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在洞庭湖左家附近的客棧里,一個臉頰有著淡淡傷痕的女人靜靜坐在椅子上吃著花生,目光直視著左家大門口。
她攔住閑下來的店小二問道︰「小二哥,對面那戶人家是不是有喜事?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
「客倌,你不知道嗎?那你不是洞庭湖附近的人了?」店小二眯著眼,仔細的打量著這個陌生卻又有點眼熟的女人。
「是啊!我是來這里找人的。」女人笑著說,原本靜冷的面容溫和了起來。
店小二為自己的臆測說中而得意的點頭,「那我告訴你,是我們洞庭湖最大的左家的大少女乃女乃終于產下一個孩子,雖然是個女娃兒,卻讓我們這附近的人都高興極了。」
「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不好嗎?怎麼生個孩子就那麼高興?」女人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這說來話就長了。」店小二的話匣子一開就不知道停,而且說的又是他們的衣食父母,那可就更有話說了。「之前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可以說是還好,相敬如賓的,沒有什麼大起大落,可是喜彤大少女乃女乃的肚子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但是自從左家發生張世味總管的事件之後,他們夫妻可就好到不能好了,不到一年就生了一個白胖的女娃兒。」
女人听到這樣的消息似乎也很高興的笑了,沒想到張世味這個壞人也算做了一件好事。「那個總管到底是做了什麼事?」她開口問。
「說到那個總管實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看來一副人模人樣,誰曉得他竟然私心想吞掉左家的財產。」店小二嫌惡的說。
「最後一定沒有成功。」 女人可以從店小二的語氣知道結果,左家自從左煜掌理後就一直讓洞庭湖所有的百姓稱贊。
「當然,我們左煜大少爺和善彤大少女乃女乃是什麼人,當然不可能讓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得逞,只可惜讓那廝給逃了。」店小二一臉的不甘。
「真可惜!」女人的語氣比剛才有點激昂,似乎也對張世味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滿。
「是啊!要是左翼二少爺還在,就絕不會只有這樣了。」店小二扼腕不已。
「二少爺是死掉了嗎?不然怎麼會不在了?」女人的神情滲入一點著急。
「沒死,二少爺出海去了。」
「出海?」他真的出海去了。
「是啊!自從三年前他的妻子和小弟無端失蹤後,他整個人都變了,只在四個月內便把以前舊朝時就流竄在洞庭湖的盜賊、山寇,全都剿滅得一干二淨,現在才能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遇過太平的日子,只可惜還是沒能找到他們的下落。」
「那他一定很傷心。」女人低聲的說。
店小二用力的點頭,「對啊!他很愛他妻子的,從他不顧每個人的反對娶了一個丫環當正妻,就可以知道他愛不愛他妻子了。他妻子無故失蹤後,有一段時間,他常常一個人捧著一只黑盒子站在洞庭湖邊,我們都還以為他會跳湖呢!」他壓低了聲音,似乎怕大聲說出來會給左家二少爺帶來不幸似的。
女人的眼底淌著淚,「那他怎麼會出海的?」
店小二只當她是為這個愛情故事感動,「這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應該是陳船長帶他出海的。也不曉得他現在好不好,畢竟出海很危險。」
「是啊!那麼,一直都沒有三少爺的消息了?」女人不放松的再問。
「嗯,都已經三年了,大家早已不把任何的希望了。」店小二欷吁感嘆的說。
「左家發生了那麼多悲傷的事,那左大少女乃女乃生了個女娃兒真的是大值得慶祝了。」
女人微笑的說,似乎把心中的疑問完全解開來。
「是啊!每個人都高興得要死,這可是三年來,左家的第一件好事呢!」店小二得意洋洋的說著。
「那麼我也該沾點喜慶才對。」女人略微失神的說道。
「客倌,那就多待幾天,看看我們熱鬧的慶祝會。」店小二熱情的邀約。
「謝謝你,小二哥。」女人心喜的道謝。
「不會啦,客倌,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這附近我熟,我幫你找看看。」店小二拍胸脯保證。
「不用了,小二哥,我要找的人已經不在了。」女人眼中閃過錯綜復雜的神色,她遞給店小二一錠銀兩。
「客倌,給太多了。」店小二想找她錢,卻發現她已經微跛著左腳走出去了。他輕嘆的搖頭,唉!真可惜,一個女人破了相,又跛腳的,這一輩子八成是沒人要了。
綠隻揚起了笑容圭在街道上,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突然靠了過來。
「果花,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綦毋宣晨可以感受到師妹的好心情,雖然平時她也常笑,但這次特別的讓他感到輕松。
他這次來江南是為了一件案子,而果花硬是要跟著他來一趟。果花推托說要來洞庭湖見識江南的美麗,但卻一直待在客棧里也沒見地出去過,倒是剛才听到她向店小二打听左家的事,她跟左家有關系嗎?綦毋宣晨又回頭看了熱鬧的左家大門口一眼,嗯,這件事值得調查一下。
「沒有。」綠隻笑了開來,知道阿翼沒有為了他們而誤了自己的夢,這就夠了。今後她會為尋找左法和找到張世味而活。
「那你笑什麼?」找不到人還那麼開心?!
「我打算接下捕頭的職務。」有了這個機會她要好好的把握。
「你真的打算來幫我?」綦毋宣晨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你終于想通了,我就可以輕松多了。」
「免得你跟師父、師母聯合起來虐待我的耳朵。」她幸運的遇到她師父和師母,還有一個活寶型的大師兄。
「誰教你總讓我們擔心,差點還以為你活不了。」綦毋宣晨發現自己說錯話,「果花,對不起。」
果花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能夠慢慢的下床,腳部的傷傷到了筋骨,而且失血過多,還有那些刺入背部的暗器差一點就傷到心髒;手上的傷還不算,其他大大小小的傷他還算好,就是果花小產最傷她身。未到一個月的小孩,差點連他母親的命一起帶走,而他們根本就不敢告訴她這件事,果花能夠活下來是老天保佑。
「沒關系,我很堅強的。」綠隻淡然的說。
綦毋宣晨看著她,「就是因為你很堅強才更讓人擔心。」他從沒有看過被人如此傷害過,還活得開朗快樂的人,可是他總覺得現在的果花虛幻得不切實際,一點頁實感也沒有,是因為她總是笑著而沒有哭過嗎?
綠隻模著臉頰上已經漸漸淡化的疤痕,「沒有關系,這是值得驕傲的。」三年前被師父他們所救,她不會讓不該有的自卑打壞她好不容易才得回的堅強。
「搞不懂你。」綦毋宣晨搖頭,無法了解果花的想法。
「師兄,拿來。」綠隻伸出手。
「什麼?」綦毋宣晨不解。
「令牌啊!沒有身分證明怎麼上任。」她理所當然的說。
「給你,別亂用。」綦毋宣晨從懷中掏出一個鋼制的古老牌子。
「我有多少人可以用?」
「大概十五個人吧!」
「那麼少?」一個袞州呀!一個擁有七十二個縣的袞州府衙,卻只有十五個人可用,人夸張了吧!
「你該知道你師兄我這個州長是很窮的。」也不想想他才剛上任三個月,人手的調度總是差了一點。
「那你不會多貪點。」綠隻眯起眼。
「我在努力!」這是什麼話?綦毋宣晨不悅的瞪著她。「還有當巡捕別常笑,別人會當你是瘋子。」
「是。我知道的,大人。」綠隻正經的喊著。
綦毋宣晨也威嚴的點著頭。
***
七年後,蕭同閣在三年前成立後,就掌握了整個關中最繁盛的荊河州的生意,專賣各式各類的珠寶。此刻,蕭同閣閣主卻「不小心」被屬下逮到,送往醉情樓慶生去。
「多爾,瓦簽,放手。」左翼一張邪魅帶笑的眼有著不悅。
現年二十八歲的左翼身上已經完全不見絲毫稚氣,長年的海上生活並沒有把他的膚色曬黑、變粗,而是成為健康的古銅色,成熟帶著邪魅的男性氣息又更僅以往。
「再不放手,就派你們去雅軒服務小姐、夫人們。」雅軒是蕭同閣專門對官家千金小姐和夫人們兜售首飾、耳環、項煉各類飾品的店鋪。
身形瘦長帶著憂郁氣質的多爾馬上放了手,但生性爽快,高大俊朗,不怕女人纏的瓦簽還是硬拖著左翼走。
「瓦簽你要是不放手,發荷摟的生意就由你去打發。」左翼一句話刺中瓦簽的弱點,令瓦簽只好松手。
瓦簽一點也不想踫發荷摟的當家,那個人有斷袖之癖,而且還特別喜歡找名目來見他。
左翼邪氣的笑著,拍拍微皺的衣服,「我自己會走。」
「主子。」多爾和瓦簽攔住他。
「做什麼?我去了就是。」他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沒什麼事,但是里頭有……」他們一臉的內疚加不安,雖然被人家買通是他們的錯,但總不能棄主子的安危不顧。
「邪君任棄海,聖劍薩深雲。」左翼不在意的替他們說完。
「主子,你知道?!」多爾和瓦簽訝然,他們還以為主子不到醉情樓是因為那兩人,難道是為了名妓杜蘭?
左翼不理他們,舉步就走,很快地來到醉情樓。
左翼沒有理會醉情樓里任何跟他寒暄的人,也對杜蘭深情又迷人的眼光視而不見,他自顧的走進醉情樓名妓杜蘭一向閑人莫入,現在卻暫時出借的房間。一進門,他就看到任棄海那一頭披散的長發和高大的背影,還有薩深雲那雙深情溫暖又帶笑的眼和潔淨的臉龐。
左翼走過去坐落在他們中間,淡然的望著這兩個不算朋友的朋友,也算朋友的朋友,至少他們還沒有成為敵人的時候。
任棄海暗如沼澤的眼,帶著深深的殺氣讓人不敢久覷,倒是左翼不在乎地對他笑,開口問道︰「有事?」
任棄海沒回話,而薩深雲有如聖人般純潔不染色的眼眸則看著左翼。
「你們兩個到底拖我來這里做什麼?」左翼再問,受不了他們買通多爾和瓦簽讓他到醉情樓來,卻又不干脆的說出目的。
「祝壽。」薩深雲的表情顯得有點覦覷,說謊一向不是他的專長。
左翼失笑道︰「一個是不屑涉足,一個是不願涉足,卻又一同出現在這個稱不上如你們意的地方,會沒事?」他的笑讓薩深雲臉紅,讓任棄海想殺人。
薩深雲只好單刀直人的說︰「見過這個嗎?」他遞給左翼一柄像小刀的暗器。
左翼看著小刀的開口分岔,形成兩個殺傷力極強的銳刃,如果功力夠便可在人身上挖出一個大洞來。「誰的?」他不喜歡這麼歹毒的暗器。
「你也不知道?」薩深雲有點失望。
「沒見過。」左翼再次審視一遍,他不喜歡這柄小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讓他疏忽了,而他不喜歡心底有個不可解的疙瘩在。
「知道荊河州每一年都會出現一次的盜賊殺人事件嗎?」他和任棄海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怎麼會意到你們?」左翼听過這件事,做生意的特別會對這種殺人竊盜的案件在意,而且,他還听說荊河洲的州長劉雁門特定從袞州請出即將退出捕界,名聞江湖的女捕頭來查這件案子。這個在五年內,每一年都會干上五樁滅門慘案,卻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的凶手實在是讓荊河洲的每個生意人膽戰心驚,聞之色變。
「听過袁洲的女捕頭果花嗎?」薩深雲溫暖的眼色更深了。
「听過,如雷貫耳,做生意的對這種消息總是很靈通的。」這個女人被袞洲的百姓們奉若神明,就連其他州郡的百姓也對她敬佩有加,她剛正無私,是個真正在為百姓做事的人。
「她曾幫我家一個大忙。」
薩家在荊河州是個大家族,身為薩家主事的薩深雲因不滿家規而私自離家的這段期間內,果花幫了薩家一個大忙,所以當她要求薩家幫忙時,薩深雲不能置之不理。
「那棄海呢?」
任棄海一張臉冷得像關外結冰的湖面,始終不吭聲的他只是拿著酒猛灌。
左翼咧大了嘴,知悉的吹了一聲口哨,「是誰?!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讓我們幾近冷血的邪君動了少到幾乎沒有的真情?任棄海那樣的表情他何止見過一次,在隻兒失蹤的那段時間他就是那副失魂落魄樣,有時候看到銅鏡中自己的影像,他都會被那個憔悴不已的男人嚇到。十年了,傷口有了一屑薄膜,沒有再流血卻也未曾結疤愈合過。
聞言,任棄海臉上結得寒霜更深,繼續猛灌酒。
「別喝了,說出來,我為你拿主意。」左翼帶笑的拿走任棄海手中的酒杯。
「不用。」任棄海第一吹開口說話。
「棄海,別讓自己後悔。」左翼太明白愛情的魔力,抗拒只會造成後悔和不可挽回的悲劇。
「我已經後悔來這里。」他不該來的,只為了能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他竟然被那個知情的女捕頭利用。
「不,你後悔的是為什麼這件事不早一點發生,為什麼你不能早一點遇到她。」左翼笑著說。
「左翼!」任棄海怒喝。
左翼邪魅的笑開,一張俊美臉龐上只有數不盡的愉悅。「你知,我知,深雲知,那個女捕頭知,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了,我們都不是大嘴巴的人。」
「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任棄海怒中帶著不為人知的無奈,自從他無所選擇的跳上那艘船後,他就注定跟這些人糾纏不清。
「你怎麼知道不是你的幸運。」左翼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個霉星。
「這是我的事,我不要任何人插手。」任棄海的話語如冰珠。
「可是你卻任由那個女捕頭插手,真是為我們的友情感嘆。」左翼撇著嘴說。
任棄海扭頭就走出房門,惹得左翼放肆的大笑,薩深雲則淺笑出聲。
左翼把矛頭指向薩深雲。「那麼你呢?什麼時候也有好消息?」他把手中的扇子打開來扇著。
「左翼,為什麼你總是注意我們的婚事?」薩深雲笑著問。左翼是個難解的謎,有時候他總會覺得舉止優雅,學識驚人的左翼應是出身在富豪世家,但將近七年的船上生活,左翼的勤奮無傲卻讓他感受不到。海上堅苦的生活,讓他和左翼還有棄海相知相遇在一起。
「我只想確定你們的生活幸福快樂。」左翼一臉委屈的說。他怎麼能不關心他們的未來,他們曾經是患難與共的好伙伴,他也清楚的知道他們這樣的人要有一個幸福的婚姻是很難的。
薩深雲是一族的族長,他的婚姻很可能會因為家族的利益而被當成籌碼犧牲掉,而任棄海則是活得太辛苦,辛苦到有了另外一個人介入他的心,他卻可能會因為負擔過重的死掉。
「听說你最近很少上醉情樓?」薩深雲的眼閃過憂色,陪著左翼在海上度過不少大風大浪,他們之間的交情也許看不出濃厚,但他們都把對方放在心中。
「厭了嘛!」左翼打著扇笑著。
「不是因為名妓杜蘭為你動情了?」
「深雲啊,深雲,我把「黑夜」送到薩家去好嗎?」左翼邪笑,黑夜是他們在海上不小心救到的女人,她對深雲情深似海,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薩深雲馬上閉嘴,卻也不忘補上一句,「真想看看那個你深藏在心中不讓我們知道的女子。」
「我也想,我也想啊。」左翼的笑容略減。
薩深雲感到左翼情緒深沉的低落,每當他們不小心談到這個話題時,他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個常會讓人搞不清在想什麼的左翼那失落的反應,那個女人在他的心中深得讓他藏不起來。
「幫我們注意使用這個暗器的人好嗎?」薩深雲知道在經商的左翼,比他們更容易得到一些不為人知的小道消息。
「那有什麼問題。」他的消息網在江湖上稱得上一流,只是他從未找到他要找的人。
***
左翼在回蕭同閣的門口遇到陳涼,「陳叔,怎麼來了?」
「我是來給你送消息的,不過我在門口撿到這個。」陳涼捧著一個長型的盒子。
「送誰的?」左翼接過來,好奇的打開來一看,一把難得一見的烏骨天蠶扇的上面,放上了一朵已經枯燥的隻果花。
左翼瞪著它,「陳叔,你有沒有……」
「沒有,我沒有看到人。」陳涼搖頭。
左翼轉過頭望去,街上沒有行人走動,「陳叔,會是她嗎?」他抱著希望問。
是她嗎?沒有人知道隻果花對他的影響,除了她!除了那個讓他魂縈夢系十年的女人,而且不知是生是死的妻子。
「你太敏感了,如果是她,為什麼不來見你?也許只是送來的人闔上蓋子的時候,不小心裝進去的。」陳涼悲觀的又搖頭。
左翼看著這難得一見的武器,是啊!她沒有理由不來見它的。可是真的不是她嗎?
左翼不用猜也知道這份禮物是給他的,整個蕭同閣只有他用扇。他將枯萎的花朵從盒中拿了出來,小心的放人懷中,很快的恢復正常。
「你帶了什麼消息來給我?」陳叔年紀雖大,卻依舊閑不下來,仍在河道上跑船。
「你大哥、大嫂已經有一個七歲的女娃兒,一個三歲的男娃了。」陳涼笑著說。
「是嗎?」左翼笑道,很像在為他們高興,卻又像不是。
「回來那麼多年,還是不打算跟他們聯絡?」陳涼看著左翼的反應問道。
「生意做久了,他們會知道的。法兒有消息嗎?」左家的生意大,如果他不故意避著他們,他們會有機會踫面的。
「沒有。」
十年了,他們回中原來也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左翼成立了蕭同閣,建立了屬于他自己的事業,甚至靠著做生意的方便,動用了一切他所有的關系和人手,但還是找不到他要的人。
「那她呢?」左翼抱著一顆難安的心,他知道他又要失望了。回來三年了,他沒有浪費任何可用的消息,卻也每每失望。
「沒有。」陳涼搖頭,不忍看到左翼的失望,卻又不能不說。
「是嗎?」左翼看著這柄珍貴而來歷不明的扇子出了神,總覺得有些小地方忽略了,如果能讓他想通,他就不會那麼的難受。
「對了,听說張總管有並吞左家財產的野心,不過沒成功就是了,而且他現在還活著。」
「喔!這倒好玩了。」左翼有點驚訝,眼底深沉了起來。他想起張世味這個人乎常在左家做事中規中矩也很盡責,一點都看不出來有那樣的狼子野心,難怪外盜易防,家賊難測。
陳涼說完後,才想起左翼也剛回來,「你剛去哪里?」
「醉情樓。」左翼陪著陳涼走進蕭同閣。
***
綦毋宣晨端坐在大椅上,一張臉上看不出來在想什麼,「你真的打算抓住那個梟盜後,就要辭去捕頭的職務?」
綠隻點頭,七年的捕頭生涯讓她整個人罩上層層的孤冷氣質,「是。」
瞬間,他們師兄妹之間的氣氛緊繃異常。
「太好了!太好了,神明保佑。」綦毋宣晨歡欣的只差沒有跪下來磕頭謝恩。
「師兄?」綠隻冰冷的臉上樣起了笑。
綦毋宣晨欣慰極了。「你就不知道我有多後悔要你來幫我的忙。」
「我現在知道了。」綠隻揄快的說。
「早知道捕頭的生活會讓你變成不近人情,又不對我笑,也讓我被師父、師母罵得狗血淋頭,我情願自己累死也不要你變成現在這副鬼模樣。」綦毋宣晨抱怨的說。
「對不起。但是,是你們一直要我多接觸別人的。」綠隻帶笑的說。他們總是怕她自我封閉起來,像她剛清醒時那樣的不知人事。
「我們後悔了,不行啊?」早知道不讓果花當捕頭,果花也能過得很好,他才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當然可以。」綠隻沒有好反對的。師父和師母年紀都大了,需要她全心的照顧,所以她才想卸下這個重擔。
「對了,去別人的地盤辦案別太囂張,知不知道?」綦毋宣晨就怕果花不懂得做人,把他的一干老友全都得罪光了。
「我知道的,大人。」師兄的個性真是多年末變。
「明白就好。」綦毋宣晨端起了做大人的威嚴,點頭應道。
***
荊河洲的總捕頭讓出了一間廳堂給綠隻辦案用,綠隻明知對方心有不滿,但也只能裝作沒看見。七年了,她好不容易有了消除她噩夢的消息,她不會讓不相干的事情來干擾她的決心。
化名果花的綠隻終于追查到張世味的下落,他改名換姓,變裝成了荊河洲的富商李院。要不是李院這個名字在荊河州提供的商人名冊中引起綠隻的注意,再過個二十年,她也注意不到這個在各地方做生意、有如幽魂的假商人,但重要的是,抓不到張世味的把柄就治不了他。
「果花大姊!有消息了。」綠隻的幫手之一鄭之從外急急喘喘的跑進來。
她不笑的看著他,冷聲的說︰「什麼事?那麼毛躁!」
「那個小鰲三有消息了。」鄭之興奮的大叫,那個據說知道竊盜殺人案的唯一目擊者已經被他們找到了。
「在哪里?」綠隻原本長形帶圓的臉蛋已成了圓潤的瓜子臉,只是頰上的疤痕破壞了她的完美。
「在開封大街的醉情摟里。很會躲吧!果花大姊。」沒有錢還敢躲到那個地方去,的確讓他們多費了一番手腳功夫。
「嗯!」綠隻沉吟,多年辦案的經驗讓她直覺的感到不對,從他們踏進荊河州開始,謠言就滿天飛。
「大姊,我們趕快去抓住他,那麼最近一連串的殺人偷竊案,我們就能交差了。」
鄭之已經迫不及待了,而且兄弟們也早已摩拳擦掌的等待著這個難得的好消息。
「鄭之,稍安勿躁。」綠隻冷靜的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哪里奇怪?」鄭之不解。
「醉情樓。」綠隻點明說出。
鄭之恍然大悟,「對了,大姊,今天不也是荊河洲的所有商家大老們要宴請你嗎?」
他對果花大姊可是與有榮焉,只是大姊在梟盜的案子了結之後,就要離開他們大伙了。
「沒錯。」綠隻不想去卻不得不去,她不能對地方的大老們不賞臉,除非她不想在荊河州辦這件事了。
「地點也是在醉情摟?」鄭之的眼閃動著。
「沒錯。」這些巧合讓綠隻覺得有陰謀。
「所以我也要去。」鄭之的心已不在案子上。
「沒錯。」綠隻心知肚明鄭之在想什麼。太深入男人的世界,有時候會很失望的。
鄭之嘿嘿的笑著,綠隻則是冷眼看著。醉情樓的名妓杜蘭的艷名遠播到袞州,連她這個愛家愛妻的好伙伴,也免不了滿懷希望的看看有沒有機會可以見到杜蘭一面。
綠隻閉上眼躺進椅子里,事情從她進人荊河州後巧合得不能再巧合,才到荊河州不到半個月就傳出有人看到梟盜的作案經過,在今天地方大老要宴請她時,又得到那個人也在醉情摟的消息,她會帶兄弟去探詢醉情樓才有鬼。張世味知道她的存在,不可能不反擊,因為他知道只有她才能認得出他來。
「鄭之,不用叫兄弟進醉情樓。」
「為什麼?」他們找了好久才找到消息,怎麼可以就此放過?
「去做就是。」綠隻沒有解釋。
鄭之皺起眉頭,看著開眼沉思的果花大姊好一會兒才說︰「是。」
他對大姊的作法一向是深具信心。雖然最近大姊的表現有點奇怪,尤其越到荊河州大老宴客的日子她好像就越緊張,但他還是信任這個用心去贏得他們大伙尊敬的大姊。
***
「主子!」多爾和瓦簽攔住又要往外跑的左翼。
左翼沒好氣的看著多爾和瓦簽,想不透為什麼他這個主子做得那麼窩囊,連底下的人都能管到他頭上來。
「又有什麼事?」這兩個家伙三天兩頭就想攔住他,他應該找點事讓他們忙得沒空理他才行。
「主子,荊河州所有珠寶商和大老們將在醉情樓宴請女捕頭果花,你不能不去。」
多爾告知他。
「什麼時候決定的事?」左翼訝道。他怎麼都不知道。
「十天前就決定了,是你一直不讓我們有機會說。」瓦簽一副不是他們錯的表情,誰教主子這十天都忙得讓他們沒機會開口。
左翼急往醉情樓去,這十天接到大哥和大嫂可能得知他是蕭同閣主人而要來確認的消息,讓他光是撇清就忙不過來,也讓他全忘了詢問多爾和瓦簽竊盜案的進展。
對了,這種大宴,薩深雲不會不去。這幾天他忙得忘了跟深雲說他有那柄小刀主人的消息,但這也是個好機會,只是事情怎麼會全湊在一起?
多爾和瓦簽也跟著左翼走,他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去見見那個名聞遐邇的女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