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不服,外加氣候過于嚴冷,促使難得生病的東方爆整整發燒一天,外加咳嗽、頭暈目眩、全身癱軟無力,接踵而來的感冒後遺癥,已讓他足足休了病假五天……真是造孽!
打從北海道回國,他就這麼病懨懨地昏臥于床,不願再去搭理任何惱人的世事。
無奈、無奈啊,那張醉人可愛的小臉蛋,總是不期然地浮上腦海,久而久之,已不知覺烙上心扉,鐫鏤成難以抹滅的掛念。
他到底是怎麼啦?
當真是病人膏盲了是嗎?
「咳、咳……」重咳了幾聲,他又暈又眩地軟趴于床榻,不願再去思慮,折騰已昏頭轉向的自己。
「小爆,你感覺好多了沒?」東方焐坐于床畔,伸手探往他的額頭,確定他已退燒後,唇畔方才淺扯。
尾隨而人的東方煦,好整以暇地佇立于旁,嘴角刁著稱得上頑劣的笑意。「二哥,小喜來找你了,你見不見?」
東方爆聞言,那稍微蒼白的浚臉立即爆紅,讓人一眼看透的慌張更是令東方煦嘴角的笑意持續擴大。「我……跟她說我睡著了,叫她改天再來……」孬種!他在心內暗罵自己不下數百次,卻抵不過那份愈漸龐大的莫名怯懦。
天知道他多麼渴望能見著那張令他日思夜盼的小臉……
「干嘛?你見鬼啦?小喜有這麼可怕嗎?」東方煦上前,動手搔搔窩入被單的隆起。「你確定不見?人家都已經千辛萬苦的來了……」眸光緩瞟至已步入房門的嬌客,東方煦終是忍俊不住地輕笑出聲。
東方焐冷然地睨了眼頑劣小弟,再晃晃東方爆的身軀。「小爆,別這麼失禮,是珊珊。」
珊珊?!東方爆倏地掀開被單,翻身一瞧,正見蘇珊珊娉婷身影佇立于前,他沒好氣地惱紅了臉,氣呼呼抬腳踹踢早已笑得前仰後合的東方煦。「媽的!你以為這玩笑很好玩嗎?去死啦廣
東方煦仰頭狂笑,「誰教你平常對我這麼壞。」
東方焐伸手輕掐東方煦的頰畔,「好了,別鬧。」言訖,示意他別再留在這搗亂,兩人便一同離房,將這筆天地供他兩人談情說愛。
尚未息怒的東方爆狠瞪著小弟離去的背影,難以釋懷內心那股不知因何而來的惆悵,他撫了撫些微發疼的心口,思念愈發緊密。
那小暖爐,可曾有如他這般地思念她?
「爆,你不願意我來嗎?」蘇珊珊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連忙出聲喚回他的注意力。
帶絲哀傷的口吻,拉回了他遠揚的思緒,他將目光調向蘇珊珊嬌美臉龐,不知為何竟少了當初的那份悸動。「沒,你別多想。」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他已無法理解心底所產生的化學變化。
蘇珊珊凝視著顯得有些煩躁的他,苦澀地淡笑。
不是不明白他,這些個日子,他與她彼此工作繁忙,本來就是聚少離多,再加上兩人似乎都已缺乏當初那份熱戀時期的痴狂,這份情感,維系得更是不易。瞧他對她投來的目光,不如何時已缺少了暖暖關切。
而她亦是。唉。
「爆,我們分手好嗎?」
東方爆搔著凌亂發絲,在听到她雲淡風輕的分手語氣,錯愕的抬首瞪她。「你、你說什麼?」
她莞爾,瞅著他大男孩似的傻愣神情。「我說我們分手,好嗎?」
一段感情的結束,多麼得令人難以取舍。他凝視著她堅定的神情,心底大概也能知曉她的感覺與想法,與她過往的甜蜜此時浮現心頭,竟泛開了微妙難舍的心酸。「你確定?」
「嗯。」她頷首。
「那,還是朋友吧?」他咧嘴一笑,伸開雙臂欲擁她入懷。
她俯身輕攬著他一會兒,隨即退開。「還是朋友。」在他眸底,只有難舍,無絲毫怨懟,似乎……已有另一人進駐他心了。她笑嘆,揉了揉他的發,「好好照顧自己,趕快把身體養好。」
「你要走了?」
「嗯,我待會兒要搭飛機到倫敦出公差呢。」
「路上小心。」這段感情就此結束。「再見。」像是松了口氣,目光直到她離開房門後才拾回,他癱躺回床榻,厘不清此刻五味雜陳的紊亂思緒。
「二哥。」東方煦入門之際,目光仍遺留在蘇珊珊離去的背影。「你們這麼快就談完啦?」
一只飛枕毫不留情擲向東方煦的臉龐。
「二哥,你干嘛火氣這麼大?!」
「看你不爽!」東方爆沒好氣地啐道。
翻了記白眼,東方煦將白枕安穩地擺回床鋪,「小喜來了。」
一記爆栗子頓時揮去。「你煩不煩!一天到晚就在我耳邊喊小喜來了、小喜來了!你是太過崇拜喊狼來了的那個死小鬼啊!」罵到險些喘不過氣,東方爆一時血氣沖上腦門,眼冒金星,連忙攤回床上來回吁氣。
「我是說真的,小喜剛才就來了,只是剛才你跟珊珊在談話,我就叫她先在客廳里等一下。」
「東、方、煦!你滾出去,我不想再听你在我耳朵旁邊嗡嗡叫。」
「二哥,是真的。」百口莫辯的東方煦,在下一刻立即讓東方爆給踹出門去。「二哥,你不相信真的會後悔。」
「我現在心情欠佳,管它什麼後不後悔,別吵我!」干咳了幾聲,喉嚨澀疼得令他大蹙眉頭,他將房門鎖緊,這才安心躺回床榻。
「小喜,你都听見了,我二哥他現在心情不好,你改天再來吧。」
哼!死小子,還裝。東方爆氣沖沖的呼了口氣,翻了個身,將臉埋人枕堆中,正欲閉目養神之際,門外竟傳來了聲熟稔的嗓音,那令他難以忘懷的嬌吟,讓他幾乎以為是自己太過牽掛所引起的幻覺。
「……那沒關系,讓他好好休息,我回去了。」佇立于門外的梅迎喜瞅著緊閉的門扉,悵然若失。
好些天沒見著他了,不知他的病可好些了?是否還在生她的氣呢?
從北海道回台灣已將近一個禮拜了,他始終未主動與她聯絡,她一直以為待他病好了,一切便會恢復以往那般,但……她的寒假就快結束了,遲遲盼不到他的音訊,令她開始焦急,並渴望能夠見他一面。
「那麼,能不能請焐先生替我把這張相片交給爆先生?還有這封辭呈。」
「辭呈?小喜,你為什麼要辭職?」東方煦不解。
「再過兩天我就要開學了,為了專心課業,不得已才把這份工作辭掉。」她留戀的目光始終停駐于那扇門扉,十分渴望它的開啟,卻未見其回應,眸中不禁添加許多黯然。「那……我走了。」
幻覺……真的是他的幻覺嗎?繃緊一顆心,他傾耳聆听,卻未再耳聞那絲縷嬌脆悅耳的嗓音,但他卻忽略了平常她本就細聲細氣的說話方式。
臨走前,再覷了眼緊閉的門扉……一絲淺薄輕嘆,不由自主逸出下撇的唇,她邁開艱困的步伐,離去。
此刻未見,恐怕來日也很難有相見之時吧。
芳心,莫名揪得死緊,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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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盈的腳步聲,扯著他繃緊的心,他撐起疲累身軀,躊躇著步伐走向房門,門卻意外讓人推開,撞著了額際,本是有些昏沉的腦袋更為暈眩。
「啊!二哥,對不起啦……」甫人門的東方煦在听見那不小的撞門聲,順著那絲申吟睇去,見東方爆蹲于地上像是讓他撞暈的模樣,東方煦不禁有些擔心。「二哥,你沒事吧?」
他真的跟小弟八字相沖!邊揉著發紅額際邊咒罵的東方爆惡狠狠地起身瞪著一臉歉意的小弟,口吻極為暴躁惡劣。
「你又進來做什麼?!」爆怒得直跳腳,他重咳了幾聲,虛弱的身軀不勝負荷地攤倒回床。
「我不是進來吵你的。喏,小喜說要給你的東西。」二說不多說,連忙將手中的東西塞入東方爆懷中,東方煦隨即旋身出門。
小喜?!東方爆愕愣半晌,不可思議地瞅著懷中的東西,心微微發燙。
「東方煦!小喜來過?」破鑼嗓子霎時驚吼,東方爆顧不得虛軟的身子,一路跌跌撞撞沖了出去,一見東方煦那張可憎的笑臉,立即揪住他的衣領。「她人呢?走了嗎?剛走多久?」
「剛走三分鐘。」東方煦諂媚地陪笑著。
「……你……咳、咳、咳、咳……」滿嘴穢語無法吐出,他喘不過氣似地連咳了幾聲,爾後步伐竟不由自主地加快,奔出家門。
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急什麼,只是一旦那張可愛臉蛋浮現腦海,心便由不得自己掌控般地飛揚、悸動。
想見她,非常想見她。
他想听听她嬌女敕悅耳的嗓意,想摟摟她香柔的身軀。
不顧自己衣杉不整,奔跑在巷中尋覓那抹身影,卻在尋不著時,一顆熱騰騰的心緩緩、漸漸地冷卻、失落。
蹲子大口喘息,東方爆懊喪著俊臉,瞪著手中緊捏的東西。
這是什麼?!辭呈?!她為什麼要辭職?
難不成她發現了耶天在北海道他……他、他、他對她有欲念?
噢,不!憶及那日窘狀,他不得不抬手抹著惱紅的臉龐。
「咳、咳、咳、咳、咳……」該死的感冒!該死、該死……為什麼見不到她……
「先生,你要不要緊啊?」
一聲嬌脆,仿若暖陽,進駐他灰冷的心。
猛然抬首,那張他日思夜盼了五天的小臉蛋一映人眼簾,讓他感激得險些痛哭。
「爆先生?!」梅迎喜錯愕的瞪著顯得有些憔悴的俊臉,要不是她的步伐走得有些緩慢,此刻的他怕不凍死在這街頭了?瞧他身上穿得多麼單薄,是怎麼了?記得他一向相當畏冷的。
尤其今天寒流來襲,氣溫干冷得令人發顫。她取下頸上的毛線圍巾圈上他的頸項。「你會不會冷?怎麼一個人蹲在這里呢?要是感冒更嚴重的話怎麼辦?」連串關切的詢問,連她自己都沒發掘其中藏匿著多少心疼。
經她這麼一說,畏冷的身軀這才開始發顫,剛剛他全心全意在尋覓她的蹤影,完全沒想到這點。「謝謝。」頸部開始回暖,但赤果的雙腳卻開始起了凍意,他的病情恐怕還會再加重。
「你還是趕快回家吧,別待在外面了。」她瞅著他蒼白的臉孔,心疼極了。
「你、你陪我。」他出口要求。
「好。」莞爾,她率先領步。「我剛才有去你家,可是你似乎心情不好,所以我就走了。」
「嗯。」他柔凝了視線,唇畔噙著暖笑。
「你會不會冷?要不要抱我?」見他身上實在穿得太單薄,
她頭一遭主動提出,想要以體溫溫暖他不停哆嗦的身軀。
「不用了。」他頭搖得似波浪鼓,駭怕這一抱,自己又起了什麼反應,將氣氛弄得尷尬。
「……爆先生,」被他拒絕,心仿佛讓尖銳的針給刺疼。「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為何他對她的態度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初認識時,他總是時時刻刻要摟著她的身軀,黏她黏得似牛皮糖,猶如兄長般適時對她伸出關懷的手。
但自從北海道那日後,他不但不再摟她,甚至連目光的接觸都極為回避。
東方爆瞅著她鎖緊的眉心,「我在生你的氣?我什麼時候生你的氣?」
「就、就是在北海道的那天,我叫你起床,讓你好生氣、好生氣。」一切,都在那日起了變化。她甚為擔憂地抬首凝視著他錯愕的神情,狐疑著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話令他如此震驚。
原來、原來……她沒發現!他悶在胸懷的一口氣終得紓解地吁了出來。
「小喜,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他松懈緊繃神經,唇畔的笑緩緩擴散。「那天我是身體不舒服,脾氣大了點。」打死他也不肯對她說出真相。
「真的?」
「真的。」他點頭如搗蒜的保證。
也許真是如此。她雙肩登時松垮,像是壓抑自己的沉重倏然消逝。
瞟了幾眼她唇角擴大的笑意,他立即神情氣爽地挺直了腰桿,視線再挪移至她晃動的手,他伸出的右掌不斷縮放,卻總是無力觸及那只近在咫尺的小手。
他、他到底在做什麼!惱怒瞪著自己不听話的右掌,一時沒個注意,竟撞上了巷口轉彎處的電線桿。
「噢!」他今天是撞邪啦!揉著撞傷的額頭,眼角險些淌出幾滴英雄淚。
「爆先生,你沒事吧?」梅迎喜低呼,急忙彎身檢視他發紅的額際。「怎麼這麼不小心。」
霍然放大的小臉令他腦袋一片空白,爾後,一股熱浪緩緩由耳畔蔓延至臉龐,「你、你、你做什麼突然靠我這麼近!」粗吼著,企圖掩飾自己無措的舉止。
「我看你有沒有受傷啊。」她無辜的皺鼻,有些不明白他為何突如其來的大發脾氣。「起來吧。」她用手握住他發燙的大掌,施力讓他站起後,本欲抽回的小手竟意外地讓他握得死緊。
瞪著掌中不可思議的柔軟,他不禁神采飛揚、神魂飄飄。
「爆先生?」她掙扎著,示意他放開她的手。
「我、我怕我會再撞到電線桿,你牽著我走比較安全。」理直氣壯地說道,他哼笑了兩聲,見她未再反駁,更是開懷。
悄悄地、輕輕地以目光凝視身旁的她,注意力似乎全被她吸引,就連兩人已走至他家門口,他也不知不覺。
「我說二哥,你真的很不怕死耶,病得這麼嚴重,還敢穿這麼少出門。」東方煦沒好氣地拿著件厚重大衣,隨即披罩上他泛著顫意的身軀。「二哥,你在傻笑什麼?到家啦!」
他真的怪怪的。梅迎喜晃了晃與他交握的手,企圖喚醒他的注意力。
東方爆恍惚回神,沒好氣地瞪向殺風景的東方煦。
「那,我回去了。」梅迎喜笑嘆,抽回手,「爆先生,你要好好休息、好好養病喔。」
這麼快就要走?他瞪著她,大掌緊揪她的衣擺。「留下來吃完晚飯再走吧。」
她搖首,「我要回家煮晚飯。」
「那……那我送你回去……咳、咳、咳、咳……」該死的!什麼時候不挑,偏挑這緊要關頭猛咳。
她伸手將他推入門,讓他免去寒風侵襲的痛苦。「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已經病得這麼嚴重了,怎麼好意思讓你送。」偏首,瞧見了他眸底漾起的不悅,有絲不解。「我走嘍。」
「小、小喜!」粗嗄的嗓音,氤氳著濃郁的難舍情懷。
梅迎喜回首綻笑。「byebye!好好休息喔。」
嬌脆愉悅的嗓音隨著她輕盈步伐漸漸遠揚。
「咳、咳……」佇立門前,仍然無法將目光收回,他緊揪泛著酸的心,喟嘆。
「人都走遠啦,還看!快進來,感冒要是更嚴重的話就慘了……」東方煦啐啐叨念,將佇立于門口的那尊石像硬推人家門。
惆悵地垂下頭,這才瞧見左掌心始終緊捉著的東西,「該死!我忘了問她為什麼辭職了。」言畢,人便要往外沖出。
東方煦連忙將人拉回。「二哥,小喜辭職是因為她的寒假放完了啦!人家她要專心課業,你可別又去叫她到公司來幫你泡咖啡。」將失魂落魄的東方爆硬壓上床後,東方煦吁了口氣,輕拭額際冒出的薄汗。「你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
東方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攤躺于床,他抿唇緊盯著手中的辭呈及……另一幀相片。
相片上的背景,是大片白銀雪地,他與她兩人佇立于旅館前留影紀念,那是他與她到那兒的第一天所拍的。
相片上的他咧嘴笑著,而懷中的她則溫柔的淺笑,兩人仿佛置身于雪國的美好景象,令他剛與她分離的心情微微泛苦。
真不想與她分開。
不甘願地輕嘆,他把玩著手中這幀相片,決定待會兒就把它護貝珍藏起來。
反轉至相片後,觸目的是幾行娟秀字跡,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奇,雙眸睜亮,直勾勾盯著那幾行字不放——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摘自徐志摩偶然》
她……她是怕他不曉得這首詩是誰寫的呀!嘖!還寫摘自……不過,原來這首詩是徐志摩寫的呀……在他印象中,這不是一首民歌嗎?
晃晃發昏的頭,仔細思慮著字跡里所含的意義。
她……她是希望他與她不再有交集了嗎?什麼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嘖!難道……她不希望再與他見面了嗎?
撫著那字字娟秀,他擰眉又皺鼻。
什麼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她希望他忘掉她?
噢,天!他被這些字給攪得團團亂,腦袋發疼又發暈,呼了口氣,他朝天翻了記白眼,大掌仍是難分難舍放開那幀令他極為珍愛的相片,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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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遞嬗,氣候由嚴冷回暖中,三、四月份的天氣,含帶春天的氣息,清新宜人,除去冬日所帶來的干冷,讓人不禁神情氣爽。
梅迎喜抖了抖手中剛洗完的衣物,抬首凝望著湛藍穹蒼,突然想念起了那位極為霸氣、久未見面的男人。
不知他現在在做些什麼?大概又在吼罵著某位不小心出錯的model吧。
忽地噗哧一笑,因自己的想法而使嘴角勾勒的弧度更為擴大。
整理好所有清洗好的衣物,她旋身進屋,繼續她的打掃工作。
「小喜。」梅望夫坐人沙發,眉眼帶笑的瞅著正勤奮拖地的小女兒。「最近是不是常常有個男生來找你?他……是不是姊姊的同事?」
「是啊。」奮力拖地的動作仍未稍歇,漫不經心地回復著,嘴角的弧度卻因腦中的思緒而勾成一弧彎月。
與爆先生已有一個多月未見了,兩人的連系,就這麼因她沒再去打工而斷去,不是她不想他,而是她的個性一直是處于被動的狀態,即使即使……她對他極為思念,也是硬生生地忍下那股想見他的渴望。
而他自從那日兩人分別後,便再也未與她聯絡。
他可有想過她呢?應當是不曾吧?
畢竟,她早就明白,他與她之間的緣分,純屬偶然。
就如同徐志摩先生所寫的一般,所以她才會心有所感的將自己與他之間的情分淡化為字跡,傳達給他。
但,當他瞧見相片背後的那首詩時,會是怎麼個反應呢?
偏頭臆測,又忍俊不住地輕扯唇畔;印象當中,爆先生一直相當厭惡詩詞之類的,她猶記得有次與他談到為何他會這般厭惡時,他的答案竟是因為他高中二年級國文考全班最低分,硬生生讓老師當掉那科,害他得重修。
脾氣一向沖的他,跑去找老師理論(她猜應該是與老師對罵吧,呵!),從此與國文老師結下梁子,剩下一年的高中生涯過得淒淒慘慘不說,凡是往後踫到詩詞文學之類的東西,他便會犯頭疼、全身上下不對勁。
呵……所以她可以想像他在瞧見相片後的詩時,必定又犯頭疼了吧。
「小喜、小喜?」梅望夫盯著出神傻笑的小女兒,有些擔心。
仍沉浸于思緒中的梅迎喜讓梅望夫愈漸大聲的叫喚給震醒,她將目光調向憂慮的父親,嘴角所噙笑容更為擴大。「爸,對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輕敲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她吐了吐舌。
真是!自己最近是怎麼了,想念爆先生的頻率一日比一日高。
「你最近常常想事情想到出神喔。」梅望夫調侃著,見她雙頰暈上嫣紅,他笑,又將話題拉回︰「小喜,你與姊姊的那位同事,相處得如何?」
呃?經父親這麼一提起,梅迎喜這才想起了這件事。「嗯
……相處得還不錯。」孔逸杰……好像有這麼一號人物常常來家里找她……不過他大多來找姊姊的時候比較多吧,畢竟,她的姊姊是那般美麗得令人難以抗拒。
見小女兒似乎未有深入談論的意願,梅望夫將到口的話咽人喉,看著她繼續拖著地、擦著桌的忙碌身影。
小喜打從寒假由模特兒經紀公司打工完後,個性改變了許多。他該感謝那位給了小喜自信與勇氣的男人,也許她仍舊如從前般畏縮膽小,但……至少她還是有改變了,她變得讓他這位做父親的欣慰許多。
玄關處,乍起驚響,惹得客廳的兩人不由得將目光移至那方。
「氣死我了!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梅迎月大發雷霆地對著門口嘶吼,已經氣到失去理性及平常那份矯飾出的造作。
「……大姊。」什麼事情能讓大姊氣成這樣?梅迎喜擱下手上工作,往門外探去,一見孔逸杰那張帥氣帶笑的臉龐,她更是不解。
平常大姊跟孔先生的感情不是很好嗎?怎麼吵起架來了?
梅迎月將怒紅的雙眸睨向身旁的小妹,一時遷怒,伸手推開了她。「你走開,我更不想在這時候見到你!」
突如其來的推力太過巨大,梅迎喜身子一歪,整個人往門口跌去。她用力閉上雙眸,等著迎接疼痛,卻意外地撲入了一具堅硬厚實的懷里。
「呼……你沒事吧?」
梅迎喜深呼了口氣,確定自己沒事後,眨眨眼往上瞧去。
「孔先生……」她吶吶喚著,便強站起身子,月兌離他懷中。「謝射你。」
孔逸杰笑得迷人,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情不自禁抬手捏了捏她雙頰,企圖將它捏得酡紅醉人。「嚇到了吧?」他柔哂,「我也被你大姊嚇到了,沒想到她發起脾氣會這麼驚天動地。」
梅迎喜搖首,看向玄關,見大姊已氣沖沖地轉頭走人,她才與他正視。「大姊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只要你明天跟她道歉,她就不會再計較了啦。」她退開,避去他捏自己雙頰的掌。
「那麼,大姊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呢?」她問。
他笑著聳肩,「也沒什麼。」看出她眼底的憂心,他揉揉她的發,示意她別在意。「你不是說你大姊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嗎?擔心什麼。」
「……嗯。」她頷首,「那我進去嘍。」
「小喜!」孔逸杰喚住她的步伐,朝她綻開一抹極為令人著迷的俊帥笑容。「你什麼時候才會答應跟我一起去吃飯、看電影啊?」
她笑著搖首,「再說吧。」
見她毫無留戀的邁入家門,孔逸杰喟嘆了聲。她永遠把自己的話當玩笑。唉。
梅迎喜又怎肯去相信孔逸杰的話呢?他是那麼杰出又……花心啊。更何況他是與姊姊私交甚篤的男性朋友,她不想惹上他,讓自己沾一身腥。
「爸爸,大姊呢?」
「她正在樓上大發脾氣,今晚你媽不在,沒人安撫她,恐怕會吵很久。」梅望夫無奈喟嘆。
二樓傳來不絕于耳的怒罵聲與物品捧破聲,梅迎喜擰眉,
「我上去看看好了。」
「小喜,隨她去鬧。」
「爸,我可以的,別擔心。」梅迎喜對父親投以一抹燦笑,舉步邁向樓上。
爆先生在她心里早已為她烙印下屬于勇士的戰斗氣息,她不會輕易被擊倒,否則便太對不起爆先生的一番苦心了。
步至大姊房門口,她輕敲了門扉。「大姊,我是小喜,你需要談談嗎?」
「你走開!」嘶吼聲中夾雜著絲破碎的哭泣。
耳聞那聲嚶泣,梅迎喜眉心蹙得更緊。「大姊,你先開門再說嘛。」門內不再傳來任何一絲聲響,她輕轉了下門把,見門未鎖,便擅自開門人內。「大姊?」室內一片漆黑,她不由得揮舞雙手在牆壁游走,尋著電燈開關。
「你出去!」
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梅迎喜借著銀淡的月色,瞧見大姊淚痕狼藉的臉龐,她倒抽了口氣,「大姊,你怎麼了?」第一次見大姊這麼傷心,她慌亂了手腳,欲上前輕拭大姊臉上的淚跡,卻讓大姊拍開了手。
「你不要踫我!我討厭你踫我……這讓我覺得好惡心、好想吐……」梅迎月已氣得口不擇言,她深吸了口氣,奮力抹去頰邊殘淚。「滾出我的房間,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梅迎喜心刺了下,「大姊……」
戰斗、戰斗!她要戰斗。
「我不希望看到你這麼難過,真的。」梅迎喜撫了撫手,「在我印象中,大姊一直是個堅強、自尊心強、樣樣都好的人……今天見你這麼傷心難過,讓我很擔心,有些事,強壓在心里是會悶出病的……你願不願意將你的心事說給我听呢?」
「你閉嘴,」梅迎月冷笑,「別這些讓我想吐的話。」
破洞的心再次染了攤血。「我……我只是關心你……」她顫道。
「關心?!」梅迎月嗓音拔高,帶些鄙視,「你少說笑了!」
為什麼大姊總是不了解,總是輕忽她們倆之間始終存在的手足之情呢?那份她所渴望的親情溫暖,大姊似乎是不想要吧?「大姊,我——」
「你以為你是誰啊!別在我面前大放厥辭!」梅迎月拭淚,恢復一貫的譏誚。
「我……」梅迎喜心灰意冷,「我是你妹妹啊。」
梅迎月聞言,首次將目光正視著小妹,這次,她頭一遭嘗到心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