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明明跑了一段路後,才追上氣呼呼的楚昱華,她連忙拉住他,「等等,你站住啦」
見她追來,他心底泛起微妙的感覺,卻仍沒好臉色,「我不走,留在那打擾你們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沒頭沒尾的。
「不是怕我打擾,那你干麼連名字都不讓我說」他就那麼見不得人。
「我只是不想讓下人有機會嚼舌根也不行。」
「下人你是說,方才跟在你身還那個男人是……」
「他是我們家的總管,怎麼了」不過她可從沒把司徒徹當下人看待過。
她說的下人,是指想從司徒徹嘴里問出八卦的那些人。
楚昱華忽覺心情猶如撥雲見日般豁然開朗,「沒什麼。」
「既然沒什麼,那換我問你,你為什麼把藥扔給我就跑」
「那本來就是要給你的。」這是事實。
「那既然你都來替小乖抓藥了,為何不跟著我們一起進去,干麼把藥扔了就跑呢」害她還要跑出來追他。
雖然也不懂自己干麼非追出來不可,但她就是直覺認為,不能就這麼讓他給走了。
「小乖」
「就是我給小狗取的名字,怎……」火明明的話突然被自己肚子傳出的咕嚕聲響給打斷。
「你餓了」楚昱華看看剛好是正午,也該用飯了。
「當然。」她白他一眼,不餓肚子干麼叫。
「喂,你說話的態度不能好一點嗎」她跟別人就有說有笑,虧他還大老遠跑來替她抓藥。
「我……你可別忘了自己對我干過什麼好事,就算你替我救小乖,我還是很氣你。」要不是看在他替她來抓藥,她也不會追過來。
「之前的事情,我道歉可以了吧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
「當然。」楚昱華沒好氣的說。
「那好,看在你之前替我救了小乖又跑來替小乖抓藥的份上,只要你肯說個好理由,我就不計前嫌的和你做個朋友。」
「這……」
「別這啊、那的,我肚子餓了,我們就邊吃邊說吧」說完,火明明也不等他回答,便朝著前頭走去。
兩人來到錢來客棧,她笑嘻嘻的望著過來招呼的好友。
「怎麼有空過來」龍萼訝異楚昱華居然也跟她在一塊兒。
他們上回不是還水火不容的嗎這會兒竟然同桌吃飯。
「帶人吃飯,當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嘍。」
龍萼眉一挑,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你喔,用詞也稍微挑一下。」
「我都快餓死了,你就別盡挑剔我,快把你們這兒好吃、好喝的都端上來。」
「你真是餓死鬼投胎,不過看在你這「新朋友」的份上,今天吃的全算我的,條件是,請你們移駕到樓上,我有事跟你說。」
「這麼好」這麼說,她還算是托楚昱華的福嘍「不過我跟他做不做得成朋友,還不知道呢」
「是嗎」龍萼笑了笑,繼續道︰「也許我待會兒要說的事情會影響你的決定喔」她別具深意的望了兩人一眼,便轉身替他們張羅去了。
這件事情她早就想和明明說了,只是一直找不著機會,今天倒好,兩個人都來了。
「火姑娘,小姐請您和您的朋友上樓。」店小二接到吩咐,將他們帶往樓上廂房。
「算你今天有口福,這兒的廚子手藝之好,肯定讓你贊不絕口。」火明明在廂房里落坐,已經等不及店小二端送菜肴來了。
「你一點都不在意你朋友等會兒要和你說什麼」楚昱華也坐下,卻不像她那般愜意。
方才對方說話時,有意無意的打量他,似乎那事跟他有關似的。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比較在意你要給我的理由。」她聳聳肩,「不過等我吃飽了再說,免得我沒胃口。」
沒多久,店小二就將一道道讓人食指大動的菜肴端上,等上完菜,龍萼最後進入並帶上門。
「快吃呀」火明明早就拿好筷子等在一旁,菜一上,她立刻將自己的碗夾得滿滿像座小山,見他沒動,忍不住催促。
「好。」應了聲,他也跟著動起筷子。
果然,錢來客棧的美食名不虛傳。
「這燒雞真好吃,皮酥肉女敕的,味道十足。」楚昱華真心夸贊。
「看吧,偶就縮這里菜好粗……」火明明塞了滿嘴食物,還不忘附和。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龍萼替她倒了杯茶,也替楚昱華斟了杯酒,「這是錢來客棧自己釀的桂花釀,芳香甘醇。」
楚昱華舉杯淺嘗一口,「果然是好酒。」
「好喝嗎我也要。」
「你不行。」龍萼及時奪過酒瓶。
讓她這一杯就醉的女人喝還得了,她可不想讓她到時發酒瘋拆了自家客棧。
「為什麼他可以,我就不行」
「你自己心知肚明。」龍萼白了她一眼,「我可不願意錢來客棧變成第二個御品軒。」
雖然上回地砸了御品軒的東西皆照價賠償,但客棧是她的心頭肉,她可不願眼睜睜看它被毀。
「哼不喝就不喝。」喝了荷包又要大失血,不如不喝。
區區一杯酒,哪比得上她的錢可愛。
「龍姑娘,你方才在樓下說的是什麼事情」楚昱華忍不住開口問。
「不急,吃完飯再說還來得及。」她怕他們听了食不下咽,豈不糟蹋了一桌好菜。
「沒關系,我一邊吃你一邊說。」
「好吧」龍萼點點頭,「之前我不是懷疑他,為什麼非得要月兌你的衣裳不可嗎」她毫不避諱的望著楚昱華,看得他一陣尷尬。
「其實,我也正等著他告訴我。」火明明吞下嘴里的菜。
「那是……」
「是你爺爺吩咐你的吧」
「你怎麼知道」楚昱華瞠目,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
「什麼等等,你是說,他會來扒我衣裳,是楚爺爺的吩咐!」火明明拍了下桌子,「不可能呀」
楚爺爺人那麼好,上回他們還聊得頗投緣的,怎麼看他也不像是會做這種下流事的老頭子。
「听你的口氣,好像跟這個楚爺爺認識」
「我上回踫巧去作客,所以——」
楚昱華出口打岔,「等等,說到這兒,我還想知道你跟我大嫂是怎麼變成朋友的」還熟到到他家作客。
「我跟她根本不是朋友。」
「她明明說……」
「喂你們到底要不要听我說」龍萼按著額揚高嗓音。
怎麼這事情好像比她想的更復雜了些
「那你倒是快說呀」火明明的急性子哪容得她慢吞吞。
「你們一人插一句要我說什麼」
「我們安靜就是了。」
見他們不再搶著發言,龍萼才繼續道︰「我本來是要打听你做這件事的意欲為何沒想到卻打听到另一件事情。也是這件事情,讓我推斷出幕後主使者是你爺爺。」
「什麼事情」兩人異口同聲。
「你爺爺和明明的女乃女乃,原本是一對戀人,當年他們雖被迫分開各自嫁娶,卻立下約定,要讓後代兒孫結合。」
龍萼讓人去打听楚昱華的事情,卻從一位老總管的孫女口中得知這件事情。
當年那位老總管是楚老爺非常信任的隨從,也是當時楚老爺商談的對象,整件事情他都明白,也曾暗中替兩人牽線,始末自是一清二楚。
忠心耿耿的他,常將這件事情當作故事告訴孫女,希望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孫女能替他看著自己從小服侍的老爺子完成願望。
雖然這整件事情不只和楚昱華有關,而是和三位少爺都有關系,但她還是為了能拿筆小錢,把能說的都說了。
如果那位忠心的隨從地下有知,怕是會氣得跳腳吧
「怎麼……怎麼可以這樣」火明明皺著一張臉,想起女乃女乃交代她的事情。
先是楚昱華惹得她心煩氣怒,再是小乖的事情,她一忙就將女乃女乃之前交代的事拋到腦後。
現在一想,女乃女乃要她找楚昱華,該不會就是想要她嫁給他吧
「那爺爺又為什麼要我這樣做」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猜測,你要想知道,就自個兒去問吧」龍萼實話實說。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擅自決定我們的終身大事」火明明一陣氣惱,拿起桌上的水酒就往嘴里灌。
「明……」龍萼想奪下地手中的酒已經來不及了。
熱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了火明明肚里,立刻讓她醺醺然。
「快抱住她」
楚昱華愣了下,「我抱她」
「對,她發起酒瘋來像頭牛,等等砸了我的店怎麼辦」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不好意思,將來可都要當明明的相公了
她看他們也不是不可能,依照他們友情發展的速度來看,這對冤家很快就會成了親家。
嘆口氣,楚昱華連忙扣住火明明亂揮的雙手,「你可不可以安靜點,被你這麼一鬧,我連震驚的心情都沒有了。」
「放開我你干麼捉我……我……嗝……我要去向你爺爺抗議,還有我女乃女乃,他們怎麼可以……」
「捉緊點,我下樓叫人來把這兒收收。」免得砸了她的碗盤。
「她什麼時候才會安靜下來呀」她在他身上磨來蹭去,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等她鬧夠了自然就會睡著,你不必太擔心。」
「該死」
「對,真該死,為什麼我非得嫁給你這下流鬼不可……嗝,你三不五時就想偷看我……又凶我……我應該要討厭你才對……」
楚昱華皺眉,「喂,哪有這麼糟糕你還不是三不五時就凶我還打人,我要是肯娶你,你就該偷笑了。」
這女人是真醉還假醉呀竟趁機損他。
「對啦……其實你是還不錯,可是……」火明明忽然手腳不再亂揮,反而撫上他的臉頰。
「可是什麼」楚昱華頓時有點緊張。
「可是我又不想嫁人……呼……呼……」她忽然頭一歪,手掛在他肩膀上就酣然入夢。
「來、來,快把這兒收一……」龍萼帶了幾個小二提門而入,訝異的望著掛在楚昱華身上的火明明。
「她睡著了。」楚昱華只覺得一陣尷尬。
龍萼愣了一下笑道︰「我看到了。」這臭丫頭這次怎麼這麼安份
當真是賴對人了,才能睡得這樣甜
「小姐」司徒徹驚見趴睡在楚昱華背上的火明明,伸手就要將她抱下。
「她房間在哪兒」見狀,楚昱華下意識閃開,微皺著眉。
「姑娘家的香閨怎麼能隨意讓外人進去,還是我來吧」
外人說不定他還是她未來相公咧
「是不是外人還不知道。」不知怎麼著,他挑釁的話語就月兌口而出。
楚昱華很肯定自己非常看不慣眼前男人對火明明的佔有欲。
「呵至少現在不是。」司徒徹微笑,堅持不肯放行。
「你……你也只是火家的下人會不會管得太多了」
「對,我是火家的下人,所以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外人來使喚。」
寧兒在旁邊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忍不住插嘴,「我家小姐怎麼了」怎麼睡得不省人事。
「她只是醉了。」
司徒徹嘆了口氣,「好姑娘不應該大白天喝醉,讓男人送回來的。」這大小姐還真是會惹麻煩。
「我不知道現在下人都替主子管這麼多。」
「司徒總管跟小姐不單單是主子和下人的關系。」寧兒反駁道。
「我現在不管你們是什麼關系,麻煩帶路讓我把背上的東西放下來,我會感激萬分的。」楚昱華沒好氣的道。
不單單是主子和下人的關系那還會有什麼關系
「你怎麼說小姐是東西呢」寧兒對他的比喻頗有微詞。
「你把她交到我手上自然就放下來了,有必要——」
「司徒總管。」此時,火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匆匆跑來,打斷了司徒徹未說完的話。
「什麼事」
「老夫人要您帶著這位公子去見她。」
「好,你跟老夫人說我們馬上過去。」他轉身朝楚昱華比了個請的手勢,「既然老夫人請你過去,那就麻煩你先隨我送小姐回房,再一同去見老夫人。」
楚昱華沒說話,默默跟在他身後走往火明明的香閨。
將熟睡的她安置好後,寧兒替她蓋上被褥,「我照顧小姐就好,司徒總管,您可以帶這位公子去見老夫人了。」
「那麼,請吧」
「嗯。」楚昱華依舊沒有好臉色,僅隨著他走往火老夫人的住處。
途中兩人皆不發一語,直到經過花園假山時,司徒徹忽然道︰「小姐十歲時爬上這座假山,一不小心摔了下來,撞破了頭還落到水里,差點就淹死了,從此以後池里就沒再引過水。」
楚昱華假裝沒听見他說話,僅是輕哼了一聲。
他這是做什麼,向他示威還是炫耀他們不單單是主子和下人的關系
要不是他也有事要找火老夫人問清楚,他又何必听他說這些廢話。
見他那沒反應的反應,司徒徹暗暗竊笑,隨後,兩人很快的來到火老夫人的房前,「老夫人,我帶著送小姐回來的那位公子來見您了。」
「進來吧」火老夫人靠躺在床頭坐起身,氣色比平日顯得有精神,尤其在看見楚昱華的時候,眼楮一亮更有神采。
「你先下去。」火老夫人遣退身邊的丫鬟。
「那我也……」
「不,司徒總管你留下。」
「是。」聞言,司徒徹走到老夫人的床邊站定。
「楚公子,請坐。」火老夫人朝楚昱華頷首。
「老夫人,客套話就不必了,開門見山的說吧」
「你都……知道了」她有些訝異。
「略知一二,願聞其詳。」楚昱華在她正前方坐下,望著她因陷入回憶而有些濕濡的眼眸。
「當年,你們家算是地方上的大戶人家,而我們火家……不,我們杜家只是普通的農戶。」杜是老夫人的舊姓,閨名是青青。
「你們被迫拆散,各自嫁娶,卻立下約定要讓後代兒孫結合,也就是我跟火明明,對吧」龍萼打听的消息果然沒錯。
火老夫人搖搖頭,「不,並不是非要你和明明,當初我們立下的誓言是男孩兒像你,女孩兒像我,方能湊合這樁親事。」
「這……又跟胎記有什麼關系」
「沒想到你連胎記的事情也知道。」火老夫人微笑又道︰「我們杜家的女孩,我,我母親、祖母,身上都有一塊胎記。但事情沒有絕對,于是我們約定,如果女孩兒有胎記,那便真是上天注定,如果沒有,此事就作罷。」
談起許久前的青澀戀情,火老夫人還有少女般的羞澀。
可惜她爹娘為了要斷了她這份情愫,將她遠嫁到杭州,嫁給了當時也頗有財勢卻不嫌棄她身世的火老爺子。
他們從此失去聯絡,音訊全無,若不是偶然在當鋪發現那塊玉墜子,她大概到死都無法完成誓言。
「總之,這是我一個已經半只腳踏人棺材的老太婆的最後心願,你可以替我完成它嗎」
「我——」
「老夫人,請三思。」司徒徹截斷楚昱華的話,站到兩人中間。
「司徒總管,你有什麼看法」火老夫人並不訝異他會出言阻止。
這也正是她之所以留他下來的原因。
「小姐還年輕,在這時就決定終身未免太過莽撞,會不會幸福實在難說。」
楚昱華愈听愈不是滋味,「你憑什麼認為我不能帶給她幸福」
「那你又憑什麼認為你可以帶給小姐幸福」司徒徹頓了下,一雙利眼犀利的宜視著他,「你愛她嗎」
「這……」
「好了,司徒總管,你別逼他了,畢竟這兩個孩子才剛認識不久,談愛未免太早了。」
「我是擔心小姐。」
「擔心是難免的,所以我想了想,希望你們能試著相處一、兩個月,如果真的不行,那就是無緣了,我也……不會再勉強你們。」
好個擔心,嫁給他真那麼需要擔心
楚昱華不予置評的撇唇,「好,我答應。」他挑釁的望向司徒徹,卻見他不怒反笑。
「謝謝,咳……咳,這樣我也算了了我和他的心願。」火老夫人感激不已。
「不過,我還有個疑問,為什麼是我」他們家有三個兄弟,除了大哥已婚,還有二哥呀為什麼偏偏是他
「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一定是他在天上指引你把信物拿來,好讓我可以找著你。他的選擇果然沒錯,你跟他……真是太像了。」說到最後,老夫人不禁淚濕眼眶。
他從不認為自己跟爺爺相像,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麼在天上的指引,我爺爺還沒歸西,要怎麼上天去指引」簡直是胡說八道嘛
況且那什麼鬼信物,他也壓根沒見過。
「你、你說什麼」火老夫人激動得欲從床上起身,司徒徹連忙上前攙扶。
「我說我爺爺還好端端的,根本……喂您怎麼了」楚昱華話語末完,卻見火老夫人因太過激動而不正常的漲紅臉、喘著大氣。
「你待在這里看著,我去叫大夫。」司徒徹將一時喘不過氣的老夫人交給他,匆忙奔了出去。
「沒有……原來他沒有……死……」顫抖著唇,火老夫人努力的想發出聲音。
「您說什麼」
「我想……我好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