陽朔屏息以對。
看見是自己心愛的人兒,月影的眼中不禁浮現一抹淒愴,隨即佯裝笑臉的迎向陽朔。「你回來了?」
「怎麼沒在房里多歇一會兒?」陽朔伸手摟住她的細腰,同時寵愛的在她頰邊印上一吻。「不過,正好我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
月影狐疑的睨了他一眼。
陽朔偏偏不一口氣說清楚,等到拉著月影進入房門後,這才吐露他所說的好消息。
「父王他……同意我們的婚事了!」陽朔笑著等待月影驚喜的表情,但……
同意婚事?!
听到這個消息,月影足足呆愣了好一會兒,原來他昨晚進宮去是為了這件事情!
倘若這個消息早一天讓她知道,她一定會欣喜若狂的,但是現在,要她怎麼說得出口,說她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他的妻、他的妃啊!
「你說……皇上他答應了?」月影澀澀的問了一聲。
「是呀!怎麼?瞧你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難不成你不想成為我的正妃嗎?」
陽朔原本只是打趣的道,卻沒想到月影在听完話後,突然落下淚來。
陽朔嚇得慌了手腳,「影兒,你怎麼哭了?」
他想要環抱月影,但是,他才要伸出手,就見月影一邊搖頭,一邊朝後猛退。
突然,月影跪伏在陽朔的眼前。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影兒?!」她臉上的淚和她的退卻讓陽朔的心頭浮現一股不祥的預兆,他勉強揚起嘴角問︰「起來說話,你又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有!我的確是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月影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嘴角綻放出一朵苦澀的微笑。「我騙了你!」
「你──騙了我?!」陽朔嘴邊的笑意突然斂去。
「對!還記得我當初跟你提過,我下山來找你,是為了要延續我族里的血脈一事?」
「你的意思是,你說的理由是假的?」陽朔嚴厲的反問。
「不!這是真的。」月影深吸一口氣,然後接著道︰「只是我隱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說,我……不是凡人,而是一只白狐精,而人跟妖精是不能在一起的!」
「等等!你說你是白狐精?」她說的話已超過陽朔可以理解的範圍,他怔愣的喃念了一句,隨即從他的嘴里爆出一連串的笑聲。「哈哈哈……影兒,你別開我玩笑了!」
他根本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什麼妖魔鬼怪!影兒實在是太天才了,竟然連這種事情都掰得出來,這話實在是太好笑了!
陽朔兀自笑了一會兒,而月影只是靜靜的望著他,她眼里的悲傷讓他漸漸的止住笑。
不久,一種奇異的沉默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
月影的目光調離陽朔的臉上,許久才從嘴里吐出破碎的一句問話,「你……你真的想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陽朔無法反應,只是定定的瞅著她。
「好……」扶著床榻,月影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她抬頭望了陽朔一眼,然後退了幾步。
此時,一陣輕煙圍繞在月影身邊,才一眨眼,原本站在陽朔面前的月影突然失去蹤影,然後……
只見他腳邊驀地出現一只模樣可愛的小白狐,它正張著水汪汪的大眼沉默的盯著陽朔看。
這……這是……
陽朔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除了震驚的瞪著伏在他腳邊的白狐看外,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影兒不見……然後小白狐出現……那意思是……
他心愛的影兒真的是一只白狐!
不……陽朔難以接受的拂落身邊所有的東西,一時之間,只听到茶杯、茶壺落地的破碎聲,還有他一聲聲痛心疾首的嘶吼。
老天爺!誰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他怎麼樣也料不到,他愛了半年多、寵了半年多,喜愛到已經準備要娶她為正妃的女子竟是一只白狐!
白狐?
老天爺!?這個玩笑開得實在是太大了。
陽朔像瘋了般在房里沖撞,不論是窗邊的花瓶,或是案上的紙硯,全都一一落地。
頓時,房內呈現一片狼藉,而他的手也在幾回的踫撞下出現青紫。
「不要!陽朔……求你別傷害你自己啊!」月影不忍他這樣折磨自己,嚎哭著從他的背後將他緊緊抱住。「你別這樣……你這樣看得我好心疼……」
「心疼?」陽朔突然爆出一聲冷嗤,然後嫌惡的將貼在他背後的月影給一把拉開。
「你以為在你這樣玩弄過我的感情後,我還會再相信你真的會為我而感到心疼嗎?」陽朔怒目瞪視著她。
月影驀地眼眶一紅,怯怯的後退了幾步。「我……我不是故意的……」
陽朔拒絕再被她柔弱無助的模樣給打動。
「不是故意?哈哈哈!」陽朔放聲狂笑,突然抓緊月影的手冷聲逼問︰「為什麼是我,你究竟為什麼要找上我?看我為了你痴迷、為了你瘋狂的樣子,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月影猛搖頭,眼中的淚順著她的甩動一點一滴的飛落。「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陷得這麼深的……我一開始只是打算等一確定自己懷了身孕,就馬上回到天山……我不知道……」不知道在和他相處過後,她竟然會愛上他、舍不得離開他呀!
懷了身孕?!
陽朔突然緊握住她的手。「你說……你懷了身孕?」
月影痛苦的閉上眼,「對!我下山找你的目的,就是要懷有你的孩子。」
「哈……」陽朔頓了一下,隨即從他的嘴里爆出一串大笑。
他現在終于弄清楚她真正的目的了!原來,她要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的種!
面對他突來的狂笑不已,月影不知所措,只能睜著哭紅的眼看他。
陽朔驟然停住笑,一雙黑眸暴怒的瞪著月影,硬是將她給逼退得跌到大床上。
「你真以為萬事都能順你的心意是嗎?」他冷哼著笑問︰「你真以為在你這樣欺騙我以後,我會心甘情願的放你回天山去嗎?」
「我……」月影屏息的望著近在眼前的俊顏,嚇得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休想!」陽朔冷冽的氣息噴在月影蒼白的臉上。
他突然抓住她,然後將她丟到滌風齋後一處無人居住的小屋中。
他喚來一干奴僕,要他們牢牢的看好月影,不容許她踏出房門一步,要是有個萬一,一律殺無赦!
「既然你是專程下山來讓我狎玩的,我自然會「好好的」行使這項權利!在我玩膩之前,你休想離開。」
狠絕的丟下這串宣示後,陽朔旋身離開小屋,毫不猶豫的棄她離去。
一入夜,喝得醉醺醺的陽朔再度來到囚禁著月影的小屋前。
「叩見王爺!」
「去守在廊下。」一待僕役退離,陽朔旋即舉腳踹開門板,大剌剌的走進屋里。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已上床小寐的月影,只見她驚慌的從床上坐起身,瞪大眼望著突然闖進來的陽朔。
和陽朔相處這半年多來,月影知道他向來是滴酒不沾的,現在,他不但喝了酒,而且看來似乎還喝得不少……
因為擔憂他會跌倒,月影驟然忘了上午兩人之間的勃溪,忙下床去攙扶他。
「你怎麼會喝得這麼醉?」
才一靠近,不勝酒力的月影就被從他身上傳來的酒味給醺得腳步一顛,待她回過神,便又想扶住他。
陽朔斜眼瞟著月影擔憂的神情,心頭一暖,但隨即想起她的欺騙,陡地又斂起表情。
是她欺騙他在先,即使她現在試圖做任何的彌補,也只會讓他覺得她在作戲,仍然想欺騙他的感情。
陽朔絕然地拂開她的攙扶,逕自坐到桌邊斟了一杯熱茶喝下。
茶水一下肚,微醺的神志驟然清醒。他冷眼瞟著立在他身前,一副無助表情的月影。
「過來!」陽朔冷冷的下著命令。
月影不禁瑟縮了一子,才慢慢的舉步靠近他。
可她人才接近,就被突然站起身的陽朔給推倒在床上,並用力的扯開她身上的衣裳。
「啊──」月影驚聲尖叫,並遮住自己胸前的春光。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陽朔已自行解開腰上的系帶,傾身壓在她的身上。
他該不會是想……
「你……你要做什麼?」月影驚慌地囁嚅道。
陽朔輕而易舉的撥開她橫在她胸前礙眼的手,並俐落的卸下她胸前的兜衣。
「做什麼?你以為我現在是在做什麼呢?」他挑眉笑了一聲,將唇湊近她的耳邊,語帶諷刺的道︰「除了要「物盡其用」外,你想我還會趴在你身上做些什麼事呢?」
月影的欺騙挑出陽朔骨子里的冷酷,現在的他,只想報復月影,讓她跟他一樣痛苦!
一句「物盡其用」讓已經悲傷到極點的月影再也承受不了的落下眼淚。
「不……你不能這樣……」雖然心痛至極,但月影仍不忘奮力的想掙月兌陽朔的索吻。
她不介意他用各種殘酷的方法報復她,畢竟是她欺騙他在先,若報復能讓他宣泄怒氣的話;但是,她卻不能坐視陽朔因為想要報復她而踫了她,卻反倒被她吸走他的精氣啊!
「你不能踫我!」幾度掙扎不開,月影失控地放聲大喊,順勢甩了陽朔一個巴掌。
「你打我?」他眯起眼。
月影震驚的瞪著自己的手,她竟然會失控打了他……
頰邊熱燙的觸感讓陽朔的嘴邊浮現一抹扭曲的笑。
「你敢動手打我?!」銳利的眼緊盯著月影驚慌的表情,緩緩的,他伸出搓揉著自己灼熱的臉頰,冷冷的道︰「這是我生平第一回被摑耳光。」
「對不起、對不起……」月影哭泣著搖頭道歉。可當陽朔又傾身朝她靠近時,她馬上慌亂的往床後縮去。「你不能踫我……你真的不能踫我……」
「不能?!哼!」她一再的推拒,惹得陽朔怒發沖冠。他突然伸手壓住月影往後退縮的身子,一個俯身,他又疊上她衣衫不整的嬌軀……
「大夫,影兒她……沒事吧?!」陽朔一待大夫走出房門,立刻緊張兮兮的上前探問。
「回稟王爺,幸好發現得早,只要休息幾天就好,但是……」
大夫的話讓陽朔仿佛吃了一劑定心丸,放下心頭的大石,但之後的但書,卻讓陽朔又擰起眉頭。
「但是怎樣?」
「您別急,老夫指的是影兒姑娘的精神狀態。剛剛老夫幫影兒姑娘把脈時,發現她似乎心神不寧,造成血路不順暢,這一點倒是要請王爺您多加注意,畢竟影兒姑娘現在是有孕在身,久了,對影兒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大夫語重心長的道。
陽朔受教的點點頭。「我明白了!那……可還有其他的事情得特別注意?」
「暫且沒有,就請王爺派個人到老夫那兒去抓些定神安胎的藥吧!」
謝過大夫後,陽朔便轉身推門進入屋里。
他筆直的走向床邊,視線落在床上那抹蒼白的身影上。
他戀戀不舍的伸出手去,用手背磨蹭著月影細女敕的臉龐。
才兩天而已,影兒一向紅潤的小臉竟然瘦了!
是因為他的緣故吧?
一直到此刻,陽朔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愛影兒,因為深深愛著她,所以,當他得知影兒欺騙他時,他才會覺得這麼難以接受。
陽朔不舍的撫開月影眉間的皺痕,而後滑下她高挺的鼻梁,再到她一向嫣紅柔女敕的小嘴。
和影兒相識半年多來,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她都會隨時隨地將甜笑掛在嘴邊,可是今日,她竟會為了不讓他踫她,不惜咬舌自盡!
難道兩人之間所擁有過的深刻情意、她的體貼慧黠,竟只是他一時的錯認?!
「影兒……難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只是幫你族人延續血脈的工具嗎?」他心痛難耐的問道。
無奈緊閉著眼的月影無法回答他的問話。
憶起方才影兒眼中的眼淚與歉意,陽朔原本心中無限的怨懟如今全化作一聲聲的嘆息。
曾以為唾手可得的天長地久,或許只是南柯一夢罷了。
假使留住影兒只會令她不快樂,那麼,他是否應該學會如何放手呢?
望著月影蒼白的嬌顏,陽朔開始深切的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