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泡澡邊想著,這真是很詭異的情形,伍冠仲居然像個好丈夫般,在她家的廚房里幫她料理晚餐。天啊,在這之前,她連想都不敢想像會有這麼一天。
當初是她不夠勇敢先放棄的,在決定退讓的同時,她便有了要一個人寂寞過生活的心理準備,誰知道伍冠仲又冒了出來,告訴她,薛安琪已經和別人訂婚,告訴她,他仍深愛著她,並且對她關懷備至。
說真的,她其實很心動,很想要拋開一切,再次投入伍冠仲的懷抱,只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她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才敢再談感情。
元夜蝶回想著這些天伍冠仲為她做的點點滴滴,腦子亂紛紛地想著,她是否該再勇敢一回呢?
她迷惘著,發著呆,一直到伍冠仲喊她。
伍冠仲在她的房間外頭敲著門。「已經煮好了,趕快出來吃。」
元夜蝶趕緊起身,換上輕便的家居服。
走到餐桌處,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她噗哧一笑。「為什麼我怎麼看都覺得像是買現成的食物來裝盤加熱的?」
伍冠仲聳聳肩,不理會她的取笑,逕自幫她拉開椅子,請她入座,同時還幫她盛好一碗冒著熱氣的香菇雞湯。
「其他的確實是買現成的,但是這一碗香菇雞湯可是我自己親手炖的,喝喝看,湯頭很鮮美。」
由于伍冠仲的眼神很期待,元夜蝶不忍心潑他冷水,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大口雞湯,她原先是不抱期望的,但嘗了一口之後,發現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她眼露驚喜,月兌口贊美道︰「真的很好喝!」
「那就好!」伍冠仲的表情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他在她身旁坐下來,也幫自己舀了一碗雞湯,然後語帶試探地說︰「你要是喜歡喝,以後我天天炖給你喝。」
元夜蝶聞言微愣了半晌。天天?這句話的意思是……兩人要永遠生活在一起吧?
說實在的,對于那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兩人生活她很心動,但是也有所遲疑,說她懦弱也好、因噎廢食也罷,對于愛情她真的無法像以前一樣那麼勇敢。
「我覺得——」
她覺得保持目前的狀態就好,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伍冠仲打斷了。
「吃吃看這個,很不錯吃。」他挾了一塊叉燒肉送到她嘴邊,于是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喂食了。
「還有這個。」他又挾了一塊鹵豆乾。
他看穿她猶豫與保留的態度,所以故意不停地挾菜喂她,不想听到她說出拒絕的話。
「喂!哪有人這樣一直塞東西給我吃的?我又不是豬!」在被喂了好幾口的食物之後,她終于忍不住抗議。
「沒關系,我喜歡豬寶寶。再說你要多吃點,你真的瘦好多,這樣抱起來會很沒感覺。」
元夜蝶頓時臉紅,斜眼怒瞪著他。
什麼嘛!她又沒說要給他抱,居然還挑剔了起來?
伍冠仲裝作沒看見她的怒瞪,態度自然地吃著飯,並且繼續為她挾菜。
吃完飯後,元夜蝶洗碗,伍冠仲則在一旁切水果,兩人並肩站在廚房流理台前的模樣像極了一對夫妻。
伍冠仲切好了隻果後,笑容滿面地拿了一塊給元夜蝶。「吃吃看,這個很甜。」
元夜蝶吃完隻果,看了看手表後,覺得該是下逐客令的時候了。
「很晚了,我想要休息,你也該——」
「對!我也該去洗個澡了。」
「嗄?什麼?」元夜蝶傻住,瞠目結舌地看著伍冠仲,他居然當著她的面月兌去外套,然後將方才放在沙發旁的行李打開,取出衣物。
「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洗好了。」
「等一下!你要洗澡就該回自己家去洗,為什麼要在我這兒?」她連忙沖上前去阻止。「還有,我都忘了問,你提那一箱行李來我家是什麼意思?」
「我把房子退租了。」為了跟她朝夕相處,重新培養感情,所以他退了房子,近水樓台是他所想到的第一步方法。
「啊?那關我什麼事?」
「我沒地方住……」知道她容易心軟,所以語氣裝得很可憐。
「所以?」她瞪眼。
「所以……我想住在這兒。」住在這兒,他才能一步步軟化她的心,探查出她究竟在顧忌著什麼。
「不行!」她的聲音拔高。
不理會她的反對,伍冠仲拿著換洗衣物,快速地閃身進入浴室,關上門。
等元夜蝶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開門想拉他出來時,不料卻瞧見他的果身。
她嚇了一跳,趕緊甩上門,然後大聲地在門外警告——
「洗完澡就趕快走,听見了沒?」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的笑聲。
片刻之後,伍冠仲一身清爽地從浴室走出來,他看見元夜蝶神色局促、身體緊繃地坐在沙發上。
元夜蝶看見他沐浴完出來了,趕緊把他的行李拖到門邊,重申她的立場。「好了,你可以走了。你就暫時先去住飯店,等明天再找房子也不遲。」
伍冠仲嘴角噙笑地走過來,一手接過行李,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同意了她的建議,但是,一轉身,他居然提著行李往房間里頭走去,將行李放在床旁的地上,唰的一聲,將拉鏈打開,準備取出里頭的家當。
「喂!」元夜蝶急了,追上去,結果跑得太快了,正好一腳踢到擱在床鋪旁的行李,然後身子一個不穩地往前撲倒。
站在一旁的伍冠仲見狀及時挺身擋住她,但是她撲倒的力道太猛了,反而變成她把伍冠仲壓倒在床上。
場面頓時變得很曖昧,元夜蝶驚覺自己的身軀緊密地壓在伍冠仲的身上,她耳根發熱,急著想爬起來,可是卻發現腰間被他的健臂困住,只能勉強撐起上半身。
「放開手,讓我起來!」她的雙頰火辣辣地發燙著,眼神局促,不敢看他。
伍冠仲不但不放,反而一個翻身,將她反壓在身下。
「不放!既然你那麼猴急地撲倒我,我怎麼能不好好表現呢?」
「伍、冠、仲!我哪有猴急?」她咬牙切齒地抗議著,眼眶委屈地發紅,並且還掙扎地扭動著身子。
見她紅了眼眶,伍冠仲立刻投降,柔聲哄著。「好,你沒有,是我。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猴急,你別生氣。」
伍冠仲現在才發現,他的罩門便是元夜蝶的眼淚,只要她一哭,他就沒轍。
他極盡溫柔地低頭輕啄她的眉心,並且溫柔地說︰「夜蝶,我知道你心里還有陰影,但是請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元夜蝶沒有說話,她怔怔地望著他堅定的神情,淚沾眉睫。
伍冠仲伸手拭去她的淚珠,然後起身,並且一並拉她坐起來。
「好了,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也不會給你壓力。我會守規矩地去外頭的沙發上睡,當然嘍,如果你一個人睡會害怕的話,隨時可以叫我進來。」
原本,他暫時退讓的話讓元夜蝶很感動,但是听到他後來說的那句,元夜蝶立即賞他一記白眼。
伍冠仲不以為意地哈哈笑著,他轉身,準備走出房間,經過梳妝台時,眼角余光瞥見了一個眼熟的絨布盒。
他驚愣,因為那個絨布盒正是用來裝當初他送給元夜蝶的求婚戒。
他疑惑地猜想著,莫非……戒指還收在絨布盒里頭?
她不是說已經弄丟了嗎?
說謊的女人!
還留著戒指,明明就是還依戀著他!
這戒指讓他重燃起信心,看來,他的追妻之路應該不會太困難才對。
翌日中午。
元夜蝶在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廳用餐,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正要用餐時,林醫師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剛好都沒位子了,不介意一起坐吧?」
元夜蝶還來不及搖頭拒絕,林醫師便已經坐下。
他其實在咖啡廳外頭就看見了元夜蝶,故意進來找她的。
元夜蝶不想和林醫師太過親近,只想趕快吃完飯走人,正當她努力低頭吃飯時,忽然感覺到窗戶外頭有一個人影,她抬頭,愕然看見伍冠仲正隔著玻璃窗,目光冷凝地看著她。
伍冠仲沒有進入咖啡廳里拉走元夜蝶,他只是默默地在窗戶外,用著冰冷的眼神來回看著元夜蝶及林醫師,好一會兒之後才轉頭離去。
他走後,元夜蝶頹然,雙肩一垮,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這一切,林醫師全看在眼里,他試探地問︰「你好像很在意伍教授?」
「我……」她張嘴,無法反駁。沒錯,她確實很在意伍冠仲。
林醫師忽然苦澀地問︰「他就是讓你遲遲不肯接受我追求的原因?」
元夜蝶扯出一抹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其實我心里始終有一個人,這個人半年前便已經贏走了我的心,如今他回來了,我很難說服自己不去在乎他。」
「原來你跟伍教授半年前就認識了?」
元夜蝶點點頭,決定趁此機會跟林醫師說清楚。「不止認識,我們曾經訂下婚約。」
林醫師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說︰「我明白了,原來是有婚約啊!那我追不到你也不算太丟臉嘍!」他替自己找台階下。
元夜蝶回以尷尬的笑,並且鼓勵他。「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棒的女人。」
「希望如此。」林醫師拿起飲料做出敬她的動作。「同時也祝福你和他。」
一句祝福的話听得元夜蝶傻住,仔細回想,打從她和伍冠仲訂下婚約以來,這好像是第一次听見有人祝福他們。
「謝謝!」元夜蝶由衷地感謝他。
當天下午,天空烏雲密布,開始下起了滴滴答答的雨滴。
元夜蝶很介意中午的事,雖說她並沒錯,但一回想起當時伍冠仲的眼神,她總覺得心頭悶悶的,于是她難得主動地掏出手機撥電話給伍冠仲,但可惜電話無法接通,她心想,可能是伍冠仲在實驗室里頭,那兒收訊不太好。她本想作罷的,但不知怎麼的,猛地想起中午林醫師祝福她和伍冠仲的話,又想到伍冠仲可能沒有帶傘,會淋濕,于是她忽然心血來潮,拿了把雨傘,決定自己跑到醫學院的病理實驗室里頭找人。
走到實驗室外頭的走廊時,她耳尖地听到兩名醫學院的女學生在對話——
「我覺得伍教授很俊、很有魅力耶!我們系上有很多女同學都很愛慕他呢!」
「可是伍教授的無名指上有戒指耶!」
「那又不見得是婚戒,當初伍教授在自我介紹時,可沒說他已婚。我跟你說,已經有人放話說要倒追伍教授了……」
元夜蝶听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快步走到實驗室門口,伸手敲門。她等著,良久後,里頭仍然沒有回應。
她握著門把一轉,發現門沒鎖,于是逕自推開門進去。
實驗室很大,但以她所能目視的範圍里並沒有人,于是她更往里頭走。然後,她在最角落的地方看見一扇門,門上掛著「教授辦公室」的牌子。
元夜蝶沒有細想,驀然推開門,不料卻驚見伍冠仲和一名女學生在里頭,而那名女學生就站在伍冠仲正對面,她雙手撐著桌面,上半身前傾,故意讓胸前的風光若隱若現地呈現在伍冠仲眼前,一副妖嬈的模樣。
元夜蝶看見這場面,頓時僵住。伍冠仲和那名女學生發現有人進來,同時回頭,看見元夜蝶後也僵住了。
須臾,伍冠仲率先反應過來,他沒料到元夜蝶會主動來找他,立即面露驚喜,動了動步伐,想走過去牽她。
一旁的女學生看出教授對那名忽然出現的女人態度很不一樣,她嫉妒地想著,伍教授可是她想倒追的男人耶,她怎麼能拱手讓人?于是,她纏拉住伍冠仲的手臂。
「等一下!教授,這里我還是不太懂,你教我。」女學生的身體乘機更靠近伍冠仲了。
元夜蝶一臉冷然,眼光含怒地看著這一幕,心里大罵伍冠仲是頭豬,怎麼還不推開對方?
伍冠仲很快地明白了元夜蝶那表情代表什麼意思,他知道她在吃醋,而他很高興她肯吃醋,要是她能沖上前來,悍然地宣示她身為未婚妻的身分,那就更棒了。
元夜蝶很克制自己,沒有沖上去,她只是臉色蒼白地問︰「這就是你這麼晚還留著做實驗的原因嗎?很抱歉,打擾你們了!」元夜蝶語氣冰冷地把話說完後,心灰意冷地扭頭,拂袖而去。
她很生氣,氣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干麼特地跑來,還讓她看見這一幕?原來他很受少女歡迎的嘛!
「夜蝶!」伍冠仲著急地甩開女學生的手,火速追了出去。
他在電梯口攔住元夜蝶,急著解釋。「夜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元夜蝶不听,眼淚簌簌落下,她視線蒙朧,手指不斷按著電梯按鈕,電梯門開了,她快速閃身進去,伍冠仲要跟進來,他拉她,她則氣憤地推他、打他,然後她發了狠,使出全力推他一把,把他推出電梯外。
望著在他眼前關上的電梯,伍冠仲覺得好挫敗。他沖到樓梯口,一路往下追,出了實驗大樓後才發覺雨勢滂沱。
他看到元夜蝶撐傘的身影在雨中小跑步著,他沒有帶傘,但是管不了這麼多了,直接奔入雨中。可惜他晚了一步,元夜蝶在校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在他追上之前,搭上車離開了。
伍冠仲只好跑到停車場開車,當他飛車趕回元夜蝶的公寓時,她不開門,來個不應不睬。
伍冠仲一直等在外頭,到了晚上十點,伍冠仲從樓下看見屋里頭的電燈暗下,于是傳了一封簡訊給她——
你在氣頭上,听不進解釋,我今晚先回實驗室的辦公室睡,明天再跟你談。拜托,別胡思亂想,也別猜疑我對你的心,我保證,絕不會再有類似安琪的事件發生。
元夜蝶看到簡訊,來到窗戶往下看,正好看到伍冠仲落寞的身影在大雨中坐上車,將車子開走。
她嚇了一跳,本以為伍冠仲在她不肯開門後就走了,要不,也該是在車上等的,想不到他居然淋著雨等她。
她抿唇皺眉,不舍他淋雨,心里很難過。