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殷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面前低頭不語、神情消沉的青衣儒生、這個儒生就是方流墨,但是渾身卻充滿了蕭索的氣息,簡直與數月前判若兩人︰「我記得我是要你負責將林家父女趕出北方吧?可是,林嵐芷為什麼出現在這里。」莫殷磊深沉的眼眸讀不出任何訊息。婚後,他清冷的脾氣雖然改變了不少,但是處事的銳氣絲毫未減,他的柔性只在浣兒面前展現。
方流墨抬起頭,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莫殷磊把他異常的舉止都看在眼里。很明顯的,有事正困擾著他,而且難以化解。
「是你放他們回來的?」他狀似閑散地向後靠進椅背,挑眉問道,心中有些了然。
相處二十年,方流墨輕易的從他的肢體動作上讀出,他正發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強硬訊息。
「是的。」深吸了一口氣,他毫不隱瞞地勇敢坦誠。
莫殷磊站了起來,走到方流墨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砰!」的一聲,莫殷磊狠狠一拳將方流墨打倒在地。
「唔……」方流墨躺在地上喘著氣,臉色有一絲愕然,過了片刻才搖搖晃晃地勉強從地上站起來。
「這是你任務失敗的代價。」莫殷磊伸展五指甩了幾下,可見方才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打下去。他對林家莊找人傷害浣兒的舉動,依舊余怒未消,這一拳頗有泄忿的味道。
不過,這動作在方流墨的心里卻百味雜陳。剛才莫殷磊一拳揍向他時,他本打算毫無抵抗地承受下來。但他沒料到這一拳力量雖大,卻完全不含一絲內力,教他心里登時既訝異又愧疚。
「少主……」方流墨捂著月復部。雖然方才莫殷磊並沒有傷了他,但是這種皮肉痛還是讓他疼得冒出冷汗。
「坐下。現在好好的跟我說話。」莫殷磊率先坐了下來。
方流墨神色終于恢復些許正常,往他身邊的椅子二坐下。
被揍了一拳之後,他反倒能夠比較坦然地面對莫殷磊。
「我不是要你設法讓林氏父女在北方消失?」他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給方流墨。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已經成功地將他們趕到南方去。」方流墨握著杯子,眼光落到遠方。
「可是,基于某種私心,你又私自讓他們回來了?」莫殷磊舉杯喝了一口,語氣凌厲,而且精準地抓住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奇特表情。
方流墨沉默了好久.動也不動,空茫的眼神卻掩飾不了劇烈煎熬的掙扎。
莫殷磊也不催他.自顧當地又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杯內,突然覺得眼前的茶水似乎太清淡了。
「哦……我愛上她了。」痛苦的耳語低沉的飄散開來。像是不能承受的,方流墨頹然地抱住了頭。
聞言,兩人靜了半晌。
之後,莫殷磊語調平靜的說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陪我喝一杯吧。」
方流墨抬起頭,陰郁的眼神對上莫殷磊向他輕輕舉杯的動作。
☆☆☆
浣兒等了一晚上,迎接到的是渾身酒氣的丈夫。
「大哥?你怎麼喝成這樣?」她驚訝地望著正從門外進來、腳步有些踉蹌的莫殷磊。在她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喝酒喝到這般失去節制。她憂心地想上前扶住他,卻被他身上濃厚的酒氣幾乎醺倒。
莫殷磊扶著桌沿坐了下來,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注意到浣兒選了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他悄悄忍下反胃的不適。「抱歉,浣兒,讓你不舒服。」他有些心疼地看著她發白的小臉。
浣兒搖頭笑笑。「怎麼喝這麼多?」她體貼地問。
莫殷磊嘆了口氣。「兄弟心結難解,只好陪他解悶。」
「兄弟?」她好奇地眨眨眼。
「是流墨。」
「他來了?」浣兒露出笑容。好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
「別讓嵐芷知道他在這兒。」他提醒她。
「嗯?」她不解的看他。
「這幾個月,他們之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況很復雜,流墨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他。只知道現在嵐芷可能對他恨之入骨,我想,還是別讓他們見面的好。」
「這麼嚴重?才幾個月的時間……」人事變化怎會如此大?
「對了,爹娘希望林姑娘留下來……」她自言自語,一轉頭,便看見莫殷磊滿臉-倦的深刻線條。
「隨便。」他不置可否,反正為了流墨,他也打算收手,不再強逼林家走投無路。
見狀,浣兒心疼地倒了一杯茶給他。「你先喝一點,我去煮些醒酒湯。」
「別忙,我已經教人去做了。」莫殷磊拉住正要起身的浣兒。「待會兒還會有人送熱水進來。」
「你還真不用人操心,自己都打點好了。」浣兒有些失笑地搖搖頭,心里卻因幫不上忙,有些微的失落。
「你懷著身孕,聞多了酒味會不舒服。」他淡淡地說著。
浣兒聞言,心里的陰霾立即揮散,一股暖流取而代之佔住整個胸口。即使酒醉,他仍然不忘體貼她的狀況。
此時,幾個僕人敲了敲門,送進了一碗藥湯和一大桶的熱水。
「大哥,先喝了湯。」揮退了僕人,浣兒端起碗給莫殷磊,他接過來一仰頭便喝個精光。
「你先去睡吧。」他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浣兒說道。
「我不累,而且我睡了一下午了。」她搖搖頭,執意地跟著走到浴桶邊。
下午她守著林嵐芷醒過來沒多久,莫殷磊便親自到客房來押她回房休息睡覺,直到晚飯前才醒來。
「是嗎?那麼為我寬衣。」他轉過身,低沉地要求。
莫殷磊灼亮的眼眸盯住她,看得她身子發熱。她抬起手慢慢解開纏在他精壯腰間的衣帶,然後將他外衣從肩上推落。
抬頭飛快地瞄了他一眼,繼續幫他月兌下衣服,直到他結實的胸膛出來。此時她的粉頰已經紅得不能再紅。
再來是腰帶……她猶豫了一下,小手輕輕搭在他的腰上。
雖然即將為人母,但她的神情依然充滿羞澀,令他心蕩神搖,忍不住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
「唔……」浣兒一陣掙扎。
「怎麼了?」他擔心地抬起頭,「酒味好重……」她皺著小臉偏過頭,推開他的胸膛。
莫殷磊一陣失笑,他早忘了他渾身酒氣。
「算了,你一邊坐著吧。」他將她推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然後自己動手月兌掉身上剩余的衣物。
浣兒不好意思地將視線移開,又禁不住誘惑地用眼角余光偷偷地欣賞他頎長矯健的身材,看得她臉紅心跳。
莫殷磊長腿一跨,坐進充滿熱氣的浴桶內,舒適地嘆息一聲。
抬起頭,莫殷磊捉住她偷窺的目光。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浣兒。」
「什……麼事?」她飛快地壓下眉睫,一臉心虛。
「幫我擦背?」他的兩手擱在浴桶邊,模樣閑適慵懶,語氣卻隱藏了一絲絲的調侃,「我……我……擦背?」浣兒張大眼。
「好心侍候一下你的夫君吧!我現在累極了,沒力氣抬手。」莫殷磊有些無賴地睇著她紅紅的臉蛋,緩緩地向她勾勾手指。
浣兒坐在椅子上掙扎了一下,然後站起來走向他身後,小手拾起搭在浴桶上的布巾,浸濕以後輕輕擦拭他水滑的背脊。
在布巾下。她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結實有彈性的溫熱肌理。
莫殷磊申吟一聲,教她擦背實在不是明智之舉,現在可好,惹火上身,在他背上游移的綿軟手勁幾乎要了他的命。
浣兒依舊毫無听覺,又好奇又羞怯地慢慢擦拭。慢慢的,她玩出了興致,突然發覺自己夫君的肌肉膚觸實在好模,小手忍不住上上下下地又揉又捏。
他吸了一口氣,大手倏地向後一伸,準確地抓住她的一雙柔荑,將她拉到前面。「你真有逼瘋人的本事。」他只忍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快燒起來了。
浣兒嚇了一跳,扶著桶沿和他相對,眼里有一絲的受傷。「我做得不好?」她眨著無辜的眼楮,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做得不好?老天!
「你做得夠好了,不過一個人洗太無趣,進來陪我洗。」莫殷磊扣住她的手腕。
「陪你洗?我……」先是要她擦背,現在又要她陪他一起沐浴,這……莫殷磊不待她反對,果著身子站了起來,打算將她拉進浴桶。
「等一下,我還穿著衣服……」遏阻無效,一雙健臂硬是將她提抱起來,直接摟著她一起浸坐到熱水里。
「大哥!」浣兒攬著他的頸項驚呼一聲。「人家的衣衫全濕了啦!」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嬌聲抱怨,听來魅惑得有些罪惡。
「這些累贅,我幫你月兌了。」他的手指在水底下不安分地開始拉扯她的衣帶,順勢滑過她全身柔軟誘人的曲線。
「不要鬧了。」浣兒格格地笑著躲避他無處不在的魔掌,散濕的發綹貼在粉白的頸頰上,胸前的衣襟在他拉扯下,敞露出一大片的春色,渾然不知自己衣衫半褪的模樣有多麼誘人。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朵絕倫的出水芙蓉,教他凝住所有思緒,看得有些痴了。
在莫殷磊火熱專注的目光下,浣兒斂住了笑,漸漸感染到他身上的一股烈焰,在呼吸之間燒灼著她的肺腑,她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浣兒。」莫殷磊低下頭,含住她柔女敕欲滴的唇瓣,輾轉吮啄,直到她承受不住開啟雙唇渴求著,他才挾著狂放的姿態,浸入她的甜美領域,用唇舌擄掠。
「大哥,孩子……」在他的迷亂逗引下,她的指尖幾乎要陷入他的肩頭,憑著一絲絲勉強保持的理智,浣兒想起了她月復中的胎兒。
「放心交給我。我懂醫理,我知道該怎麼做。」他的嗓子因為而沙啞。
水聲漣灕潑灑,一對浴水鴛鴦在彼此的懷里尋求極致的歡愉……
☆☆☆
林嵐芷睜大著雙眼,在床上煩躁地翻來覆去,心中一直擔心著身臥病榻的爹。到最後,她撫著悶痛的胸口坐了起來,不再試圖讓自己入睡。
原本,她在街上茫然地走著,正巧見到離莊出游的浣兒,心里不斷想著,只要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向浣兒求助,林家就有救了。
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後來竟會被莫殷磊所傷,更沒料到他們會不計前嫌地將她帶回岩葉山莊救治,還受到老莊主夫婦親自慰留。
面對莫家,她的心里總有抹不去的愧疚。她知道她父親曾經為了私利、為了她,竟然不顧道義,想要除掉王浣兒。
一個人為了無止境的,會做到怎樣傷天害理的地步?然而這樣的人又會有什麼報應?
這一切,她悲哀的在她父親的身上親眼目睹,甚至痛苦地經歷最慘的下場─家破人亡、淪落四方。
萬般皆由貪念生,怨不得人。林嵐芷在心頭嘆了一口氣。
忍著痛,她慢慢地下了床。才一個簡單的動作,竟讓她吃力得煞白了臉,看來她的內傷不輕。
林嵐芷喘著氣,捂著胸,緩緩地走到門邊,打開了門,猛然被站立在門外的人影嚇了一跳。
那個人影無聲無息、一動也不動,但渾身沾染了代表邪魅的酒味,令人不由得心生戒懼。
「是你?」她怎麼忘了呢?這里是岩葉山莊,他一定會回到這里。見到他,也不應該太過驚訝才是。林嵐芷在心中對自己冷嘲。
對于他,她的心中復雜莫名。但她能確定的是,她對他有恨。
「你的身體還好吧?」方琉墨管不住自己的雙腳,不知何時竟然來到她的門外,痴痴地站著,昏沉的腦袋掛記的全是她受傷的消息。
「哼!虛情假意,我承受不起。」林嵐芷仰望著他,她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怨怒。
方流墨隱隱地皺起眉,「這麼晚了,你要到哪兒去?」他垂下眼,藏住心緒?
「怎麼?我是你的禁臠嗎?原來我想去哪里還得要你準許才行?」她臉色如冰,字字句句皆是嘲弄。
「你剛受傷,留下來好好休養。」他沒有理會她尖銳的態度,依然平靜地說話。
「你沒有權利決定我的去留。」她抬起下巴怒瞪著他,然後側過他橫在門口的身軀,打算走出去。
「嵐芷。」方流墨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細腕。他不願眼睜睜地就此讓她離開,否則這一別,他不知道下次該用何種藉口出現在她面前。
忍著被他不經意拉扯引發的痛,她強吸了一口氣,美目灼灼地望著他。
「你總是這麼粗心,沒看見我的傷嗎?」默然許久,林嵐芷終于悲哀地吐出一句雙關涵義的話。
霎時,方流墨有些怔然地松了手,忘了攔住她,忘了問她這句話的涵義。就這樣,讓她決然地飄揚而去。
許久許久,他的身影依舊落寞地佇立在空無一人的房門前。
☆☆☆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廳里的氣氛便有些沉重。
「嵐芷丫頭走啦?」莫夫人微微蹙眉。
「她身子還沒好,怎麼不聲不響就走了呢?」浣兒有些擔心地說道。
「這娃兒的性子從以前就是又倔又傲,她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了。」莫元叔撫了撫胡須,眼底也有一些擔憂。
莫殷磊將面前一張張憂慮的臉掃了一回,然後定在面無表情、正在神游太虛的方流墨臉上。
「流墨,你知道她離開的原因嗎?」他低沉地開口問道。
方流墨听到自己的名字,如夢初醒地怔了一下,回過神之後便遇上莫殷磊毫不掩飾的犀利目光,「我……我……不……」他有些狼狽地支吾著,一瞬間難以抵擋那種被人看穿的難堪。
「這小子哪里會知道?他們兩個一直不對盤,怎麼會扯在一起?」莫元叔沒看出方流墨臉上不大自然的微紅,還不以為然地對兒子訕笑。
「是……是啊。」方流墨聞言,臉色有些難看,只能勉強地干笑兩聲。
莫夫人對著遲鈍的丈夫翻了翻白眼。大伙全都看出不對勁的情況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呆瓜沒看出來。
浣兒睜著清亮的眸子看了看低下頭的方流墨,然後美目一轉,望向莫殷磊,無聲地用眼神向他詢問。
真的和他有關?
沒錯。
莫殷磊回視她的眼,向她輕點了下頭,然後便定定地凝住眼神,浣兒原本移開了視線,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感覺到他的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于是疑惑的又回頭看他。
怎麼了?她抬了抬娟秀的眉頭。
沒事。他笑著搖搖頭。
那為何一直看我?
只是想看你。莫殷磊還是淡淡地笑著。
無聊。
眼波流轉了幾回,浣兒臉色微紅,嬌嗔地瞪了他一下,便轉過頭去不肯再看他。
即使偏過了身子,莫殷磊磁石般的目光依舊發揮難以抵擋的影響力,讓她有些坐立不安。
忍了一會兒,浣兒忽地站了起來。
所有人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她。
「浣兒,你怎麼了?」莫夫人擔心地問。
「爹、娘……我……我有些累,想去休息一下。」浣兒脹紅了臉,不知如何解釋,隨口胡亂搪塞一番。
「對對對,你現在的身子是兩個人的,可不比從前,孕婦要多多休息,你先下去吧。」莫元叔關心地說。
浣兒抱歉地向大家看了一眼。「那麼,我先回房休息了。」然後在洗春的攙扶下,向門外慢慢走出去。
跟著,莫殷磊也站了起來。
「磊兒,你也有事?」莫元叔疑惑地問他。
「我不放心浣兒,我想我還是跟去看看。」他從容地向大家一揖,便向外走去,跟上妻子的步伐。
莫元叔滿意地點頭。「這兩個娃兒感情真好。看這小子,對他媳婦多體貼。莫家這一代肯定可以靠磊兒開枝散葉了。」
「是啊。」莫夫人附和道。「剛剛我還瞄到他們倆在私底下偷偷的眉目傳情哩!我都忍不住要臉紅。真是羨慕呀。」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羨慕什麼?」莫元叔洪亮的嗓音不滿地提起。「當年我還不是送了許多秋波給你?只可惜你傻大姐一個,完全不知不覺,見了我就跑。我還以為我對你只是自作多情,哭了好幾缸眼淚。」
「你……你胡說。」莫夫人的雙頰登時變得火紅。「誰教你那雙牛眼瞪得像銅鈴一般大,那時我還以為我是哪兒得罪你了,一副想要揍人的樣子,只有傻瓜才不跑。」她嗔了丈夫一眼,滿眼的指責。
「這……我倒是不知道當年這麼莽撞,」莫元叔模模頭,呵呵地笑了一下。
「呵呵。」莫夫人學他也嘿嘿地假笑兩聲,然後送了他一個白眼。「哼。」
莫元叔見娘子轉過身去不理他,只好再嘿嘿兩聲,趕緊奉上幾句中听的好話,平息太座怒火。
神情落寞的方流墨,坐在一旁靜靜的將這些看在眼底,忍不住想起昨夜憤然離去的林嵐芷。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
「你給我滾出去!」一聲嘶啞的怒喝從破敗的小屋中傳出。
林嵐芷虛軟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撫著被打紅的臉頰,雙眼空洞無神地听著父親的怒罵。
「我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做什麼?你既然進了莫家,不想辦法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報仇,竟然還連夜滾了回來,我真會被你給氣死。」林老爺躺在床上,氣得渾身發抖,干枯的手指緊捏著被子。
林嵐芷心寒地坐在地上,已經哭不出淚水來,原本疼得發悶的胸口,現在也只覺得麻麻的、空空的。
她感覺爹變了,變得冷酷且偏執。
現實除了會磨人心志,難道也會讓人轉了心性?
「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很累了。父親執意報仇的念頭已經讓她身心俱疲。
然而父親現在最關心的,只有報復兩個字。至于她的死活,早就沒了價值。
「爹,林家已經是家破人亡,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她低低地說道,語氣中充滿深沉的無力感。
「你說什麼?」林老爺雙眼暴睜,顫巍巍地勉力下床,給她就是一腳。「你的心眼長到哪里去了?要不是莫家,我們會搞成這樣?」
林老爺雖然病弱,但是怒極之下,氣力還是驚人,加上她先前已被莫殷磊打傷,這一踹,仍然將嵐芷結結實實地踢倒在地上。
林老爺扶著桌角不住地喘氣,布滿血絲的眼楮恨恨地看著頹倒在地上的女兒。
「不錯,要不是莫家,你們林家莊怎麼會變成如今這種局面?」突然,嘶啞難听的嗓音從虛掩的門縫中飄了進來。
屋內的兩個人立刻驚愕地抬起頭,只見大門被倏然撞開,門外站著一群渾身陰惻的蒙面人,他們恭敬地簇擁著一頂黑轎。
一名蒙面人掀起轎簾,坐在轎內的人沒有覆面,但是臉上交錯著一道道猙獰的疤痕,隨著肌肉的牽動,扭出模糊的笑容,冷冽的雙眼直視他們。
見狀,林老爺和林嵐芷同時駭然地倒吸一口氣,莫名的,心頭涌起一陣陣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