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天麒三年夏,皇後雨萍難產,氣絕後,竟誕下一子,世人皆稱奇。李希琉賜名李皓,字智之。
同年秋,右丞相雨宮被斬,蕭璃進駐蘅芷宮,以代母之姿撫養皇子皓,為此,龍騰百官紛怒不已,對龍騰王不滿愈發高漲。
青山依依、綠水悠悠,依著山坡地勢不斷拔高的廟宇樓塔高傲地聳立在雲霧縹緲間,遠遠望去,為清晨的陽光點綴上一股華麗壯闊的陽剛美感。
挑著根扁擔,打了滿滿兩桶水剛回到觀里的育儒,揮了揮額旁汗水,將水提到灶房後,又趕緊拿了掃把,往觀門外奔去。
「喂,育儒,現在才回來啊,快些過來幫忙!」
「瞧,一個晚上不見,這些葉子活像棉絮開包似地,落得滿地都是,真是煩人!」
幾個正埋頭打掃的師兄們發出牢騷,要育儒趕緊加入工作團隊。
拿起掃把,育儒身手敏捷地跳下台階,揮動手中把柄,勤快掃了起來。
道觀門前,連同育儒在內,共有七八個穿著灰袍的小道士汗流浹背忙碌著。沒辦法,今天是皇上到這有天下第一觀之稱的
「御史觀」祈福的日子,這里里外外環境,自然都得打掃的干干淨淨、一點錯兒也不能出。
「喂,听說那妖人今天也會來!」揮著掃具,若言首先開口。
「是嗎?那咱們要不要躲遠些,听說那妖人隨便說句話、彈個指,就能讓人死于非命呢!」若心將山下人家說的話一句不差地轉述著。
「不會吧!那麼厲害!」
「當然厲害,要不皇後娘娘怎麼會死呢?」
「咦?皇後娘娘的死也跟那妖人有關系嗎?」
「哼!這關系可大了。」若心挑高鼻,神氣地道,「你們不常下山,自然不知那妖人的可怕之處。」
「那你快說來听听啊!」幾個師兄弟圍成一團,催促若心快些說道。
若心擺擺手,要大家別急,
「這啊,可不是我吹牛,你們若下山隨便抓個人問,大家都知道,听說啊,這妖人曾被綁上宮門外的廣場,所以大家都瞧過他的面容……」
「長得怎麼樣?很漂亮嗎?」要不,怎麼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
「去、去!什麼漂亮!」若心搖搖手,
「听那些瞧過他面容的人說啊,他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雙眼楮紅的像血一樣,額頭上還有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恐怖極了!」
唔!听若心說得可怕,幾個小道士嚇得身子不自覺猛發抖。
「听說啊,這妖人不僅長相恐怖,妖法更是厲害,雨承相聯合朝廷百官將他綁在竹木上燒了半天,不但沒燒死他,還讓他死里逃生,結果一睜開眼楮醒來,馬上就克死了皇後娘娘,你們說,這不是惡鬼是什麼?」
「太可怕了吧!簡直是妖怪嘛!」
「皇上干嘛寵著這妖人呢?是不是被他的妖法給迷惑了?」
「皇後娘娘太可憐了……」
一群小道士,一邊打掃、一邊七嘴八舌說著皇上的後宮軼事。
育儒低著頭、靜靜听著,手邊的工作一直沒停下。打他六歲進道觀起,他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他喜歡清靜的修道生活、也喜歡這種無憂無欲的感覺。
至于外界的紛擾與雜沓,他沒有心思、也沒興趣搭理。
*****
皇上的祈福吉時,安排在午後未時。
長長的皇輦車隊為了怕錯過吉時,早早地,在午時還不到,就提前抵達了道觀門口。
金碧輝煌的車陣、氣宇昂揚的前導騎兵、排長壯闊的人海隊伍,為向來與世隔絕的清幽道觀添上幾分世俗的華麗。
「喂,育儒,快過來看,好漂亮哪!」
幾個小道士,偷偷爬上院落圍牆,一個個,遠遠地探頭在牆邊觀看著。
見到皇族浩瀚龐大的車隊時,一個個都張大了口、興奮叫個不停。
育儒對這些沒事向來沒興趣,他蹲在矮牆下,拿著小鏟,繼續清理花圃的工作。
他希望今天天黑前,可以將這滿園菊圃整理完畢。
手邊正忙不停時,突然,一陣淡淡像是花香又像木香的味道越過牆頭、幽幽地飄了進來。
清爽宜人的味道沁得人心脾甚涼、飄然不已,好奇地,育儒抬起頭,想尋找散發味道的來遠處。
一抬起臉,從牆上花瓣型的鏤空小孔上,他見到矮牆外邊,一輛金碧輝煌的皇輦垂巾正被掀起。
隨即,一個雍雅高貴、縴塵不染,彷如瑤池天仙下凡般的身影,緩緩從轎簾中走出。
正午的秋陽落在他精致迷人、通透如玉的臉上,投射出一道柔柔的淡色光暈。微仰起臉,額前濃密自然的瀏海淡淡掩去黑色珠痕,留下的,只有那徒惹人驚艷的雪白色肌膚。
輕踏著步伐,蕭璃深吸了一口山林間清爽的空氣,熟悉的林木味道,讓他不自覺泛開唇角、笑了起來,牙白的貝齒、明媚的光采,即使是天山上的白色雪蓮,亦顯失色。
育儒睜大眼、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看著。他長這麼大,還不曾見過這麼漂亮的人。
溫宛如風、飄柔似水,舉手頭足間那抹尊貴高雅的姿態,彷佛不屬于人世間所有美感般,透著一股強烈撼人的力量。
不只是育儒,幾個趴臥在矮牆上的小道士們在見到這樣的天人容姿後,全都像傻了般,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微微地,蕭璃回過身子,弧度優美的唇角再次漾起一抹笑意,隨即,身後的李希琉也從轎中起身,不同于蕭璃的柔性之美,李希琉俊逸出色的臉上盡是威武的陽剛氣息。
兩人一前一後,手拉著手,很有默契地攜手緩行,宛如一對從彩畫中走出的絕色璧人般,看得身旁所有人全呆愣愣站在一旁、千百只眼楮完全無法移開。
好半晌,待眼前如夢似幻的身影走遠後,攀在牆緣的小道士們才七嘴八舌叫了起來。
「喂,是誰說那妖人的樣子難看來著,我打娘胎出生到現在,還不曾見過那麼漂亮的人呢!」
「我早就說了,長得不漂亮,怎麼能把皇帝陛下迷得神魂顛倒嘛!」
「都是若心啦,說什麼人家長的丑……」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听山下的人說的啊!」
頂頭上的師兄們吵個不停,依附在矮牆下的育儒卻完全听耳未聞,此刻,他的縹緲的心思早已隨著蕭璃逐漸走遠的身影、一並恍然離去。
*****
深秋的夜晚,冷涼如水。
罩了件小袍子,育儒像往常一樣,避過觀里人多擁擠的地方,從後院里最幽靜僻暗的小道,一路走去。
端著手上的飯菜,育儒加快腳步走著,今天為了招待一大票的祈福隊伍,那些什麼公公、護衛、車夫、還有數不清的奴婢丫環們,竟把太師父的晚膳都給忘了。
真是糟糕!太師父肯定餓壞了!
小腳急促奔走著,踏進清冷的院落時,一陣爽朗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
育儒吃了一驚,顯然有點不敢相信。
太師父自從將觀主位子傳給師父後,就一直隱居在此,與世隔絕、從不見外客。每日晨昏,除了自己上此送水送膳外,這小小院落,常常靜到連一根細針掉落地面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沉極了。
沒想到今日竟有人聲傳出,而且還是個陌生男人!
端著飯菜,育儒小心翼翼走到房門前,正想敲門時,沒有掩上的房門被風吹開一絲細縫。
從長長的細條門縫里,育儒見到今天上午讓整個御史冠上上下下、老中青三代所有道士全都目瞪口呆、驚艷不已的男人。
是他!那個把皇帝陛下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
不同于上午的一身雪白,此刻的蕭璃穿著一襲水色盈盈的翠綠長袍,外罩牙白瓖金緞背褡,柔亮細致的錦織圖繡襯得他無瑕的俊容更添光采。
「道長,您又輸了。」放下手中黑子,蕭璃笑道。
玄空舒展慈善的眉目,也笑道,「呵呵,施主聰明過人、棋藝精湛,玄空自嘆不如。」
是嗎?止住嘴邊笑意,蕭璃靜默看著他。
就是他嗎?這個看起來沒多少日子好活的牛鼻子老道。
當年就是他隨手一書──七剎鬼夜,百木俱枯,琉璃熒禍,火焚龍騰!
僅僅這十六個字,就決定、甚至改變了他的一生。為什麼?這個看起來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竟能這麼輕易就顛覆了別人的命運!
他憑什麼?
「大師乃世外高人、觀古知今,怎麼也有技不如人的時候嗎?」蕭璃故意問道。
悠悠地,玄空嘆了口氣,「孽債哪,施主。」
什麼?蕭璃不懂他的意思。
「施主眉目帶怒、心懷過往,想必心中仍懸著二十年前那樁舊事吧!」
蕭璃輕哼一聲,坦白道︰「沒錯,當年道長隨手一題,就令我身陷妖人之說,終生遭人唾罵、不得翻身,試問,有誰能對此不平之事坦然釋懷!」
捻了下長須,玄空又嘆了口氣,「當年一事,貧道亦感心愧。」
「心愧?」
「沒錯,誤泄天機、實感不安。」
蹙起眉心,蕭璃不悅看著他。「又是那什麼天機、天命,我實在听膩了!難不成,那該死的老天爺就這麼小氣,見不得我跟龍騰王廝守一生!」
蕭璃愈想愈氣。
打從他傷愈醒來那一刻開始,朝廷內,希望皇帝主子殺了他的勸諫奏折從沒停過,朝內壓力甚大,民間反對的聲浪也不小,听秦世宗說,現下京城的人都說︰皇宮里住著妖怪,整座皇城妖氣沖天,龍騰國運岌岌可危!
呿!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鬼扯一通!
對這些可笑的謠傳,蕭璃可以嗤之以鼻、不予搭理;可身為一國之君的李希琉卻無法漠視這些暗潮洶涌、炮聲隆隆的民怨,所以,他們今天才會一同上這御史觀,希望借著天下第一觀所安排的祈福大典,可以稍稍安撫天下百姓惶惶不安之心。
沒想到,這牛鼻子老道又跟那宣火公主一樣,老提一些命運、天意什麼的無稽之談,真是令人生厭!
緩緩收拾手邊凌亂的棋子,玄空不帶一絲怒容的臉上甚為平靜,「施主與龍騰王之間糾葛甚深,只怕這一生一世都難以擺月兌。」
聞言,蕭璃紅亮的眼眸子一掃,「此話怎講?」
玄空沒有接話,緩緩起身,徑自從案頭上取出一只青銅小匣。
隨手一掀、打開墨綠色盒蓋,霎時,整個房間里光明迸射、猶如白晝。
蕭璃詫異注視著盒中之物,驚奇道︰「這是……」
「這叫『暖血紅玉』。」玄空一邊回答蕭璃的問題,一邊取出盒中火紅通透的龍形玉墜。
「這『暖血紅玉』又稱『火龍』,相傳乃由當年後翌射下之紅日烈焰鑄合而成,能溫人血、保續命。」
蕭璃驚訝看著玄空手中紅光爍爍的玉墜,甚覺美麗動人。
「拿著吧,施主,從今爾後,您就是這紅玉的主人了。」
什麼?他要將這寶物送給他?蕭璃更加不解了。
玄空淡淡地道︰
「施主雖能九死一生,從鬼門關前重返陽世,可畢竟傷創過重,氣血冰寒、脈像甚微,若想長久保命,唯有帶此紅玉上南海尋那不死神醫,為你醫眼盲、接斷骨、清除體內積郁,方可活命。」
蕭璃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
「可現下朝廷內外視我為亡國妖孽,一個個全恨不得將我除之後快,別說讓皇上帶我上南海求醫,就連這次出門,那些頑固的八股老頭一個個差點沒跪在金鑾殿上以死相諫,你說,我如何上南海?」
玄空也嘆了口氣,真是苦了這孩子。「如果龍騰王真戀你如痴,必會排除萬難,保你性命、帶你上南海。」
這……
「道長為何如此執意要蕭璃活命?」
幽幽地,玄空輕道︰「當年貧道隨手一題,累你一生,今日機緣巧合、再遇施主,合該助你。」說著,將手中紅玉遞到蕭璃面前。
看著遍體通紅的火色升龍,蕭璃心中像是不安、又像是期盼,緩緩地,伸出手,接下那只栩栩如生、翱翔在天的紅色飛龍。
暖暖的體溫、騰騰的血熱,立刻傳遍他全身四肢百骸。
就是這種感覺嗎?將飛耀在天的龍騰握在手中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露出一絲笑意,蕭璃臉上的滿足逐漸擴大。
忽地,一陣冷風吹過,將他覆蓋在額前的瀏海狂亂吹起,俊俏無瑕的臉龐,瞬間被一只陰森恐怖的巨大蜘蛛給摧毀。
匡郎一聲!
門外的飯菜碗盤灑落一地,被蕭璃額上蜘蛛給嚇著的育儒兩只手仍抖個不停。
「這,對、對不起,太師父,我、我……」育儒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
玄空望著他,默不作聲。倒是蕭璃,大步一跨,走到他面前。
育儒微抬起臉,看著他。
慌亂不已的心跳,在接觸到蕭璃銳利的眸光後,又突地一窒。
好美哪!
高傲澄澈的眸子、漂亮驚人的臉孔,只是可惜,配上他額頭上那只大蜘蛛時,就變得非常怪異、也非常諷刺!
「你叫什麼名字?」低低地、冷冷的聲音響起。
「育儒。」垂下臉,育儒誠實答道。
看著他削瘦結實的背影,蕭璃眸光一斂,突然問道︰「你今年幾歲,可曾學過武藝?」
育儒不知他問這做什麼,可仍誠實答道。「回蕭公子,育儒今年剛滿十二,自幼隨師兄們習武練劍、不曾松懈。」
是嗎?「很好。」蕭璃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回過頭對玄空道︰「道長,你這小弟子滿身清靈、全身上下不帶一絲煩人穢氣,可否讓過給我。」
什麼!育儒雙眼瞪得大大的,沒想到這蕭公子竟跟太師父要人!
玄空立在屋內,雙手垂擺,「施主若想帶育儒走,不妨自個兒問問他的意思。」
「太師父,我……」育儒沒想到太師父竟將這種棘手問題丟給他。
「怎麼樣?育儒,你肯不肯同我一道回宮?」把玩著手中火龍,蕭璃笑盈盈問道。
育儒看著眼前美麗又可怕的男人,再看看一語不發的太師父,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是不是,他與這道觀之間的緣分已到了該散的時候了?
緩緩地,育儒沒有直接回答蕭璃的問題,只是恭敬地,屈膝俯跪、將額頭直貼到地,朗聲說道︰
「弟子育儒,在此拜別太師父,謝謝太師父多年養育之恩。」
玄空仍站在屋內,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笑了笑。
秋風再起,再次吹亂了蕭璃額頭上的亂發,露出那黑色暗沉的蛛痕,這次,育儒沒有被嚇到,只是靜靜地、睜著眼眸仔細看著。
*****
秋天很快過去了,寒冷初冬緊接到來。
華燈初上,夜晚才剛剛開始,長樂宮里已飄蕩著一股濃濃。
「嗯……」低低地,蕭璃從鼻間哼出一聲輕吟。
扭動著身子,擁著李希琉寬闊的肩膀,享受那滾燙灼人的雙唇落在頸間時的撩人快感。
「啊……」咬了下唇,蕭璃再次發出一聲更低沉的喘息。
輕輕地,李希琉勾唇一笑,除了不停加重嘴邊親吻的力量外,雙手更是忙碌地將蕭璃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
*****
夜,逐漸深了。
蘅芷宮里闃靜無聲,育儒跟小皇子,一主一僕,一個睡暖床、一個窩牆邊,倒也睡得香甜。
突然,育儒覺得有人在搖他。
「育儒、育儒,快起來!」
嗯……育儒揉揉惺忪的眼。
「咦,公子,您怎麼回來了?」見到主子,育儒嚇了一跳。
「別多話,快起來!」蕭璃催促他趕緊起身,又將手邊早已整理好的包袱丟給他。「拿著!」
「這……公子……」育儒被搞胡涂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別多話,咱們今晚要離開皇宮。」蕭璃匆匆道,又從床邊取出縛嬰帶。
「幫我把皓兒抱過來,快!」
「這……小皇子也要一起走嗎?」
「當然!」蕭璃毫不猶疑道。
育儒實在愈來愈不懂了,「公子,您跟皇上吵架了嗎?」
公子每次上長樂宮,不到天亮絕不回來,這次突然大半夜跑回來、又說要卷包袱走人,育儒猜想主子是不是跟皇上嘔氣了。
「沒,我沒跟皇上吵架。」蕭璃熟練地將李皓綁在育儒胸前,再為他披上一件黑色大斗篷,巧妙地掩住懷中男嬰。
一切就緒後,才對他道︰
「育儒,我要帶著皓兒、瞞著皇上出宮,但我目標太過明顯,所以皓兒讓你背著,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牢牢將皓兒護住,知道嗎?」
彷佛感受到蕭璃的不平常,育儒沉重地點點頭,雙手不自覺將懷中的小男嬰又稍稍摟緊了些。
「很好,明白了就走吧!」
動作敏捷地,蕭璃帶著育儒及李皓,迅速跨出房門。
拿著李希琉御賜的金牌,兩人一關又一關、毫無阻攔地出了皇宮。
踏出宮門時,蕭璃回頭遠遠望去,金壁輝煌的皇宮仍靜靜矗立著,尊貴的氣勢宛如一條夜中金龍、閃閃耀亮。
這輩子,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蕭璃在心中默想著。
突然,清冷冷的天空中,飄起了一絲絲細白雪花,彷佛小雨點般,不停灑落的雪絲,瞬間將黑漆漆的天空染成一片無盡的純白。
蕭璃詫異地仰起臉,望著漫天飛雪,這是……初雪…
一點一滴、一絲一吋,潔淨又漂亮的初冬落雪。
──我和你約定,往後每年初冬,第一道白雪落下時,不管你我身在何處,不管我是否立後、生子,我李希琉必定在這梅樹林里等你,不見不散!
當真?
當真!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梅林樹精為證,我龍騰王李希琉此生定不負你蕭璃!
甜美的誓言、堅定的深情,昨日的一切,彷佛歷歷在目。
合上眼、背過身子,蕭璃跨上馬鞍,帶著育儒與李皓,無情的腳靴往馬月復上一踢,頭也不回地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