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疆給梁雪的感覺,就像是英倫著名的天氣,周身常彌漫著一層迷霧,濕濕冷冷的,陽光少有射透的時候。
昨天撞見何冠達強摟住她的時候,趙寒疆沒有下車,只是靜靜的坐在車上冷眼旁觀。等葉伯走到車旁,將一大袋牛皮紙袋從緩緩搖下的車窗縫遞給他後,便又無聲無息的向後倒車,滑上馬路絕塵而去。
從他進門到離開,前後只不過兩分鐘。
短短的時間,對她來講,卻成了難熬的折磨。
像是要印證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兩分鐘似乎呈現無限倍數的延伸,也成功的拉高了她的煩惱指數。
她昨天一整天心煩意亂,工作都沒了心思,何伯叫她拔草,她也亂拔一通。
直到晚餐時間,趙寒疆出乎意料的準時出現在餐桌上。
她本來以為趙寒疆昨天一定會很晚很晚才回家。因此昨晚看到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大大地雀躍了一下。但是,一想到白天在花園發生的告白事件,讓她整個人又不自在了起來。平常坐慣的那張椅子,不知怎麼回事,特別不好坐,不管換什麼角度,就是覺得不舒服,一分鐘內在椅子上就扭了十次。
她想解釋,他卻像是沒有說話的興致,讓她根本不知道從何開口。
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題,餐桌上一片室人的寂靜。
她只好借故起身,幫葉伯端湯打菜搶事做,直到無事可做,被葉伯趕上餐桌後,埋頭拚命地扒飯,不敢看他一眼。
一切看起來似乎很正常,不同的是,他身邊的霧氣顯然比以往要來得更濃更沉,整個晚上老是忽遠忽近的。
有時,她真怨恨老天爺的幽默感一點也不好笑。
他回來的時間拿捏之準確,天下再巧合的事情,也不過如此了。
她的心底一直有個說不上來的芥蒂,讓趙寒疆看到那一幕讓她不舒服。
如果當時他下車來,她懷疑自己會不會毫不考慮地沖上前向他解釋清楚。
但是,要解釋什麼?
老實說,她不曉得。更教人氣悶的是,這種茫然的感覺,並不是第一次。
自從上次被他驅離書房後,那種既煩躁又不安的情緒,現在又再度浮動起來,持續的時間也比上回更長了些。
她一直找不到宣泄不安的出口。
那個害她精神緊張的始作俑者卻一直逃避,連帶的將她的思緒也混淆得徹底,像一團被抓亂的毛線球,怎麼也抽不出線頭。
他不尋常的氣息,讓她確定他其實是在乎她的。
可是,他偏偏什麼都不講。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硬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不懂!她真的不懂!
這個疑問,害她一夜無眠,為昨天的鬧劇做了個完美相配的總結。
梁雪站在蒙蒙暗暗的晨光中,眯著眼,打了一個呵欠,手上拉水管澆水的動作也是慵懶無力。
「失眠了……唉!睡不著的感覺真痛苦。」呢喃了一句,接著掩唇又打了一個呵欠。
昨天晚上,她破天荒的失眠。一整夜翻來覆去的,就是沒有睡意,腦袋里面淨是轟轟作響的雜鳴聲,連數羊都數不下去。
直到看見窗外天色發白,她認命的放棄入睡的努力,起身到花園來澆澆花。
雖然花園里有自動灑水系統,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再不找些事做,她會在房里直接扯爛床單悶死自己快要爆開的腦袋。
「睡不著?怎麼不喝杯溫牛女乃?听說很有效。」低沉和煦的男人嗓音,穿透將明未明的朦朧晨霧,向她投蕩過來,帶著魔魅的誘惑力,經由听覺,震麻她的全身神經。
梁雪倒吸一口氣,執水管的手也顫了一下。
有人正和她一同站在這一片昏涼的晨霧里,呼吸著同樣的薄涼空氣。
「老板?」她轉頭向那人的發聲處,不確定的眨眨眼,想看清楚隱在灰蒙霧氣里的人影。霧氣深處還有一絲白煙繚繞,顯得幽幽掩掩的,如虛似幻。
「是我。很抱歉,不是你的小情人,何伯他小兒子應該不會那麼早來。」趙寒疆倚在牆邊的高大身子挪了挪,黑暗里紅光一閃,一絲煙味飄向她。
「何冠達不是我的小情人。」梁雪微噘著唇回答。
「昨天我看到的,可不像你說的那回事。」他低笑了一聲,壓抑的音調似乎不願表現出太多的情緒。
「他抱了你。」過了三秒鐘後,他還是忍不住吐出一句話。這句話,有些指控的意味。
看吧!有酸味,他明明是很在乎的嘛!梁雪瞪著那點紅光,粉女敕的唇嘟得更高。
「他真的不是啦!」即使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仍然一臉嚴肅的對他一字一字地宣告。
「是嗎?」他有些敷衍的笑笑,指尖順手彈了一下煙灰,對她的反駁沒有很認真的听進去。
她一把丟下水管,朝他的發聲處走去。距他三步前站定後,她才清楚的看見他,接著雙眼不由得為之一亮。
她頭一次看到他穿西裝以外的模樣。
一身合身休閑服的輕松打扮,不但酷勁風采依舊,更增添一股年輕瀟灑的魅力。
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帥哥渾身煙味重得嗆鼻。
新好男人是不抽煙的,梁雪有些失望。
「你怎麼抽那麼多煙?你常這樣天未亮就起床狂抽煙?真是太墮落了!」她瞪了他手中的煙一眼,再低頭注意到他腳底下還有一堆煙,忍不住皺起眉。
他站在這兒抽多久了?
「關心我的身體?」他挑挑眉,黝黑的眼眸深深看她一眼。
「不是。你這樣亂丟煙蒂,我很難掃干淨。泥土地上的垃圾一向不好掃。」她沒好氣的說道。
「我的煙癮不大,只是偶爾抽抽。」他本想舉起手再抽一口,看了看她不悅的臉色,再看看手中的煙,于是嘆了一聲,認命地丟到地上踩熄。
「這叫煙癮不大?我還真是好奇,牆外一大堆早起慢跑的人,怎麼都沒懷疑咱們花園失火而去報警?」她兩只小手插著腰,肝火指數有上升的趨勢。
「好、好、好,我不抽了。」他淡笑著舉起雙手,像是投降的姿勢。
梁雪踮起腳尖,伸手抓住他的大手,低頭湊到鼻尖嗅了嗅。
「好重的味道,你一定抽了很久。」白皙的小手握不住他黝黑的大掌,只好揪著他冰涼的手指頭。
「我是真的很少抽,頭兩根還害我嗆了好幾次。」一向沉硬的黑眸此刻漾著難得一見的討好笑意。
「你活該。」她沒同情心的哼了一聲,卻心思細密的發現另一件事。
「我是活該。」他苦笑,含著滿懷的千言萬語。
「咦?你的手好冰,該不會在這兒站了大半夜吧?」她兩只小手收攏,努力地搓著他的手掌,想讓他暖一些。
「我沒注意時間。」他是真的不知道站在這兒抽了多久,只記得睡不著,就出來花園晃晃。
「你看,我的臉比你的手還溫暖哦。」她笑嘻嘻的將他的大掌貼到她的頰上,圓圓的眼楮瞅著他,水光蕩漾的眸子里一片純真頑皮。
「是很暖。」他的心震蕩一下,無法忽略手掌底下柔女敕如水的肌膚,引得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開始摩挲她的臉頰。
他的拇指緩緩地在她的五官上緩緩游移,細細的在她敏感的芙頰上畫圈,像是攻城掠地的將軍,驕傲地宣告他的所有權。
或許是灰蒙蒙的天色,引動了深沉的渴盼,也或許是玫瑰的香氣,催動了情愛的激素,天地漸漸沉澱,兩個人的眼里,只剩下彼此。
「你……」他在做什麼?手指頭移動得這麼不安分,害她的心也跟著不安分的躍升至喉口。
他看著她微張的唇,不由自主地挑起他想要攻佔的。
「我可以吻你嗎?」他捧住她的小臉,頗有紳士風度的傾頭詢問。
他的發問讓她想笑,也讓她渾身忍不住繃緊。這男人算是太拘謹,還是太直接?
「你……你剛抽過煙耶。」她清了一下喉嚨,仰頭配合他正經的表情。但是微微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的胸口、燒灼紅艷的耳垂,偷偷泄漏了她也正在渴望他的親近。
「下次改進。」他輕笑一聲,低下頭,毫不遲疑的餃住她粉櫻色的唇瓣。
他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廝摩緩刷,撩起迷醉沉淪的滋味。
梁雪閉眼仰著頭承接他的親吻,享受他的溫存呵護、他的輕憐蜜意。
在他的口里,她嘗到淡淡的煙味。
突然,梁雪很殺風景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趙寒疆挑起眉停了下來。
「我突然想到一句廣告詞。」她笑不可抑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他順勢環住她。
「什麼廣告詞?」他不甚介意原本氣氛美好的吻被打斷,因為他知道她的腦子里永遠轉著奇奇怪怪的念頭,隨時隨地會冒出來。
「這個時候,你需要來一片……」嬌甜的悶笑聲一陣陣的在他懷里震蕩,和他的心跳聲交織成層層疊疊的絲網,悄聲無息的網住兩縷忘了防衛、猶自嬉笑的心魂。
口香糖的廣告詞。
雖然不常看電視,這支一系列的產品廣告,他倒是不陌生。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說我的嘴里有味道?」他疼愛而縱容的撫著她的發,柔細飛揚的髻發,調皮的纏上他的手指。
「因為你抽太多煙了嘛。」她從他溫暖的懷里抬起頭,兩邊臉頰因為他的體溫而抹上淡紅。
「還有啊,你連胸口的衣服也有香煙的味道。」她皺皺小巧的鼻子,伸手戳戳她剛剛棲窩臉蛋的結實胸膛。
「我身上全是煙味,相反的,你全身卻都是玫瑰的香味,比我好聞多了。」他的眼眸倏然沉下,黑黝黝的眼神牢牢地盯住她,唇嘴抿出一痕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聞錯了,花香味是從花園里傳來的……」她漸漸斂住笑容,被他魅誘的眼神看得氣息紊亂起來,只能虛軟地倚偎在他的臂彎里。
不久之前,才剛燃起便被她突然打斷的火熱渴望,重新在兩人之間流竄張揚,而且有更加猛烈的趨勢。
「是嗎?不是你身上的香味?讓我確定一下。」他攬緊她,惡作劇的低頭在她頸肩處深深一嗅。
「真的不是啦……好癢……」他灼熱的呼息噴到她敏感的肌膚上,忍不住泛起陣陣戰栗,她反射的推開他的肩頭。
「不對呀,你身上真的有股香味。不但香,而且沁人心肺,誘人心魂。」他低沉嘎啞的語音從她潔白的頸間傳出,在她身上泛開一股麻震的電流。
「胡說……」她的反駁聲細如蚊蚋,小手無助地攀住他,整個腦子一片熱烘烘的。
他得寸進尺的在她柔女敕冰涼的頸膚上輕咬一口,惹得梁雪一聲輕喘。
「你咬我……」她震驚的低喊,小手不自覺的抓緊他的肩頭。
他輕笑出聲,頎長的身軀慵懶的向後倚靠著牆,大手環緊她的腰肢,一手托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整個人拉向他結實的身軀,兩人的身子緊密貼靠,不留一絲縫隙。
「咬你?不,那只是小小示範,真正的咬是這樣……」他再度俯下頭,深刻而火熱的攫住她的唇瓣。
狂猛的烈焰席卷而來,焚潰她所有理智,沉浸在他挑起的浪潮中,被動的跟隨他的腳步。
白色玫瑰的香氣在朦朧似煙的晨曦中飄飄浮浮,混著柔柔的金光,包裹住花園角落那一對濃郁纏綿、細聲呢喃的身影。
「雪雪……」一聲呼喚,拉回她游飛至九重天外的神魂。
「什麼?」梁雪眨眨眼,將視線焦點聚攏在面前的男孩身上。
「你的脖子上有紅斑。」何冠達的語氣非常干澀,眼神復雜地緊盯著她。
「紅斑?」她驚慌得睜大眼,準確的遮住頸側上的瘀痕。「很……很明顯嗎?」她的雙頰火紅,表情不安又懊惱。
從早上被趙寒疆咬過頸子後,她就一直覺得被他咬了一口的地方灼燙未褪。
果然那個地方留下痕跡,讓人看了出來。
「還好。」他的臉上沒有笑意。
「那是蟲子咬的,你不要誤會了哦。」她心虛地猛揉頸子,把細白的肌膚搓出一片殷紅。
她的舉動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何冠達神色黯然、滿懷醋意地看著她。
昨天以前,他可以肯定當時她的心中並沒有確實喜歡的對象。但是今天一大早,她卻像換了一個人,變得魂不守舍,卻又笑得甜甜蜜蜜,十足是一副戀愛中小女人模樣。
梁雪粉白的小臉上透著不尋常的暈彩,水眸星光明燦,唇畔含羞帶媚。
這明明就是陷入戀情中的癥狀。
連脖子上,她都給人種下一顆抵賴不掉的草莓印!
「你的心已經給人了?」何冠達低語問道,心一陣陣地揪著,幾乎感覺得到碎裂的疼痛。
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竟在他面前因為想著另一個人而露出幸福的微笑。他有些受不了這種嫉妒蝕心的折磨。
「我的心?還在我這兒呀。」梁雪俏皮地睜大圓眸,一手還放到胸口,證明她的心的位置。
「能不能別再跟我耍嘴皮子了?被你三振出局,我認了。至少,讓我知道對手是誰可以嗎?我要知道到底是誰能夠搶走你的心,竟然讓我一點機會也沒有!」說到後來,何冠達激動地摔下手中的鏟子,狠狠泄憤。
梁雪先是嚇了一跳,收住笑容,看了一眼被他丟到地上的鏟子。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
「冠達,我們不能只當好朋友嗎?」她的嘆息輕微而且小心翼翼。
「我喜歡你呀!難道我表現得還不夠明白嗎?」他為她不解風情的態度激得想仰天長嘯。
「我也喜歡你,但那純粹是朋友之間的喜歡而已。」她張著水靈靈的大眼楮望著他,清澈,而且坦白。
「為什麼這麼完全的拒絕我?連一絲絲的期望也不給我嗎?」何冠達痛苦的扒了一下前額的劉海。
「如果我的心不在你身上,我越仁慈,對你越不公平。」梁雪誠實的回答。
何冠達聞言紅了眼,倏然掉頭望向粉翠交錯的花圃。
「那個人……認識你的時間比我久嗎?」他不看她,啞著聲問道。
「不……」梁雪直覺的搖了一下頭。
然後,一個念頭有如雷殮突然打進她的腦海,讓她愣在原地。
「我認識你比那個人久,為什麼你不能先愛上我?」
「愛嗎?我不知道。」梁雪茫然的回答。
她愛上趙寒疆了?在短短數天之內?只因為他那兩個吻?
她認識趙寒疆的時間,肯定比認識何冠達的時間短太多。她和何冠達說話聊天的時間,也遠比趙寒疆多太多。
為什麼她無法接受何冠達的表白,卻讓才認識短短數天的趙寒疆吻了兩次,而且,心里頭還不斷的想著他?
梁雪迷惘的表情落入何冠達的眼里,讓他悲哀的揪著心。
沉默而且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不自然的流竄,兩人懷著各自的心思,怎麼也開不了口。
「算了。」兩人不知呆站了多久,最後何冠達嘆了一聲。
梁雪抬起頭來看他。
「我快要入伍了。人家說當兵的這段時間,感情最容易兵變,我看還是避一避好了。不過,當兵的時候很寂寞的,希望你能多寫幾封信給我,別讓我可憐兮兮的蹲在軍營里數饅頭。」他露齒一笑,揮開了郁結的烏雲。
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朵花既然無心于他,他何必強求?他哥哥都能為他瀟灑放手了,他怎能毫無風度、不顧梁雪的意願,強逼她選擇他?
「沒問題,我一定會寫信給你。說到寫信,我最拿手了,到時候你可不要收到手軟哦。」梁雪听懂了,忍不住漾出美麗的笑靨。
年輕的心,愈合的能力永遠是最佳的。
何冠達入伍去了,何冠言也因為開學,回學校繼續上課,趙家的花園現在只剩何伯和梁雪兩個人整理。
雖然有些累,偶爾還要做一下粗工幫何伯搬運東西,但是,日子大體上算是過得既清靜又安閑。
以前,因為作息時間不同,很少和趙寒疆踫面,雖然想念他,但是她知道當她沉入夢鄉的時候,他應該也在同一個屋檐下呼吸著。
可是,最近好幾天他不是早出晚歸,而是根本沒有回家。
她開始真正嘗到見不到趙寒疆的思念,是什麼滋味。
見不到他的日子,讓她的情緒壞了起來,對他的感覺也越來越不確定。
他吻了她,是不是表示他喜歡她?
既然喜歡她,又為什麼可以好幾天對她不聞不問?
她的存在,真的是這麼渺小而且無所謂嗎?
梁雪沮喪地從樓上走下來時,卻發現趙寒疆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
他似乎早已坐在飯廳的主位上有一段時間,正在等著她一起開飯。
不同于前幾次與趙寒疆一起吃晚飯的興奮和局促,這一次,她竟然冒出了落淚的沖動。
「你……回來了?」梁雪咽下哽咽,笑眯成半月形的眼眸成功地掩住酸澀的水光。
「嗯。」趙寒疆淡淡頷首,看了一眼她太過燦爛的笑容。
怕被他看穿,一上了飯桌,她沒說什麼話,只是低頭安安靜靜的扒飯。
趙寒疆看出她的不對勁,筷子動也不動,只是一徑地盯住她低垂的頭頂。
「你在看什麼?」受不了他無聲而且迫人的視線,梁雪終于抬起頭正眼看他。
「你是不是有心事?」以前每當他回來吃飯,她總是一副巴不得撲進他懷里的快樂狀,現在卻安靜得反常。
「沒有。」她悶悶的低下頭,繼續扒飯。
「是因為何伯的大兒子還是小兒子離開了,沒人陪你說話?」她不快樂,是因為寂寞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濃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關他們什麼事?」她沒好氣的問聲道。
「那麼是……」
「你別猜了好不好?跟任何人都無關,是我自己在發神經,可以了吧?」眼淚突然月兌離控制,啪的一聲,兩顆豆大般的淚珠在他面前掉進碗里。
「雪雪……」趙寒疆震驚地瞪著她臉上的水痕。
「你看錯了,你什麼都沒看到。」梁雪快速地抹掉眼淚,推開椅子轉身往樓上跑去。
「小姐,你的湯……」葉伯正好端湯出來,朝著梁雪的背影喊道。
「對不起,葉伯,我不想喝了。」樓上轉角飄下可憐兮兮的沙啞聲音。
「葉伯,梁雪最近有什麼不對勁嗎?」趙寒疆皺眉看向樓梯。
「不知道,她最近老是懶洋洋的,看起來不太快樂。每天她把屋里能擺的、能插的地方全給弄上白玫瑰花以後,好像就找不到什麼事可以忙碌,每天和何伯在花圃里飄來蕩去的。連何伯都在抱怨小姐心不在焉,常常剪枝剪到花苞去。」葉伯慢條斯理的將湯放到桌上。
「是嗎?她有心事?」趙寒疆幽暗的眼眸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大概吧!她每天都要跑來問我十來次你的行蹤。少爺你要不要盛了……」葉伯將湯勺提到半空中,「碗」字還沒說自,便被趙寒疆打斷。
「我上去看看她。」他沒理葉伯,匆匆站起身朝樓梯走去。
葉伯看了看手中的湯勺,再看看整桌沒動多少的菜肴。
「嗯,看樣子,小姐不想喝湯,少爺也不喝了。」他吁了一口氣。
沒人捧場的飯廳,好冷清啊。
也許這個家,真的需要多一些人口加入,才會熱鬧。
「雪雪,開門。」趙寒疆在梁雪的門外輕聲呼喚。
過了一分鐘,門扉才慢慢從里面打開。
梁雪怯怯地站在門後,鼻頭紅紅的,看起來極惹人憐惜。
「你今天晚上怪怪的。怎麼了?」趙寒疆像安慰小妹妹似的,撫著她小小的腦袋。
「沒事。」梁雪搖搖頭,感受他溫柔大掌的撫模,差點又激出她的淚水。
「怎麼會沒事?葉伯說你最近都不太有精神。」他不舍地用拇指抹掉她不斷滑下的淚珠。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胸口好悶、好煩,也好想哭,可是,我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我想爺爺……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里……」梁雪亂七八糟的喊著,然後突然嗚咽一聲,接著便哭了出來。
趙寒疆伸臂環住哭得像個孩子的梁雪,讓她的小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里,一點也不在乎昂貴的襯衫被她的淚水毀掉,大手在她背後不停的溫柔拍撫。
「噓——好了,不要哭了。」他輕聲的誘哄,安慰著。
「你不見了……我一直看不到你……你為什麼不見了……」她無意識的埋怨著,哭啞的嗓音從他懷里悶悶的傳到他耳際。
「對不起……對不起……」趙寒強又疼又憐的用力摟緊她,不斷的道歉。
「我好怕……大家都不見了……爺爺不在……你也不在……沒有一個人留下來……」她緊緊地抓住她,哭得聲嘶力竭,哽咽得幾乎無法呼吸。
趙寒疆恍然。
他終于明白了,她這麼驚慌失措的原因,是因為她潛在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被拋棄的陰影,並未隨著她的成長而消失。
她的內心,仍舊是十三年前害怕的小女孩。
這個傷害,全是他造成的。
都是他!全都是他!
「對不起!雪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努力地擁緊她,反復不斷地念著三個字,直到她的哭泣漸歇,直到他的嗓子暗啞,仍舊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